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啊!」腳底踩空,從梯子上滾下去的滋味,也許只有電影里的超級英雄們才會連眉頭都不屑於皺一下吧,但我可不是超級英雄哦,不是那種連大反派都沒辦法將之打進醫院的超級硬漢,這個高度,應該夠給自己多放個寒假了吧?
「現理改良!」
可別覺得這個咒語奇怪又沒有美感,要是你也把這句話當作你的超能力啟動鍵,然後再復讀個半年,你會覺得它比任何語言都更具安全感,更別說現在。
只是稍微有些抱歉啊不知道應該是在哪裡的醫院,讓你們損失了一筆可觀的收入,話說回來,我要是能被送到普通醫院才應該感到奇怪吧。
超能力生效,地板就像棉花一樣凹陷,然後又像彈簧一樣把我送到空中。
不用看也知道現在自己離地應該有五米高了,怎麼說自己也不是什麼新人,總會有些用訓練堆砌起來的特殊手段,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看,但自己已經過了會執着於絢麗的年紀……大概吧……
「閣下只會逃嗎?還是用這種狼狽到會令英雄笑場的手段。」
跟上來了嗎?這不是很有一手的程度了,果然是個D級威脅,話說有這種能力就不能安分點嗎?非要扮演英雄還要用火箭射我屁股。
而且……不要以為我滯空了就沒有反制手段了!
「現世告解!」我最大限度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長達十分鐘的追逐戰已經把我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別以為超能力是能肆無忌憚地使用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但是呀,你也應該快耗盡體力了吧,那我再幫你一把?
風開始擾亂身後的灼熱感,即使地面上離我不到五米的樹葉們紋絲未動,風衣卻險些被自己凝聚的氣流撕成了碎片,同時啟動防禦和進攻手段,無疑是讓已經開始抗議的眼皮掙扎着想要完全罷工,對於力量的掌控也開始趨於失控,但作為一個非新人,當然是把失控的能量更多地轉到自我防禦了。
「現理改良!」再撐會兒我的身體君,明天一定得請假冬眠一整天!
落地后我再次向指定目標奔跑,儘管身後的熱源已經消失,但我還是不太想現在就回去捉住對方,不僅是因為對方很能鬧騰,還有對方很傻很蠢地執着於超能力華麗程度而導致實用性下降卻依然比自己更厲害的極度不公平該死現實!
罵人的話有機會再說,作為一個非新人,你就算倒下了我都要補上二十刀才會嘗試接近你,別指望忽然詐屍然後再反殺我,有本事別再追擊了塑料袋變態!
「這不是還有兩下子的嘛?就不考慮正面引戰我么!我就有那麼讓你害怕嗎?咳……」
嘖!都累得喘氣了還一口氣說那麼多話!你們這種暴殄天物的超能力用法真活該白白耗盡自己,節能是超能力戰鬥中的重要準則啊蠢蛋!
作為一個非新人啊,我是絕對不會在超能力戰鬥過程中多說一句話的,分散注意力就會導致實力下降這種道理連新手都懂,所以說,我也絕對不會再回頭看你了「英雄」,要明白拿個塑料袋套頭上就出來“行俠仗義”這種事情光是勇氣本身就足以稱之為「英雄」了。
我身後這位,正是某種巧合下獲得超能力而又很湊巧的足夠強大再十分碰巧地自己摸索出了超能力掌控方式的幸運混球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出來頭上套個紅色塑料袋就開始行俠仗義的傢伙,話說那也只是自己看誰不爽就揍誰的典型暴力犯而已吧?哪有英雄的審美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個鬼樣子,你真的好勇敢啊我的英雄先生!別問我為什麼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不是因為他足夠強,而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塑料袋套頭的英雄我就差點笑到橫屍街頭。
「現實更替!」我把前方死路旁擺放的垃圾桶全部送上了天,就像投石機一樣襲擊後方追擊的塑料袋變態——讓垃圾們和你頭上的塑料袋配套吧!
「哇啊?!」怎麼樣?誰說進攻手段就一定要能擊傷對手的,只要趁他沒法自由行動的空擋我越過這堵牆壁,就是我贏了!
「居然敢這麼來侮辱我的戰鬥,戲弄英雄是重罪!獨裁者們。」
身後的抗議暫時不管,但是為什麼我的罪名又增加了啊?而且被垃圾打中了還說話就不會不小心……嘗到點什麼不該想象的……嘔~~~~~
「英雄不該畏懼犧牲。」
……
熱源有四個……我可求求你畏懼一下犧牲吧,這麼不加節制地消耗,明天我們兩個都會因為被人發現睡在垃圾桶旁邊而成為新聞頭條的啊!
不能再依賴感知強化,沒錯必須節能到這個地步,為了不讓那傢伙把我當成幫不上忙的菜鳥秘書,現在正是驗證我的努力之時!和平世界超能力組織所屬機密執行部隊——「迴廊」正式隊員絕對沒有連一個變態都收拾不了的傢伙。
自我鼓勵起作用了,注意力開始凝聚,可以想想怎麼同時抵禦四發那種火箭了,失去了感知強化就用眼睛看穿對方的招數,要知道控制心態已經是自己為數不多……等等!不會吧,難道,我把垃圾桶扔向那個變態的時候讓他無意識開始自我激勵所以現在才能重新發動最強的攻勢?別開玩笑了他到底是意志堅定還是運氣太好這根本不公平嘛……
「現世告解。」即使很不服氣居然無意中幫了那傢伙一把,腦袋和手還是同時開始行動起來,以手指為方位,啟動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改寫能力。
接下來可不是給自己鍍一層膜就能攻防平衡的狀況了,在空間上構築「陣地障礙」只是提升自我防禦的第一步,我清楚目前的自己還不足以勾勒出完整的「陣地」,但我已經摸索出了短時間內堪比大師級防禦體系的構築手段了。我的障礙無需隔絕對手念力,像這種在正面進攻就投入了自己所有超能力的外行不可能會留手偷襲,因此我的目標是短時間內對抗正面的物理攻擊,四面障礙只需一面,以45度角傾斜接入大地,簡單實用的裝甲厚度最大化,再用「現理改良」將障礙與大地焊接,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佇立在我的面前。最後,構築一道小型的障礙於空中,鍍上精神力擾亂膜層,在矛盾相接前消除掉對方精確控制的機會。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了空中飛舞的紙屑,立刻集中注意力認真觀察它們的軌跡,關閉了感知強化的情況下藉助外物觀察能力部署情況和方位可是「迴廊」的實用秘術,得益於此我在距離的把控上幾乎完美,已經完成防禦構築的我終於有機會吐出這個任務製造的所有負面情緒了。能力失控?抱歉,這種失控正是此時的我所需要的,運用得當就能彌補自己超能力不足的決戰手段。
咆哮吧,風暴。
我任由失控的超能力撕扯自己的精神世界,在現世凝聚成「風暴」。
通常情況下我們會嚴格控制能力的影響範圍,但當我鬆開手中的韁繩,象徵著毀滅的力量就會衝破世界的隔閡,顯現於現世,幫我擊潰所有的敵人。
例如面前的火箭,這種根本不需要依賴箭羽卻為了美觀而費勁勾勒的東西很快就會被切成碎片,我的陣地障礙會將餘燼連同「風暴」一同抵擋住,這將是我實戰以來最強大的底牌。
風衣獵獵作響,我覺得自己應該在笑,完成這種級別的能力聯動可是受過系統訓練的正式成員才有可能辦到,理論是一回事,自己為了熟練地銜接能力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眼看着不久前還把自己逼進絕境的火箭被輕鬆地分解成煙花一樣的碎片,內心就湧現出了自豪感,看吧,就算碎片們還在互相碰撞想要重新匯聚,但這種形態下的殺傷力對於我精心布置的防禦系統已經不構成威脅了,只要觸碰到障礙,碎片就會無一例外地炸個乾乾淨淨。
你還能再發動一次這種攻勢嗎?恐怕連凝聚一根火箭都成問題了吧?現在的你打算怎麼對抗如此強大的「風暴」呢?防禦手段也是需要消耗自身超能力的哦英雄先生。
看看那個漂浮的紅色塑料袋,他逃跑了吧,哼,明白了么,幸運可不能讓你依賴一輩子…等會兒,他離開了,他怎麼脫離「風暴」的啊!他跑了我不就是無意義的自我消耗了嗎?難道他有什麼超越自身超能力極限…
失控!他的拚死掙扎讓能力完美失控抵消了「風暴」牽引力,趁着這個時機一舉脫離。這個理論我花費了半年都沒有再現過,總結出是沒有足夠的幸運是無法完成的靠不住型技巧。
這死人塑料袋套頭弱智白痴爛冬瓜是怎麼賄賂了上帝啊,為什麼他的骰子六面全是六啊!
謾罵也無助於現實,還可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導致能力進一步失控,暴走可就麻煩大了啊,我還不想那麼年輕就被革職啊!
火箭的碎片在空中接連粉碎,爆炸的火光覆蓋了視野,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看見的話,或許會覺得它是一場不錯的煙花表演吧。
但現在的我需要趕走殘留的爆炸聲,繞過那煩人的耳鳴,瘋狂地搜刮腦海里的精神力,就像沙漠里的旅人收集每一滴水一樣,匯聚成力量,抬起頭來直視因我而出現的「風暴」…頭好疼啊,就像腦海的深處有隻刺蝟豎起了棘刺一樣,但是如果有什麼情況是必須拼盡全力的話,就是現在!
……
找到了!我與「風暴」最後的連接點——一根無形的絲線,在它本不該存在的世界裡輕輕地漂浮。
心臟加速跳動着,我發現絲線的輪廓已經接近消失的邊緣,它對我越是不可見,越代表它不需要我的超能力支撐,換而言之,在絲線消失的一瞬間恐怕「風暴」就會完全脫離我的掌控,達到暴走的狀態。
思緒正在腦海里瘋涌,我撲滅了每一個抱有僥倖的念頭,哪怕可能在此倒下我也絕不會為周圍帶來「災禍」。
再次自我鼓勵一番后,我將精神力化作命令,傳遞到了絲線的另一端,但回饋來的,是直接作用於精神世界的牽引力——「風暴」正在吸收我體內每一寸的力量。
我的視線高度瞬間下降一個等級。膝蓋傳來碎裂一般的疼痛,但很快就被思維的混沌所淹沒,我恐怕已經單膝觸地跪倒在地上了吧,真是有夠狼狽啊。
頭腦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我能模糊地感覺到意識和精神力正在逐漸流失,罪魁禍首當然是不會節制的「風暴」,但我還是驅使着自己抬頭並鎖死半空中漂浮的絲線。
也該差不多點啊,我快支撐不住了!
似乎是上帝聽見了我微弱的抱怨,連接着我與「風暴」的絲線輪廓再次變得清晰。看來今天不走運的狀況到此為止了。恢復感知強化后我第一時間擰緊精神世界的閥門,逐步縮減我對「風暴」輸送的力量,停止思緒爆發的情況下,不用目視目標都知道「風暴」正在弱化。
400米……200米……100米……80米……
「風暴」影響範圍的半徑正在大幅度地縮減,短短三秒內就已經回到了我正常釋放超能力的水平。這就是超能力的神奇之處,正所謂——突然間出現,又在眨眼間消失。只是擁有了一些餘裕的我不禁懷疑這究竟算不算是我自己折磨我自己。
3,2,1,Cut!我瞬間斬斷與「風暴」的聯繫,這種超能力收尾手段已經被我練習過無數次,但這次多少是受到了點驚嚇,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就像新人一樣使用倒數。
「風暴」消失了,在絲線斷裂的瞬間瓦解得乾乾淨淨,就像這個世界它從未出現過,又像是沒有留下痕迹的夢魘。除了碎裂的樹枝和落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證明它的存在。
城市郊區的寂靜又覆蓋了這裡,雖然說自己規劃了一條沒有人的路線,但似乎在超能力的喧囂之後,這份安靜顯得猶為明顯。
那個塑料袋估計不久就會飄回來了吧,我一邊搖晃着站起來,一邊儘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自己是有任務在身的人,暫時沒空享受這份安寧。
鬆了一口氣后疲憊感果然像潮水一般湧來,但我絲毫沒有會被它打倒的感覺。
話說回來,有些時候我也會懷疑超能力所造就的是不是真的,突然間出現,又在眨眼間消失,也許吧,這種落差感還需要自己用更多的實戰來消除。
晚風有些冷,我裹緊了風衣,本來就是輕裝上陣的我在失去超能力后自然無法忽視冬季的低溫,幸好是在這個國家的南方,否則自己估計要拼着失去意識的危險再次啟動超能力。
看了一眼死路內冰冷的牆壁,往回走的話遇上塑料袋英雄就完蛋了,但現在的自己又不能使用「現理改良」,該怎麼越過這道害自己吃了苦頭的牆壁?
我將手揣進口袋裡,在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后,才回想起來執行任務前攜帶的物品。
嘛,就是這個,我拿出一個密封好的紙袋,天藍色的矩形散發出淡淡的熒光,輕輕按壓一下,從回饋的感覺來看應該是硬質的紙張不會錯。
輕輕地將天藍色的紙袋握在手心,短暫的等待過後,我攤開手掌,天藍色的熒光閃耀,紙袋輕悠悠地綻放,十四張撲克牌漂浮至半空中,分別帶有不同顏色的不同圖案。
真的華麗啊,像是某種魔法而不像超能力。我到什麼時候才能創造出類似的造物呢?
我伸手觸碰其中一張帶着金紅色光芒的方塊2,其它卡片重新疊回到一起,收納進紙袋內,後者則再次包裹起來,保護好剩餘的卡片。
方塊2牌面上的圖案是一根箭矢,複雜的紋路看上去有些誇張,但我知道它的威力配得上這份華麗。
早知道就不應該胡亂逞強,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知道自己會陷入這種困境一樣。
轉過頭看着那堵牆壁,我不知道它會不會因為感到害怕而發抖,我只知道現在的我臉上恐怕是有得意的笑容,對於它給我製造的諸多麻煩,我打算先報復一下。
金紅色的光芒充斥着視野,沒有箭羽的錐形箭矢帶着呼嘯的破風聲和火焰的軌跡,從沒有發動超能力的我的手中射出。
冬天,夜空的寒冷並沒有阻擋星星們的出巡,在月亮休眠的這天,一個接一個的光點悄悄地跑到天際,尋找散落的同伴們,匯聚一起,連接彼此,共同描繪出璀璨的星空。也許會有流星劃過,帶走孩子們的願望,繼續向未知遠航。
悠遠的光芒是這個世界的守護者,繁星環繞着大地,抬頭仰望今天的星河依然絢麗。
離大海不遠的一座城市裡,正舉辦每個冬季都不會缺席的「花之街道」活動,由鮮花為主題布置的街道,沒有嚴寒的溫柔氣候,以及永不凋零的不敗之花「曦之棉」,每年都會吸引大量的遊客前來觀賞,城市的居民自然不會呆坐在家裡,紛紛開始動身前往活動地點。
自然,郊區的人口也會急速流失,大量的遊客湧進市區,父親帶走了母親,母親帶走了孩子,孩子帶走了商販,商販帶走了警察,各行各業為了各自的目的都出發前往熱鬧的市區,留下來的就是連路燈都在打哈欠的空蕩蕩城市郊區了。
但區別於世俗想象的情況正在這裡上演,飛舞的落葉,倒塌的牆壁,街道上不時閃過的光點,兩個正在大步奔跑的熱血青年總是讓這裡不定時地熱鬧一把。
只是戴着黑色塑料袋奔跑的青年看起來多少像是土匪,正在追殺跑在他前面的黑色短髮青年,但是對方似乎很疲憊,跌跌撞撞地向沒有人的巷子里移動。
看樣子越來越像凶殺案的案發現場了。
就像是某人在天空下的嘆息。
很明顯,黑色短髮的風衣青年率先支撐不住,不管是帥氣的面龐還是整潔的休閑裝現在已經被積累的灰塵損壞得慘不忍睹,跑步的動作也十分符合他目前的狼狽,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的體力已經快耗盡了。
最終在絆倒了無數量自行車后,他自暴自棄般跌坐在地上,為了防止雙腿抽筋,還很細心地揉了揉小腿的肌肉,抬頭看着尾隨了自己半座城市的對方,感覺自己都在佩服他的毅力了:「你有病啊,為什麼特意換了個黑色的塑料袋。」
對方也停了下來,被氣流震動的塑料袋錶明他並不輕鬆:「原來那個,吹跑了,撿不回來,只好用這個代替了。」用手指戳出來的兩個小孔里滲出的目光緊緊地鎖定他,透露着隨時準備再大鬧一場的樣子。
「該不會是在垃圾桶里……嘔~~」風衣青年捂住口鼻,用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又往後退了幾米。
「才不是啊!你給我閉嘴!這是隨身攜帶的備用!備用!備用!紅色的用光了,用這個替代一下!」塑料袋青年再也沒辦法保持淡定的假象,他想抗議對方很久了,這是他所經歷過的最可笑最無賴的戰鬥,全因對方把戰鬥往小孩子打架的方向發展,這都不算戰鬥了。
參與進去的自己也變得像個小屁孩。
風衣青年放下手,懶洋洋地坐在那,他的身體還在不斷地起伏着,預示他短時間內沒辦法恢復過來,「為什麼不把孔剪大一點,這麼小的孔就不怕擋住視野嗎?」
塑料袋青年擺了擺手:「這好像是最後一個了,黑色的本來就是臨時備用,還有一個被我用拇指戳過頭了,這個只敢用尾指了。話說回來不都是你的錯,正經戰鬥一場也不會這樣。」
風衣青年沒有繼續拖延,他反而很感興趣地審視對方腦袋上的黑色塑料袋,薄型塑料袋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用完就扔,就算對方十分遵守環保理念,有缺口的塑料袋攜帶在身上再伴隨劇烈運動很快就會完全損壞,因此塑料袋「英雄」應該備用不止幾個,而是幾捆。
這些表示對方在遇到自己之前一直在“行俠仗義”消耗塑料袋,而且中途還沒有空去商店補給,或者說,他一直在郊區活動,連商販都走光的郊區,自然沒有還在營業中的便利店。
風衣青年繼續思考着,他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沒有時間準備其它掩蓋身份的手段,看來對方也是被寒假作業折磨着的同齡人,亦或者說都是曦月市唯一一座大學曦城大學的學生。
也就我們還會熱血地去行俠仗義了啊,這個世道。
「那英雄大人為什麼還要追捕我呢?」
塑料袋青年拉了拉觀察孔,令他正好能夠俯視對方:「你們這些獨裁者,在曦月市監視我們命令我們,真以為自己能夠號令天下么,」拿出手機觸動屏幕調出照片,他展示了一張風衣青年被抓拍到的側身照,「這是閣下吧,跟蹤我有一段時間了吧?」
風衣青年嘆了口氣,果然自己不適合干這種尾隨目標的任務,下次還是先問問他們的意見比較好,「迴廊」的成員應該對這種工作在行才對。
「首先我們絕不是獨裁者,」停止了胡思亂想,他有些生氣地豎起兩根手指,反駁對方的無知控訴:「我們是為了約束頌文者即言能力使用者們不過多地引起這邊世界的注意,才制定一系列的規則…」頌文者只是「和平世界」才用的“官方”用語,其它組織還有諸如「詩人」、「歌者」、「神之代言人」等,唯有言能力算是各方通用的對於這種類型超能力的簡稱。但不管怎麼說,對方聽的明白就是了:「約束,是約束,絕非獨裁,不然來找你的不會是我。」
似乎是好奇他接下來會說什麼,對方停止了動作,將雙手環在胸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按下中指,表情嚴肅,很明顯十分敬重自己所屬組織:「其次,我跟蹤你是為了觀察不是監視,我收到的命令是尋找時機說服你,讓你放棄這種所謂的“英雄”行為。我們認為你將會嚴重暴露言能力的存在,令它暴露在公眾視野里,從而引發超出我們控制的災難。」
「災難?我所作所為都符合正義,又哪來的災難?如果說這個世界必須存在你們說的什麼鬼超能力,那麼全世界人類都有知道它的資格!」塑料袋英雄不屑地笑着,心中越來越確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哪怕秩序崩壞嗎?」風衣青年冷笑着拋出一系列質問:「對言能力者的排斥導致的後果,理想的是驅逐,糟糕的是逮捕,最糟糕的是被當成實驗品,還有更糟糕的,」他看見對方的笑容凝固了,自己必須趁現在擊潰對方的狂妄:「屠殺,這個責任難道你來承擔么?」
塑料袋英雄也是大學生,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兩個有史以來差別最大的人類群體想要完全接納對方,並且還是沒有殺戮的情況下,憑現在的社會狀況根本不可能,不管是國家體制,社會道德,國民的素養,連人種歧視都還沒有解決的人類社會絕對沒有準備好接納超能力者這一群體的存在,「舉個例子,我能輕而易舉地裝卸運輸貨物,我一個人就能讓整個倉庫的搬運工人失去工作崗位,而頌文者想要犯罪,現有的法律體系不可能採集到證據去指控對方,最重要的是這些能力無法通過後天的努力取得…」他停頓了一下,為了觀察對方的動搖程度。自己當年也有想要向社會披露超能力存在的想法,但後來自己明白了,披露象徵著必須承認或者拒絕,社會,國家,每一個人,都必須正面回答。
「超能力階級,你想把一個顛覆常理的階級直接塞進這個世界,前提是這個階級遠比正常人類強大,還是一個無法接納其它階級的封閉式階級。這將會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分歧。」他把自己在「和平世界」學到的理論告知對方,雖然不確保塑料袋裡的腦子能不能轉過彎來,但自己絕對不是為了找人打架才接下這個任務的。
四周在一瞬間陷入死寂,在這個無人的郊區,一旦雙方停止對話,就會立刻被夜晚的安靜所淹沒。星空絢爛,星星們卻不會說話,它們只會守望着,地上的他們作出自己的決定。
晚風有不同的想法,它從二人的身旁路過,掃走每一寸寂靜。風衣青年打了個噴嚏,似乎有人提醒他是時候該結束這場鬧劇了…
「你,似乎很想招攬我」塑料袋英雄撓了撓頭,沒有注意到被他抓過的地方,塑料袋破開了一個缺口,露出藍色的頭髮:「但可惜,你說的太過遙遠,雖然我能明白你說的很對。你答應我不再阻止我打擊罪犯的話,我就不把超能力的事情披露出去。」他或許覺得自己的提議很公平,但對於某人而言,得出的結論是談判破裂,目標似乎不講道理。
風衣青年攤開雙手,示意對方看看自己戰鬥過後的狼藉,地表半徑1米的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出現的,除非現實中有人會深更半夜帶着鐵鍬和圓規來這裡製造藝術。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自己稍加註意,就不可能有人從你這裡得知言能力的真實存在。」
塑料袋英雄沒有說話,此時沉默已經算是溫和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警察在無法懷疑任何人的時候會將消息上報到高層。」
「你知不知道,就算我們幾個最大的組織如此努力,這個國家高層依然會每天接收到無法理解的超自然現象相關報告。」
「你知不知道,每年7000份的超自然現象報告就算國家高層自己不相信他們也會設立機構開始着手調查。」
「你知不知道,我們組織的善後部門佔據組織50%的人才和40%的經費!你看不起他們?」
塑料袋英雄依舊沒有說話,他確實打算依靠自己完成善後工作來隱藏自己的存在,但似乎在這個方面對方比自己更有發言權。於是他第一次萌生了退意,不是因為戰鬥的失利,而是因為他想避免,或者說他無法接受自己一直以來相信的觀念和努力被一次不到10分鐘的簡短交流擊碎。
他沒有想過,在他自己無法反駁甚至認可那些觀點的一瞬間,自己的執着在對方的判斷里就等於一意孤行。他想知道對方的名字,也許是因為自己暫時無法理性思考,也許是自己想要整理思緒后再傳達自己的那份執着。出乎意料,對方回答得十分乾脆:
「許尋星,曦月市學生,言能力評級為2,和平世界所屬機密執行部隊迴廊的正式隊員,現為和平世界第35號管轄區域代號蒼穹的副總督秘書」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信息告訴其它人?」雖然只是玩笑話,但塑料袋英雄以為這樣就能緩解不安實在是太愚蠢了,許尋星已經轉達了某種意圖。
至於是什麼?
他一邊站起來一邊搖搖頭,面部裝好了笑容后,緩慢而又堅定地回答:
「你不可能將任何信息帶離這裡了」
塑料袋后的瞳孔放大,許尋星不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將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呼喊:「您是瞎了還是聾了還是睡著了!你的菜鳥秘書就要被打死了!」
呼喊聲回蕩在毫無睡意的夜空,驅逐着每一隻被它驚動的動物,只有一種動物除外,貓站在圍牆上好奇地轉過身看着兩人。豎瞳內倒映着古老的鐘樓。
「當!當!當——!」
「當——!」
「當——!」
午夜鐘聲準時響起,奔涌的迴響在天際擴散,這是一種信號,呼喊着猶在市區里的親人,也像是回應某人的呼喚。
貓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個身影,
金色的短髮,朱紅的雙瞳,雪白的皮膚,漆黑的軍裝,金色麥穗吊飾跟隨晚風的軌跡悠悠飄動,他坐在鐘樓頂端的邊緣,有些孩子氣的面孔帶着微笑,饒有興趣地凝望着二人,在星河的絢爛之下,就好像他也是星空的一員。
但許尋星可不這麼想,他認為他之所以要站那麼高,全因為——
貓科都喜歡高高的地方…
特別是,當他悠悠地跳起輕盈地落地后,手裡拿着一杯奶茶,透明的杯壁里明明是冬天卻漂浮着冰塊,杯蓋上方滿是輕咬痕迹的“扁平”吸管。
他一邊走一邊緩慢地減少杯子里的奶茶剩餘。
兩人的目光一直跟隨着他移動,一個是盯着他,一個是瞪着他。
盯着他的人發現雖然他的雙腿很長,身形比較纖細,但從步數和間隔來看很明顯是男生,即使眼睛很漂亮,硃紅色雙瞳有不輸給繁星的絢麗。
瞪着他的人發現他拿着的奶茶,商標很像上次自己推薦給他的那個商家,而那個商家離這裡至少有幾公里遠,不考慮「花之街道」的影響,來回也絕不輕鬆。
「您挺有閒情逸緻的呀副總督大人。」許尋星的話讓塑料袋英雄總結了以下三點,一他就是他所說的副總督,二這位副總督是言能力者,三他似乎並不畏懼這個忽然出現的男生。
所以他打算先試探一下對方:「我是和閣下秘書處於敵對狀態的自由人士,閣下是來調停的抑或是來抓捕的?」
他儘力控制這句話的語氣,不能有太多挑釁,不能有絲毫退讓……
「嗯!我的秘書給你添麻煩了,你覺得他的戰鬥表現怎麼樣?」顯得有些乖巧的點頭后,居然是想都沒想到的提問,塑料袋英雄愣在原地,腦子掙扎着理清思路。
但是副總督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苦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急着回答,隨後十分熟練地將奶茶浮到空中,輕輕摘下裝飾着金色麥穗的軍禮服軍帽,再摘下右手的白色手套,左手將它們按在胸前,微微彎腰,纖細白皙的右手伸向塑料袋英雄:
「和平世界第35號管轄區,蒼穹副總督,傑諾,很高興認識你,不介意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塑料袋英雄被震驚到下意識也想要把塑料袋拿下來,但很快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停止了動作,認真地握住這位叫做傑諾的副總督伸出來的手。
很軟,很纖細,也許是剛剛還拿着奶茶所以有些冰涼,但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麼,傑諾就把手抽了回去。
「看來閣下對我很有成見呢」這句話是傑諾說的,他的聲音柔和而有些清脆,是一種很好聽的聲音,悠悠地戴好手套戴好軍帽后那雙朱眸就開始鎖定在塑料袋的兩個觀察孔上。
剛開始塑料袋英雄被看得有些臉紅,他第一次覺得頭上的塑料袋確實很羞恥,下次一定不能再這麼隨意了,自己無名英雄的臉在這位副總督面前算是丟得差不多了……要不摘掉?
塑料袋英雄又把手伸向塑料袋,但看見副總督的微笑弧度越來越大后,趕緊停止了動作,自己在搞什麼啊,難道想被這個神秘組織盯上么?
「稱呼我為自由人士…T?」
「T么…」副總督拇指撐着下巴食指貼住嘴唇,很快就得出結論:「如果我想在鍵盤上敲出你的名字,T鍵必不可少,對嗎?」
塑料袋英雄當然不可能回答他,為了不被進一步套出情報,他決定閉嘴。
但許尋星可不允許副總督就這麼轉移話題了。
「您這是玩忽職守啊副總督大人,作為支援人員居然翹班去逛花之街道。難怪會把判斷權交給您的秘書,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許尋星貼近傑諾后直視他的雙眼,就像在向上司追討薪水一樣,將對方逼到死角。
「期待您作出解釋。」
「是你自己出發前說不用我支援你。還說些什麼讓我看你表演啊之類的,我又怎麼知道,」傑諾從頭到腳審視一遍尋星后,笑容開始變得越來越發自真心,他的目光總有點觀察喜劇演員的感覺:「不是,你就不考慮一下先行撤退嗎?路上的人多起來後會很麻煩耶。」
「就算我不需要支援,也不代表您可以自由發揮了。」尋星自動忽略了他的建議,在他看來,這不過是自家副總督例行的轉移話題而已。
「可是這樣獃著很無聊耶,看着人們都在往市區跑,我好奇了一下,就想過去…」傑諾知道自己敷衍不下去的,自從尋星擔任自己秘書後,總感覺要學會找更多的借口才行…
尋星也不會放過他,兩人將塑料袋英雄扔在一旁,自顧自地開始計算這份賬單:「好奇?花之街道我不相信你沒逛過,好奇些什麼?是曦之棉長地上了還是奶茶店終於學會打折了?」
傑諾的眼睛忽然閃閃發亮,他現編現用了一個十分符合副總督職責的借口:
「我去視察他們的工作去了,每逢花之街道到來迴廊和哨兵他們不是幾乎全員出動觀察市區嗎,我還有點擔心高塔那些傢伙會不會太引人注意了。」
迴廊?哨兵?高塔?市區?他們都分布在市區嗎?難怪有點超能力的那幾位都沒出現,他們是遇到這個組織了還是不敢出現了?等等,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討論這個?
塑料袋英雄似乎感覺到了違和,自己是不是太過安心了,明明十分鐘前還處於戰鬥狀態,現在卻放鬆警惕在聽對方閑聊,再說了對方不是不打算放自己走嗎?
「十分抱歉,視察他們的工作這項職責已經暫時交給了政廳的琳娜女士,很明顯您說的這些理由並不成立…」
「我不是製作了高質量捲軸給你嗎?只要你不是執着於表現自己,任務早完成了…」
「別一副猜到我要逞強的樣子,我懷疑你是在故意等我被目標毆打到一定程度才出來救場…」
猜疑心越來越重,塑料袋英雄下意識後退半步,自從這位副總督出現后,二人總是無意識地表現出事情已經結束了的感覺。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感覺傳染到了自己身上,似乎自己察覺不到威脅了…
「嗯?」腳後跟落地的瞬間,疑惑的目光鎖定了自己,塑料袋英雄不得不停止動作,只要有一絲商討的餘地他都不想動手,「我不會把你們組織的信息傳出去,剛才開個玩笑而已…」
「我很想相信閣下,」傑諾的話讓他再次緊張起來:「但是我的秘書時刻提醒我副總督的職責,不是嗎?」
塑料袋英雄握緊拳頭,尋星當然發現了他的打算,但令他驚訝的是,尋星只是微笑地站着沒有阻止他的後退,僅此而已。
不安感一瞬間爆發,意念在這一刻匯聚,拉開的五十米並沒有減弱絲毫恐懼。
「再說了,」似乎是沒有看見浮在半空中的火箭,傑諾輕輕彈開奶茶,語氣變得鋒利無比:「你把他打成這樣還想離開。說笑也請有個限度啊,塑料袋變態。」
十根火箭傾瀉而下,很刁鑽地挑了各不相同的角度,為的是最大限度削弱對手的防禦,塑料袋英雄似乎不打算隱藏實力了。
既然決定戰鬥到底,那麼就一次性擊垮對方,這是超能力者面對同等級對手的最佳方案。
但是,這個同等級,似乎太自大了啊,咦?難道是之前的戰鬥優勢給了他信心?尋星不敢相信地看着對方,眼神逐漸趨向觀察傻瓜。
拜託,這位可是我們的副總督,除非上帝他老人家決定展露真身幫你作弊,不然你連和他交戰的資格都沒有。不講道理地苛待自己也算是一種特質了吧?
灼熱的光芒充斥着視野,尋星卻一點也不打算迴避,他甚至開始思考,對方之前沒有動用全力到底是為了什麼?
果然很奇怪啊,這個塑料袋變態,到底隱瞞着什麼?
氣流涌動,彷彿星辰的光華鋪撒在大地上,他卻直視着光芒背後的對方,朱眸的絢麗未曾被奪走半寸色彩,略帶稚氣的面龐沒有任何退讓。
視線內,空氣開始不可思議的扭曲,就像漩渦,將灼熱的光芒刻印成一個平面,毫不留情地湮滅每一根火箭。尋星再次對副總督的實力感到驚嘆。
先不說傑諾根本無需用啟動語集中注意力,僅僅是防禦手段,就和尋星複雜的削弱再防禦不同,這是直接破壞對方的進攻手段,不,破壞似乎不太妥當,應該稱之為消滅,悄無聲息的消滅,將火箭所處的區域看成一幅神奇的畫作,那麼他就像將這副神奇的畫作揉成一團,再逐漸縮小,最後這些火箭連顆粒都沒有剩下,徹底消失。
不再有爆炸,不再有灰燼…甚至連對峙都算不上了,塑料袋英雄的戰鬥第一次在兩秒不到的時間裡徹底的結束,一乾二淨。
這次真的是反應的機會都不會給你了,塑料袋變態。尋星以同情的眼神望着對方,自己已經提醒過他了,非要感受一下大敗的滋味真是固執。
塑料袋英雄停止了後退,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彷彿也被漩渦同化成一幅靜止的畫作,伴隨所有意識被捲走后,似乎有些明白那份安心感的源頭所在。
安心來源於感覺不到對方的威脅,因為對方沒有露出一絲敵意,或者說自己恐怕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令對方抱有敵意。安心同樣來源於定局,在這位副總督出現的瞬間,感知就在無形中告訴自己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那為何傑諾副總督的表情更加冰冷了,難道他猜到自己為了引出他們的組織而隱藏實力的計劃?自己原本確實打算反將一軍……
「為什麼還要攻擊尋星?」傑諾指的很明顯不是之前的戰鬥,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對方,原本溫和的感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嚴冬的寒冷。
塑料袋英雄搖了搖頭,自己無法狡辯這個事實——他想通過攻擊暫時失去戰鬥能力的許尋星來換取逃走的機會,現在不僅失敗了還被傑諾副總督看得清清楚楚。
尋星卻沒有在意塑料袋背後的狡詐,他發自真心地認為,面對傑諾,任何陰謀都是一種合理的掙扎,只不過敗在傑諾手下的姿態不盡相同罷了。
於是他拿出手機,打開短信,在確認某些事項以及時間后,他拍拍副總督的手臂,「哨兵發來了撤退建議,花之街道第一天活動已經結束,請所有執行任務中的相關人員盡量避開人流高峰。」以最簡潔的語言彙報情況,哨兵的任務可不包括建議,想必是出自政廳琳娜之手,不過撤退建議這點倒是沒錯的。
「市區沒事么?」
「沒發生意外,高塔的人員已經撤回各自的分部,向政廳總部報告。」
副總督的視線絲毫沒有要離開塑料袋英雄的意思,哪怕後者已經不構成威脅,傑諾還在執着於某些事情。
「迴廊情況?」
「迴廊留守城市的部隊會確保返回郊區民眾不被襲擊,必要的話我可以讓他們支援我們,至於其它的部隊已經返回到區域執政府,若干份報告等着您回去過目。」尋星划動着手機屏幕,迅速地閱讀信息:「哨兵在值人員將會按照計劃繼續觀察城市,政廳那邊已經收工嘍,今天的任務不完美,但是總算是全部完成了,剩下的收尾工作,只能期待一下我們不用加班到太晚,哦對了,我明天請假,志願者協會那邊的,這邊也是,我快累死了。」
「嗯,辛苦了…那你先回去吧,我來帶走他…」
尋星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自家副總督大人這麼好說話了,不是說苛待下屬,而是自己的“快累死”算是自己逞強導致的,他就不打算先嘲笑一下自己嗎?
嘛也只有之前說的那件事情了吧。尋星拍了拍他的手臂,用勸阻的口吻解釋:「我沒怎麼受傷的,這些灰塵只是看起來顯得狼狽,實際上回去隨便清洗一下就好,不用太厭惡這位英雄,追求正義沒錯手段很蠢而已。」
傑諾輕輕地嘆了口氣,扭過頭看着尋星,稍微恢復了些之前的溫和:
「幫我聯絡后廚部隊隊員。」
「你找善後部隊幹嘛?」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伸出手指指向英雄先生。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扭曲了,還未從失敗中回到現實的塑料袋英雄感覺到了,機械地抬頭想要理解發生什麼,但眼睛還沒來得及聚焦,宛若瀑布直擊身體的重壓已經覆蓋四周。讓人窒息的壓強正在不斷地洗刷着他的防禦,不是某種外部打擊,壓力穿透「體表鍍膜」,直接作用在他的身體上,防禦只是連帶着被削弱而已,就好像紙片擋不住暴雨,儘管他拚命地對抗着,儘力讓自己保持着站姿,但他明白這種攻擊手段自己沒有任何應對的策略。
所以塑料袋英雄崩潰了,放棄逃跑,絕不意味着放棄抵抗,但那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傑諾副總督眼中的自己只是一條隨時能夠扔進鍋里的鹹魚而已吧。
但副總督卻覺得這種狀況並不理想,很明顯他想加快腳步結束這場鬧劇,因為哨兵的報告,同時也因為那根表面對準自己實際對準尋星的火箭,他的手指在空中向下一劃。
目標腳下的地面忽然碎裂,網狀裂紋沿着泊油路蔓延,看不見的重壓在一瞬間瓦解了英雄先生的抵抗,後者雙腳陷入失衡狀態,倒了下去。防禦鍍膜的消散象徵著他的體力耗盡,解除言能力防禦的他絕對需要到醫院報道幾天。
看着比之前更加難以解釋的現場,尋星一邊苦惱着之後的工作,一邊在手機上撥打號碼,喃喃自語:「看來確實需要讓后廚提前到達,沒有剩餘時間等政廳安排了。」
曦月市並非特大型城市,因此沒有太多能作為地標顯示在地圖上的建築物,政府紀念碑,位於市政廳前,無名古塔,位於曦峰山頂,最後是新建成的全市最高大廈——天梯製藥總部。
然而在這棟大廈的上層區,沒有正在為公司出路苦惱的商人,沒有廢寢忘食研究醫藥的博士,沒有盯着時鐘計算下班的職工,只有兩位青年正在處理與企業無關的事情。
「把企業的工作人員都趕到下面的樓層里真的好嗎?」尋星站在書架旁將幾本書籍整理好,歸放原位。他身後的副總督正在費力地瀏覽着堆成小山丘的文件。
「這家企業本來就是幌子,有組織的資金支持就算是豬也能經營下去。」副總督甚至沒空抬頭看秘書一眼,略有些憤怒地回應到。他抓住文件的手越來越用力,直至紙張發出嘩嘩的抗議聲,「這就是你說的若干份報告?」
尋星聳聳肩,老實說,新成立區域的首腦需要加班到這個點數確實很罕見。許尋星跟着自家副總督回來后,就把暈死過去的塑料袋英雄扔給了「后廚」分部,然後就去洗了個澡,期間傑諾馬不停蹄地審視報告,連水都顧不上喝,儘管如此,那堆堆成小山丘的文件還是散發著足夠的重壓,減少的數量根本跟不上分針旋轉的速度。
能幫上忙的已經全部處理完畢,剩下的都是各分部的報告,上面的一些內容可不是秘書有權看到的。
「這,什麼啊!高塔的報告?交給我?什麼時候高塔歸區域執政府管了,拜託直接交到政廳總部啊混蛋!什麼?我們區域的政廳發過來的,他喵的白痴芬格,混蛋大叔。」伴隨着咒罵聲傑諾蓋上區域執政府負責人的印章后,將文件隨手扔到另一堆山丘里。不久前尋星細心疊好的那堆已批閱文件又回到了混亂不堪的景象。
因此尋星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再幫他整理了。「沒辦法,誰讓新區域沒有總督,副總督又需要在他所負責區域呆滿3年才能升職為總督,唯一的菜鳥秘書又暫時沒通過審核,下次元老會例會前你只能一個人處理完工作嘍。」尋星攤開手表達自己的無奈,他不是沒有上進心的人,只是距離自己被傑諾看中擔任副總督秘書不過才幾個月,自己加入組織才剛到半年,元老會沒辦法立刻通過信任審核自然在情理之中,更別提傑諾可是實際上的區域最高首腦了。
「那尋星,我以副總督的權力暫時給予你…」
「別!別來這招,」尋星趕緊搖頭拒絕提議:「政廳總部不敢罵你,不代表政廳總部不敢罵我。」
副總督失望地嘆了口氣,合上一份文件,尋星熟悉組織制度后,已經沒那麼好騙了,明明之前自己還能亂編些理由偷懶,現在卻總是反過來被監督着完成自己的工作。
看了一眼剛剛削減一層的小山丘,計算剩餘工作時間后,他決定先放過尋星一次。雖然傑諾很想有個人來聽自己抱怨,但不管怎麼說自己逛市區間接導致尋星苦戰,即使提前給了他很多「捲軸」但也算自己失職了。
「你先回自己的公寓吧,今天辛苦了。」傑諾放下了文件,輕輕示意尋星下班休息。後者則有些驚訝地停下整理工作。
「那你呢?」
「我審閱完文件后就去休息,明天沒有特殊情況不用勉強過來上班。只要不是需要我親自出手的情況下,這點工作難不倒我。」
說完,傑諾又把頭埋進文件堆里,繼續完成自己身為副總督的工作。
尋星本來還想說什麼,卻又不想拒絕副總督的好意,別看他總是暗示自己幫他偷懶,但他真的不希望看到秘書逞強。
看看時間,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三點,出租車什麼的應該早就消失了,即使是用跑的,從這裡返回學校也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
「不回學校公寓了,我怕我會因為疲勞過度倒在街道上。我去迴廊那邊看看,他們還有臨時宿舍。」
「臨時宿舍不太舒適,需不需要我幫你申請區域執政府里的房間?」
「那太奢侈了,我只是將就着住一晚而已,不用麻煩政廳安排。」
尋星打了個哈欠,決定下班以後疲勞感一下子涌了上來,還好明天能夠休息,不然自己現在就會想睡過去。
「要不你在我的副總督府里將就一下?」
這個提議很誘人,大樓頂端的副總督府他見識過,是一個十分彰顯組織財力的地方。
但是看了一眼還是堆積如山的文件后,尋星還是拒絕了:「不用擔心我這邊,我也不想麻煩你跑上去開門,早點完成工作休息,熬太晚對你身體不好。」尋星走到大門旁邊,又像想起什麼一樣回過頭:「你的睡衣還有備用的嗎?」
「隔壁休息室的話,好像衣櫃里還有一套,不知道洗過沒有,果然還是跟我回副總督府比較好吧…」傑諾拿筆頂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他倒是不介意回一趟頂層,畢竟尋星今天動用的能力險些透支自己,高質量睡眠才是恢復的保障,太隨意對待自己身體可是會抗議的。
尋星搖搖頭,用帶有調侃的語氣回應到:「沒關係啦,某人有些微潔癖我可是明白的,副總督的衣服乾淨程度我十分放心。」
傑諾的臉微微一紅,羞惱地瞪着對方:「我會介意的啊,我拿一套新的借你…」
尋星沒等他辯解完,打開門走了出去,又像是想起惡作劇的手法,把門留下一條縫隙在外邊注視着傑諾:「沒關係啦,不會聞衣服上的味道的,我就先撤了,晚安我的副總督閣下。」
傑諾的臉越來越紅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尋星已經關上大門偷偷溜走了。
打開衣櫃,尋星找到了傑諾說的那套睡衣,在順手疊好幾件亂擺的衣服后,他又打開旁邊的抽屜搜尋有沒有能當早餐的東西。
「甜的,水果糖,奶糖,薄荷糖,可可糖…就沒有不是糖的嗎喂!」尋星飛快地翻找着五顏六色的包裝,直到找到幾根剩餘的巧克力,臉上才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太過分啊副總督。」
把它們拿走,接着再翻找另一個抽屜,搜尋到一罐檸檬茶后,將它們統一抱在了胸前,關燈離開休息室。
一路上,翻騰的疲憊感讓尋星一個勁地打着哈欠,衣服里傳來的沐浴露芳香被他當作了醒神的手段。
「真拿那傢伙沒辦法,非要洗完澡后才願意穿睡衣,而且每次洗澡都用那麼多沐浴露,真不知道當年他在前線的時候是怎麼生活的,哈…不行沒空批評他了,再不休息我要猝死了。」自言自語着,尋星來到了電梯旁,也多虧了這種芳香,他不用擔心會聞到什麼不該聞的氣味。
伸出手指想按下七十一樓的一剎那,他猶豫了,思考一下后,將樓層欄里顯示的數字七十一消除掉,輸入了六十四層。
電梯開始下落,大廈內的燈光透過透明的外壁,倒映在尋星的瞳孔里。儘管是凌晨3點10分,這裡依然燈火通明,快要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寬敞空間內,整潔有序的樓道密密麻麻地出現在視野里,並不是樓層矮小的緣故,而是距離確實有點遠,以至於每隔十層都有一座橋樑連接着兩岸,自己所乘坐的電梯位於大廈邊緣,正對着位於橋樑中點的中央電梯。
尋星回憶起初次來到這座區域執政府時所感到的不可思議,自己被傑諾拉着踏進了那足足有七米半徑的透明空間內,隨着電梯的上升俯瞰這座整整有百層高的大樓,並被告知這裡就是自己這些「頌文者」的家,擺脫躲躲藏藏告別以往一成不變生活的新家。
直到今天,每當他乘坐電梯時,都會貪婪地想把這副景象全部裝進眼裡,白色護欄,黑色樓道,木製房門…每天他都要確認「大家」是否安好,不是職責,而是因為這裡是他的家。
歸屬感,來到這裡之前,他們這樣的人在那個世界裡徘徊着,大多猶如行屍走肉,擔心哪一天自己的特殊會被他人發現,從而被他人排斥,被他人利用,被當作怪物。
只有回到這裡他們才能喘口氣,和其他人一樣自然地活着。獨立於世的容身之所。
「叮——!」電梯顯示已到達六十四層,
電梯門卻沒有打開。
大廈的景色總是會溢出眼眶,沒有辦法全部同時映進瞳孔內,但這些樓道這些護欄這些植株,怎麼觀賞都不會膩啊。
「您好,參觀人員未經許可,不得擅自進入該層區,請聯繫我們公司的人員,或者前往許可樓層」電梯內機械的提示音響起,尋星從思緒中回到現實。
這種提示只是一種客氣的說辭而已,畢竟是表面上的大型企業,不可能設置冰冷的例如未授權人員不可進入該樓層之類的提示。
這種時候就需要身份識別卡了,尋星將手伸進口袋,搜尋一下卻沒有發現任何物品。
難道又要回去副總督那邊?但是無法走出電梯的結果一樣改變不了。
所以尋星打算用組織特有的手段解決,把手伸向了一個由透明雙螺旋管道組成的飾品。
這可不是簡單的飾品,它固定在這座電梯上,大概比手掌大一點,管道一邊向上一邊向下,整體密封放置在透明圓柱中。
如果有一顆金屬小球,將它放進圓柱上方的開口,它會沿着管道滑落到底部,然而這只是通常情況下。
實際上這個透明管道有缺口,小球只是任其滑落的話會在途中就脫離管道,無法抵達。
但如果有其它力量控制呢?
如果有言能力呢?
小球會到達管道底部,從而打開電梯門。這是只有言能力者才能夠打開的密碼鎖。
尋星走出電梯,對着攝像頭聳了聳肩膀,告訴負責人自己的窘境。
大廈的六十四層,是「后廚」部隊所處的層數。
他來這裡是為了見一個人,同時確認一下塑料袋英雄的狀況。
貼着「記憶處理」門牌的房門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袍的…法師?誇張的頭罩,漆黑的觀察孔,還有手裡拿着的沾有紅色液體的金屬鎚子,讓人一瞬間宛若置身恐怖電影當中。
「露易絲姐姐,你把塑料袋變態怎麼樣了?」尋星有點感覺到恐懼,雖然他明白那個誇張得不行的大白袍是「后廚」自己決定的工作服,但手上的金屬鎚子很明顯不該出現在這裡。
「噢,他啊,死了。」白色頭罩下傳出少女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冰冷地念誦着死亡通知。
尋星反而放下心來:「是是是是,不要再開玩笑了,露易絲姐姐,確認一下,你幫他消除記憶沒有。」
少女摘下頭罩,露出一頭酒紅色的長發,兩隻黑色的小巧蝴蝶結裝飾在兩旁,奶白色的肌膚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明黃色瞳孔伴隨修長眼睫毛一閃一閃,稚嫩可愛的面孔此時布滿了嫌棄,柔軟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的抱怨:「你們帶回來的那個傢伙,記憶里相關環節頑固得見鬼一樣,這種情況一般只會出現在對一切產生了懷疑的前提下,換句話說,你們又讓人懷疑人生了。」
嘟了嘟小巧的嘴唇后,這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萌物略帶威脅地晃了晃手中的鎚子,「你知道嗎,我現在就想給他來一個物理性失憶,好讓我收工,你覺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尋星不停地道歉,他明白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露易絲姐姐的鎚子恐怕就要落在自己的腦袋上了。
露易絲·雷芬賓格,「記憶處理」部門負責人,隸屬「后廚」的支援隊列,言能力評級5,是35號區域的超級頌文者之一。
之前一通電話就讓她從家裡趕了過來處理某英雄,加班加點處理到現在還沒結束拿手的工作,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不爽正在轉化為一種十分複雜的…不高興。
雖然對方比自己大了一歲,但在能力以外的方面,她就只是一隻蘿莉而已…
另外說明一點,尋星今年只有21歲,因此露易絲很年輕,如果誰拿她的年齡說事,那麼這個人應該是想葬身在那柄沾滿紅色液體的金屬錘下。
紅色液體?反正不是血,嚇唬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
尋星看了一下那柄鎚子,思考着為什麼會買這種東西。咦,它怎麼還飛了起來,啊…
看着露易絲高高舉起那柄鎚子,尋星嚇出了冷汗:「不是啊露易絲姐姐,我好奇為什麼會用到一柄鎚子而已啊!」
露易絲卻沒有聽他的解釋,細嫩的小手將鎚子舉得更高了:「我被你們叫過來善後,結果你抱着睡衣都準備休息了我還在加班,還要面對那個抱着塑料袋不放的變態,huck!」
「那您想我怎麼樣嘛?」
「你剛才不是問我這柄鎚子用來幹什麼嗎?我跟你說噢,它呀是我用來嚇唬嚇唬那個冥頑不靈的死變態的,但可惜番茄醬確實不太真實…」
露易絲臉上露出笑容,快要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以一種危險的目光看着尋星,
「不如,借你的腦漿用用好嗎?」
「肯定不好啊!您想殺我嗎!」尋星嚇得退後幾步,看着保持恐怖微笑的露易絲,他由衷地感覺到害怕。
「我現在就叫傑諾副總督下來幫您,您看如何。」
露易絲收回鎚子,想起工作還沒有完成,語氣開始認真起來:「不用了,傑諾副總督雖然厲害,但記憶處理方面他不夠專業,很容易過頭把人變白痴。」似乎是想起什麼,她撩了撩耳邊的長發:「而且他還沒有完成副總督的工作吧,上一年這個時期也是。」
轉過身,少女按下門把手,將門打開一條縫,疑惑地看着還在保持距離的許尋星,
「你不打算看看他嗎?」
門的後面,是一間寬敞的,燈光充足,並且類似手術室的地方,四周都有監控攝像頭。
尋星簡單掃視了一眼,這個地方他還是第一次進來,以往的他確實沒有理由造訪這裡。空間內大概劃分四個區域,靠近門的這邊似乎是討論對策的地方,矩形桌子上放着一些文檔,向內部望去第二個是儀器區域,這裡擺滿了尋星看一眼就頭大的各種複雜器械,第三個是隔離區,雖然空蕩蕩的卻能看見一層隔音玻璃,玻璃後面還站着兩位全副武裝的「迴廊」隊員。
最後一個區域,是用單向透視玻璃隔開的單獨區域,裡面坐着一個藍發青年。但是對方一直低着頭,尋星所處的角度觀察不到他的長相。
一位大白袍走了過來,手上拿着的是沾有番茄醬的螺絲刀:「前輩,不管用啊,這個傢伙話都不說了,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把他嚇傻了啊……」
哈?認為這能嚇傻人的才是真傻吧?
「放心吧,連他都嚇不傻更別說我們需要處理的傢伙了。」露易絲用胳膊肘碰了碰站在她旁邊的許尋星,後者則是裝傻笑了笑。
似乎是才注意到尋星,大白袍趕緊摘下頭罩,這是一位年輕的棕色短髮女性,年齡大概25歲左右,黑框眼鏡下的碧色雙眸能看出她有點緊張。
「你好,第一次見面,我叫柯爾斯汀娜·巴芬爾德,后廚部隊新進隊員,記憶處理部門實習中…那個…唔…請多指教!」說完柯爾斯汀娜向尋星鞠躬,尋星被她嚇了一大跳,匆忙一邊回禮一邊回應:
「迴廊隊員,許尋星,現任副總督秘書。」
柯爾斯汀娜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副總督!是那位副總督嗎?」她有些激動地抓住尋星手臂:「金色頭髮長得很好看的那位。」
該不會碰上傑諾的迷妹了吧?尋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對方的興奮,只好裝作淡定地解答:「我們第35號區域只有一隻副總督吧,如果你指的是傑諾,那麼就是了。」
「真的?真不敢相信,我一直聽說恩人大人也在這座大廈里,只是一直沒看見過…」柯爾斯汀娜稍微冷靜下來后,鬆開了手。
恩人?
尋星感到了疑惑,轉頭用目光詢問露易絲。
「她是被他撿回來的,確切的說是被傑諾副總督帶隊救回來的。」露易絲小聲地回答他,尋星不禁仔細觀察起柯爾斯汀娜來。
對方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膚色很白,棕色短髮能看出有細心打理過,再加上面部整潔,長相端莊漂亮,在她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研究人員的特質,除了那個還算勉強符合的眼鏡,倒不如說柯爾斯汀娜更像是一位很容易被搭訕的小姐姐。
等會兒,研究人員都是死板印象的只是電影帶給自己的偏見而已吧?
只是對方似乎誤解了他的視線,柯爾斯汀娜回想起了什麼,有些不知所措地擺了擺手,語氣開始變得慌張起來:
「我太失禮了,抱歉尋星前輩,身為恩人大人的秘書一定很忙吧……我是不是太擅作主張地稱呼您了?抱歉秘書閣下!」
看着柯爾斯汀娜又一次鞠躬后,尋星是真的不知道該作出何種回應,幸好站在旁邊的露易絲沒有讓他尷尬太久,
「冷靜點,柯爾斯汀娜,這傢伙和你一樣算是新進人員,如果從加入工作的時間開始計算那應該是他喊你前輩才對。」露易絲雙手叉腰,顯得拿對方的這種性格沒有辦法。
尋星也顧不上解釋,點頭贊同露易絲的說法,「主管閣下說的沒錯,我和巴芬爾德小姐一樣不過是新進組織的人員而已,不用對我加敬稱,直接稱呼尋星就好。」
「那麼…尋星前輩…」柯爾斯汀娜一邊觀察尋星的表情,一邊怯生生地提問到:「您是怎麼成為副總督閣下的秘書的呢?」
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露易絲就率先笑出聲來,她左手叉腰右手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柯爾斯汀娜,一針見血。」
在她的嘲笑聲襲擊中,尋星苦着臉向柯爾斯汀娜解釋:「說真的,我也不清楚,明明我只是一個剛來組織不到半年的菜鳥,副總督閣下就選我任職他的秘書。」
「真的什麼原因都沒有嗎?」
「真的什麼原因都沒有啊…」「大概…」
露易絲聽后笑得更開心了,柯爾斯汀娜則是再次鞠躬道歉,明明只有三個人但尋星卻有種混亂的感覺,想起還在批閱文件的傑諾,手裡的睡衣頓時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等露易絲嘲笑夠了以後,三個人才終於走到隔離區域前,玻璃後方的兩名「迴廊」發現露易絲靠近,立刻雙腿併攏立正站好:
「主管閣下。」
對於尋星,他們只是點頭示意問好了一下。
「辛苦了喲!」露易絲擺手回應,向他們側了側頭,兩人立刻推開厚重的隔音門。
「柯爾斯汀娜,向秘書先生報告一下狀況。」
「是,主管閣下。」柯爾斯汀娜拿出一部平板電腦,走進隔離區,轉身面向許尋星:「目標代號為C-29,塑料袋暴力犯罪的兇手,目前未經區域政廳核實,但根據哨兵的監視報告已經確認他主動襲擊組織人員2次,哨兵部隊兩人輕傷,迴廊部隊一人輕傷,詳細情況需要等明天政廳委派人員審訊,隨後交由區域政廳整理審核…」
「柯爾斯汀娜…」露易絲確認「迴廊」隊員離開后,關閉了附着在玻璃面上的麥克風。「說重點。」
「那個…我們接手C-29后立刻開始消除他的部分記憶,但是目標記憶部分相當的頑固,目前沒有顯著成效,我們打算通過關押,恐嚇,轉移目標的注意力,令目標不再執着於那段記憶后,再着手消除那部分記憶。」似乎是因為總結得有點複雜,柯爾斯汀娜吐了吐舌頭。
露易絲看着玻璃後方低着頭的塑料袋變態,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口提問:「我現在需要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傢伙一直處于思緒混亂的情況,再這樣下去會很麻煩,你和傑諾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面對露易絲的目光,尋星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解釋清楚:「傑諾出手了,政廳總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面對任務出現的緊急狀況,將言能力發揮到了超出定額的地步。」
「C-29之前保留了實力,不管你信不信,我判斷他至少達到C級最高段,接近B級威脅,也就是言能力評級為4的…」
「超出了定額,主管閣下,超出了定額…」尋星看了一眼柯爾斯汀娜,任務以副總督辦公室的名義下達,在形式上,這屬於私下請求。
露易絲苦笑,「雖然你們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就有預感了,但沒想到情況這麼糟糕。」她將手按在單向透視的玻璃上,思索着對策:「我們部門只能留他到明天早上,依照組織的工作流程,明天早上政廳上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人員審訊塑料袋變態。」
「就是怕他們認為傑諾隨意動用超額的言能力是在表達些什麼。」尋星撓頭,苦惱地說到:「原本以為能在報告上忽略過去,結果后廚到達現場后說根本無法解釋戰鬥痕迹。」
「傑諾超定額使用言能力,你以為戰鬥痕迹是能忽略的?突然地震還是星星砸地上?」露易絲將手貼在額頭上,嘗試把思緒轉移到另外一個方向。
「下屬被打傷了?不不不不,尋星連輕傷都算不上,哨兵那兩個沒什麼傷口,更別提她們知曉獲得假期后一臉這任務超賺的表情。」露易絲碎碎念的聲音輕輕飄動。
柯爾斯汀娜無法理解現況,但大概知道兩位前輩是想讓恩人出手的動機合理化:「不管怎麼說,讓那個變態失憶就好了吧?」
尋星搖搖頭,他認為露易絲和自己一樣是在思考着,為什麼副總督要對塑料袋變態動真格?
於是,當主導對話的二人同時沉默下來,柯爾斯汀娜在確認自己擁有的信息不足以支撐自己思考以後,偷偷拿出手機,嘗試回復堆積的信息。
沒有信號…自己身處隔離區…唔…
她也變得苦惱起來,只是內容恐怕和二位前輩不太一樣。
「如果能隨時聯繫到就好了…只用短信交流好麻煩啊,我真的沒有出事,在認真加班…」這次是柯爾斯汀娜的碎碎念,儘管只聽到零碎的字詞,但尋星的思路忽然清晰起來——
認真、展示、打擊、抓捕。副總督想要馴服塑料袋英雄?
露易絲得出相同結論,她感到不可思議地和尋星對視一眼,二人可沒空為互相的默契感到驚訝了。
「噫,為什麼要馴服塑料袋變態。」
「他只是暴力打人犯而已啊。」
柯爾斯汀娜被嚇了一跳,手機掉落在地上,她趕緊彎腰拾起,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沒關係的,我知道那是你父母向你確認深更半夜離開家的原因。」
露易絲沒有糾結柯爾斯汀娜的違規,但她不認為政廳會不糾結副總督的違規:「我會用常規手段嘗試消除塑料袋變態的記憶,如果在天亮之前行不通,我會擾亂他的記憶撐過明天的審訊。」
「擾亂記憶?能夠瞞住政廳派遣的人員么?」尋星說完發現露易絲像是在看傻瓜一樣看着自己。
「動腦子呀秘書閣下,政廳能派什麼人過來?這只是普通的任務,值得關注的只有C-29隱藏實力這一情況,如果派遣的人員特殊只能證明政廳在偷偷監視你和副總督。」
找到傑諾違規使用超額言能力的證據以及監視副總督傑諾的罪名,前者和後者比起來幾乎算是微不足道,哪怕政廳瘋了真的暗地裡調查傑諾,也不可能敢在明天的審訊里暴露。
也就是說,對策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就是記憶處理部門的工作,以及對於之後事項的探討:「C-29具有加入組織的潛力嗎?嘛…畢竟按照您說的,言能力4級,真令人羨慕啊…」
露易絲卻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才言能力4級的雜魚,居然讓我加班對付他,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她扭頭看向尋星,怎麼想都覺得是他的錯,於是露易絲又開始感到十分的不爽:「想要單槍匹馬對抗我們組織,說明他只是個小屁孩而已,空有能力沒有智商的,我們組織里還少么。」
「言能力評級為4級耶…這算是罕見人才了呀。」尋星把腰彎得更低,想要讓視線齊平塑料袋英雄的臉,但他還是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
「區區4級頌文者,我不覺得有什麼罕見可言。」理所當然的語氣,就像評價超市裡的蔬菜一樣隨意。
尋星想起露易絲的評級,必須承認和她們一同工作是十分考驗自己自信心的行為。
「拜託,主管閣下,您是組織里最寶貴的人才之一,但您真的理解4級頌文者這個概念嗎?一千個擁有言能力的人裡面都不一定會誕生一位評級達到4級的稀有頌文者。」
一旁的柯爾斯汀娜扭捏了一下。
「也許以您和副總督這樣的頌文者為砝碼才能影響整個組織的等級,但稀有頌文者卻是組織高級人才的核心組成部分。」
柯爾斯汀娜輕輕推了一下眼鏡框。
「畢竟像您這樣的超級頌文者是可遇不可求的,副總督那種就更加無法定義,因此,一個組織稀有頌文者團隊能力幾乎直接決定該組織關鍵行動的效率,他們才算是組織的主力。」
柯爾斯汀娜害羞地低下頭,就像很不擅長應對誇獎的小孩子。
尋星察覺到了異樣,但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
「什麼時候我們的主力頌文者增加了這麼多…」
尋星覺得不甘心,很不甘心,自己自從來到這裡接觸的女性幾乎都是比自己言能力評級更高的頌文者,明明應該是難得一見的高級人才卻像是超市裡的胡蘿蔔一樣遍布自己周圍。
「再次向你介紹,」露易絲踮起腳尖拍了拍柯爾斯汀娜的肩膀:「柯爾斯汀娜·巴芬爾德,我的助手,實習人員,擅長感知相關能力言能力評級4級的稀有頌文者。」
柯爾斯汀娜紅着臉慌張地低頭鞠躬。尋星又不知道該作出何種反應了。
難道我應該再來一次自我介紹嗎?「許尋星…言能力評級…2級。」
柯爾斯汀娜驚訝地想要捂住嘴,但又覺得這會十分失禮而放棄,只是閃亮亮的大眼睛沒有掩飾住自己的疑惑,這種天真多少有些傷到尋星的自尊心了。
有必要嗎?秘書這個職位有必要要求任職人員是稀有頌文者嗎?不就是聽起來好聽一點,看起來有氣勢一點,工作上理直氣壯一點…
越想越傷心,尋星不禁感慨原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對對方也是有好處的。
為了防止他羞愧到辭職,露易絲將笑容壓縮成最高限度的微笑,她在那扇厚重隔離門的控制器上輸入了密碼,待到顯示屏上浮現UNLOCK字樣后,示意柯爾斯汀娜關閉桌面上的麥克風,隨後轉身看向尋星:「東西都交給柯爾斯汀娜,你來這裡是為了和他對話吧,接下來就是你這位秘書的工作時間了,請盡量說服他。」
尋星認真地點了點頭,將思緒強行扯回到工作軌道上,向前踏出一步輕輕按住門把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恢復了一點冷靜。回頭向露易絲確認,看到主管閣下「加油」的手勢后,開始一邊思考着措辭一邊調整呼吸。
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是否清醒,但自己是很想證明的吧,向新人證明傑諾選自己擔任秘書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用力地握住門把手,金屬的稜角微微刺痛着手心,再次深吸一口氣后,果斷地轉動門把手,他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隔離門…
另一視角
—泰爾·格恩斯蒂爾—
這已經是第幾個小時了?
泰爾張了張口,但房間內沒有其它人,詢問也毫無意義。距離自己躺在病床上被搬運到這裡已經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寂靜與不安已經逐漸讓他失去對於時間流逝的感知,腦海內的時鐘彷彿靜止了,自己似乎正在迅速脫離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動動手臂,清晰的束縛感依然存在,就像自己被埋在了土壤里,除了頭部和手掌,其它部位被固定得死死的,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衣服並沒有更換,相反原本布滿灰塵的外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只是附着在上面的青色熒光顯得極為反常。
恐怕這就是衣服會變成鐵塊一樣牢不可動的原因吧,真是十分高效的束縛手段啊。
泰爾已經嘗試過用能力打碎這層束縛,得出的結論卻是自己雖然能夠保持清醒,但凝聚起來的注意力無法調動能力,自己的腦海似乎被那隻蘿莉動過什麼手腳。
蘿莉,一隻很可愛的蘿莉,誇張的白袍也掩蓋不住她的魅力,所以自己才會對她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她似乎因為工作不順利才摘下了頭罩,握着一柄金屬鎚子威脅自己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全部忘掉,多虧了與她的對話我才總算明白自己並沒有昏迷太久。
昏迷…自己為什麼會昏迷。忘掉…到底想讓我忘掉什麼。
難以思考,泰爾的記憶逐漸褪色,他只記得自己看見了鐘樓,看見了貓,看見了人,之前好像還在追逐着什麼,青空般湛藍的線條劃過,自己的記憶就此中斷…醒來后,依稀記得的疼痛正在消散,恐懼也似乎失去了根基,只留下疑惑,自己似乎曾經面對過什麼,那種感覺就像隕石快要砸中自己卻又突然消失只剩下一顆接近停滯的心臟一樣。
記憶的斷章若隱若現,他能記得自己的言語,心情,動作,卻不知道是與誰在對話,是對誰憤怒,是向誰發動攻擊。無法拼湊,泰爾甚至遺忘了時間順序。
但唯有一點,曾經被握住心臟一般的壓力,以及它導致自己的意志瀕臨崩潰,這些刻進身體里的感受,都是毋庸置疑的回憶。
就像落入井內的鐵鏈,只要能夠牽動一端,就能讓它重見光明,而能夠做到的人,此時正好來到了泰爾的面前。
黑色短髮,紅色風衣,雙手放在口袋裡,英俊的面龐附着着嚴肅,口吻卻是截然不同的平靜:「T閣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絕對認識這個人。
「看來我之前向閣下作過自我介紹,但很抱歉我忘了閣下的名字。」
「許尋星,格恩斯蒂爾志願會長,很高興再次認識你。」青年這麼說,向泰爾伸出右手。
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束縛,泰爾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如此果斷的挑明身份。
「不是虛假的信息,」那雙眼睛捕捉着每一寸變化:「如果是英雄先生的話,應該能明白吧。」
與這個青年對視,泰爾所能做到的只有拚命搜索記憶,已經貧瘠的思考能力又活躍過來,腦海里,輪廓浮現,線條勾勒,顏色填充,本應屬於自己記憶的畫面開始清晰。
「居然直接衝過我製造的障礙,老實說,我被你的勇敢嚇了一跳呢,英雄。」
那場風暴…
「原來那場風暴的造就者正是閣下,有如此強大的能力,我的昏迷,大概也是你的傑作吧…」
青年似乎愣住了,他扭頭望向後方的牆壁,那裡還站着什麼人嗎?
泰爾稍微偏斜視線,他後方那堵牆壁空空如也啊?
「嘛~你就當作是我的原因好了。」青年的行為讓我產生了一點懷疑,人找到了,貓,鐘樓又在哪裡,離自己活動範圍最近的鐘樓也有好幾公里,自己為什麼會去到城市郊區,難道自己追逐這位青年…不對,憑對方實力,這點說不通,看來,對方和自己一樣隱藏實力了。
「我們…我把你引到郊區再實行抓捕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不引人注意…」
「為什麼我們要掩蓋自己的存在?」
「為了不被人們當成是怪物。」
「這隻對於個人而言。」
他開始在泰爾面前來回踱步:「實際上我們都在為一個目標奮鬥。」青年的視線鎖定住泰爾,「告訴我英雄,你認為言能力者,他們的社會責任該由什麼樣的行為來詮釋。」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泰爾回答:「保護弱小,遵守法律,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他人。」
「哧。」聽見嗤笑,泰爾越來越堅定自己會被抓捕的原因。但青年似乎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嘲笑毫不遮掩地掛在嘴角。
「那是電影里才會出現的超級英雄,格恩斯蒂爾,他只能生活在電影里的環境。」青年停下腳步:「現實世界裡這種行為只是為了一己私慾打破法律而已。」
「法律是為正義服務的。」泰爾沒有猶豫半分。
令他驚訝的是,青年點了點頭,對自己的觀點表示贊同:「我們終於有一個共同點了。」
泰爾繼續加快思考:「閣下難道自認為正義?」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能夠感覺到這並不是因為懷疑,而是對自己的提問表示不屑。
「英雄閣下該不會認為我們像電影里的反派吧?」
還不像嗎?泰爾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這種非法囚禁毫無正當性可言。
「只為同類的利益而成立的組織,哪怕違反法律也要保護同類。」重新開始踱步,嘲笑仍舊掛在嘴角:「我猜這是你對我們最好的評價了。」
不然動機說不過去,這種組織成立的理由只有兩個,不被世界所影響,或者,
影響世界。
「無聊的猜測,」他嘆了口氣,彷彿已經懶得嘲笑自己:「我先聲明,我無法保證你能理解接下來的對話,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組織的成立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
泰爾當然不會把青年的組織想得太簡單,但他有預感這將會顛覆他一直相信的一些觀點。
「超人的存在會被認可,這是為什麼。」
「因為他執行正義…」
「這只是其中之一,但不是最重要的。」
「因為他沒有傷害到無辜人士…」
「因為他只有一個人。」
「…」
「只有一個人的超人才是超人,他只能影響到這個社會很小的一部分。」
似乎是為他準備了思考時間,青年停頓了一下。
「超人打破法律執行正義,那是個人的英雄行為,對他的思考與判定並不複雜。」
「…」
「但如果超人有近一百萬位分布世界各地,那超人就不是超人,而是階級。」
「…」
「一位超人並不足以撼動法律,但一個階級能。法律是這個社會的基礎,超人階級如果存在將會徹底顛覆這個社會,前提是這個社會願意承認超人階級的存在合理。」
「…」
「但依組織的預測,超人階級將會面對的,很可能不是友善的握手,而是冰冷的槍口。因為按照現有的法律制度社會框架而言頌文者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的。」
「…」依然只有沉默,泰爾不清楚自己是聽得入迷了還是無法反駁。
青年再次嘆了口氣,這次感慨的對象似乎不是泰爾,而是這整個世界。他彎下腰,抵近對方的臉龐:
「所以我們要學會隱藏,在這個世界準備好接受我們之前,我們要教會,抑或是強迫超人們隱藏,為了不破壞我們所生活的地方。」
連呼吸都能夠感受到的距離,傳達的卻不是壓迫,而是對於信念的執着,對矢志不渝的認真:
「這邊的歸這邊,那邊的歸那邊,我們用那邊的世界來稱呼現世,用這邊的世界代指自身,時刻警醒自己必須將兩個世界隔開。」
有些自豪,有些悲壯,這份苦笑背後的意義泰爾不確信自己是否能明白一點。
「天空之下,我們的存在被這個世界否定,但是我們不能去證明這個世界是錯誤的。」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在一張薄紙上寫下了什麼,隨後將它塞到泰爾的上衣口袋裡:「明天早晨過後你就可以離開這裡,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再在這裡相遇,就不要製造那些會暴露大家存在的麻煩。我是犧牲我個人的休息時間來告訴你這些的,不要讓我的說教沒有效果。」確認紙片被放好以後,他拍了拍泰爾的口袋:「這是我個人聯繫方式,如果你有興趣加入我們組織,我願意告訴你更多。」
青年直起腰,轉身比了個手勢,走向厚重的隔離門。離去前,他對泰爾說了這麼一段話:「如果懷疑的話就請用你的雙眼來見證吧,站在我們的身後,看看我們的工作,再來決定是否加入我們,我們的信念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厚重的隔離門打開后,耀眼的白光湧進房間刺痛着泰爾的雙眼,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周恢復了寂靜,這個地方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另一視角
—???—
晚風呼嘯着奔跑在無人的街道上,散落的花瓣輕輕飄動着,拍打在一個人的腿上。
那個人拿着手機,獨自屹立在寒風中,不斷地重複撥打一個電話號碼。
在嘗試幾次都無法撥通之後,他拔出手機卡,將其重重摔落在地面上,抬起右腳,狠狠地踩向那枚芯片。
沉悶的響聲,伴隨地板出現的網狀裂紋,手機卡變成碎片。而他,則喘息着將手機放回上衣口袋。
焦慮會讓人失去理智,適當的發泄是維持冷靜的有效手段。他將雙手插進褲袋裡,兜帽下的視線警惕地掃射四周。
在確認沒人看到以後,他抬頭望向天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不安地變動着站立的姿勢,褲袋裡的雙手似乎是在發抖。
一段時間后,他恢復了平靜,再確認一次四周狀況便開始移動,快步離開破壞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