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对方的话语,没有多犹豫,直接将信纸重新叠好塞还给了对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答复。

“我和这些事情没关系,请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便打算关上房门,一只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我只能将房门又打开,看着女孩泪眼汪汪地对我说道。

“可是弗兰克叔叔说...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气头上的我有些粗暴地将对方推出了门外,用力关上了门想从物理上结束这件事,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名叫嘉里的小女孩抢在我之前用纤细的胳膊挡住了门沿。

“啊!...”

女孩在手腕被木门夹到的瞬间发出了惨叫,我慌忙拉开门查看对方的情况。

“你这个!...没事吧?”

注视着对方手上瞬间呈现出的一片紫青色浮肿,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然而此时眼前的女孩虽然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依然选择忍住疼痛继续细声细语地试图劝说我。

“请您一定要去,求你了...”

我沉默了片刻,把对方拉进了屋内,从旅行箱里翻出药酒开始替小嘉里擦拭手上的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嘉里也很懂事,在整个过程中咬着下嘴唇没有发出喊叫。

我叹了一口气。

“让我去可以,但你得告诉我,那个弗兰克叔叔到底是什么人。”

“在你去那里之前,我不能说。”

嘉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丝毫受到刚才的事情的影响,我有些无奈。

“那有什么意义呢?那个监狱里的事情,不是我这种外人可以左右的。”

“但是,如果小姐你不去,很多人就...就白死了。”

听到对方说的话,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上午那位叫摩根的小男孩在同典狱长最后对峙时说话的语气,那短短的“不知道”三个字的重量,或许得用生命来承担。

我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只是低头轻柔地帮小嘉里包好了伤口。

“你不怕么?”

“我不怕。”

嘉里紧紧抿着下嘴唇,回答了我的问题,在她的眼中闪着一束光,如星辰般闪耀,又如钢铁般坚韧。

我曾经在监狱里那个男人眼里看到相同的光。

我那本来就不坚定的内心再一次被说服了。

“你回去告诉你的弗兰克叔叔,到了傍晚我会去找他的。”

说完这句话,我将这位不速之客送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开始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当傍晚的第一束斜阳顺着窗帘的缝隙刺进房间之时,我离开了住处,顺着信纸上的指引,我在帕里市的西城区找到了一间工厂,沿途有过大概三个警探试图尾随跟踪我们,当然,甩掉他们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整个厂区从外面看上去有些陈旧,工厂大院外门紧闭着,我走到大门旁,敲了敲门卫室的铁门,几分钟后,铁门的小窗被打开,露出了一双警觉的眼睛。

“您好,我找弗兰克先生。”

“这里没有什么弗兰克先生。”

眼睛背后的声音充满了敌意,我向窗户里的那双眼睛展示了一下小女孩给我的那张纸,试图消除对方的顾虑。

“额。。。是,是他叫我来的。”

片刻后,对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通过门缝一个粗糙的男人的脸探了出来。

“你是弗洛伦斯·威尔逊么?”

“是的。”

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对方为我打开了旁门,随后带领我来到了一处砖房构成的厂房,我推开了厂房的大门,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满面油污的人。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着粗布衣服,明明在速度飞快地操作着机器,但手边的动作却让人感到那么地死气沉沉。

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发动机,是人类社会的生产者,是一群有着相同名字的人。

但同时他们也是那群飞不起来的人,是那群哑巴,是那群被代表着发出了声音的人。

在对方的带领下,我穿过车间,来到了厂房靠里的一间办公室,在那里我见到了小女孩口中的弗兰克叔叔。

“你好。”

那是一个有些清瘦的男人,一样浑身油污,但和其他工人不同的是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副眼镜。对方一边同我打着招呼,一边用毛巾擦了擦沾满黝黑机油的手,看起来是刚从机器岗位上下来。

简单地寒暄后,我们在车间的办公室进行了一番交谈,通过对方的介绍,我大概了解这位弗兰克先生来自于一个由工人组成的地下组织,这个组织和前段时间城市“叛乱”的有关系的组织,沃尔克先生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现在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正在被警察通缉,这位弗兰克先生便盘下了这个工厂作为掩护让这些要犯栖身于此。

“如您所见,我们这个组织,现在正处于危机中。”

对方同我交谈时对我没有做任何隐瞒(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除此之外,弗兰克还告诉我,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们现在需要找回一份在警察搜查中丢失的组织成员的名单,这件事关乎很多人的生死,但这份名单的去向只有沃尔克知道,所以他们找上了我这个中间人,为了防止日后这些事情带给我麻烦(其实已经带来了),关于这件事我便不再在这本日记本上做过多叙述,即时将来这本日记被发现,也不会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完了对方真诚的叙述,我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此刻到底该怎么回答,大概五分钟,才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你们就这么相信我会帮你?”

“这不是我相信,我们没有办法了。”

男人摊了摊手。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现在去告发你们,你们就都完了。”

“如果是这样,早上你就会把摩根和你说的事情说出来了。”

男人透过圆底眼镜看着我,看起来对方已经听闻了摩根被抓的事情了。

我有些动摇了,但内心的犹豫依然还没有被消除,我扶了扶额头,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你说的事情,我会回去考虑一下的,不过我想多问一句,那个叫摩根的小男孩,他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么?”

“你说摩根啊,他、他不是,他只是这个厂房职工的孩子,我们不会找这么小的孩子做事的,其实他是偷听到我们的计划偷跑出来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那他最终会被放出来么?”

“唔。。。”

“就在今天下午,敌人已经把他杀害了。”

男人说着,掏出了一顶染血的鸭舌帽,说明了一切。

我有些难受,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真正要面对这个最坏的状况时,我还是不想承认,有一个男孩为了包庇我而失去了生命。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挣扎,弗兰克将男孩的遗物放在了我面前的圆桌上,轻轻拍了怕我的肩膀安慰我。

“所以威尔逊小姐,你看,外面的人说我们是坏人,但就在你眼前,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牺牲自己来帮助我们,你觉得大家真的是愚昧的么?很多时候,不要看怎么说,要看怎么做,行动是不会说谎的。”

我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了对方。

“那你呢?你和沃尔克也是这里的一员吗。”

“是啊,当然。”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和他们有相同的出身,毕竟你有财力买下工厂,却要铤而走险帮助他们。”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不是。”

听完我说的话,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默认了我的推测,随后他补充说明道。

“沃尔克也不是,他可比我强多了,他是读书人,家境很好。”

“那你们,何必做这些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做这些事的吧。”

弗兰克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扶了扶额头望向窗外的夕阳。

“你别信外面那些人说的,他们会告诉你,人不可能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诱骗你,用自己那双肮脏的眼睛来审视世界,但我知道这是错的,世界上就是存在这种...怎么说呢...在传统意义上,我们称之为善良的东西吧...或者说,理想主义者。”

说到这里,弗兰克先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了,似乎他脑中的形容词已经不够用了。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他就是那种理想主义者,也许今天那些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会给他泼脏水,但十年之后,百年之后,一定会有人想起他。”

对方越说越激动,甚至握紧了拳头。

“历史会还给他一个清白,有些人就是没有私心的。”

夕阳下的刺眼阳光顺着窗沿爬入房间,无数生命的投影就这么嵌入了大地里,我坐在这片光芒里,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仿佛眼前的景象,耀眼过太阳。

我知道,其实我已经被彻底说服了,所以我问出了我最后想问的问题。

“那你呢?你的理想和他的一样么?”

“我和他,其实都是那位叫卡尔的老师的追随者,我们都相信每个人应该都有飞翔的权利,谁也不能把这份权利夺走,平等,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建立在他人自由上的繁荣,叫做剥削。”

“你就这么相信他们么?”

“当然了。”

“可是他现在是死刑犯,自身难保。”

“唔,其实我们都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但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失败,要说失败,也只是暂时的。”

“为什么呢?”

“因为太阳虽然一度落下,但明天就会照常升起的,等着吧,他一定有方法。”

说着,弗兰克先生指向了窗外,在那边,是一片血一般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