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身体里面的力量仍在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上增长着,那些锁链的消耗完全跟不上那力量的生产速度。当它越来越多,最后攻占方白的大脑之后,方白就会完全的陷入昏迷之中,亦或是陷入一种发狂,失去理智的地步。

甚至可以这样说,现在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在那橙色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之后。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也管不了了。而他现在也无事可做,只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变得越来越糟糕。

面前那条路,向前,也向下。

不过方白自己也知道,他此刻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清竹他救不了,苏澄与将梦白那里他也帮不上忙,这是一种濒临死境之前的坦然,因为没有改变任何的事的力量,所以就这世间的一切就好像与自己无关了一般。

是啊!在过十几分钟,他体内的力量就会像是一群谋权篡位的士兵一同涌向他的脑袋,占领方白那颗并不算多么聪明与机灵的小脑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那一切都与这个无法掌控的少年无关了。

不!

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因为方白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任何的事情。后背上的锁链剧烈的颤动着,巨大的力量好似要将一切都砸的粉碎,而它们也同样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从方白的身体里面钻出来。那橙色的锁链就像是一片橙色的海洋,它要将这里的一切埋葬在那片耀眼的橙色里面。

而四周与天花板好似察觉到了那锁链巨大的威胁,不停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此刻他们两个人身处的世界无比的宽旷,就好似没有边界一边。只不过就算这座塔中被遗留下来的力量再强大,也永远敌不过一个【异生者】体内源源不断生成的能源。

他们每个人都是怪物,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动机”,只不过那些力量代表着毁灭与膨胀。时至今日人们仍没有想到用一种怎样的方法能够将它们用在需要它们的力量,以及限制它们那不断膨胀的“身躯”。

时至今日,人们仍一无所获,这也正是方白如今只能躺在这里陪着清竹默默等死的原因。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无法正常的活动,只能通过身体与这座塔之间仍未断裂开来的联系感知周围的一切。

清竹整个人早已找不到她的身影,而原本她背后那棵树此刻却是变得无比庞大,十几分钟前它的直径仅仅才一两米左右,而现在,它的直径足足朝外面扩充了近二十倍,需要三四十个人才能将它整个环住。若论起高度来那更是无法想象,清竹整个人都被那棵树吞噬殆尽,它此刻不满足与少女身体之中的力量,开始生长出坚韧的根部,朝着下面的世界探寻着它所需要的力量。

它每时每刻都在吸收着力量,然后将它们幻化成自己的光芒,不断地长高,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加的粗壮。从刚刚到现在,方白的身躯一直在被它朝外面挤压着。粗壮的树干上缠绕着橙色的锁链,面前是一片由锁链与花瓣汇聚而成的海洋。

而身处于其中的方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地膨胀,最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于其中,他没有哪怕一丁点可以被控制的力量能改变面前这混乱的局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波澜壮阔,享受着自己最后的人生。

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安排了吧,这片土地之上每一个【异生者】最后都逃脱不掉那个命运,从没有一个【异生者】最后的结局是所谓的“自然死亡”。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死在按无法被控制的力量之上,其中也有少数人重新变成了【同生者】,亦或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共生者】。

在这数目繁多,零零散散的命运之中却唯独少了“老死”这一个选项。每位【同生者】的寿命都有足足几百年之久,两三百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不过人方至中年,按理说,三百年之后,【异能者】体内的力量才开始逐渐的消退,到了五六百年之后,他们才会因为“衰老”而消亡。

而现实却是,一位【异能者】活到了二十左右的年纪,往往就可以称他为一个“中年人”。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长大了,需要承担一位【异能者】所应当担负的责任。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开始面对死亡。而对于【异生者】来说,“死亡”这两个字则被提前到了变成那种人之后。

方白已经做了足足十八年的【异生者】,在过十二天,四月二十九号,他十九岁生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由这种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足足十八年,而这个数字不知道是多少【异生者】的期望,尽管他这十八年很少踏足于外面的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前半生的生活已经足够的精彩,所以后半生存不存在,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至少,他已经比很多人都更加的幸运了。

周围是翻腾的光芒,锁链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异常刺耳。只不过以方白现在这幅模样,但是没有什么能力再去改变些什么事情了。他只能躺在地上,伴着周围的波涛做一场铁马冰河的梦,然后永远地在这座塔中沉睡下去。

少年努力回想着那些能令他快乐的事情,只是他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在一点点地变得模糊起来。这座塔,这棵树,将梦白,苏澄,木伶希,清竹,这些清晰的记忆都一点一滴地变得模糊不清。

就好像是上帝手中握着一把刷子,亲自打开了方白的大脑,然后将那些他脑海中最为珍贵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清除,让他不带着任何遗憾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