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金色的锁链被抽离出张晓月身体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那股力量的波动,庞大的力量在张晓月的体内翻腾不休。就像圆月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无论怎样都不肯停息,直到毁坏些什么东西,卷走某些人的性命,才能够让它熄灭心中因季节而生的怒火。

脆弱如人类怎么可能抵挡大自然的力量,虽然此时此刻的方白仍做不到那传说中神灵的无所不能,只不过在这一刻,他的确配称得上张晓月的神灵。

这座城市,亦或是更大的地方,甚至是这整个国家,能够拯救张晓月的人可能也只有方白一个,可是,张晓月却不需要他去拯救,方白这就没有办法了,除了送她去死之外。

失去了一切束缚的力量在疯狂的增长着,它们已经在逐渐接手着张晓月身体里每个细胞的控制权,很快,她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怪物。可是,直方白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张晓月仍在那种迷茫的状态中无法自拔,连同一旁的苏澄。

也许是这幅画面她们以前从未想象过,亦或是张晓月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接受这可怕的事实。前一秒她还在那锁链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身上已经有了一位神灵的印记,脑子里却充满着无知的想法,觉得另一条龙才是能拯救她的神灵。捕猎游戏中最快乐的事情是追逐猎物的过程,如果猎物在你面前不跑不跳,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的话,任谁都会感觉到无聊。

虽然张晓月已经无药可救,不过方白毕竟是一个善良的人,见不得一个人不做任何挣扎就死在他的眼前。眼见一两分钟之后,她体内的力量一直在翻江倒海,而张晓月却仍在原地发呆,没有任何动作。

善良的方白便重新开口,贴心地提示着面前这位失途的“大姐姐”,因为若是方白再不开口的话,他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擦屁股了。

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好心救人反而被嫌弃,好心送别人去世却还要帮忙处理后事。这个世界对好人来说真不公平,当然,有时候对坏人也是一样。这也许就是那所谓的对生命的尊重吧。

“现在还有将近八九分钟的时间,你要是再站在这里的话,我们就得帮你收尸了。”话中不带有任何情感,像是一位在催促生命快点消逝的死神,就连方白自己对现在的状态都感觉到有些惊异,有可能是他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脾气的确变地更加暴躁以及冷漠了一些。

也许在对于张晓月的憎恨之中,也带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偏见,至少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确由各种巧合所构成,但毫无意外,这一切都可以推托于命运之上。张晓月的确还没法和命运相提并论,只不过方白却也的的确确将自己心中潜藏依旧的憎恨灌注于其中。

此消彼长,方白用他心里的憎恨代替了那条包含着善意的锁链。不过到最后,方白的话的确还是惊醒了不知所措的张晓月,后者双目无神地看着看了方白两眼,脑袋里一万中思绪交汇在一起,最后汇成了一句话:自己就要死了!

体内翻腾不休的力量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虽然脑海里面仍是一片混乱,但是张晓月也知道,就算她呆着这里把面前那个罪魁祸首的脸看出花来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只有在这剩下的短短几分钟左右的时间里面,找到那条龙才有一线生机。

醒过神来之后,张晓月毫不犹豫地朝着虚界外跑去。

苏澄也也从那种茫然中醒来,视线在方白与张晓月之间转换了个来回,带着脸上复杂的表情便朝着外面跑去。张晓月死不死无所谓,但她绝对不能在外面伤害到普通人。她也并非是一位善良的圣母,对她来说张晓月死了也更加清静些,但是她也知道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再也禁不起任何巨大的变动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它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坏。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真正的毁灭并不总是突如其来,轰然一声出现在众人眼前。反而是一缕接着一缕微小的损耗,而【异生者】可不只是一只小小的蝴蝶,他们的确也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尽管那代价有些沉重。

苏澄也没有想到这个叫做黑的龙竟然有着她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力量,他不仅能够将【异生者】变成【同生者】和普通人,现在竟然还可以控制方白遗留在张晓月体内那属于【缚灵者】的力量。当时苏澄脑子里面也只剩下了两个想法。

黑的到来的确会完全颠覆这座城市以往的秩序,以及,绝对不能让张晓月死在外面。只是,谁知道她才刚刚转过头来,方白却像是先知一样预知了苏澄接下来的动作,也不用更多的事情,方白仅仅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苏澄的手腕,便制止住了苏澄接下来的动作。

“撒开我!”这一刻苏澄的确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这一刻这个叫做黑的人的确是一条龙,威严无比,容不得任何挑衅,并且视人类的生命于无物。她用力地挣脱着方白的手,却发现以自己半个【审判者】以及【共生者】的力量竟然那黑的这一只手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只纤细苍白的手上并没有太多的力量,可苏澄用尽全力,无论怎样都无法挣脱开。这就是龙的力量,它们依此而成为神灵的力量,足够让它们屹立在所有人的头顶上。从头到尾苏澄都不知道黑为什么会如此地亲近她,也不知道他已经强大到这个样子究竟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求自己。

只不过仅仅这一只手就足以让她明白许多事情,若是说她在对上那个小女孩的时候的确有着弑神的机会,那么在面对黑的时候,她的确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比那个小女孩强了太多,更拥有着那么可怕的力量,就连【缚灵者】的力量都能够驱使,那么就算方白九死一生地重新回到这里,也无法对他做出致命的威胁。

他真的太可怕了!!!

“你去干什么?看着她去死吗?”对于刚才的事情,方白仍有些意难平,他也猜到了苏澄的举动。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异生者】跑到大街上去威胁到那些普通人的,因为张晓月毕竟不是当初的自己。苏澄只会将她好好地关在牢里面,亦或是送她离开这个世界。

苏澄刚想追上去,就被方白一把抓住,回过头,脸上仍带着生气时血液晕染上的红晕。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知道是对于张晓月的倒戈还是对方白刚刚的残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禽兽,里面没有往日的半分温柔,只有恨意和冷酷。现在方白的确可以确认,如果是曾经的自己,苏澄是绝对不会这样看他,就算他做过比这还过分的事情。只可惜,他现在的身份不是苏澄曾经身边那个傻傻的青梅竹马,而是一条龙,介乎于神灵上下,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它们拥有人类几乎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境界与力量,便不需要人类的怜悯,也永远得不到那些。相对于张晓月忘恩负义的行为,苏澄此刻好似觉得方白这种淡漠生命的行为令她更加难以接受一些。

毕竟他们两个人的种族不同,张晓月虽然是个混蛋,但她毕竟还是个人,而自己却不是,白种人歧视黑人,地球人歧视外星人,如果某一天发生了某场战争,你不共戴天的仇人都能够变成生死与共的战友。这就是利益与队伍,人类是一种现实的生物,他们总是在变,因为这个世界在变。

上一刻苏澄还恨张晓月恨得死去活来,而当方白抽出她体内那条锁链,送她去死之后,苏澄的力量便迅速地开始转变。方白并没有感到有任何意外,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条龙,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类。

如果苏澄是一个服从命运的人,她现在就应该跟在那个小女孩身旁俯首帖耳,乖得如同一条时刻在摇小尾巴的哈巴狗。可是她没有,尽管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可少女仍对这个小小的世界有着某种期待。

无论这里最后剩下了多少人,她都不会如同外面那些人一样跟在一条龙后面。而在此刻,她之所以能够坚守在这里的原因此刻却也成为了对方白憎恨的理由,因为他是一条龙,龙没资格去审判人类。

因为苏澄不觉得它们能够成为人类的神灵,也不能并且不可以掌控人类的生命。而方白对她的慷慨大方,也完全被看做成一种目前还找不到目的的别有所图。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你难道不恨她吗?这种背叛。”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你一条龙来替我解决。而且,你也没资格去审判一个人类。现在,请你放开我!我要给你擦屁股去了!”

“是不是因为我是一条龙,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会用有色眼镜来看我?”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的确令人不好受,帮她救人被看成别有所图,帮她出去被看做炫耀自己的力量,现在苏澄对他的期待无疑是和那个小女孩打得一个同生共死然后一齐死在这里。

时隔几百年之后,伟大的人类再次推翻了残暴不仁的龙的统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自由的生活。他们可以自己解决那些【异生者】,对自己的同胞伸出刀刃,却无法接受一条龙对他们做这些事情。

尽管,他们有着相同的思想。

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一个人脑子究竟有多少问题才会想着和一个像控制他们的“神灵”和平相处,方白对她的好意也全部被另眼相看。因为他的好意的确太过于珍贵,而且苏澄也同样找不到任何理由。

苏澄怎么可能想到一个月之前不声不响离开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装作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想要帮助苏澄逃脱出现在的困境。他拥有着无所不能的力量和一副古怪的脾气,一张平凡陌生的脸以及一颗憎恨的心脏。

一个月之前,他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异生者】,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灾难,昏迷,混乱,战斗,改变。一个月之后,他带着一条龙重新回到了这里,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与里面早已物是人非的一切。可往日的平静却再也回不来了,因为现在的方白连条龙都不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四不像的怪物,不是人,不是龙,不是神,也不是他自己。

这些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依无靠的怪物,这一切明明都已经被改变却仍固执地想要找回曾经的过往。“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却面朝着不同的方向。

这个场景无论将谁置身于其中都会感到一丝挥之不去的惶恐,一个神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你身边,他能给予你所有的东西却别无所求。就算是人你都会感觉到他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更何况是一条和他们不一样的生物。

“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不知道我要什么吗?那条龙要什么,我便要什么。只是多了你和将梦白,要得到它们我会更简单一点。这座城市里最强大的两个人都跟在我屁股后面,那群人知道该怎样去选择。”

“你想要的不应该是这些东西,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而已。不过统治世界这个借口的确足够的好用,无论谁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而且谁也看不透你来这里到底想要些什么,不是吗?伟大的神灵大人!!”

是啊!

先不论苏澄是如何看出来的,只不过自从方白来到这里之后,的确也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些。他有着强大的力量,可行为举止的确不想一位能够掌控一切的神灵,某些举止反而可笑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