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低吼声隐隐退去，伏尘钦宛如一尊战佛矗立在残卷前。
姜老说的果然没错，定会有人来夺这剩下半卷！
“滚吧！”
伏尘钦目光冰冷，妖力随他的一呼一吸而收敛扩散。
“不过是个残次品。”低沉的声音从扭曲中传出，透着一股怨毒。
这恨意并非针对伏尘钦个人，更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泄怒火。
强风袭来，一只大手从扭曲中探出，几乎覆盖了大半间收藏室！大手向伏尘钦抓去，其中竟有隐隐雷鸣！
对方这是要发狠将伏尘钦击杀，再夺残卷！
后者怎会让他得逞，目光一凝，只见漆黑中一道白光闪过。
血光喷涌，大手被斩开一道深深的伤痕！
伏尘钦手握长刀雪樱，刀出鞘的那一刻仿佛清泉溅出，明镜般的刀身上散发着隐隐寒光！
妖力运转，大手上的刀伤飞速愈合，其速度不亚于“夜变”状态下的莉莉丝！
“竟敢伤我？！就这区区御神刀！”
扭曲的另一边传来恼羞成怒的声音，狂暴的妖力席卷而来，雷光隐隐不断，对方这是在蓄势！
伏尘钦感受着那股不稳定的力量，脸色愈发阴沉。
这一击要是释放出来，这学院的教学区恐怕大半会化为废墟。
天下之间，雷鸣不绝。这雷，是最具毁灭性的术法之一！
对方的身份是谜，但就这控雷之技，莫非是隐世大妖之一？
既然如此，就强行让这一击偏转吧！
伏尘钦握紧长刀，催动着妖力运转，光晕从脚下升腾而起。
此时，雷光涌动，骤然收缩！
透过光芒，伏尘钦看清了扭曲有一物。
那是一柄刻刀，手掌般大小，刀刃上雷电翻涌！
下一刻，刻刀猛地一震！
三道斩击轨迹划破黑暗！雷光宛如数万条细小的蛇，纠缠着袭向伏尘钦！
不妙！迟了一步！
瞳孔猛地收缩，雪白的光绪卷积着刀刃飞舞！
同时，那三道斩击伴随着轰鸣的雷，轰击在伏尘钦胸前！
……
薄暮上神社。
入夜的山林显得格外冷寂，万物的归息，是对昼夜时劳作的奖赏。
城中的喧嚣，隐动的暗流，仿佛都与这山中的一切无关，这就是另一重天地。
老妪临风而立，眺望远方的双眸中，一抹神化仿佛看破浮尘诸世。
“你还是老样子，不请自来。”
老妪淡然道，身后的某处变得虚幻起来。
一位老人显出身形，竟是姜老。
姜老笑了笑，“那也没见你不欢迎啊。”
老妪也不回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两人都参与了当年的战役。那群人中，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大灾”、“妖族”、“人族”，当年为了这些所谓的信仰浴血奋战，倒头来不过一场空。
当年，姜老重创垂死，至今都是拖着残破的身躯。
老妪在当初也是一代天骄，纵横沙场，最终妖穴险些崩碎，只得开创薄暮山，隐世百年才勉强恢复。
“这些年，你还好吗？”沉默许久，姜老艰难开口。
老妪全身一怔，转过身来，漫天星辰照亮她老态龙钟的脸。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老了。百年不过恍然一梦，梦醒便是现世。”
老妪开口，惨然笑着。
姜老叹息，道：“此次前来，我想问你浮世绘的事。”
“浮世绘？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上个世纪的遗物罢了。”
“按理来说是没关系。不过今天出了个事。一幅浮世绘被抢夺，只剩下一半。”
“这种失窃事件，你们应该去找管理局！”老妪冷笑。
“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根据调查。抢夺这浮世绘的双方，有是两种极端的妖力性质。一种是‘善’，一种是‘恶’。”
老妪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你想问什么？”
“薄暮山门下专修‘境界’之术，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善恶两类。”
老妪冷冷道：“你认为是我的弟子偷的？！”
“怎么会。你薄暮山向来以不问世事著称，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们也没兴趣。”姜老摇头，“我是想问。真的有可能做到剥离‘善恶’吗？这是一种术法，还是？”
老妪思索片刻，道：“所谓的善恶，也可以认为是‘人的善性’与‘妖的恶意’，剥离善恶的术法当然有，但无法做到彻底的分离。善与恶就像是基本的组成元素，想要成为真正的个体，善恶缺一不可。若想达到彻底的剥离，那足以称为奇迹，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那夺画的双方岂不是都已陨落？”姜老心中一惊。
老妪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还没说完。彻底剥离善恶的确很难做到，不，可以说根本做不到，但将心中的‘恶意’盖过‘善意’还是很简单的事。这样也可以达到剥离善恶的效果，当然会有不足。”
“只不过这样做，会逐渐让内心忘记‘善’的存在，最终被‘恶’所夺取意识，化为可悲的怪物。”
姜老沉默下来，原以为上山可以寻找答案，但他想的太天真了。夺画的那两股妖力的确是善恶剥离的结果，但疑点太多了。
为何不惜剥离善恶也要争夺那浮世绘？即便抢走半卷，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难道心中会不清楚吗？
“老家伙，还有一点，但这种可能太低了。”良久，老妪缓缓开口。
“说说看！”
“借助拥有‘分离’力量的外物来实现剥离自己的善恶，这是可行的，但是，这样的外物，这世上能有几件？”
闻言，姜老叹息，“这也算是一种可能吧。值得考虑。”
“多谢了！等这次安稳度过，我带着老伏亲自来你这。”
老妪一愣，“你带他一起来作甚？”
“来提亲啊！”姜老两眼放光，“我听说你门下有个巫女对我们老伏很是在意啊！”
“滚！”老妪怒吼，大袖一挥，转过身去，“你敢带他来，我就把你们俩都杀了！”
姜老无奈的摆了摆手，“我说你啊，就是小心眼。罢了罢了，和你多说还生气。走了！”
语罢，姜老的身影缓缓消散开来，像是墨融入水中，最终消失在这夜色中。
老妪幽幽地叹息：
“剥离善恶，即便是昙花一现，那力量又是可以轻易抵挡的。若能平安度过，就算是上天眷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