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亮光照进安然仍处于黑暗的意识中,安然不自觉地顺着亮光前进。

不一会,安然便接触到了光源。刹那间,场景变幻,她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巨大的广场中。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明媚,广场上的人潮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嗡嗡地交谈些什么。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一季内容般的安然抱着诸多疑问,随意叫住了一位路人:

“老兄,这是哪啊?”

这位老兄并不搭理安然,依旧旁若无人地与同伴交流着,但安然却只能听见一片嗡嗡地声音。

“喂!和你说话呢!好歹吱一声啊。”

安然立刻不满地绕到路人的面前,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喂!说你呢……卧槽!”

这位身形高大的路人老兄面容一团模糊,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他依旧发出嗡嗡的声音,与同伴交谈着,径直从安然的身体上穿过了过去,他的同伴也是一脸的马赛克。

“嚯!这就真的开始拍鬼片了呗,还好老子,呃……是老娘从小就不怕鬼!”

安然大声地自言自语,反复催眠自己“从不怕鬼”,然后仔细观察着周围,她发现不只是这位“马赛克”老兄和他的同伴被打了码,越是远离此地的人,他们的身形越是模糊,广场的边缘地带甚至直接连东西都没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深谙各类鬼片套路的安然明白,往外肯定是跑不掉的,只有靠近产生异变的中心,才有可能解决问题。于是她“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和爱好作死的鬼片主角一样作出了义无反顾的选择。

果然,就在附近不远处,安然发现了一个脸上没打马赛克的瘦弱青年,他与周围的人群相距不远,但又显得泾渭分明。安然走到那名青年附近打量着他:这名青年身着款式简单的灰色法师袍,袍子的胸口处纹着一枚眼睛模样的纹章。虽然故作成熟的留着胡茬,但依旧掩饰不住刚刚成年的青涩,像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一般。

感觉这青年应该挺好说话的安然举着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有些畏畏缩缩地说道:

“把我弄过来的就是你吧?你想干什么?我说,咱们远无旧怨,近无新仇,鬼也得讲点道理的不是?你要索命肯定轮不上我,关键我还没钱,你弄死我肯定没好处的。再说,鬼也是妈生爹养的……呃不对,是人变的,我这么小一个孩子,还被无耻的坏蛋拐到异世界,你忍心下得去手吗?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等等,你不会是想……?我才这么小!大哥啊,炼铜犯法的呀!”

安然试图对她认定是事件主因的这名青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青年却无视了安然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他略为自矜地站在原地,但丝毫掩饰不住期待与激动的神色,双手不时握紧,热切地望着不远的一处高台。

“嘁,不和我交流,是要播片给我看吗,这鬼是想让我看完他的记忆帮他报仇么?”

没有得到回应的安然有些尴尬,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高台。这时,人群渐渐向高台聚拢,就连周围嘈杂的嗡嗡声也低了下去。

一个犹如神祇降临般散发着威严的男人出现在高台上,神圣的光辉环绕在他的周围,让安然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诸位,就在昨天,前线传来捷报。联军已经将最后的污染源及其爪牙们赶入圣壁之森。至此,战争已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话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稍后,台上的男人将双手向下虚按,周围的人群立刻平静了下来。

“对我们来说,污染是什么?是欲壑难填的怪物?是丧心病狂的疯子?还是罪行累累的屠夫?不!不止如此,它们是与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无数无辜的生命在战争中消逝,无数英勇的战士为守护家园而献身。是的,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牺牲,但他们的努力绝不会化为南柯一梦!这场伟大的战争,还远未结束!我们必须消灭污染,肃清一切污染的痕迹。没有什么能使我们改变这个决心,没有!我们将会攻入圣壁之森,在那里与它们决战。直到污染被清除,阿斯亚大陆从从污染的阴影下解放出来,这是我们唯一的目标!必须实现的目标!”

“哦哦哦哦哦!”

“贤王大人!肃清它们!”

“肃清污染!”

“肃清污染!”

……

台下再一次沸腾起来,瘦弱的青年也一起激动地呐喊着。

“圣壁之森?就是现在的圣壁吗?卢卡斯和培冬是为了处理什么封印的事情过来的吧。看样子以前那次决战遗留问题还不少,那个猪头怪是漏网之鱼吧。哦!这就对了,这鬼肯定是被猪头怪杀了,然后我帮他报了仇,他要感谢我!对了,那个亚斯塔洛称呼卢卡斯也是贤王大人来着,台上的那个男人是卢卡斯吗?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一点也不像啊,气质也差太多了,那个落拓大叔怎么可能有这种气势嘛。这究竟是谁的记忆?”

安然思索着,还不自觉地将卢卡斯贬低了一番。

很快,广场与高台上的男人统统消失不见,安然眼前一黑,又置身于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地板上,显得格外温暖。那名青年低着头,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前。

安然快步走了过去,那名青年盯着脚尖,正做着深呼吸,自言自语平复紧张的心情:

“齐里亚托,你是探秘会最年轻、最有才华的成员,你能行,你一定行的!”

踟蹰了一会,这名叫做齐里亚托的青年敲响了房门。

“进来。”

门内传来一道简洁有力的声音。齐里亚托推门而入,安然连忙快步跟了进去。房间内,一名背生双翼的魁梧男子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处理公文,书桌旁靠着一柄华丽的银色十字剑。

“马拉布兰卡团长,魔法师齐里亚托向您报道!这是联军总部的调令。”

齐里亚托一边说着,一边从袍子里拿出一份文件,用双手摆放在马拉布兰卡团长的面前。

团长接过文件,飞快地扫了一眼,有些不悦:

“新兵?”

“我是探秘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成员,我的能力毋庸置疑,因此才被委任贵团的魔法师。”

齐里亚托骄傲地挺起胸膛,站得笔直。

“你走吧,从哪来到哪去。我的部队不需要你这种只会躲在屋子里看书的书呆子。”

团长随手将文件扔向书桌一角,头也不抬,继续处理剩下的公文。

“我是不会走的!这是贤王大人亲自签署的调令,我将在此次任务中与您并肩作战!”

“你知道那个任务?”

团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是的!我已经做好了充分觉悟!”

看着齐里亚托坚定的眼神,团长冷哼一声,伸手拿回了那份调令,并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算是默认了齐里亚托的加入,接着便继续处理文件,不再搭理齐里亚托。

见团长已经同意此事,齐里亚托欣喜地小声告退,安然也跟着走了出去。齐里亚托轻轻掩上房门,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家伙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安然小声嘀咕着。

不一会,安然眼前又是一黑,等她恢复视线,周围已经变成战场,昏暗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远处,齐里亚托和一名长着犄角的红发战士陷入了众多奇形怪状的污染兽的包围。安然知道这只是记忆而已,她只得无能为力地看着。

那名红发战士的作战风格相当悍勇,手中的巨斧抡得虎虎生风,近身的污染兽瞬间被斩成两截。齐里亚托也不落下风,他默诵咒语,手上的法杖光华连闪,各类高阶法术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但面对仿佛无穷无尽的污染兽,很快两人便开始体力不支。

好在此时马拉布兰卡团长拍动着双翼从空中赶到,发现了幸存的二人后,马拉布兰卡立刻抽出佩剑,调动起所剩不多的魔力,全力一剑劈下,白色的剑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红发战士与齐里亚托顺着团长的剑芒清出的道路与团长一起向外突围,在斩杀了十数头污染兽后,终于成功突围。

“我们遭到了污染兽的埋伏!兄弟们都死了……我们被卖了!他们把我们当成了诱饵。这群狗杂种!”

红发战士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将巨斧狠狠地砸在地上,不知是在骂污染兽还是在骂将他们当成诱饵的人,亦或是两者兼有。

齐里亚托十分歉意地看了看红发战士,他的伤口有不少是帮施法中的自己挡下的。

“别说话,你受伤了。我们先退到关口,只要能守住关口……”

马拉布兰卡冷静地说着。

“团长,把那个给我吧,不然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看着又渐渐追上来的污染兽,红发战士惨笑着说道。

马拉布兰卡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包裹中拿出一小瓶药剂递给红发战士。

“真特么难喝,那群该死的鸟嘴做完东西从来都不自己尝尝味道的么!”

红发战士将药剂一饮而尽,看上去像是又恢复到巅峰的状态。

“你……!”

齐里亚托不可置信地看着红发战士饮下那瓶药剂,显然他也知道这瓶药剂的效果。

“你什么你,我先走一步,关口就交给你们了,保重!”

红发战士轻松地拎起巨斧,反身冲进了追上来的污染兽群,

“来吧,杂碎!让本大爷好好地疼爱你们!哈哈哈哈哈!”

……

“走吧……”

马拉布兰卡拉了拉发呆的齐里亚托,声音却不再简洁有力。

很快,他们便来到关口前。

“齐里亚托,你去把关口的铁栏放下来,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只要在这里拖住它们,决战比将胜利。”

齐里亚托听从团长的指示,从关卡另一侧费力地解开绞盘上的锁扣。随着铰链咔啦咔啦地卷动,铁栏从齐里亚托头顶发出呼啸,狠狠砸下。看着呼啸而下的铁栏,恍惚中的齐里亚托鬼使神差地后退了一步。哐啷一声,铁栏狠狠地砸在齐里亚托面前。

“齐里亚托,快!它们就要攻过来了!你做好准备掩护我……齐里亚托?”

马拉布兰卡猛然回头,看到了已经在铁栏另一侧的齐里亚托,有些诧异,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团长……对不起!我……”

齐里亚托惶恐地叫着,扑到绞盘上不断用力拉扯着铰链。

“快走吧,你还年轻,不该死在这里。”

马拉布兰卡平静地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狠狠地掷出。匕首透过铁栏的间隙,将绞盘上的铁索射断,还拽着铁链的齐里亚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快走!真是看书看傻了。你这个蠢货!”

马拉布兰卡说罢便转过头去,不再搭理齐里亚托。

“团长……”

齐里亚托最终还是咬着牙站起身,手中死死握住那一截断掉的铁链。一道闪电照亮了马拉布兰卡挺直的背影与齐里亚托失魂落魄的脸庞,雨下得更大了,齐里亚托手握铁链,一脚深一脚浅地消失在夜幕深处。

……

安然猛地惊醒,此时森林已经染上薄薄的晨曦,总算有些暖意。

卢卡斯正倚着树,对着朝阳吐着烟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安然总算醒了,便随口问候着:

“早上好。怎么?做噩梦了?”

终于有些现实感的安然轻轻舒了口气:

“是啊,很长的一个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