该怎么办呢……

虔诚之人。

于神明之前。

该说什么好呢。

+

【下午2:55,西西弗斯】

“说实话。——能在这里看到你,是真的没想到。”

低着头发出的声音,在塔庙之上响起。

声音的主人,纳芙瑞特俯身在临近着纯净水池的花圃前。

在欣赏,顺便帮忙浇水。

“一般来说刚下课的时候,你应该不在塔庙里的。怎么,突然喜欢上扫地了?”

“不,严格来说我还是不怎么愿意经常打扫,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跟这边不同,手中拿着扫帚的乌特纳回应道。

将积攒的灰尘尽数扫到一起,乌特纳将其全部归拢进了一个虚幻的入口之中。

像是在回应一般,一个小小的黑球慢慢滚了出来,露出仅有一只眼睛和嘴巴的脸。

“一般灰尘,吃掉的话应该是无害的吧?”

就这样,清理出的垃圾全部被黑色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它就那么抱着灰尘与垃圾,再度回到了虚幻的入口之中。

纳芙瑞特对此感到有些无语。

这分明乍一看算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喂食行为,但仔细想想好像有点不对。

以及,那个黑色的小球到底是个什么鬼?!

以前可从来没有在塔庙之中见过这么一个玩意啊……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为好。

毕竟,用于祭祀的塔庙之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生物怎么来说都是很不妙的。

……也得亏撞见的是自己……

“啊,纳芙你是第一次见到‘咕‘吧?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是我们这一族一直传下来的……怎么说?比较像宠物,但还是有去别的。更类似于守护灵之类的存在。”

所以说这种能算是机密的东西就这样暴露了吗…………!!!

以及喂给守护灵吃垃圾又是什么意思啊喂!!!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处理着杂草,突然传来的声音。

“话说回来,你经常偷偷跑进来给这片花圃浇水除草啊……”

“啊啊……原来你一直知道的嘛?我还以为我每次卡的时间都是不会暴露的呢。嘛,其实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是用以纪念某种东西吧……”

“不过,你肯定不明白吧……这种事情,如果说起来的话,真是荒谬的不行呢……”

“如果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自然永远都不会知道。——不过你很上心呢,对此。”

被告知了相当突然的话。

上心么……

该怎么说呢……像是直球,却又没那么直球,纳芙瑞特失去了反应的时机。

无论怎么样都回答不出来,【不是】也好,【是这样】也好,无法回答对方的话,肯定与否定都不行。

到底怎么样才是正确的?搞不清楚。纳芙瑞特低下了头,看着旁边一直喷着水的水池。

啊,是白色的花,埃及人最喜欢的颜色……就在这个颜色沁入内心之时,从背后传来了乌特纳的声音。

声音是。

“如同沉睡般寂静的黑暗。”

轻哼而出的歌声,很突然。

这是……?

这首歌,纳芙瑞特很熟悉。

【审判之歌】,那是,自喉间发出的。

“大家所找到的,真正的去向。”

“直到停手为止,停止运转为止。”

“不可磨灭的命运,如同黑色火焰。”

“美丽的燃烧着。”

“静静的,闭上眼睛。”

“在梦中预见的危险。”

“为了化解,不顾一切。”

“过去,梦,记忆。”

“尽数纠缠在一起。”

“不回头,向前走。”

“从现在开始的……新世界。”

那是,震动。自胸腔而起的,震动的情感。

仿佛自皮肤底层往上掀开似的感触。

……这首歌……

知道的。不如说,所有浮岛西西弗斯之上的人都知道这一首歌。

据说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唱响了。

只要在西西弗斯之上,随时可以听到这首歌。特别是在塔庙。

纳芙瑞特在约莫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搬到了西西弗斯之上。但是,她从来没有跟着旋律唱过。

仅仅是,轻轻的哼过。

自从双亲都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一首歌。

就在想到这里的时候。

“纳芙?怎么了?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

被这样询问了,却没法立即回答。

纳芙瑞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思绪。

“………………”

短暂的沉默。要怎么回答,纳芙瑞特想着。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

接下来的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如此给内心加上了开场白。

反正,令接下来的话产生意义的人不在这里。

所以,开口说道。

“你是知道的吧?我不是西西弗斯本土的人。是从埃及那边搬过来的呢……”

“我的出身本就没有多高贵。埃及那边,需要一对兄弟。”

吸了一口气。

“身位兄长,名为奥西里斯的法老。此时他还不是神明,但是不可或缺的一员。以及,他的弟弟,沙漠之神,风暴之主,力量之主,名为塞特的神明。我家呢——”

“莫不是要继承神之名?”

“不不不,我不是说了嘛……我可没有那么高贵的出身。我家严格来说,曾是【奥西里斯】的佣人,直系的那种。”

之后,又怎么样了呢?

到底,该怎么说呢……

“原本,可以一直呆在神明的周围。你知道,我是一个对于神明相当虔诚的人。”

“虽然那时的【奥西里斯】大人还不能算作是神明,但我了解神话。能够像家人那样侍奉冥神,那就算是一种……无法诉说感想的事情了。”

“而且奥西里斯大人也是对佣人们相当和蔼的类型——”

但是。

“现在都已经变成泡影之梦了啊……”

+

“都已经变成了幻梦。”

纳芙瑞特她。

……?

嘴巴动了。

现在,泄露出来的话,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不妙啊……心里这么想着。

不过。

……听到了这些话有意义的人,又在哪里。

谁知道呢。

发牢骚啊……

纳芙瑞特这么想着,才发现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倾诉过。

不管怎么说,西西弗斯都很热闹。

学校也是,街道也是,不管哪里都有人。

所以,只有当其他【朋友】不在的时候,才能像一个少女一般的独处。

能够让自己放开来发发牢骚的地方。

就像一个幼女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对着自己养的花诉说。

然后,现在,在这里,终于。

“然后,就被赶了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奥西里斯大人本人也没有什么表示。”

“总而言之,所有的佣人都被赶了出来,没有任何一句话。”

呢喃着。就在这个时刻。

忽然,什么东西,从眼角坠落了下来。

可恶啊……

这么想着,纳芙瑞特擦了擦脸。

“哭了啊……真是难看呢。”

“是这样吗?”

从背后传来的乌特纳的声音近的出乎意料。就这样被从后面抱住了。

“啊……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找一个地方藏起来悄悄地哭比较好哦?”

“不过现在呢——在这里就很好哦?毕竟,塔庙也是秘密的场所呢。”

应该表达出什么情感呢……不是恋爱这一点是肯定的。

不过那写文这么多年所培养而出的兴趣差点被完全改变,几近变成【啊,原来女生之间的百合香气也如此美好啊】这样。

正在想着,突然那个来了。那是,在头上的。

“……?”

天空裂开了,坚硬的舰首冲破了云海的阻碍。于眼前扩展,裂开。

“啊……”

一口气覆盖了全周。

“到埃及了吗……”

眼下,是蔓延的黄沙。虽然现在还看不太清楚,不过早晚能在沙漠之中看到那矗立在最为中心的巨大金字塔。

然后,就是一些建立在绿洲之上的城镇了吧。

能够算是回来了吗?回到故乡了?

不,并不能。

至少,现在也是西西弗斯之上的人了,是【神代之中的普通人】。

而不在的时候,埃及同样也在变化着。

据说那在黑夜之中会现身攻击拉神的黑暗巨蛇阿波菲斯被赛特杀死,作为法老的奥西里斯喜得爱女荷鲁斯什么的。

嘛,那已经不关自己的事情了吧——

接壤之后,学生会的人要去就再现神话的事情商讨一下事宜,除此之外,基本就是听从发落了。

到时候,就想想办法翘掉这班工作,不去了吧——到真正需要干活的时候再出现。

毕竟,现在的自己,即便仍旧保留着虔诚,却仍旧不想见到那位奥西里斯大人啊——

所以,就这样吧。

将对于神明的虔敬之心埋藏于心底,这样就好。

在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

+

阳关从中午变为下午的天空之中射下。

埃及北部大陆的边境之上,朝着一处看起来略微平滑的边境线,西西弗斯接壤了。

如同陷入般,就那样完好的与边境线合为一体,看不出来任何缝隙。

街道连接着沙漠平阔的铺开。

这样,西西弗斯就能够算得上是和埃及接壤了——其上的居民可以自由活动了。

然后,最为高的建筑之上发出了通告声。

那是宣告西西弗斯已经正式接壤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