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智所属的卡琳帝国地下组织全名为「地底兽」,他并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在卡琳帝国冒头,只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就生活在这片刀口上舔血日常中。自从乌卡兹带领地底兽在卡琳帝国边境有了一席之地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乌卡兹也从一个充满热血的中年人,来到了衰老的年纪。

在勇智的记忆中,乌卡兹进入暮年后,他就很少从乌卡兹身上感受到情绪的波动,这老头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所以当勇智打开餐厅门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僵住了打开门的动作,离他不远的餐桌上,苍白头发的老爷子正直勾勾的看着正前方墙壁上挂载的终端,仔细看的话,乌卡兹碗里的粥几乎都没有动。

“我说老爷子,吃饭的时候就别看什么终端了,粥都冷了。”勇智从墙角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乌卡兹的身边,身边的手下很快速的给他端来的粥和馒头。

在这种物资稀缺的乱世中,一碗粥和馒头就可以顶过一餐早饭。

“嘿,老爷子,你到底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见老大并没有搭理自己,勇智抬起右手,在老人浑浊的眼睛前快速晃了晃,这才引起了乌卡兹的注意。

“哦勇智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恢复到平日色彩里的乌卡兹举起了手中的木勺,摇上了一勺白粥放进嘴里。

“哦,今天的白粥味道意外的不错啊。”

“老爷子……你刚刚不是让人去找我了吗?说找我有事情,我才急忙忙的过来的,还有,你不是在安迪小姐那边调查魔女的身份吗?有结果了?”将最在意的话题抛了出去,勇智有些期待的等待着乌卡兹的回答,他的确对于那个谜一般的黑发少女有着浓厚的兴趣。

“魔女?那女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暴露身份啊,没错,安迪那边和斌联手,找到了之前与魔女有过接触的情报贩子,那个情报贩子给了一点线索,就是魔女手上那台魔导吉普车。”

“吉普车?”

勇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记得那辆吉普车,第一次见的时候,魔女还特嚣张的让他保管钥匙。

“对,那个情报贩子给了当时这个车售卖的车行,你猜在哪里,在铁血尼尔帝国境内某个都市的车行里提的车。”

“铁血尼尔帝国……”勇智微微皱起眉头,魔女怎么可能与铁血尼尔帝国有什么瓜葛,那女人憎恨那国家的感情可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然我也觉得很疑惑,魔女与铁血尼尔帝国不可能有什么联系,但安迪那边似乎并不太相信,所以就找来了当时购置这部车的所有客户名单,付了一大笔钱,名单足足有上千张,其中女性客户有将近五六百张,其中让我有点印象的就是,居然有一个尼尔帝国女子学院的学生购买了这台车,你要知道,这台车的价格可是不菲的。”说到这里,乌卡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样的笑出声。

“当然,安迪在看到那个女学生的购买信息时可是狠狠吐槽了一波,毕竟她在那个年纪的时候,估计连魔导车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啊……很符合安迪小姐的作风呢。”勇智捂着脑袋,已经想到当时的画面。

“不过很可惜的是,调查那些客户信息几乎花掉了我们三天的时间,结果很明显,一无所获,仅仅从购车名单中也无法找到与魔女搭边的人,不过现在想想也是,单单想从一千份客户名单里找到魔女,无疑是大海捞针。”

“……所以老爷子今天早上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从面前的盘子拿起热乎的馒头,勇智咬了一口。

“这事?不,今天早上让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说着,乌卡兹拿起桌前的遥控器,指了指面前的终端,上面有着画面,里面是一个穿着干练的记者,在进行的紧急直播。乌卡兹按下了音量增强的按钮。

女性的声音,从终端的喇叭口中涌出,吸引了勇智的注意力,但他并不喜欢看新闻,乌卡兹一直教导他要多关注外面的世界,但对于勇智来说,地底兽这个组织,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什么嘛,老爷子你又来了,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看新闻,你知道的,恩?”像往常一样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逐渐,新闻里新出现的画面让他重新坐了下来,并盯着终端的屏幕久久没有移开眼神。

“喂老爷子……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此时的勇智,他的嘴唇上多了一份莫名的颤抖。

“昨天夜里,现在你知道,我把你叫过来是因为什么事了吧?

“……”勇智并没有回复乌卡兹的话,而是死死的继续盯着新闻的直播界面。

「昨夜十点,帝都商业街里摩登酒店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恐怖行动,已有两名贵族和多名保镖被杀,其中遇害的两名贵族中,一位是现任卡琳帝国提督的迪尔的亲弟弟,迪蒙。」

「另一位是帝都某商人,发现时候在摩登酒店的仓库中遇害,而犯人的身份现在依旧未知,所得到的情报就是,在现场,他自称自己为弱者的伙伴,名为狂徒。」

狂、狂徒?

勇智瞪大了他的双眼,终端的画面此刻也转换到了夜晚,在终端的画面中,是一条破碎的长廊,两边的玻璃几乎全部都被破坏,近距离下,是一排排拿着黑色手枪的保镖。

但勇智的目光并不在他们,而是在黑暗处,模糊的人影。

「我们只是一群黑夜中的夜幕人,同时也是弱者、被欺凌者的同伴,作为当代想要反抗起来的领衔人,我们的名字为——狂徒!」

这、这是!

这个男人的声音,哪怕勇智失聪了也绝对不会忘记,那是在魔女身边的那个黑发男人!

“是那个家伙!”

安迪的风俗店中,安迪一脸不可置信的抓住酒吧大厅内的终端,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塞进去。

洱兔安静的站在安迪的身后,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炯炯有神的望着终端里的,黑发男孩的宣言。

“是那个叫奴隶的男孩。”

一个封闭的地下室内,斌拿起球杆,在对准面前的八号黑球,而凯迪在地下室的酒水吧台前的旋转座椅上,端着一杯褐色的烈酒,一脸绕趣的望着旁边竖立的终端。

这段现场留下的影像,包括后续保镖们的进攻,都完整的录制了下来,而面对将近二十个人的围攻,这家伙都能安然无恙的逃脱。

悠长的钟声下,落落正拿着扫帚,不同于平日,今天的她并没有着急的开始打扫学生会的房间,而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学生会内终端里的新闻直播。

季同和茶治大小姐也是在帝都,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

白色的世界中,季同缓缓睁开双眼,一望无际的白色尽头,是一片温暖的光芒,季同放眼望去,白光的中间,唐突出现的人影,让季同本来眯起的眼睛开始睁大。

“什么嘛季同,你这家伙,现在居然这么强了?”

“欸?”

“能让全世界知道狂徒,那不是当时我们的愿望吗,你可是做到了呀。”女孩的声音,来自于白光中间,季同记得她,那是已经逝去的同伴。

“狂徒吗?其实我还觉得挺自私的呢…明明是我们的愿望,现在却给了灰音,让她也背负了我们的愿望。”

“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优柔寡断啊,季同。”颇为熟悉的声音,让季同抬起下巴,白光的轮廓,形成了一个男孩的体格。

“长辞……”

季同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白光越来越向自己接近,无法看清楚肤色和五官,但季同无法忘记那家伙的声音。

白光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了季同的肩膀。

“看你这么有精神,我们几个就放心了,然后就是……干的不错,季同,你已经真的变强大了,不再是那个爱哭鬼了,虽然还是很优柔寡断就是了。”白光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这人嘴还是损啊。”季同也想伸出手,去触碰长辞的手臂,但他却没有摸到任何实物的感觉,转过头的时候,所有的白光都已经不见。

稍微楞了楞后,季同反应了过来,露出自嘲的笑意。

“果然,只是梦吗?”

有些低沉的笑声之后,是一阵无声的啜泣,自己还是忘记不掉啊,长辞。

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刺眼的阳光,季同有些不自在的眯起双眼,眼角下的皮肤上,还带着某种湿润的感觉。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同看见了那双红宝石般靓丽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身边的女人,已经醒了。

“灰……”

正当季同准备喊出她的名字时,一双有些冰凉的手,伸到了他的眼角下,在为他擦拭着已经快要干涸的眼泪。

“你在哭吗?”

“欸?”

“我看到季同你落泪了。”

“哈,被你看到了丢人的一面啊,嗯,梦见了过去的同伴,大概触景生情吧。”脸上有些冰凉的触感已经离去,季同支起双臂,让上半身依靠在床头。

“你身体没事了吗。”

“嗯,已经很精神了,抱歉季同,让你担心了。”灰音也学着季同的姿势,靠在了床头,两个人之间忽然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双方都是盯着对方,但是却没有说话。

半响之后,灰音撇过脸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她率先打破了沉寂。

“与你一样,我得到了失败的经验。”

“……”季同有些哑口无言的望向灰音,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也有认错的时候。

“如果这次不是你的话,大概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在这里,更不可能和你说话。”没有空隙,灰音口吻依旧平静,昨天被下药的期间,她是拥有意识的,她也清楚,季同昨天在做些什么。

他,拼上了性命,救了自己,也顺利的让他们逃离了现场,甚至还发表了一段灰音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宣言。

或许在现在,不,也许更早,在他为自己出气,惩治玛丽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她一意孤行讨伐狼牙,他帮助自己的时候。

灰音在此时意识过来,其实她比谁都需要季同。也不知不觉,在她眼中弱小男孩,已经可以在她出现纰漏的时候,力挽狂澜。

“这样吗?”

季同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寂寞的笑容,只有他内心中清楚,其实他一点都不强大,相反很弱小,连同伴都无法拯救。

对于季同的表情,灰音并没有看漏,但她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没有感情,所以无法理解,唯独可以确认的是,和他的过去有关。

灰音,忽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那么一丝兴趣,就连她的内心都觉得很惊愕,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冲动和意识?

有些烦躁的情绪,让灰音皱起了眉头,她撇开了话题。

“说起来,我昨天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季同。”

“奇、奇怪的事情?”

季同的脸色陡然的一僵,灰音昨日夜里充满诱惑的眼神瞬间灌入了脑海,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这些并没有逃过灰音的眼睛,她疑惑的说道。

“难道有吗,其实我的记忆不是特别清楚,但我依稀感觉到,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没做什么,你可是灰音呢,哪怕被下药了,依旧非常的矜持。”说着,季同冲着灰音竖起大拇指,但被刘海所覆盖的额头还是出现了隐隐的汗水。

如果现在告诉这女人,她昨天晚上差点逆推了自己,对方会是什么反应?按照对于这家伙的理解,季同认为结果无非就是两个。

一个就是直接拔刀抹了他的喉咙,另外一个就是毫无感情的无视掉他。

但无论是哪个,季同都不太想看见。

“是么,那么就好了。”仿佛放下心,灰音打了一个哈欠,开始看着窗外有些雾霾的天气,很快,她像是想确认什么东西一样,光着脚走下了床,或许是因为战斗留下来的习惯,灰音的脚步特别的轻。

她来到房间内的终端位置,并打开了按钮开始操作起来,不一会儿,房间里那块长方形的屏幕开始出现画面,屏幕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不算大的人声从终端的喇叭口传出来,但季同并不能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为啥觉得屏幕里的内容有些熟悉?

“看来,我猜的没错。”确认完毕的灰音坐回到了床上,并半盖上被子。

这时,季同才发现终端屏幕里的画面似乎是昨天摩登酒店顶楼VIP房间的现场录播,而那个无法看清楚颜容的黑影,确实是季同本人。

“全世界都在寻找你呢,季同。”耳边,是灰音平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