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安然没有注意到培冬对她称呼的变化,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觉不觉醒的……当初不是说好就随便念几句诗的么?‘床前明月光’行不行?不行我也可以再换几首别的嘛。”

培冬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拉低了帽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说道:

“安,为什么你总是在逃避。”

紧接着,他又狂热地张开双臂,

“当群星再次归位,沉睡的王冠将会复苏!那美丽而又扭曲的逆生之树从罪恶的土地上破土而出,被污染的圣所终将降临!觉醒吧!向这污秽的世界宣告:你——至高无上的王冠的归来!”

“王冠……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卢卡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安然。

安然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本毫无变化,依旧只是充满了恶趣味的无字天书,立即开启了嘲讽模式:

“我说大哥啊,你这里没啥毛病吧?”

安然用拿书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看你至少也有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活得还跟个弱智一样。你到底是想让我新人类觉醒还是让我觉醒替身能力啊?好歹给我一支箭什么的……”

嗖——

安然话还没说完,一条黑线从培冬身后的影子中以肉眼难辨地速度激射而出,在划过安然的脸颊后,消散在空气中。

“你要的箭来了,是不是该觉醒什么替身能力了呢?呵呵,下一发可不会打偏了。”

紧接着安然的话,培冬也开始用轻松的语调开起了玩笑。但帽檐下黄玉般的眼睛却慢慢眯起,像极了一条紧紧盯住猎物的毒蛇。

“你是真的想杀了她么!”

反应过来的卢卡斯立刻将安然护在身后。

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安然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一张臭嘴,没事干嘛激怒这个疯子,早知道好好按他说的做一做样子,然后摆出一副便秘的表情说“我真的不会,你认错人了”。然后大家好聚好散不就结了。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肯定是杀了人都不会被判刑那种级别的神经病。

“虽然召唤从开始就出了点小意外,不过你总算是到了这里。你就算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即使是稍稍过激一点的手段也没问题的吧!暗影!”

突然,安然身后的影子中出现了一根巨刺扎向她的后脑。已经开始提防着培冬的卢卡斯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卢卡斯一边用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柄魔力凝聚而成的护手长剑堪堪架开了那根巨刺,一边用右手搂住安然向侧面闪避,迅速拉开距离。

潜伏在安然影子中的像是一只由影子构成的黑豹,那根巨刺便是由这黑豹的尾巴所化。暗影一击不成后并未立刻追击,只是蹲在原地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卧槽!这家伙来真的!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安然神魂未定的大口喘着气。

卢卡斯松开了搂住安然的右手,拍了拍安然的肩膀示意她后退,然后盯着培冬:

“你骗我!你是想重新打开圣域么!”

此时卢卡斯十分后悔太过轻信培冬这家伙,他想起来这之前培冬那模棱两可的说辞:圣壁的封印出了点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对策,需要你的帮助,报酬是你丢失的记忆。

现在想来,最大的问题是培冬这家伙才对吧!如果安然真的是“王冠”的话,培冬确实可以利用她让圣域降临物质界。可圣域早已被污染,若是直接解开封印让圣域降临的话,阿斯亚大陆将会遭到史无前例的灾难!这个疯子!

培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和他那被称作“暗影”的大猫一个德行:

“你能明白不用我多费口舌真是太好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像是过家家一样来加固封印的?明白的话,就快点让开吧,现在还暂时没你什么事呢。”

“你疯了!圣域现在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吧!再说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一定是‘王冠’?”

“我疯了?呵呵,也许吧。不是我知道她一定是‘王冠’,而是书选择了她。如果她不是,那死了也没什么影响的吧。闲聊结束了,上吧,暗影。”

暗影化作一团黑影冲向还在发愣的安然,卢卡斯执剑挡住了暗影的进攻路线,一剑刺向暗影的头部。但暗影冲锋的势头依旧不减,在即将撞到卢卡斯的剑尖之时头部诡异地从中间裂开,像是夹子一样死死咬住卢卡斯的剑,随即借助惯性将尾巴化作利剑扫向卢卡斯身后的安然。卢卡斯只得用右臂间不容发地挡住了暗影的甩尾。

“你这家伙是真的疯了!”

卢卡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更多的魔力凝聚在左手的长剑上。长剑散发着耀眼的白芒,从暗影已经变得像是夹子般的异形口器中爆炸开来。在暗影被爆炸余波震退的瞬间,已经弃剑的卢卡斯挥手斩向暗影,白光在手中迅速凝聚,又是化为一柄魔力长剑,将暗影斩了个粉碎。

事实上,卢卡斯并没有斩到实体的感觉。在暗影被震飞的一瞬间,它就像是自己变成碎片一样。它借着卢卡斯斩击的空档,飘回了培冬身边,重新凝聚成黑豹的模样。

培冬看起来很苦恼地顺了顺暗影头顶的毛发,暗影也颇为亲昵地蹭了蹭培冬的手。

暗影此时并未再次攻击,卢卡斯也就在原地警戒着。其实,用右手硬抗下暗影攻击的卢卡斯也不好受。被安然榨干的魔力还没来及恢复多少,右手虽然绑着护臂,但在缺乏魔力保护的情况下硬吃了暗影一记强力的抽击,卢卡斯觉得他整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刚刚惊吓过度,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安然感觉糟透了,如果这是一本小说中的剧情的话,那肯定是一部奇烂无比的粪作。周围所有人都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就是不告诉自己。还要求自己做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自己根本不明白要怎么做的事。让自己这个似乎是与此事毫无关联、云里雾里、莫名其妙被拉进来的角色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还自说自话的就要开打,这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解说大爷在哪里啊?

“看样子,安然小朋友还是不在状态呢。啊对了!这样好了。”

随着“啪”地一声响指,一道黑色的十字形裂缝出现在了培冬身后,培冬侧着身子用手杖指着裂缝笑眯眯地说道:

“安然小朋友,我想和你玩个游戏。这道裂缝呢,就是回到你们世界的传送门。也不需要你念诗了,只要你能成功通过我这边,走进传送门,我们就此别过怎么样?当然,我和我的暗影会‘适当地’给你增添一些挑战。不过你那边还有个卢卡斯呢,2对2很公平不是么?”

一旁的暗影低吼一声,伏低身子作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此时已经爬起来的安然心里发毛地看着一脸凶相的大猫和笑眯眯的培冬,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迅速、果断地作出了判断:

“那啥,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的多不和谐啊。咱们还是念诗好不好?这次你让我念啥我就念啥,我绝对不会顶嘴了。别说是不是‘王冠’什么的了,你让我念‘我是小狗’都行。”

这番话说得一旁的卢卡斯都觉得丢人地扶住了额头,培冬听完却捂着肚子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安然,你真的太有意思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明明嘴上说着“喜欢”,但培冬的眼神却冷得要命。在收住笑声后,他一点也没有放过安然的意思。他用手杖一指安然,歪着头笑着说道:

“那么,祝你好运。暗影!”

被称作暗影的大猫只是将前爪按在地面,一连串黑色的地刺从安然身后的影子中刺向安然。在听到培冬的话也算有所准备的安然反应也不慢,本想学着各类动作游戏中翻滚潇洒地躲开地刺,但长期不锻炼的孱弱运动神经让她的动作瞬间变形,只得以狗刨式狼狈地躲避着地刺的攻击。她一边连滚带爬还不忘大声嚷嚷:

“夭寿啦!杀人啦!你这大猫怎么老往人下三路招呼啊,太下流了吧,真是什么样人养什么样鸟……卢卡斯快救我!”

这大猫的攻击居然被这么滑稽的姿势躲开了,十分不满的低吼了一声,紧接着化作影子,瞬间出现在安然身后。它高高跃起,右爪化为巨大的利刃,拍向安然脑袋。

此时,卢卡斯已经挡在安然背后,用剑架开暗影的爪子。暗影见一击不成迅速在空中调整姿势,借助卢卡斯的力道向后空翻,在拉开距离的过程中,尾梢也化作利刃自下而上撩向此时已空门大开的卢卡斯。

对此早有预料的卢卡斯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在暗影即将得手的一瞬间,用右手紧紧抓住了暗影尾巴所化的利刃,用力向后一拉,另一只手上的剑已经斩向空中避无可避的暗影,毫不留情地将暗影斩成了碎片!

“安然,待会我会缠住培冬,你尽量逃走吧!接下来就是我和那家伙之间的事了。”

站在传送门前还摆出看戏姿态的培冬甚至“啪啪”地鼓起了掌:

“漂亮!卢卡斯老弟,你的剑技还是和当年一样娴熟。还好你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不然真是个大麻烦。不过你现在还有空担心别人么?”

被斩成碎片的暗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凝聚成型,它死死地盯住卢卡斯。显然它已经被卢卡斯激怒,将目标换成了卢卡斯。不过它这一次并没有贸然发动攻击,如果卢卡斯想要越过它攻击培冬的话,想必会挨上暗影来自背后的全力一击。

卢卡斯轻声“啧”了一声,转瞬间已经明白了培冬这场“游戏”的用意。显然培冬这场所谓的“公平游戏”对自己这一方根本是压倒性的不利。通过游戏开始前的试探,培冬已经发现我的魔力所剩无几,以我目前的状态只会被暗影牢牢缠住。如果安然想要通过传送门的话,只能独自面对挡在传送门前面的培冬。培冬是想利用安然只想回家的心思将自己和安然分开!

也就是说,培冬想要的并不是直接杀死安然,他十分确定这孩子就是“王冠”。不然从一开始他和暗影同时发动攻击的话,就算自己能够抵挡,也绝对顾及不到安然,假如自己舍命反击的话,安然也可能乘机溜走。显然这两种状况都是培冬不想看到的。所以他选择抛出一个安然拒绝不了的诱饵以逸待劳。等彻底分开自己和安然,到时候就算自己还有底牌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哼……还真是被你小瞧了啊。光!”

卢卡斯湛蓝的眸子亮了起来,将所剩不多的魔力凝聚成数柄光剑环绕在周身,然后只是简单的一记突刺,周身悬浮的光剑也随之而动,环绕在卢卡斯左手的剑尖之上,绞向暗影。

还在卢卡斯和暗影缠斗的工夫,安然装作若无其事地摸到传送门侧面,偷偷地瞄着还在看戏的培冬,盘算着偷偷冲过去的能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虽然有些对不起卢卡斯,但这种神仙打架的状况,果然还是偷偷逃跑比较合适吧。

“反正我就算在这也是个累赘”,安然不断安慰自己,以减轻自己丢下同伴独自溜走的罪恶感。

“好看么?”

就在安然猫着腰快要摸到传送门的时候,早已注意到安然异动的培冬终于笑眯眯地开口了。

安然吓得一个激灵,心头瞬间凉了一半。培冬看似一直漫不经心地关注着暗影和卢卡斯之间的战斗,实际上怎么可能放松对安然的注意,或者说,安然能偷偷摸到这里才是培冬所希望看到的状况而已。毕竟这边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传送门,安然决定拼了。她以恶狗扑食的气势扑向仿佛触手可及的传送门。而培冬此时已经出现在安然身侧!

“就是现在!安然!冲过去!星尘之光!”

不远处,正向暗影突进的卢卡斯大声吼道。留有余力的卢卡斯在突进过程中突然改变方向,越过暗影冲向培冬,手中的长剑光芒大盛。

严阵以待的暗影立刻反身拍击卢卡斯,却被卢卡斯周围的光剑绞成碎片。

即使现在还是黄昏,天空中的星辰依旧发出了耀眼的光辉。点点星尘透过暮光的帷幕挥洒而下,像是星屑飘散在四周。转瞬间,星尘凝聚成巨大的光柱吞噬了即将拦住安然的培冬。

向安然保证过一定会保护她的卢卡斯自然也在一直注意着安然的动向。当卢卡斯明白培冬这场游戏的用意后,决定将计就计:先假意攻击暗影,当安然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时,再以自己最后的底牌牵制培冬,好让安然有机会能够顺利通过传送门。不过这次攻击却还有另外的一层用意。

可怜的安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行,却一直在场上所有人的注视中进行。

当星尘的光柱射下时,安然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被突然爆发的亮光闪瞎了,不过借由卢卡斯的掩护,终于能和这个莫名其妙的操蛋世界说拜拜了。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感谢卢卡斯。

但接下来,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痛无情地击碎了安然的幻想。

当星光散尽,四周漂浮着像是被击碎的的黑色碎片,培冬本人似乎完好无损,只是帽子掉在了一边。他微微喘息着走向安然。

在空中被培冬用手杖击中腹部的安然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一旁。即使是在刚才那种危急的状况下,培冬依然有完美地控制好力道和角度,避开了安然的要害,既让安然疼痛万分,又没有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此时卢卡斯已经冲到培冬身畔,凝聚着卢卡斯最后魔力的长剑狠狠地刺向丝毫没有防备的培冬。培冬连看都不看,继续走向倒在一旁的安然。他略显吃力地打了个响指,四周漂浮的黑色碎片变成一根根尖刺,无数黑色的尖刺刺向早已身陷黑色碎片包围的卢卡斯!

“呃!”

“唔!”

随着两声闷哼,培冬终究还是被卢卡斯的剑尖刺中后腰,而卢卡斯也被周围无数黑色的尖刺刺穿。

当黑色的尖刺变成碎片,卢卡斯也终于支持不住,颓然倒下。他手中的长剑也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

被刺中后腰的培冬像是没事人一样慢慢走向安然。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你却还想着逃避?告诉我!为什么!”

培冬抓着安然的头发将她拎起来,把脸凑近安然的耳朵低吼道,

“当年也是!现在也是!要不是你总是逃避……”

培冬黄玉般的瞳孔逐渐染上疯狂的色彩,他用手杖的顶部重重地击打安然腹部。

“好痛!”

被拎起来无法躲避的安然惨叫出声。

“伊芙也好,圣域也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又是一拳,安然想蜷缩起身体,但大幅度的挣扎又会牵扯到被抓住的头发。

“好……痛,我真的不知道!不要!不要打了!”

“快觉醒吧!安!这样你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一下。

“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不会啊!哇!饶了……我吧!”

双腿乱蹬、痛哭流涕、闭上眼睛准备承受下一次攻击的安然心下十分委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当年,当年我小时候最多也就抢过小学同班小萝莉的棒棒糖。就一根棒棒糖总不至于给人家小萝莉整出点啥心理阴影吧,这得多小气啊。那时候我确实逃了,但之后可不是被我爸一顿好揍,而且后来不也道过歉了嘛!再说,人家小萝莉也不叫伊芙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只小萝莉超级萌的,尤其是被我欺负的时候。早知道毕业的时候能要到联系方式就好了。

既然改变不了挨揍的现实,安然只好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来减轻肉体上的痛苦。有着多年挨揍经验的安然宁愿被一群不良围殴,因为至少被不良围殴至少可以选择拿钱消灾,免受皮肉之苦。当然就算“要钱没钱要命一条”,人家不良的手法也没培冬那么精湛,做不到像培冬这样专挑不是特别致命但却非常疼的弱点下手。现在是被神经病揍,还是实力强劲、堪比游戏关底boss级别的神经病的话,这顿揍只能算白挨了。

如果此时培冬知道安然的想法恐怕会吐血三升吧,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精神胜利法。

正当安然觉得自己都快能写一部《阿A正传》的时候,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不知何时卢卡斯已经重新变成那只黑色的独角兽,头顶上断了一截的独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它被黑色的雾气所笼罩,嘶鸣着冲向培冬!

培冬脸色一变,松开抓住安然头发的手,准备抄起安然躲避发疯的独角兽。但安然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培冬的钳制,迎向了卢卡斯。

冲锋中的独角兽并没有丝毫停顿,狠狠地将安然撞飞,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撞向了身后的传送门。安然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好像被撞断了几根,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她在倒飞的过程中咬牙忍痛比出一个中指,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

“没想到吧!培冬!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哎呦,疼死我了!卢卡斯你丫可真够狠的!”

这次,安然终于如愿以偿的飞进了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