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突然問這個？」

海姆納斯有些疑惑的揚了揚眉毛，深邃的眼睛中透露出五味雜陳的目光。

「只是……突然想問問而已……」

伊莉雅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她將視線從海姆納斯的臉上別了過去，然後繼續朝餐廳走去。

「這個問題，如果要我來說的話」

海姆納斯很快就跟了上來，接著說到。

「如果以管家的身份來說，我是不會有任何贊同意見的，伊莉雅小姐」

「果然是這樣嗎？」

伊莉雅放棄似的嘆了口氣，似乎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過，如果以一個老人的身份來思考的話，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吧，伊莉雅小姐，只有在年輕的時候，人才有資格，有能力去追逐夢想，否則，不是力不從心就是得過且過，那些人越成熟越發展出來的想法，只會毫無餘地的破壞和毀滅人們的希望」

海姆納斯的眼神透露出些許悲傷，彷彿伊莉雅的問題把他的思緒拉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這時的他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威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哀。

伊莉雅沒有說什麼，只是靜悄悄的繼續朝餐廳走去。

客廳離餐廳的路程有一段距離，在這段時間裡面，海姆納斯對伊莉雅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談話。

「年輕的時候，我就當上了奧爾登堡家族的管家，那個時候里希特老爺可還沒有出生呢，那個時候，我和你一樣，我也想去參軍，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當時，我只是想暫時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先攢一些錢，然後再去完成自己的夢想，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說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西裝，那身沒有一絲皺紋的西裝。

「畢竟去軍校，沒有經費可是不行的，過了一段時間，我的確有了一點錢，奧爾登堡家族的勛爵不是一個吝嗇的人，而且他對我很好，讓我對他非常的感激」

「可是，為什麼你依舊待在這裡？勛爵他挽留你了嗎？」

伊莉雅不解的問到。

「不，我沒有對他提這件事情，可能到他去世，也不知道我有去參軍的想法吧」

海姆納斯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似乎在對自己欺騙了上一任勛爵而感到良心上的不安。

方才深邃的眼神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一位年過半百卻一事無成的老者，所特有的悲哀。

這時的伊莉雅才發現，在海姆納斯的黑色頭髮下，已經有了一半的銀絲了，那些銀絲在黑髮的隱藏下，極力躲避其他人的視線，他們似乎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主人的恥辱象徵，正如海姆納斯那內心深處的夢想一般，是海姆納斯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羞辱，是海姆納斯這輩子的疼，是深深的，鮮紅的，只要輕輕觸碰一下就會整整觸痛的烙印。

「之後，老爺出生了，但是勛爵先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整個宅邸就數我最熟悉勛爵先生，我不能在那個時間段離開，雖然勛爵先生沒有強力挽留我，但是我的良心告訴我，我不能那樣做，為了夢想，去背信棄義，拋棄勛爵先生於不顧」

「你知道嗎伊莉雅小姐，法斯特羅大街就是一座無形的監獄，它將人囚禁在它的領域之中，而被囚禁在裡面的人們，便是自己的典獄長，法斯特羅大街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人在愜意和舒適中，在倫理和道德中，一步步的偏離自己的人生軌道，偏離自己的目標，任意他人吞噬自己的理想，直到最後發現的時候，才發現早已無力回天，於是也只好隨遇而安」

老人的聲音有些嗚咽，這讓伊莉雅變得十分尷尬。

「當我還是個無知少年時。我擁有無價的自由，卻隨意揮霍，我將他犧牲給了金錢。

我有足夠的時間，卻殊不知它的稍縱即逝，我將他給予給了他人。

我有懵懂的愛情，卻沒有認真的對待過，我把他像累贅一樣扔在了一旁。

若干年後，我才明白這些東西的彌足珍貴。

如今我把這些頓悟為一筆財富

愛情，自由，和時間」

「海姆納斯先生？」

伊莉雅柔嫩的小臉上漸起了皺紋，它們像大海上的波浪一般，在她的臉上揉成了一團。

「二小姐，別這樣，那樣就不好看了」

海姆納斯第一次像個慈祥的老爺爺一樣摸了摸伊莉雅稚嫩的臉龐。

有些粗糙的手掌摸得伊莉雅的臉頰有些生疼，這是常年以來經常做事所造成的粗糙的雙手。

「抱歉，弄疼你了吧」

海姆納斯苦笑着把手伸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伊莉雅。

「現在，我把我的經歷當做財富交給你伊莉雅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堅持自己的夢想，而不是被囚禁在這個牢籠一般的法斯特羅大街裡面，但是，我也希望你想大小姐一樣，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做一個儒雅隨和的人，做一個處事不驚的貴族千金」

不知不覺，他們就已經走到了餐廳的門口，兩扇檀木做的雕花大門像一隻猛獸似的，將自己的嘴巴禁閉着，而猛獸的肚子裡面，則斷斷續續的發出叮叮噹噹的餐具碰撞聲。

「看起來，女僕們應該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海姆納斯若有所思的撐着下巴，看了看大門，並沒有打開的意思。

「是啊，應該還沒有準備好」

伊莉雅習慣似的的回答道。

總是弄不清楚，為什麼這個餐廳就伊莉雅和自己的姐姐莎諾特還有里希特三個人用餐，卻要提前半個小時做準備，女僕們到底在裡面做什麼，這一直讓伊莉雅很好奇。

似乎是察覺到了伊莉雅的內心想法，海姆納斯主動提出進去看看的想法，然後把手伸向了木把手。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伊莉雅和海姆納斯的身邊，她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只是在一旁靜悄悄的盯着伊莉雅和海姆納斯。

「伊莉雅小姐，您的貼身女僕來了呢」

海姆納斯對伊莉雅小聲的說到，伊莉雅向一旁瞟了一眼，一位金色長發的女僕正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

發現海姆納斯和伊莉雅的變化，女僕輕輕的對他們鞠了一個躬，然後緩緩的說到。

「二小姐，海姆納斯先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