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这不怎么锻炼的身体也可以背着一个人奔跑了半个校区的距离。
“快到校医院了。咳,呼…”
我集中精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喘息频率放慢。
“唔,这是,哪里?”
“牟惠茜?你终于醒了,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欸,我为什么,会被黎明杰同学背着?”
面对牟惠茜的疑问,我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不仅是我,牟惠茜也有自己的秘密吧。
“你的脚扭伤了。”
在前往医院的最后一段距离中,我向牟惠茜解释了她扭伤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不要太过自责啦,这不是黎明杰你的错。”
“不,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卷入我和班里其他人的纠纷的,都怪我,对不起…”
脸颊被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捏住。
“笨蛋,到医院了。”
这时我才察觉,我们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
“右脚踝因为外力扭伤,我已经给她固定上夹板了,因为是旧伤引起的,所以还需要按时服药。一个月左右应该就能试着自己走路了。”
“谢谢医生。”
牟惠茜说道。
“这是取药的单子,男朋友去取一下吧。”
“我,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啊,我们是朋友,对吧?”
牟惠茜微笑着,帮我解围道。
“嗯,那我就,去取一下药。等我一下。”
“嗯,麻烦你啦。”
来到取药的地方。
没想到我会被误认为牟惠茜的男朋友。
一想到这里,我头疼的扶了扶额头。
虽然她把我当作朋友,但是会给朋友制造麻烦,甚至还伤害到朋友的人,这样的我。
我自认为自己不配成为她的朋友。
“同学,你的药。”
医生的话打断了我胡思乱想的思绪。
“谢谢医生。”
“已经取好药了吗?”
我的身后突然传来牟惠茜的声音。
我转过身,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的牟惠茜慢慢的向我走来,脸上还露出轻松的笑容。
“嗯,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你不要逞强。”
我急忙走上前扶住牟惠茜没有被拐杖支撑的另一只胳膊。
“欸,感谢黎明杰同学的关心!”
牟惠茜故意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将手掌并直靠在额头旁,像是敬礼一样。
这个动作不禁让我想起了动漫角色加藤惠的一张同人图,也是这样的姿势。
“欸…”
牟惠茜的偷笑惊醒了看的入神的我。
“咳,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先扶你回家休息吧。”
“嗯~没想到刚离开一天,黎明杰同学就又要拜访我家了呢。”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噗”
虽然行动的很缓慢,总归是扶着牟惠茜回到了她家。
“谢谢黎明杰同学喽。不过这个样子,我大概要请假一段时间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
“欸!黎明杰同学怎么又自顾自的向我道歉了呢,一味的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这种大男子行为我可不怎么喜欢喔!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吧!”
牟惠茜用小手指了指我的鼻梁。
“朋友就是应该互帮互助吧!”
“谢谢。”
我笨拙的向牟惠茜道谢,而被感谢的一方,则是轻松的轻笑着,显的十分满足。
“不过作为朋友,黎明杰向我隐瞒社交恐惧症的事,一想到之前我不知情的前提下还要强硬的和你搭讪,如果我能在敏锐一点的话,就不至于让黎明杰难堪了。”
说到这里,牟惠茜显的有些内疚,垂下了脑袋。
毕竟是我有意隐瞒在先,并不能怪罪牟惠茜没能发现,我努力的酝酿着安慰她的话语。
“没有的事。反而我要感谢你,即使我那么蠢笨,还愿意和我交流,如果不是你,我想我这大学四年都不会和女孩子再有所接触了吧。”
“女孩子…?”
我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我的恐惧症只针对女孩。”
“欸!那黎明杰为什么不和班里的同学们解释清楚呢?”
牟惠茜表现的更加困惑,甚至在不经意间与我贴近了距离。
“如果我这么说了的话,会让班里的女生们不悦吧,我是这么想的,与其会伤害其中一方,不如换另一种对大家都公平的方法,所以我选择放弃了和所有人成为朋友的机会。而且对他们来说,其实我应该是个怪人…吧。”
“才不是!”
牟惠茜一下子扑过来,我们脸对脸,互相对视着彼此。
“黎明杰同学总是这样,优先考虑他人却完全不为自己着想!像个只顾及正义感的小孩子一样,人就是应该有自己的私欲的才对吧!而且,你才不是什么怪物,请不要这么评价自己,我可是会因此生气的!”
牟惠茜的语气愈发激动,甚至最后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颊。
“唔……”
“啊,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
意识到我因为脸被捧住而不能说话,牟惠茜慌忙的松开了双手。
“没事,现在在回顾曾经的想法,我当时考虑的确实不够周全吧,只是单纯的认为坦白自己的实际情况就会让别人不悦,也许如果我如实说出事实,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吧。”
我羞愧的挠了挠头发。
“那,黎明杰同学是怎么患上恐惧症的呢?”
面对这个问题,我沉思着,整理着那段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还残存的碎片。
“啊,抱歉,我不应该让黎明杰同学回想起过去不好的回忆的!”
牟惠茜慌忙的摆摆手。
“没什么,只是我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我需要花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忆。”
我的语气也没有十分肯定,因为能深刻的回忆到的,仅仅只有一丝愤怒和被背叛的负面情绪。
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强行回忆过去让我不禁有些头痛。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能和身为女生的我这样正常的交流呢?”
牟惠茜歪了歪头,摆出一副困惑的模样。
“你还记得我送你回家的那个雨夜吧,我在你楼下昏倒,其实不只是因为身体淋雨的缘故,而是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和女孩接触过于密切后,身体引起的反噬吧。”
“欸!?”
牟惠茜惊讶的捂住嘴巴。
“不过后来同居的几天,我渐渐的发现自己的恐惧症竟然在面对你时…发作不起来了,从交流甚至到后来的身体接触,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恐惧症确实都没有再发作过。”
我微笑的继续说道。
“也许,牟惠茜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吧。”
下定决心,我终于把自己过于羞耻的推测说了出来,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她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我并不知晓缘由。
“唔!黎明杰同学这算是表白了吧?”
“欸?!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我拼命的摆手表示着否定。
“噗,开玩笑啦。黎明杰同学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我很开心,这证明你终于认同我这个朋友了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应该向你坦白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虽然牟惠茜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是我也大概猜了出来。
“其实,我的身体住着两个人格,在教室里帮你解围的是另一个名叫牟惠芊的女孩。”
我点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黎明杰同学是已经猜测到了吗?”
“啊,并没有,只是曾有一瞬间想到了这个,毕竟有社交恐惧症的我,在想到双重人格时,也不会太过惊讶。”
“是这样吗,没想到黎明杰同学的感觉如此敏锐呢。如你所见,牟惠芊的性格比我强势许多,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性格差距过大黎明杰同学才能察觉到的吧。其实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现了她的存在,对她也不是十分的熟悉,一会还是让她亲自向你介绍吧。”
牟惠茜略带抱歉的微笑了一下
“啊,惠芊要来了,那就一会见啦。”
牟惠茜慢慢的闭上双眼,与此同时身体也逐渐柔软的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仅从外在来看,现在的牟惠茜更像是睡着了一样。
正当我想着一会面对这具身体另一个人格的措辞时,原本闭紧的双眼突然睁开。
“你就是,牟惠芊吧?”
眼前的女孩的模样未曾有一点改变,然而从她的眼神中,我能深刻的感受到,两个人格的存在。
亮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看不透的深邃,就像是饱尝过心酸苦楚的成年女性才会有的,代表着成熟的眼神。
“看来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牟惠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那个,抱歉,我是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试探的问道。
“没什么,笨蛋小杰!”
牟惠芊气冲冲的回答道。
“小杰?”
“怎么,这是为了帮你区分我和惠茜,我这么称呼你有什么意见吗,小杰?”
“不,没有,随你就好。”
看着牟惠芊微微鼓起的两腮,我决定还是顺着她的心思为好。
“惠茜的性格和我不同,从这点来说,其实你们两个还是蛮相似的,所以我希望面对那孩子时,你可以帮她决定一些事,给她指明一些方向。对她来说,可能你也是那个能唯一值得信任的异性朋友了吧。”
听牟惠芊的语气,仿佛她是姐姐,而牟惠茜则是那个被照顾的妹妹。
“所以,其实你才是主人格吗?”
我下意识的问道。
面对我的疑问,牟惠芊的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犹豫。
“不,她是主人格吧,一般来说,身为副人格的我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的吧。”
“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呢。”
说到此处,牟惠芊微微一笑。
突如其来的笑容,让我胸口有些许的痛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牟惠茜和牟惠芊虽然共用一具身体,但她们本质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子,我应该将她们区分开来。
“就算如此,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
我郑重的向她请求道。
“请你成为我的朋友吧,牟惠芊同学!”
“你是笨蛋吗?”
“就算是笨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会改变,请做我的朋友吧,和牟惠茜同学一样!”
虽然会显得强人所难,但一想到牟惠芊会有消失的那一天,我的心便不自觉的刺痛起来。
虽然这么想会让我觉得是否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现在的决定。
我向眼前,用手捂着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小嘴的牟惠芊递出右手。
“你现在的行为一点也不像是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
我强忍着因为牟惠芊一针见血的回复而几欲涨红的脸颊。
“你,有想过克服自己的恐惧症吗?”
“虽然有努力过,但是不出所料的没什么效果呢,也因此伤害了一个后辈。我想,我心底已经放弃了克服的欲望了吧。”
“不要给我放弃啊,以前的你可不是会轻易说放弃的人!”
我和牟惠芊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半臂的长度,就连她因为生气而变得频繁的鼻息,我也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我已经不想在这个过程中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了。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只期望我曾经的那个后辈就是我伤害过的最后一个人了。”
牟惠芊咬了咬嘴唇,显然是对我的回应十分不满。
“笨蛋小杰,什么叫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果是这样,那惠茜和我又算什么呢?不是你的朋友吗?!”
突然爆发的气势让我不禁退后了一步,险些没能站稳。
“你和牟惠茜,应该只是例外吧。”
我还在做着最后的辩解。
“那你就没有想过,这种例外可以由一,二变成三,四,甚至是更多更多,直到你不论在面对谁时,都可以正常的交流吗?”
这时我才在牟惠芊的话中重新认识到,所谓的例外,只不过是我逃避事实的借口罢了。
因为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变得不想再发生任何改变。因为自己的潜意识里总会担心,会有人因为自己的改变而受到伤害。
但是我却忽略了,有些人,就算是会被伤害,也愿意陪在自己的身旁加油鼓劲。
我看着眼前为我着急的女孩,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她们不就是那些人吗。
“原来是这样吗…”
是我故步自封了。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擅自堵住了小杰所有的后路。但是,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被折磨了。”
原本那个强势的与牟惠茜性子相反的牟惠芊在此刻,眼神中也终于流露出了独属于女孩的柔弱。
“如果小杰还有所顾虑的话,就让我来帮你吧!还有惠茜,她肯定也愿意帮助你的。”
我鼓起勇气看向牟惠芊的眼睛,在那双眼之中有着忐忑的情绪。
尽管如此,那深邃的瞳孔依然在诉说着它的主人在期待着什么。
自从变得不正常以后,已经没有人愿意如此的正视我,对我抱有任何的期待。一想到这里,我的内心便不断的诉说,你不可以辜负她了。就这样握住她向你递来的手,安心的接受她们的帮助吧。
这次,一定不能让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再次的失望了。
“那么牟惠芊同学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再度向她抛出这个问题。
“小杰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牟惠芊用双手捧住我的脸庞,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那些排斥疏远小杰的人注定不会再有什么交往了,真蠢啊,明明小杰的内心是如此的温柔。”
“你这么夸我,我总觉得自己受不起。”
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牟惠芊松开了捧住我脸颊的双手,内心的欣喜融化在为脸上甜美的笑容。
“也和惠茜说一声吧。”
说罢,牟惠芊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着。
“啊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小杰了,这是我的vx号,加一下好友吧!”
牟惠芊将屏幕对向我,但是上面的号码却差点让我惊掉下巴。
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那个之前加错的账号,将屏幕也对向了牟惠芊。
“我,好像已经加上牟惠芊同学了…”
牟惠芊显然也没想到如此巧合的事就这么简单的发生在我们俩身上。
我们就这么举着各自的手机看着对方。
“噗,我还以为是漫展上认识的同人coser呢,没想到是小杰。”
牟惠芊轻笑了一声。
“或许这就是我和小杰的缘分吧。”
我收起手机,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发,一想到那天晚上和牟惠芊的聊天内容,我心里不由得尴尬万分。
“备注一下吧。嗯,小杰。这样就好啦。之后就让牟惠茜来吧,小杰,下次见!”
牟惠芊向我摆摆手,然后靠在沙发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静静的等待着,应该说是等待着牟惠茜的苏醒。
虽说是和她们成为了朋友,但缺失了如此长时间与他人交流的经验,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我不想让她们认为自己对她们来说是一个麻烦的朋友,一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开始不自觉的退缩起来。
同一副面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的笑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尽管我是这么笨拙,不懂交际,我也一定要守护住两人的笑容。
我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
突然,口袋中传来电话提示的铃声。我急忙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为了不吵醒还在一旁闭着眼睛的牟惠茜,容不得考虑,我跑去门口,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黎明杰吧?”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您是?”
“学院督察的老师,关于你在班里和同班同学斗殴的事件,学院这边已经详细了解过了,鉴于你和周盛造成的不良影响,学院这边对你的处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