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整座高塔中回荡。

一条!

一百条!

无数条锁链争先恐后地从方白的体内探出头来,就像是暴雨中崩溃的大坝,一泻千里。一条接着一条的锁链接连不断的刺破方白的皮肤,然后从她的身体中探出头来。此刻方白浑身上下每个角落都长满了橙色的锁链。而仅仅如此它们仍不知足,它们也要像那紫色的花瓣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颜色。

它们也要化作一片海洋,将一切都淹没其中,无数条橙色的锁链已经彻底地暴动起来,它们像是无数条没有长度的巨蛇,源源不断地从方白的身体内钻了出来,每一个动作都能溅起大片大片的花瓣。

此刻这座塔已经成为了这两股力量的斗兽场,橙色的锁链与紫色的花瓣要在这里争夺最后的胜利。而那个从方白体内逃出生天的少女却成了唯一一个身在其中的旁观者。她坐在地上看着那源源不断从方白身体里面抽离出来的锁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恢复着体力。可有一条锁链却在此刻想要打扰她的休息时间,从左到右猛地朝她扫了过来。

少女只好起身,飞速朝身后退了几步,直至推到了墙边,才彻底与远处那片两股力量,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世界划清了界限。看着少年被锁链与花瓣淹没的身体,她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她的离开真的带给了方白的身体负面的变化,直接勾着方白变成了一个百分之百的恶【异生者】。

按理说她将方白体内那股属于【异生者】的力量完全带了出去,方白就应该变成两个【同生者】才对,可现实并未朝着那种“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现在的事实是此刻,这座塔中汇集了三个【异生者】。

她从方白身体里带走了那种可以制造生物的力量,所以她算一个【异生者】。而方白却因为那棵树所蕴含的力量,使得【缚灵者】这种千年以来都不曾出现过一个【异生者】的力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最后在加上一旁那个已经神志不清,无法控制自己的清竹,现在这里三个【异生者】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而此刻少女则成了此处唯一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她朝着方白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并不能从那重重叠叠的锁链与花瓣之下找到少年的身影。又回头朝着清竹所在的方向望了望,她背后那颗大树明显比女孩要耀眼不少。同样,清竹也被那颗树上洋洋洒洒的花瓣给遮盖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不过那棵大树的生长速度确实出乎她的所料,她记得自己几分钟之前刚刚看了那棵大树一眼,当时那棵树的直径大约也只有几十厘米,而现在它竟然足有机密粗,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将它绕着一圈抱住,而高度,更是难以计算。

也许那个女孩并不是被那些花瓣给掩埋住,真正盖住她的已经有紫色的花瓣变成了紫色的树。不过这也与她无关,不管是方白的生死,还是那个女孩的安危,她虽然有些许的在意,但并没有到一种非要插手不可的地步。所以女孩也只是将视线在橙色的锁链与紫色的花瓣之间移动了几个来回,最终也没有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

心里面有些小小的愧疚,但此时的局面已经没办法控制。这个世界上本来最可能压制【异生者】的人现在也变成了【异生者】。就算是谁来到这里都没有办法再将他们两个人从那种无法控制的状态拉回来,除非那举世无双的神灵,譬如方白藏在这座高塔之中的那条龙。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的确不大,况且就算那条龙出现在这里,她也不可能去就方白这个小倒霉蛋,相反她心里想的应该是一口把方白吞到肚子里面。

少女盯着那棵大树思绪万千,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仍是什么都没有说,那个男孩就要死在这里,“对不起!”之类的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而自己又不会去救他,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至少她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少女如是想到。她微微低下头,躲过了朝她横扫过来的一条坚硬无比的锁链,那锁链已经看似逐渐侵蚀着这座高塔中的每一处角落。少女低下头顺便鬼使神差地朝着少年少女所在的方向轻轻地鞠了一躬,这个象征性的礼节也许代表了些什么东西,也许没有任何含义,但是少女最终还是这样去做了。

只是她重新抬起头,眼里却还是充斥着那些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东西好说了,就算她说些什么也没有人会听,不如就这样走了。少女快跑了两步,进入了一个有窗户的房间,她双脚狠狠地踩在地面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朝着面前那扇落地窗冲了过去。

少女撞碎了一块玻璃,感觉自己穿过了一片结界,便来到外界的森林之中,这座森林里面此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过这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瓜葛。只要朝着远离那群人的方向不停地奔跑,逃出这座寂静的丛林,从此以后,她便完全地切断了这段与方白之间不明不白的纠葛。她也不会再留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至于去哪里,少女也没有想好。

反正不留在这里就对了!这里有着令无数人感到悲痛的回忆,她摇了摇头,像抖掉头发上并不存在的玻璃碎屑,随后双手朝前方一伸,那只海东青重新出现在少女的前方,她伸出手握住那只海东青的两只爪子,顺势荡到它的后背上,乘风而起。

远处,蓝色与金色的火光冲天,将这森林中的一切人与物都染上了那两种璀璨的颜色。

少女便在身后的火光照耀之中,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