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能再停下了,再不走就会永远呆在这里。

“好........”

少女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虽就在耳边但方白却听得不真切。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周围的微风之中,最后消逝不见。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这却让方白的情绪更加低落起来。

照这个情况下去,他们真的永远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说些,虽然身上无论那个地方都痛得死去活来,但走路这种事情方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

只是现在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两人一剑。低下头看了看胸前的剑柄,绝望便立刻从四面八方袭来。好像是从昨天开始,亦或是更早的时间,身后这个女孩就早已丧失了一个人行走的力量,都是靠在方白身上,由方白拖着她一步步前行。

前进的速度很不乐观,几乎每天都在下降,要按照这个速度再降下去,就迟早会归于零。所以刚刚虽然方白也知道钟灵瑄的状况很不好,但还是要坚持继续走下去。留在原地必死无疑,不如多走两步,说不定能某一刻奇迹会出现。

为此,方白又微微弓了弓身子,希望钟灵瑄能够靠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一些。

“那我们就再都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方白握了握胸前的剑柄,眼神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刚刚打起的精神顿时又化作绝望。钟灵瑄靠在他的身上,双手轻轻环住方白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交付于方白身上。

她已经虚弱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也就只有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希望让她打起最后一丝精神。

她还是想活着的,可上天却不太想给予这个历尽千帆却仍未看到繁花似锦的女孩最后一个机会。于是,就在这痛苦与绝望的交汇中,少年与少女怀揣着同一把剑,再次启程,去寻找那个人口中所说的那群妖精。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妖精”这种东西吗?目前为止,这仍是一个值得困惑的问题。方白迈开脚步,以龟速继续向前行进着,而钟灵瑄仿佛睡着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有双手紧紧地环在方白的脖颈处,就连呼吸声也极其微弱,时断时续,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任由方白拖着她前进。

只是方白却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些,他此刻正想着别的事情,陷入了另一个不同的深渊。

连日以来的痛苦与劳累自然无法让方白的脾气维持在往日的地步,就如同刚刚那样,其实方白也觉得的确也该让钟灵瑄去休息一会,但前面的路途却让方白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又能经受住这些呢?

只要一抬起头,面前便是无尽的绝望袭来。若是方白一个人还好说,可若是带着身后的钟灵瑄的话,方白的确找不到任何的希望前行。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就是方白在拖着钟灵瑄前进,少女此刻的情况已经无法让她自己前行。若是没有方白的话,她随时随地会倒在这片草原上的某个地方,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

要是自己一个人就好了,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方白的脑海之中,不过并未掀起任何的波澜,插在他们两人胸口的长剑仍在隐隐作痛,这时刻在提醒着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命运共同体。他们两个人之中任意一个都不能脱离这把剑,脱离对方独自前进,要不然便会陷入更糟糕的状况之中。

还好【清心剑】封印住了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恶心的力量,要不然方白与钟灵瑄的境地如今只会更加的糟糕。

但就算是这把举世无双的神剑,也无法完全消除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异状,并非是它没用,而是方白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业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离谱的水平。

钟灵瑄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而她同样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业已经到了需要杀掉数百个人才能积攒起的浓度。

李曌也只是看准了这一点,其实钟灵瑄最后啥没杀掉方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只需要那个女孩碰到方白就足够了。

仅仅一次见面,就足以毁掉那个少年的后半生。现在看起来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只不过现在,千里之外的那条龙看似过得并不比方白好多少。

方白自是不知道这些,方玲珑能忍住自己的欲望让他好好地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你应该不会奢望她想一个尽职尽责的亲姐姐一样,好好照顾她那年幼的弟弟,顺便教会方白所有他该学会的东西与需要了解的过去。

孤独回荡在这片茫茫的大草原上,方白浑身上下的状况也不可避免地朝着黑暗的深渊前进着。此刻他的牙齿已经完全变得如食肉动物的牙齿般锋利,面前只有一片血红蔓延,几乎无法看清面前的东西,身上越来越痛,力气越来越小。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花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金色的花瓣在他眼中亦是如血般的红色。

所有迹象都在表明方白的状况在朝着一个他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前进着,而他没有任何能力能够改变这所有的一切。

更可怕的是,一个疯狂但并不荒谬的想法不知何时起,便来来回回在方白的脑海中徘徊。

上次和钟灵瑄说话是什么时候?

几十分钟?

还是几个小时?

亦或是已过去了几天?

在这里所有的规则都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红色的双眼让方白无法分辨白天与黑夜,身体与精神上的疼痛与疲惫也让他失去了计算自己脚步与时间的能力。只是有一点他记得很轻,那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灵瑄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现在他们两个人从最开始的同行到方白费尽全力去背着她。

绝望,无比的绝望!

方白脑海里徘徊着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破解面前这幻境的方法。

除了.........

除了把身后那个人丢到这里,一个人走。

这种想法一直在脑海中孕育,生长,最后像一个雪球般越滚越大。

你可以说这是自私,求生欲,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可方白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帮助他们逃脱面前这个永夜的困境,从不知道多久开始,钟灵瑄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依靠方白背后慢慢地前进。

这也是造成了方白此时如此困惑的原因,他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他此刻依旧染上了那种可怕的力量,浑身上下长出乱七八糟的鳞片,双目变得通红,尖牙利爪一副怪物的模样,就差头上长两个角,就是正儿八经的怪物了。

可更让方白难以承受的是浑身上下那难以忍受的伤痛与疲累,比起这些现在正所承受着的痛苦,长得丑又算得了什么?

他才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不过现在,方白的确坚持不住了。就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分为二。

光是自己前进就已经很艰难了,他实在无法负担起另一个人的重量,哪怕是一点点,换算到着没有尽头的前路之上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所以,方白要做一件很自私的事情,就像初见将梦白的那个晚上想着要偷偷逃跑一样。

就算生死不是少年心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身后这个女孩也不会排到它的前面。

因为他们两个人周身环绕着生死,脚下却踩着各自的利益。

方白与她才刚刚认识不知道多久,也正是遇上了她才使得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方白心中的确也有着对钟灵瑄的可怜,但这种情绪并不及他对自己生命的热爱。

想着想着,方白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中血色弥漫,紧咬牙关,同时手上也动了起来。

此时,钟灵瑄的双手还环着他的脖子,方白用双手轻轻解开少女握在一起的双手。

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少女的双手便轻轻地松开,无力地靠在方白的肩膀上。

方白迅速一推,钟灵瑄的身体立刻就朝着身后倒去,她的身体离开了那把剑,重重地跌落到脚下柔软的草地上。

而自从此刻开始,他们两个人再也不是那所谓的命运共同体。

少年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脚步,握着心口中的那把剑笔直地朝着前方跑去。

而钟灵瑄却好像是陷入了梦乡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似乎真的沉睡在甜美的梦境之中,完全不知道方白对她做出了怎样的事情。而方白则不管不顾地朝前面跑着,只是在突然间方白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自己身上一般,每走一步比起以往都更加的艰难。

是因为抛弃了钟灵瑄之后,内心中无法排解的愧疚吗?

方白也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便再也回不去了。心一狠便将所有的愧疚如数丢下,就连一句“对不起”方白也没打算说,因为他害怕,而且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好在,钟灵瑄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在他离开之前。

方白就这样握着那把剑带着满身的花瓣一个人疯狂地朝深渊跑去,就算之后他有幸治好了身上所有的伤痛,今日这件事也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伤痕,只不过若是不这样做的话他可能连明天都没有。

一阵微风吹过,随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钟灵瑄躺在无边的草原中央,随着最后一丝金芒消失于这片碧蓝与翠绿交杂在一起的海洋,她亦永远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也许方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秘密:早在方白打算做出那个决定之前,钟灵瑄就已经死了。

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负责,方白也不例外。于是少年这这样抛下一切,拼命地奔向前方。由跑变成了走,又由走变成了走走停停。

速度越来越慢,可周围的景色却未曾有任何改变。血红色的天空,血红色的草原以及身边血红色的花瓣,清竹肯定不相信他是会做出这样一件事情的人吧。只不过也无所谓了,清竹虽说变成了一棵树,但并未完全消失于这个世界之中。

而他,方白呢?

在这么下去可能真的要下去到阎王他老人家那里去报道了,至于钟灵瑄,从那以后这三个字成为方白心中的噩梦。

尽管他半路上抛弃了那个女孩,却仍看不到希望究竟在何方。只有手中那块玉佩仍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可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也在难以让方白到达他渴望着的地方。脑海中一片乱麻似的景象,没有钟灵瑄,没有苏澄与将梦白也没有希望。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啊!!!

少年最终还是倒在了寻找希望的路上,他抛弃了一切,却未曾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只不过这个结果并不讽刺,因为很少人能够做到像他这样。最后的意识消散于一片血红之中,方白侧着身子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知觉,麻木不堪,就连疼痛也几乎不再感知的到。

脑袋里一片混沌,杂乱无章的思绪如同苍蝇般四处乱舞嗡嗡作响,只是此刻的方白已经无法控制任何事情了。有些不甘,但他已经无力去改变任何的事情,渐渐合上双眼,再也无法感知到周围一切的事物。

只有胸口中的长剑,仍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却怎么都无法冲破方白周身那血红。

“大姐大姐!不好了!不好了!”

身前不远处的木门被有些粗暴的推开,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不过这也的确让玉有些奇怪,因为琳是这里除了她之外最年长的姐妹,你很少见会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的慌张。

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是五六岁孩子面前的大姐姐,可在二十岁的人面前也就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罢了。

虽然,她这十五岁是普通人的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