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消除队伍不安定因素之后,众人踏入了插满尖刺的钢铁建筑物。

同它尖锐坚硬的外表不同,内部的陈设整体突显了庄重的深色系,不管脚下柔软到像是云朵一般的深红地毯,还是散发着木料香味的深褐色墙面,亦或是巨大到七八十人都无法占据五分之一的弧形大厅。

老实说,浮空城弧形大厅并不惊艳,即使拿它和达普拉的冒险者工会相比也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没有栩栩如生的浮雕,也没有色彩绚烂艺术品,甚至连瑰丽的水晶吊灯都没有,准确说忽略木墙和地毯之后几乎找不到其他装饰品。

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只有大厅中央像是火炬台座的东西,细密到看一眼就让人眩晕纹路布满了台座,岁月的沉寂让它的表面布满了厚厚的尘垢。

如此素雅且庄重的感觉,就像是一名带着眼镜的女性教授,她风姿绰约,眼眸深邃,端庄得站在讲台之上,俯瞰着台下渴求知识的信徒。

这种肃穆而庄重的气氛,对于冒险者来说简直就像羽毛划过肌肤,难受万分。

平民和混混是冒险者主要来源,他们出入最多的场所就是工会、旅馆以及将肉体与金钱进行置换的隐蔽小巷。

他们高呼自由,用苦涩的黑啤酒和涂抹劣质脂粉的肉体释放自己的欲望与恐惧,只有被酒精麻痹他们才能忘记自己一直存在于最底层的事实。

而现在没有啤酒也没有流莺,严肃而压抑的氛围让他们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一边佝偻着身子搬运着物资,一边忍受着粗鄙话语和蔑视的童年。

“彪子养的,什么鬼地方!连块铁锭都没有,这是老子见过最穷的遗迹……”吉安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看着被玷污的深红地毯,不由地生出一种久违的畅快感。

上次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咬牙付出一枚金币的那天晚上,吱吱呀呀的床铺和暧昧的哼鸣让他终身难忘。

虽然那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拿出一枚金币的存款的。

每次酒酣之际他都会向小弟们谈起,他坐拥美人的那夜。

“说得太对了!这破遗迹怎么配得上大哥这种英雄人物!”

“就是!就是!大哥可是‘双刀吉安’,达普拉的凶虎,达普拉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不是吃了连铁牌都拿不到的猪猡。”吉安小弟中的一个斜着眼叫嚷道,“这种程度的遗迹一只手都能够打穿。”

小弟们的吹捧让吉安露出了笑容,他抱着双臂摩挲着皮甲,享受着并不存在的欢呼与掌声。

高调嚣张的做派让大多数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什么人站出来。

银级二阶的实力,已经超过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剩下的人里多数与吉安在伯仲之间,虽然也有个别几人强过他,但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出头。

现实不是三流的小说,因为看不惯某人就要跳出来搞事,会做出这样愚行,要么是刚入行的愣头青,要么是脑袋被哥布林踩过。

在冒险者的行当里,报复别人的方法多的是,比如破坏路标印记,又或者在你与怪物酣战时“巧合”领着一群怪物经过。

卑劣的老鼠虽然打不过高傲的雄狮,但是它可以挖出让狮子爬不出的深坑,鼠群有鼠群自己的规则。

舞踏一边掏出水壶轻轻递给口渴的血舞,一边有些担心地望向队伍的其他人。

最令她放心不下的犹大,这次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只是用青筋暴起的粗糙大手攥着自己的铜级吊牌,马恩连番安慰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就在舞踏思考,脑海陌生的知识里有没有能够让人立刻情绪的方法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靠了过来。

“见过泰迪魔犬吗?”诺林在犹大面前站住。

犹大狠狠地瞪着诺林,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随时会钻出眼眶。

“它们是一种体格较小低等魔兽,因为那身自然卷曲的毛发深受女性喜欢。”诺林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它们会撕咬禽类,用一阶不到的魔法欺凌野狗和野猫,如果有主人在身边它们甚至敢向路过的冒险者嘶吼。”

“可是一旦它们遇到了铜级以上冒险者,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徘徊在主人身前。”

“诺林在干什么?说故事吗?”酱油凑到舞踏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前不久俩人才吵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却开始聊起来了?

“血舞好像知道了。”血舞望向做着加油手势的艾薇,找到了答案。

“是什么?”酱油更好奇了。

“才不告诉你呢!”血舞轻哼了一声别过脸,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酱油。

“切!小气鬼!酱油去问舞踏。”

“酱油先看看,说不定待会你就知道原因了。”

舞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酱油自己思考问题。她有种预感,这个事件说不定能够纠正酱油的某些扭曲想法。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又想嘲讽我?”犹大的脸色更加糟糕。

“我是说,”诺林罕见地没有毒舌,“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会想要彰显什么。”

说完话的诺林就走回艾薇那边。

“那小子是在安慰我?”犹大诧异万分,有些不确定地地看向马恩。

在得到马恩的肯定之后,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脸色却是和缓了不少。

“所以,酱油知道答案了吗?”舞踏笑着摸了摸酱油晃动的脑袋,“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会公布答案。但是如果在那之前,酱油给出了正确答案,那么我们就去酱油想去的那家蜜汁烤肉店。”

听到奖品的酱油,擦了擦快要从嘴角划出的眼泪,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思。

“队长!我找到了机关了!”在大厅之内四处摸索的冒险者们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望向声音的方向。

一名重甲战士向着自己的队伍呼喊,一名双腿绑着匕首的轻甲女性靠了过去。

一番检查后,他又掏出一支铃铛。

叮铃——

清脆的声音中,铃铛先是发出一圈黯淡的光芒,随即便没了反应。

“没有危险。”女人长舒了口起,在队长的示意下朝着嵌在不起眼角落里凤凰徽章按了下去。

大厅中央火炬台座发出急促的鸣响,小孩涂鸦般看不出规律的纹路同时亮起,厚重的灰尘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座那边,眼神热切的像是看到满地的黄金。

除了舞踏、血舞和酱油,两只萝莉是好奇,而舞踏则是警惕地扫视四周。

在徽章按下的瞬间,她的气瞬间充盈全身,腰间的石中剑也保持着可以瞬间拔出的状态。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一团虚幻的苍蓝火焰出现在台座上方,摇曳不停姿态像是随时会熄灭。

“遗迹要开启了。”诺林自言自语似得发出声音。

舞踏见半天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将目光放到台座那边。

苍蓝火焰在一次次的抖动中不断扩大,最后终于静止下来,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一点点清晰起来,就像有画师在为其添加细节一样,火焰最终化为一名闭着眼睛的金发少女。

少女的面容精致,即使闭着双眼,也有种静谧的美感,像是一朵绽放的水仙。

虚幻的少女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双瞳倒映着大厅内的众人,她的嘴唇轻启,清丽的嗓音诉说着完全陌生的语言。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嘈杂的讨论声充满了大厅。

他们可不是研究语言的学者,没人知道金发少女说了什么。

“我觉得她可能说得是星语……”一名魔法师打扮的弱气少年鼓足勇气发言,“我在学院的时候……”

少年第一次接收到这么多的目光,刚刚聚集的勇气早都不知道飞到拿去了,后面的声音低到犹如蚊吟,最后更是拉着帽子遮住了脸。

“安静!”一个有力的男声响起。

左臂套着圆盾的中年男人走到少年身边,是之前开启遗迹的那队的队长。

“你说你知道那东西说什么?”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听起来某些音节确实有相似之处。”只用面对一个人让男孩轻松了不少,他小声说道。

“嗯,那你和我来吧。”男人走在前面,为男孩开出一条道路,“你叫什么?”

“丁尼特!”男孩偷偷瞟了眼男人脖子上镀银吊牌,声音有些干涩。

“丁尼特,你是刚从学院毕业吗?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吗?”

“是的!我们是一起出来实践的,缇尔先生!”丁尼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

“你们待会跟在我们后面吧,这样能轻松些。”缇尔点了点头。

“可是……缇尔先生……”丁尼特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至少你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缇尔轻轻地将丁尼特推向台座,“能够踏出第一步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丁尼特感觉自己瘦弱的身体里充满了名为勇气的力量,他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对上了金发少女的琥珀色眼瞳。

“你有什么需要咨询吗?试炼者。”金发少女用标准的通用语发出了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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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更新,我就不信没有读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