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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戈尔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经过那一段自认为是推心置腹的交流,他明显感觉到了露比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先前的那种疏离感似乎也已烟消云散。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勇敢迈出第一步,前途就会一片光明。

想到这,他就浑身充满了干劲,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好嘞,露比小姐专属跑腿,为您效劳!”

麻溜地跳下床,拉开门闩就推门而出。

“咚!”“哎哟!”

随着一声闷响,一个白色的影子向后飞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

伊戈尔定睛一看,只见休伊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被撞疼的脑门,朝他露出怯生生的笑容。

“你在这干什——”

话还没问完,他就用余光瞥到了从楼梯口探出来的一高一低的两个脑袋——沃尔和莲捂着脸不忍直视这边,怎么看都像是做坏事败露了一样。

原来他们一直趴在门上偷听啊!

“对不起老大,在下的脚蹲麻了,没来得及跑掉……还有那个主人,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吧,是我偷偷跑去跟老大说的,不关妹妹的事。”

“长能耐了是吧?还把人拉过来一起偷听,你真以为我会对她怎么样?”

“姐姐都那么诱惑你了,主人再不上就不是男人……”

“你——!!”

“好了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沃尔上前一步挡住了作势要冲上去揍休伊的伊戈尔。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沃尔老弟,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可以进来当面问嘛,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话是这么说……一来我不忍心打搅你们俩独处的气氛,二来万一你没忍住真的对她下手了,我也可以及时冲进来制止嘛。”

“我在你们眼中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吗!?”

伊戈尔大大的摊开双手,欲哭无泪。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们都聚在这干什么?”

门外的喧嚣也惊动了露比,她探出脑袋,用疑惑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

“喏,我们的对话都被他们偷听到了,包括你的那些小秘密。”

伊戈尔把手挽在胸前,朝沃尔努了努嘴。

“啊,师父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唔,大概是从你想试着‘迎合’他那边吧,说实话我真以为你要白给了,好在他是个正人君子啊。”

“也不至于啦,只是当时我头脑很混乱而已。话说我之前一直隐瞒了我的身世,师父不会生气吧?”

露比用手指卷弄着头发,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呢!”

“就是说嘛,谁会受得了隔墙有耳啊。但露比小姐性格超棒的,不光没有大小姐脾气,还特别能顾及别人的感受!”

伊戈尔由衷地夸赞道。

“这可能……跟我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吧。修道院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我在修女们的关怀中成长,她们给了我信仰和慈爱,教会了我理解和包容。就是这么一个充满了爱的地方,却被‘那个人’无情地摧毁了。现在我是多么渴望再见她们一面啊,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眼看着露比越说越伤心,沃尔和伊戈尔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我亲爱的徒弟哟。”

最终还是沃尔打破了沉默,作为“老大”,他必须要说些什么。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你新的家人吧,从今往后,我们也能给你足够的温暖。”

如此朴实无华的话语,却一下子触动了露比的心弦。

从“同伴”,到“家人”吗。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是有多久没体会到了呢?

她怔怔地抬起头,感情尚未来得及酝酿,便已化作了眼中的一抹晶莹。

“嗯!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在倾吐出肺腑之言的同时,她轻盈地跳起身,一把将眼前二人的脖子同时搂住。

温热的液体再次夺眶而出,这次不再是悲伤,而是感动的泪水。

“欢迎回家。”

在经历了某种意义上的生离死别之后,这么一句话就足以安抚受伤的心灵。

沃尔只是笑着抚摸露比的头顶,而被迫和沃尔贴着太阳穴的伊戈尔则有点受宠若惊了。

颇为感性的露比会动情地拥抱她的师父这一点都不奇怪,没想到自己也能受此殊荣,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进展。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只要稍微歪一歪头,嘴唇似乎就能触碰到那红润的脸颊,似乎还带点婴儿肥,一定又香又软。

……所以说这种青涩的想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身经百战了啊。

“姐姐,还有我们哦!”

休伊拉着莲挤了过来。

“嗯嗯,都是好孩子!”

露比俯下身去拥抱了他们,

卸下了身上重量的伊戈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僵硬了。

◇◇◇◇◇◇

此后几个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今后的去处。弗特丹虽然环境优美,治安也不错,但毕竟人多眼杂,呆得越久,就越容易暴露行踪。丹尼斯公爵那边迟早会增加人手搜寻露比以及先遣队的下落,而迟迟等不到暗杀小队消息的杜恩方面,估计也会做出相应的行动。

这么一想弗特丹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了,看样子只能先转移到比较偏僻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好在这次有了马车,旅途不会像先前那般劳累。

众人的意见达成一致后,伊戈尔让雪狐兄妹陪着露比,自己下楼去帮她买吃的,沃尔则回自己的房间。虽然希尔娜早已入睡,但他也不能离开太久。

“你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一个哥哥。”

在楼梯转角处即将分别的时候,沃尔拍着伊戈尔的肩膀说道。

“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想要报仇的话,我二话不说为你两肋插刀。作为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报仇吗……有点困难啊。”

“怎么?还顾及骨肉之情吗,明明他做了这么绝情的事?”

“不,主要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不足以和他抗衡。”

“有这么夸张?他难道还掌控着军队不成?”

“嗨,别提了,他的野心可大着呢。他曾亲口对我说,要‘让兽人杀光兽人’,能说出这种话的,怎么看都像是妄想症晚期了对不?但我知道,他是切切实实地在实行这个计划的。”

“让兽人杀光兽人……这根本不现实吧!再怎么挑起内部矛盾也不至于自相残杀到这种地步啊!更何况兽人群体本身还是比较团结的。”

“他所谓的计划可不是挑拨离间这种程度的把戏。事实上,他早在好些年前就开始着手培养一批兽人战士,美其名曰‘兽魂觉醒者’,今后他们的队伍恐怕还会继续壮大吧。我算算啊,他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大约是17岁,我12岁,而你只有10岁呢。”

“10岁……”

沃尔眉头抽搐了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数字。因为就是在10岁那年,他家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故。

“怎么培养的,不妨细细说来?”

“唔……具体手法大概是流窜各地寻找那些偏远地区的小型兽人族群,掳走符合条件的兽人幼童,趁他们心智尚未成熟之际,通过自己独创的手法进行洗脑,从而达到奴役他们的目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拥有特殊的体质,只要他一声令下,战斗力会瞬间暴涨……我能了解到的大概就这么多了。”

偏远地区的兽人族群,掳走小孩,特殊的体质……

嗯?

这几个关键词让沃尔心里一紧。

再加上那个敏感的时间点,

让他不得不产生联想。

不会吧,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刹那间,仿佛有个黑色的影子正冲破迷雾向他袭来。

“姑且问一下啊,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沃尔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假装镇定地问道。

“我的全名是伊戈尔·楚里洛,他叫瓦西里·楚里洛,怎么——”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伊戈尔的双肩被沃尔以惊人的气势死死掴住。

“搞了半天你哥哥就是杀害我们全村的仇人,我找他很久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伊戈尔在震惊之余,头脑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你怎么知道杀害你们全村的人就一定是他?”

“他是不是有一头少见的黑发,面容苍白,左侧脖子上有一道疤痕?”

“的确是这样没错……疤痕是小时候和贫民窟里的兽人小孩打架时留下的。”

“那就不会有错了,黑龙种的异人本就稀少,有他这种特征的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我明天就出发,去找他算账!”

“你先别冲动,单枪匹马地冲过去等于是自寻死路啊!”

“我妹妹还在他手里!我要把她救出来,再杀了那个混蛋!”

沃尔冲着伊戈尔嘶吼道,眼中布满了血丝,复仇的火焰在内心熊熊燃起。

“你的妹妹……也是被他掳走的?是狼人吗?”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啊!口口声声兄弟之间互相帮助,为什么就不愿意借助我的力量呢?”

伊戈尔大声反问道,与此同时,一种更加不妙的预感让他的内心翻江倒海起来。

“我……原本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人恩怨,不想拖累你。现在可好了,原来我们的复仇对象是同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我哥哥指使他的手下杀害了我的未婚妻。而那个手下——”

伊戈尔直勾勾地注视着沃尔的眼睛,语调苦涩而凝重地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也是个狼人。”

“难道说……!”

“虽然隔着兜帽,但我还是勉强看清楚了她的面容。棕色的头发,同样棕色的瞳孔,最明显的是,她的眉心有一颗美人痣。”

“——不,这不是真的!”

沃尔大惊失色。他双手抱头,身体倚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那个叫罗望子的女性狼人、杀害了梅丽莎的直接凶手,多半就是他的妹妹——沃莉亚。

“你的哥哥杀了我的亲人,而我的妹妹杀了你的未婚妻,老天啊,这究竟是怎样的孽缘?命运到底还要捉弄我们到何种地步!?”

沃尔近乎癫狂地捶打着地面,手背的关节处渗出血来。

“冷静,冷静啊兄弟。”

伊戈尔蹲下身抱住沃尔的脑袋,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鼻尖顶着鼻尖。

“千万不要自责,你妹妹是被洗脑了,我哥哥才是罪魁祸首!”

“就算是这样,但她亲手杀了你的至爱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她很可能还在杀人。”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我保证不会记恨你的妹妹,好吗?”

伊戈尔用哄小孩一样的口吻安慰着失魂落魄的沃尔。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去召集更多的人手。这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要为民除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了足够的把握,再和他们决一死战!我相信一定有办法救出那群孩子,让他们恢复正常的!”

斜上方的魔石灯投下幽暗的光影,将那张俊美的脸映衬得宛如残月。

他的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诚,让沃尔躁动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他所经历的痛苦并不比自己要少,却能在关键时刻保持一颗冷静的心,而非意气用事。在露比遇难的时候,若不是他摒除一切杂念完成了禁术的咏唱,刚才那温馨的一幕便早已成了镜花水月。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需要向他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我明白了。”

沃尔叹了口气,支起身体。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静下心来修习。‘暮光’还需要更多的开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夕岚’派上用场。”

“双剑流?”

“不,它是属于露比的。我一直觉得露比的天赋不错,只要肯下功夫,一定会出人头地。当然这取决于她的意愿,我不会强迫。”

“哦哦,说到这个——”

伊戈尔瞟了走廊尽头一眼,用谐谑的语调喊道:

“露比小姐,别偷看啦,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你失望咯。”

“哎呀,被发现了。”

露比吐着舌头,掩上门走了出来。

“早发现了,不想揭穿而已。”

沃尔挽着胳膊,打了个哈欠。

“你们吵的那么凶,我就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嘛,然后就看到你们额头贴着额头就差亲上去了——呜忽忽,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别说了,现在想想有点恶心。”

“喂!”

“订正,超恶心的。这家伙估计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

“才没有好嘛,这是兄弟间的真情流露!”

伊戈尔大声辩解道,引得露比咯咯直笑。

“好啦,知道你们关系又进一步加深了,我可没有误会哦。”

露比说完将身体转向沃尔,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那个师父,你刚才说我很有天赋,只是不努力是吧?我认真反省了一下,已经下定决心了!”

“哦?打算刻苦训练了?”

“嗯,我想要变强,不能再拖大家后腿了!今后请以兽人的标准来训练我,再苦再累我都会坚持下来的!你们俩可以一起督促我,要是偷懒,甘愿受罚!”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看着露比摩拳擦掌的样子,沃尔在一瞬间觉得她很是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