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我抬手敲了敲门板,并非是为了测试自己能否破开这道门,那样的话我也不用学着穿越障碍了,倒不如一击粉碎那样来得省事。

回声……很乱。

“……唔?是父亲吗?”

嘭……嘭。

因为在身体缺氧的状况下不能再多张口回答,我蹲在电梯前伸手再拍了电梯门一下,隔一段时间后再拍一下。

很快,门的另一边再次传来了声音。

“……不…是吗?”

我回头看了眼湿成一片地面上的流体线,火焰沿着这一带烧过来,过几秒就会到达我的面前。

是时候离开了。

咚——!

我回身在铁门上留下最后一次拍打后从电梯门的右侧的望台甩钩爬上了第四层。

从时间上讲并不划算的是,当我的双脚落在第四层的望台边缘上时这一层电梯闸门附近的地面也没有幸免。

相比于碍事的感染者,还是在燃烧着的化学液体更加棘手。

……不,也许是?

我再换个方向考虑,火焰的出现并不是为了销毁作案证据,因为作为实验室的终端核心数据库仍在运行,而是杀死这些感染者的话……?

继续往上方的第五层沿绳攀爬,脑海中的一些细节也在慢慢串联。

通常来说人们思考一件只有零碎细节的事件时会不受控制的将自己的想法往自己设想好的方向推定。

这样,人们最后往往得出各自不同的结论,即“答案不会只有一种”。

那么,拿到了全部线索之后推定而出所谓的“真相”,就一定是事件的全貌么?

我想这是不太可能的。

世界上没有全知全能的人,至少现在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这整个世界本就是事件的集合体,相互之间的联系是分不开的。

我所说的联系是建立在时间这个条“线”实际存在即对应因果论成立的基础上,在现在这些已知事实的基础上,没有例子可以推翻,所以暂时就这样以前提。

那么回归正题,我提出这个论点是为了说明另外一种状况。

如果雷侗设计如此多的细节让后人发现,那么他想将这些发现者引向怎样的真相?

终端中留下的数据又是给谁看的,那个隔离仓中的女孩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此外,Welerya的父亲和雷侗很可能达成了某种协定,在这之前那女孩曾因特殊体质而与像我这类的行动者有过牵扯。

碎片还不够完整。

先回到实验室找一找是否存在自己遗留的信息。

我爬上第五层的望台,打开耳机的按键后开口道:

“……黑鬼小姐,事情进行得如何?”

“唔嗯……嗯……唔,哦……唉……?”

另一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声音。

“……”

“嗯……这个解码方式…被安全系统拦截了…唔,再试一遍……或者换新的方式?”

我并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黑客这种职业感觉很有技术含量,绝大部分从事网络方面的人都是社会中上层的人群。

换句话说,只要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你就相当于在社会上获得了地位与工作。

这种现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自上而下型人工智能的最后研发项目已经列入了政府的收尾工作,预计不到一年世界上第一例由人类制造的足以“比肩人类”的智能将会在科学都市诞生,在这样的背景下,人工劳动力越发廉价,高智商和高危职业就越发的珍稀和抢手。

“……第一步骤,完成……然后是第二步骤……”

“……还有多久?”

“……唔,唔,嗯……唉?先生刚才……在叫我吗?”

“……”

老实说我原来对这位合作对象并无多大感觉,直到不久前的一次任务她那不得不被人佩服的黑客技术给了身陷困境我得力的一次协助,如果我和她还只是刚刚认识那种状态的话,现在我大概就在对着通讯设备催对方干练利落了。

“……唔…先生?”

“没事,你继续,骇入之后告诉我便是。”

我一边说着一边绕开这些做着稀奇古怪动作的人群走入手术室。

“……嗯,嗯……我知道了。”

从破碎的隔离玻璃钻到观察室,进入走廊,探索其他房间。

离开警戒线步行一段距离,左右各出现了分叉口,我两条路都看了看,一边是冷冻库的大门,另一边则通往发电机组的夹间和实验办公室。

最终就重要性上的选择实验办公室更胜一筹即我转向右边前进。

我伸手握住门把转动主心轴,这种手感确认是未上锁,于是便伴随“咔啦”的声音推门而入。

下一秒。

眼前是……

“嘎啊啊啊啊啊!!!”

连这里也有!

鼓膜接收到令人难受的刺耳叫声,我立刻后退一米双手护住身前。

咔!

我被什么东西撞飞出去,意识一片空白,落地后又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全身再度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昨晚的旧伤……啧……

腹部又开始朝着神经系统发难,刚才的冲击力不亚于那晚大姐的踢击,如果汇聚一部分的话自己恐怕又会附加上手骨双折的状态。

我从冰冷的地板上抬头看向自己的前方,鼻孔里到处都是血的味道。

“哈啊……吼啊啊啊啊!”

那是手持消防斧的一个人,因为带着猩红血色的眼白正盯恶狠狠地着我,所以我很确定对方是失去了理智的。

然而就对方这幅一手斧头一手握拳的架势很难开起玩笑。

真的很难想像一个医生会单手抄起这种破坏性的武器,至少在我的面前正有这样的一个例外。

带着更重的伤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受到的这次袭击不是斧子?

“嘎啊啊啊啊啊!!!”

让人耳朵疼的吼叫声让我不禁微微张开嘴以平衡耳道内外的冲击波。

好痛。

腹部和手臂同时涌起一阵撕裂肉体的感觉,我试着动动手指,但眼睛所见只是前端颤抖着,没有扣拢的意愿。

说不定真是这样,没被一斧子砍成四份的感觉没有那样设想的痛快。

来了!

银白色的斧尖挟着厉风斩击过来,我一开始就尽全力后退,没有给这柄利器伤到我的机会,第一次攻击便以斧尖钩过腹部的衣服结束。

趁着这个空档我捂住旧伤再次后退,然而连双腿行动的速度都被降低许多,凭现在的敏捷程度……又来了!?

危险!

我拼命的扭转身体,第二下的疾风擦过脸颊,虽然有惊无险地让对方挥了个空,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耗死在这。

旋转着身位拉开距离的同时忍住手臂的疼痛扣起双指,短剑从衣袖里弹出。

只能反击,一场赌命的反击。

为了活着。

能够审判自己生命的斧头从侧面划来。

我也同时抬起手臂。

带着微微颤抖的这只手真的可以准确无误地按原先训练那样必杀目标吗?

我就这么看着感染者的斧头逼近侧腰。

我并不知道那些问题该如何回答,把自己的受伤部位动员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对。

攻击方向错位了!

惊觉之后我只能顺势就地伏下。

武器在自己的背后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这只手……不听使唤……

我忍住疼痛钻过对方的胯下,准备脱离。

猎人哪会给一只看起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机会溜走。

“咕……!?”

背部被一击追打。

紧接着,我的身体再次飞了出去。

重重地栽在地上。

可以的话……真想就此一蹶不振

但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躺着了,我还不想倒在这里。

“嘎啊!”

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来,头顶是那怪物劈下的斧尖。

我的脸上没有表情,暂时忘却掉自己的疼苦,然后迎着斧头而去,抬手迎击。

在记事时开始,这是第几次临近生死关头了呢?

不断斗争,不断倒下,不断爬起来,连似乎也成了一种残忍的刑罚。

这样的道路……还有值得期盼下去的价值么?

似乎……我没有憧憬。

挥出的短剑刃尖直插对方发青的颈脖。

因为从懂事开始就对这个世界没有愿许吧,美好的未来,许下的愿望什么的一次也没有奏效,一次都没有应验。

因为刚才全力冲向对方身侧,斧刃在我的身侧,就差一点点的距离。

世界总是喜欢和人作对。

我不过是想活在自己那小小的世界里,而且也只能这么活。

但是最后,这种现状总会被别人擅自地处于自己的意愿打破,正当我因为独处而感觉惬意的时候。

剑尖挑起对方的白大褂,然后我把颤抖着的手用力一扭。

啪叽!

暗器插入了对方的一只臂膀。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眼前的感染者发出尖叫时我与对方擦肩而过,眼下越发疼痛的腹部和手臂都已经管不上了。

因为我要把眼前的这位找我麻烦的家伙,按我一如既往的方式。

在黑暗中葬送吧。

“嘎咕!咳啊啊啊啊!”

怪物愤怒地回身一转,斧子也跟着向着身后迅速挥来。

这时以感染者的思考能力,它还未意识到,死神的镰刀已经交到了我手里。

“你恐惧死亡吗?”

化身杀人勾魂的厉鬼,我在那怪物的背后以咫尺距离轻声说道。

它的视线才来得及放回我身上。

一定很惊讶吧,刚才还各方面压制我,现在视力连我行动时留下的残影都跟不上了。

我的脑海在仍然思考着。

好吧,如果世界真的喜欢这么作弄人的话。

那就让世界知道,不要再逼我了。

我总有一天会站到你的背后的阴影里,把刀抵到你的脖子上,亲口说出那句话。

那么,行刑时间到了。

装在弹簧机械上的短剑早已被我握在手心。

给它一个痛快吧。

这是来自暗杀者的仁慈。

短剑在我的手中灵活利落的转动,就像一刹星芒那样流旋在眼前。

烈阳式剑技,耀光。

“咕嘎啊啊啊啊啊!!!!!”

待我眼前的图像恢复些许,从脑后勺开始一直到尾椎骨的部位已经刻上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划痕。

剑身在手中再转一圈,稍稍侧身闪过这家伙的回转反击,接着侧身的回转我再朝着正面的腹部刺出一击:

烈阳式剑技,星环。

“噶咳!”

血液飞溅。

脚步落地的下一刻再次蹬地,冲进猎物的怀里。

烈阳式剑技,望天啄。

自下而上以剑划去,一次精确的开喉。

我偏过头让血液不会从对方的脖颈处直接喷洒到脸上,再次回转身。

“……”

这个家伙还僵硬的背对我站在那里,嘴里呻吟着什么,但也发不出声音了。

可怜的被禁锢在这副行尸走肉中的灵魂,愿你在天堂苦修救赎,在地狱淬炼重生。

我流剑技,月食。

下一瞬间,我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末舞影起。

刺,割,划,刺,拔,抡,劈。

接下来的瞬间,我在对方的身后。

残月当空。

砍,撩,扎,撩,拨,刮,抹。

收刃复拔剑,半轮斩起手。

流光一闪。

啪叽!

我站在不远处,收起这把因超速移动而甩掉了血液的短剑。

然后,拖着这副残破和过劳的身体离开这里,去到冷冻室寻找医疗用品。

刚才一战过后,全身都在酸胀和疼痛并作。

我想没必要再回头看对方全身动脉爆血倒下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