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伏尘钦的轮廓远远看上去有些冷,莫名的有些荒古的气息,很难将这样一个年轻人和远古的气息联系起来。

但隐约间就是有这种感觉,就好似,这个年轻人踏着岁月前行着,与你侧身而过,对你微笑着。

“伏……”凉音注视着月下的伏尘钦,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双目空洞,伴随着他的只有手上的刀。

“对方离开了吗?”大魏烦躁的挥手拍开女仆们的手,站在破碎的墙前,环顾着四周。

陈石涛望着周围已经支离破碎的环境,心中暗暗咋舌,这就是妖族之间的战斗吗?

“还没结束。”伏尘钦幽幽的叹息,“才只是个开始。”

陈石涛沉思片刻,道:“看来我们终究是低估了妖族。”

“呵。”讥讽的笑声从耳边传来,侧头看去,只见伏尘钦冷冷看着自己。

“妖族若要摧毁人类,易如反掌。”

确实如此,千年来,人族与妖族的战争,腥风血雨。

一个人能有多少年,几百年?人类的强者,道者不过五百年阳寿……但妖呢?不提以千年为轴的大妖,即便是小妖也有近百年的寿命。

待到人族强者接连陨落,沉睡的大妖再苏醒,带着妖族反攻人族,如此一来,人族就将回到原点,被打入无尽的奴役与践踏。

曾经有过这段历史,伏尘钦就是从中走出,剑刃染血,尸山血海,杀到人心麻木,天地悲号。

陈石涛也是多少经历过战乱的,比一般人更为冷静,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缓缓道:“妖族的强大,是铭刻在人族铁训中的,只是多年的发展与进步,人类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

他吐着烟圈,淡然的看着伏尘钦,“这点你应该是很多清楚的,人类的愚蠢,终将招致灭亡。”

伏尘钦沉默着,自己是介于人与妖之间的存在,但不同于世间的半妖,对于世间更多的是冷漠与迷茫,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人类?

业魔,就像是徘徊世间的鬼魂,该斩什么业?斩了多少业?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了。

急催的鸣声在破碎的建筑周围逐渐响起,逐渐靠近。这是执行局的先行者赶来的先兆。

“你们趁现在走吧。”陈石涛把烟掐了,扫视了周围大魏以及女仆团,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伏尘钦两人身上,“这次的事,我会继续调查的。这可是人类的社会,还轮不到让妖族来插手帮忙。”

“让开让开!”大魏从女仆团里挤出来,上前握住伏尘钦的手,“伏大哥!今天我的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从今往后,只要你需要,我大魏义不容辞!”

伏尘钦苦笑着把手抽出来,道:“如果你们见到身负银辉之人,不要恋战,直接逃走。”

大魏连连点头,此战他也算是对伏尘钦的实力有个粗略了解,并且保住了小命,不敢多奢求什么,例如保镖之类的。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伏尘钦抱着凉音纵身跃入漆黑的阴影,消失不见。

……

幽暗的空间里,男人猛烈地咳嗽着,伴随着内脏的碎片与血块。这一次他受的伤比之前更严重,未知银辉将他的痛觉封闭了,甚至消除了理性,让他在短时间内化成嗜血的兽。

但男人终究只是人类的躯体,再怎么经历锤炼,依旧无法支撑如此暴虐的力量。

面具男有一点说对了,伏尘钦现在只是半吊子的实力,若非银辉的副作用率先摧毁了男人的身躯,否则伏尘钦非死即伤。

青筋宛若细小的蛇在皮肤下游走,破碎的骨渣刺破了肌肉与皮肤,被硬生生挤出体外。

男人嘶吼着,双目赤红,他像肉泥摊在地上,因为他的骨都被抽去,但每一寸肌肉都鼓起,爆发性的力量注入其中!

时间流逝,清脆的接骨声从肉泥中响起,瘫软的肉体得到了支撑,只是那双手和腿关节反扣,皮肤硬化,脆弱的指甲伸长,被一层细小而密集的白毛所覆盖。

这是又一次蜕变,破碎的身躯在银辉的滋润下得以修复向着更强进化。

男人的牙冠溢出血,碎骨重塑,甚至是筋脉都要重新生长,这种痛,即便是地狱的硫酸池也不过如此。

黑暗中仿佛荡漾起一丝涟漪,面具男立于漆黑,注视着面前正得到重塑的男人,在男人的体内,有半团银辉在燃烧,好似星辰的中心,某种力量伴随着荒古的气息发散,传递到四肢百骸。

“只有一半的力量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吗?真是可怕啊。”面具男感受着逐渐获得生机的男人,“被这力量选中,也算是你的灾祸吧,鹿城……”

自己也只是从古书秘闻上看到关于这银辉的资料的,几番观察,果然可怕啊。

面具男摇了摇头,他当然也知晓了当年为了剿灭着银辉,世间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莫说人族,即便是妖族中的年轻佼佼者,都被这银辉及其寄生者击杀无数。

最终还是依靠数名大妖耗费天命才将其抹杀,而这数名大妖中存活下来的也陷入沉睡,这也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两族纷争,最终以人族的惨烈胜利告终。

奈何世人不知,这银辉是自然诞生的,冥冥之中天地间存在四角,缺乏之一只是影响到一时的平衡,随着时间会自然孕育,依旧回到平衡原点。

时间要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万年……无从得知,无从考证。

只是现实现今,它再次复苏了……

不知过了多久,银辉熄灭了,只剩下一道火种存留在男人体内。

男人睁开双眼,明明周围是黑暗,眼前却是一面清明。

他略显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与双腿,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倒是接受的蛮快的。”耳边传来面具男慵懒的声音,回首看去,只见这个家伙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团黑暗上,随手丢来一件袍子。

男人的眸子冷了下来,结果袍子道:“告诉我下一个人,你可以走了。”

面具男带着笑意说道:“不用这么无情吧,好歹这次是我救了你。”

“救我?”男人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既然你利用我,那我也就利用你。很简单的利用关系,你这样的人会不懂?”

面具男无奈的摆手,“得得,我懂我懂,行吧。这几天你歇着吧,适应新的躯体也要些时间。”

面具男起身,黑暗从脚下升腾而起,他突然问道:“鹿城,你很恨?”

回应他的是沉默。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黑暗最终将他吞没……

空间内顿时寂静下来,隐约间只听得到男人的呼吸声,沉重、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