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千岁的吩咐,我独自煮饭吃了。
今晚的菜是果汁猪扒、盐水菜心,还有鸡蛋苦瓜汤。我给千岁留了饭餸,不想等她回来再开灶。
吃完饭,我才发现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安静。
不是因为千岁不在,是我忘记开电视了。
这种感觉好像以前也有过——但我一时没能想起来,直到从浴室里出来,坐在电脑前叹着空调,盯着电脑屏幕由暗转亮,想到我新买的书落到了伍姑娘手上,才记起。
哦,原来是以前等爸爸妈妈回家吃饭的感觉。
真奇怪,千岁跟我又没有亲。她只不过是暂住,不、强占在我家,才几天而已。
再者,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大人生活过的痕迹。也许姐姐那里会有,但就算如此,她也从来不会拿出来,我们两姊妹一向不会说起双亲,倒不是讳莫如深,而是自觉过来就已经这么做了。
一定是下午意外碰到伍姑娘让我现在有了这种感觉。毕竟,按照“朋友”的时间计算,在我的生命中,她所拥有的时段,跟我的爸爸妈妈差不多。如果论时间之长,将闹翻以后单单打打的日子也算上,那就更加不是爸爸妈妈堪比的了。
虽然同屋,但我跟千岁既不是亲,也不是友。
但她居然让我有了她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饿肚子的担心。
过去与现在。
旧屋与新家。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一切就像山间意外的乱流。
千岁塞给我的飞刀就在眼前。
虽然我喜欢看书,如果碰上考试的话,也不会太过担心成绩,但我实在是一个不太愿意动脑的人。
烦死了。
我只是担心浪费食物。
走出家门,虽然千岁没写清楚她在哪里,但我的方向只有一个。
我累得满头大汗。刚刚洗完澡的我已经全身湿透,衣服紧贴着身体,让我有活动不开的感觉。
到了。
放眼望去,依旧是小桥、流水,还有花花草草。路灯下万籁俱寂,彷佛又是一个宁静的夏夜。
就连虫鸣也没有。
走到桥边,我感到了强大的阻力。
一面弹床似的透明墙壁,将我跟小桥隔开,半步也踏不上去。
“冲啊!”
我记起去教堂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头撞了进去。
啪!
虚空的弹床将我反弹,我勉强稳住了脚跟,没摔下去。
别小看我。
这一定是千岁定下来的结界。
我将挂在颈上的飞刀掏出来,死死握住。
我才不相信什么不是要用力而是要用心的教训,要是千岁给我双截棍,我也许会考虑几秒钟,但我只怕会因为手心全是汗而脱手。
“杀啊!”
我不由得感叹,电视上重播的武侠剧潜移默化我的不是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是反复出现来回追杀的清兵甲乙丙丁。
我的双脚在小桥与土地的交界处如同失去了控制,看向哪个方向都是光中带暗,就像梦里一样。
一只手举着小刀向前,一只手忘了摆动,就这样直垂垂地贴着身体,硬直得就像一只身有残疾的僵尸。
刀尖在碰到看不到的结界时,发出刺耳捣心的划过金属的嘶嘶声,溅出火花。
害怕火花会溅到身上的我只好闭上眼睛。
但我成功进来了。
湿润的空气弥漫四周,水花从各个方向泼到我身上。
我睁开眼睛。
漫天风雨。
“千岁!”我大叫。
“我不是说过你不要来吗?为什么你总不听我的话?还破坏了结界。”
我抬起头。
一刹那,可以从结界的内部清楚地看到,它就是一个透明的从地上鼓起的超大球体,在桥的两头,沿着溪流扩张。
然后又复归无形。
嗖嗖——
千岁两三步跳过来,将我踢倒,好让护栏保护着我。
透过护栏,只见不断有水造的箭和一道道刀一般的旋风袭来。千岁全不费功夫,挥几下手就让风和水恢复了本来面目。
河中的船桩露了出来,上面坐着一个人。
是黄婆婆。
“黄婆婆在那里!”
千岁头也不回,“我知道。她跟你一样,都是自己过来的。”
她手上出现一面镜子,就跟学生书包里的化妆镜差不多大小。我看不清楚,只见边上浮起一串好像是文字的花纹。
她举着镜子。一道浑黄的光柱从天上下来,在路灯的光中也没有散开。
是月光。
月光落到镜中。
过了好一阵,镜子才将月光反射出去,光柱慢慢地射入河中。
河面马上接二连三地激起细长的水柱。
天地通灵,
诸神和应。
镜如日月,
光照通明。
我见神,
神见我。
我见神,
神见我……
她在念类似咒语的东西,到最后只念“我见神”和“神见我”两句,而且越念越快,越念越响。
我的脑袋里也不断地盘旋着这两句话。
我见神,
神见我。
我见神,
神见我……
“唔……”
脑袋很痛,眼里突然不见了小桥和流水,四周黑漆漆的,好像是在水中。
难道我又落水了?
我猛地呼气吸气。
畅通无阻。
眼前猛地窜出一条龙,通体发黑,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得出龙头,却看不清眼耳口鼻。龙身很长,却大概只有我的两只手臂粗。
“呜——”
它发出龙吟。
我的眼睛猛地恢复了光。
身边又成了桥和水。
我浑身无力。
难道千岁的咒语也有从我身上吸取神力的功效?
再次望向河中,溅起的水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就在这时,一道旋风绕着船桩上不省人事的黄婆婆一转,将周围的水柱统统斩断。
然后,卷着河水,直奔桥上来。
离河之水在飞旋中化作人形,走出来一个身着古装,白衣玄冠的翩翩佳公子。只是祂手上拿的不是扇,而是一杆船桨。船桨应该是木头做的,桨板朝上,颠倒拄着。
“神使不远万里而来,小神有失远迎,死罪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