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帮助他人,擅自决定他人,擅自看穿他人,擅自改变他人。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事情,简言之一个不剩的全都在做,但我并不讨厌这种人,或者说,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简言之。

我所讨厌的只是,在她面前,这些‘他人’是我。

放学后,我先去了周老师的办公室里询问了一些事情,得到她的同意后,我才去到社团教室。

在那里,简言之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作业,抬起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看我一眼后跟我打招呼,“你好啊,小跟班。”

“哦?大人有什么吩咐?”

“唔,汇报下为什么来这么晚吧?”

她很乐意于和我斗嘴这些小事,然后在嘲讽我因为胆敢和她斗嘴的必然失败。

“我去了周老师那里。”

“去做什么?”

“我去问了一下,如果这场战争我投降的话会怎么样。”

她写作业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不在意的问道,“哦?那老师怎么说?”

“如果我认输的话,就要接受来自她的惩罚。”

简言之露出微笑,朝我看过来,提醒一样的告诉我,“我记得周老师在来这所学校之前是教合气道的。”

“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虽然都是老师,但是教合气道和教书育人这两者根本是天壤之别好嘛!古代朝廷还分文官武馆呢!她在告诉我会有惩罚的时候,就差给我打一套军体拳助威了。

总之是,如果被她惩罚一顿,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我才不希望被揍。

简言之总算放心了一样,继续写作业,却还要追根究底的问,“那你为什么想要投降,难道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嗯哼。”

我理所应当的承认,将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之后,才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曾经伤害过我的人给我抱歉了,所以直接认输也没有关系。”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下来,好让她知道我说这段话蕴藏着别的意思。

“那就是说,你认为‘功劳’在我?”

“倒不如说,这就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让我得到帮助,让我向着你打算将我改变的方向发展。如果这样的话,我的确是应该谢谢你的。”

我没有看她,因为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她擅自帮助我后,却要被我用埋怨的口气道谢,这对她不公平。

“哎~对的,这就是我的目的。或者说,这是我的主要目的。”

她的笔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也终于敛去笑容,却不是平时的冷峻,只是语气平淡一些,如同在说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

“我一定会改变你的,这是我的委,不,应该说这是我高中三年,立下的第一个目标——发誓,要将你这种扭曲的,低悲的态度改变过来而且。

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

她好像,还没有明白我想要说的话。

但我也有将我的信念传达给她的必要,所以,我将视线转向她,不在躲避,只是为了告诉她我的想法。

“但不是这样。”

她因为我的话陷入思考,但仍然不能理解我的话,而后慢慢摇摇头问道,“这样,是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请你解释清楚。”

简言之认真的表情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准备后说道。

“你是不是认为,你直接去C班调节他们的关系,是一件没有所谓的事情?”

“我只是去完成我的委托。”

“以及,完成委托后,程妙意会给我抱歉,然后我也许会因此而朝着你希望我改变的方向发展,对吧?”

“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还真就这么承认下来了啊···”

我明白简言之绝对不会对自己说谎,秉承自己的原则,不允许自己眼中出现任何沙子,但她承认下来,几乎是完全确定了我的想法。

这个女人,和我一样,一旦牺牲自我可以使某人获得益处,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决断,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些后才说。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我仍然觉得你会改变,也许不是这件事,也许会是下一件事。”

因为明白了这件事,我便无法对她发脾气,只是别开视线以一种温柔的语调说道,“你啊,对我太执着了吧。”

“我只是看不惯你。”

她正义凛然的将自己放在远比我更高的地位之上,我对此毫无想法可言,也不打算纠正她,因为我也觉得如此。

可唯有一件事情是我不能认同的。

“那么,你也是为了目的而行动。我也是为了目的而行动,为什么你打算改变我,而不打算改变你自己呢?”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看不惯你的方式。”

“我的方式是什么?”

“毫无底线的放低姿态,去悲求别人施舍的友谊。”

她毫无停顿,一气呵成,将我的行为准则展露无余。我打心眼里佩服她的直率和坦诚,可是,可是啊,我仍然需要她能明白。

“你不也一样?”

“什么意思?”

说实话,她皱起眉头的样子也很好看。

“为了达到目的,毫无自我底线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顾自我安危的勇往直前。你以为的勇气,自信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伤害自己的方式而已。

这样,不和我一样?”

“人活着如果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那不是太累了?我为了达到目的,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别人的目光,不需要在意。”

“我的呢?”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我没有丝毫悔意。

如果是平时,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话,我绝对不会说出口。

简言之愣住了,目光锁定在我这边,却不知道具体看向哪里,过了半晌才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哎?”

“你要改变的人是我。而我认为,你这种自我牺牲式的改变,只会让我觉得你也需要改变。”

“自我牺牲···?我···”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没有自我牺牲?可我也认为我没有自我牺牲。”我打断她的话,“我也只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朋友罢了。你认为我的低悲,我的放低姿态,都是以你的价值观去衡量的。

现在你也一样。

我以我的价值观衡量,认为你以改变我去完成这件事的举动,像是在自我牺牲。”

我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只是希望她可以明白,我本人是不需要改变的,这就和她一样。我们都是相对完美的个体,也有相对完整的生存方式。

其实,我并不讨厌改变,也并不介意简言之对我说的任何话。

我只是觉得, 她不顾自己的名誉,安危去帮助我,是完全不值得的事情。

“啊,你们两个的,矛盾,还真是激烈啊···”

门口,周老师苦恼的抓着头发,慢慢走进来。

“老师,请问您不知道敲门么?”

本身不太生气的简言之,语气直接降到冰点,还好周老师完全免疫,毫不在意的摊了摊手。

“我敲门了啊!但是你们两个只顾着吵架,没有人回应而已。”

“我们只是价值观不同,完全算不上吵架。而且吵架这种事,只有关系密切的人才会做的。”

这个女人在意的在意点究竟是哪里?所以根本原因是‘我们不是朋友’?

肤浅,我就不一样!

“那个,老师,请问,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嗯,从头哦~”她晃了晃手机,露出纯洁无瑕的微笑。“我觉得还挺有趣的,所以就录下来了呢。”

我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羞耻心在这一刻全部崩碎,只能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于,她的手机坏掉了!

说着,她按下了播放键。接着我说的那些,狂妄的,羞耻的,充满中二病宣告式的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感觉,大概就是想死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