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蜂拥而至的踢踏声仿佛死神的呢喃,嘈杂的脚步声昭示着危险的靠近,林勿忘往阴暗的小角落中退去。出口肯定被封锁,要想从出口逃出去估计是不可能,林勿忘只能静静呆在还算隐秘的地下监牢中等待时机。

这无疑是场狩猎,而他则是那匹被狩猎的小狼。

值得庆幸的是,地下监牢的灯光并不明亮,在黑暗的小角落中还存在着一线生机。林勿忘走到一推储藏用的木桶里,将自己的身体塞了进去。

如果运气好还能在这里找到一两个落单的搜查者,届时他可以换装潜入其中,从而获得逃出去的机会。总之,现在的任务就是隐匿和逃跑,“试验品”早就被运输入了囚牛堂,他的目的已经消失,已经没有在呆在这里的理由,只不过林勿忘在方块密闭房间的发现的疯癫老人还是让他感到迷惑—那个老人为何被关押在貔貅物流的地下监牢中?还有石砖小房间内传出了“血清”是什么东西?“试验品”和“血清”到底有何关系、为什么貔貅物流要运送“试验品”去囚牛堂、囚牛堂中的母体是何物………

总之,先解决掉现在的问题再说,以后的事情等自己逃出去再说,林勿忘屏息凝神,全部的精神放在自己的听觉上。

--还好,听到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林勿忘确定了只有两个人,确定了没有其他脚步声后,林勿忘耐心等候貔貅物流的人靠近。

穿着保安服装的两个中年男人慢慢靠近了木桶,两者手中的手电筒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隔间照亮,林勿忘闭着的眼睛微微微微颤动有些不适,长久的呆在黑暗中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突然被强光照射有些不适应,所以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嘴角浮现一抹嗜血的笑容。

当手持手电光的保安看到木桶中带着狼人面具的林勿忘时,瞳孔缩成针尖一粒,嘴巴已经张开就要往外提醒身边的同事,他要拼命的呼喊周围的同事过来,然而,喉咙中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一只利爪透过他的胸膛,他的眼睛往下看去瞪的浑圆,手电无力的落下却没有摔在水泥地上发出吵闹的声音—林勿忘左手接住了手电,然后扶住即将脱离倒地的保安,将他平放在水泥地上,保安那双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往他同事走去的狼人,已经没有的喉结企图发出一点声音,然而他的嘴里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咕噜声罢了。

另一位保安还在探索废弃物堆,黑暗之中突然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他昏了过去,林勿忘将两个两个赤裸的保安塞进木桶,然后打着手电混进了人堆之中。

偌大的地下监牢中塞满了穿着保安服的保安,保安服上除了腰上撇着的警棍还有一样东西尤其显眼,林勿忘不会不认识保安服下露出的像是数字七样的黑色物体—那是枪,连枪都准备好了,这是要铁了心抓住活着杀死他啊,林勿忘浸着少许血渍的右手往衣袖里缩了缩,若无其事的往后门前进着。

保安们打着手电四处搜寻着早就混入其中的林勿忘,每一间方块小牢房都被保安们搜的一干二净,他们的行动很迅速,如果不是那两个踏入杂物间保镖,林勿忘恐怕会在一大推的灯光中暴露,然后被数十把黑漆漆的手枪给射成塞子。

地下监牢现在很热闹,除了皮鞋踏在水泥地上清脆的脚步声外,还有一些杂物被砸碎的声音,一群保安接近了林勿忘曾经呆过的杂物间,但是林勿忘同时也接近了他刚进来时的后门。后门没有人把守,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居然还有后门这种东西,林勿忘想起腰间的一串钥匙,想起那个肥胖如猪的老总,恐怕这条后门就是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建造的吧,幸好,老总没有用到这道后门,而这道后门给林勿忘逃生的希望。

走过这条走廊,再左转一百米就会到达后门处,林勿忘只要顶开头顶的暗门,他就可以到达106房间,只要到了室外,林勿忘就可以为所欲为。

在散乱的人流之中,林勿忘在一个十字路口听到了两个略微耳熟的声音,林勿忘略微一撇--一个穿着类似于古国历史中的刺客袍服装的男人出现在他视线中,黑色制服上有着复杂的云纹雕饰,制服胸口位置上挂着一排金色的流苏,几颗金灿灿的铜扣整齐的在制服上排成一竖简约不失大气,黑色制服的下摆长到膝盖处,下摆边缘的料子上染上一层紫红铜色,紫红铜色沿着制服的边际线从袍服的下摆处一直蔓延到头顶的兜帽处,紫红铜色的边缘线刚好将袍服的黑色完美封锁在中间。

因为黑色兜帽的缘故,林勿忘无法看到兜帽下男人的脸,但是在林勿忘看到黑色袍服男人时,黑色袍服男人同时抬起头看到了林勿忘,两人的视线在人流中碰撞。

黑色袍服男人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并不知道C101026大人在看什么,从尖嘴猴腮男人的喉咙中蹦出了一个尖细的声音:“C101026大人,如你所愿,我们已经派出了足够的人手搜查那只小狼崽子,这下他插翅难逃。”

黑色袍服男人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林勿忘收回了视线,继续左拐入了十字岔口中,而黑色袍服男人向着右边的岔口中走去。

随着地下监牢的一阵呼喊声,林勿忘顶在了走廊中的暗门,在保安中翻开杂物间的木桶发现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的时候,林勿忘已经站在106房间的地板上了,随后将书柜推会原位,他看了看106房间依旧昏迷的工作人员后,走出了106房间。

一切都如此轻松,是这样的吗?林勿忘感到有点不踏实,就如此的走出了貔貅物流公司的大门?就这么简单吗?

不经意间与那个身穿黑色袍服男人视线交会,林勿忘看到和他一样年轻的面庞,只不过他俩的眸子里都透露着疲倦和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当林勿忘踏出貔貅物流大楼看到岗亭的那一刻,身子不免有点放松--终于出来了!还以为逃出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现在的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林勿忘总算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开始朝岗亭之外的大门走去。

……

然而,看到岗亭上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后,林勿忘整条右手腕瞬间膨胀数圈,狼爪再度现身,不仅右手,左手臂上的衣袖瞬间炸裂,他急速反身将两条狼爪横在胸前。貔貅物流大楼上的【貔貅物流有限公司】几个大字依旧重复闪烁着光芒,在楼顶上却爆发了一声恐怖的巨响,“嘭”的一声,夜空的宁静被打破,夜空中回响着恐怖的狙击枪响。

貔貅物流黑暗的角落中出现了黑色袍服男人的身影,他手上由冰雪凝成冰匕首随着在夜空中簌簌作响的袍服一起飞向了离岗亭不远处的林勿忘。

当狙击枪响的时候,林勿忘便全部都已经明了,这已经是场死局。

无论是15层貔貅物流老总送出的钥匙也好,还是地下监牢的搜索也罢,这些全部都不是必要的手段,当他踏入这栋大楼的一瞬间,当他暴露在无所不在的监控装置下,结局已经确定了。

为什么106房间外没有监控摄像头?这其实代表着貔貅物流的人已经猜到林勿忘回去15层找他们老总,同时也猜到那个傀儡会交出地下监牢后门的钥匙,所以他们实现拆掉了106房间外的监控摄像头,顺便随便在某处安装个针孔摄像头就够了。

他们就等着林勿忘进入地下监牢中,顺便再打草惊蛇,这样林勿忘势必会撤退,而大楼上的狙击手已经就位。

貔貅物流的设局者很聪明,知道在地下监牢中战斗势必会损伤貔貅堂一大部分战力,与其去堆性命换取林勿忘的性命,不如偷偷在背后给林勿忘致命一击,好一个兵不血刃!

当呼啸的狙击子弹越来越近,林勿忘的黄金狼瞳越发闪耀,亦如在黑暗中的明灯。

在子弹将要到达的0.05秒之内,林勿忘闪耀的黄金狼瞳在想些什么呢,他只是感到有些放松而已。

“嘭”的一声,子弹穿过林勿忘的身体打在水泥地板上溅起水泥碎石四溅,左肩上炸开一朵血花后彻底的垂下,透过血淋淋的鲜血看过去,左肩和胸膛之间隐隐有白骨露出,几缕肉丝勉强联系着左臂和左胸之间的联系。

在狙击弹击穿林勿忘的一秒之后,一把冰匕首刺穿了林勿忘的腹部,黑色袍服男人并不想给这匹恐怖的狼人任何生存的机会,他想看到林勿忘心脏停止跳动之后才能放心,编号C不会有任何仁慈。

即便黑色袍服男人不动手,林勿忘就算在狙击下存活下来,在遭受腹部的重击后,在这场冰雪之中他不可能有任何存活的机会,但是黑色袍服男人再次拔出了冰匕首,对着无法奄奄一息的林勿忘心脏捅去。

理论上经历过枪击和刀伤之后,身体是无法动弹的,但是,林勿忘是狼,是一匹绝境中的孤狼,所以,他就算死,也要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狼魂—逐日”

一头在火焰中燃烧的狼人在黑色袍服男人的瞳孔中逐渐显形,那把冰刀并没有因为林勿忘的变化而停顿,而是朝林勿忘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鲜血飞溅然后被冻成血渣,同时被火焰包围着狼爪穿刺了黑色袍服男人的胸膛,黑色袍服下的男人眼眸里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刺穿了胸膛还能够动弹?

他还想思考,思维却断开了链接,最终灵魂归于寂灭。周围传来一阵嘈杂声,貔貅物流的保安人员全部冲了出来,林勿忘努力睁开了一下疲惫的眼眸,无数的人朝蜂拥而至像潮水般袭来。

已经无法逃脱了,所以他选择闭上了眼睛慢慢等待着死亡,手脚一点一滴变冰冷,嗅觉和听觉慢慢迟钝,林勿忘回想起曾经完美的时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结束。

“暗之轻语—阴影”

突然间,天空归于黑暗,林勿忘感受到一团温暖的感觉传到胸口,接着从他的头顶上面传来了一个美丽且空灵的声音:“我还是有点用的,对吧。”

******

明月市中,夹在月兔山和望月山之间的一颗枯木之上,大祭司李强达依旧如平日一般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明月市的风景,他忽地发出几分感叹—今年的天气似乎比平时还要寒冷,不知何时能见到明月市的雪花呢?

心中有所感叹,于是便提起笔准备在翻开的书上写些什么,然后,他突然感受到桌子那边的安静少女正盯着他看,他回眸一笑,虽然这副笑容可能本质上是猥琐的,但奈何大祭司的父母给了他一副英俊的脸庞,于是乎,大祭司的回眸一笑便带有些书生韵味,放在那些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眼里足以挑起满眼桃花,可是……他尽全力施展魅力的对象是我们的圣女大人—冷,其结果可想而知。

冷就是冷,冷的本质就是冷,冷这个少女存在的意义就是冷,所以当你看到冷的时候你就会想到古国的飘雪,你就会想起雪山上洁白无垢的雪莲叶子上的冰晶,她是每户人家做饭时烟囱上缥缈的炊烟,她亦是逢年过节时天空闪耀的烟花,她随处可见却是触不可及,这就是冷--某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珍贵之物。

于是乎,我们亲爱的大祭司将手中的笔利索的放下,然后端起手边的咖啡慢慢酌饮,脸上的笑容消失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他看着枯木上开裂的树皮感觉脸上有种灼热之感,此时我们亲爱的大祭司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咖啡真好喝。

今天真的好和平,藏书室的温度依旧那么适宜,桌那边的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于是脱掉了有些厚的冬衣继续看书,我们亲爱的大祭司眼神不由自主的斜瞟,瞟到少女有些单薄的身材上面,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夕冷身子还是弱了些,还是要多次吃饭才行,所以今天晚上就叫许久不出门的夕冷一起去李记吧。不过,今天早上好像来了通电话,好像那个谁谁谁还没到,诶,算了,管它呢,我们亲爱的大祭司可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正当他准备享受与圣女大人之间的宁静时候,对面正在翻书的冷主动开了口:“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是谁?

“你是说柳白?”

“嗯。”

大祭司大人顿时回想起了上午那通电话,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我这就去联系他。”

突然之间,冷感到有点头疼,于是揉了揉头上的太阳穴,“……还没到旷野镇吗?速度有点慢。”

“到上午为止依旧还没到旷野镇,估计是因为林氏姐弟出了状况,自从一年前,他们主动切断了与阿瑟德的联系,我们便再也无法知晓他们的动态,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他们的离开。”

从七岁进入阿瑟德学习,从十岁开始狩猎恶鬼种,南征北战七年的林氏兄妹一声不吭的离开了阿瑟德,大祭司曾用某种渠道从侧面打听他们的消息,只知道他们回到了旷野市之中,便无法从侧面渠道知晓林氏姐弟半分消息。

征战七年,在阿瑟德贡献了汗马功劳,那次林氏姐弟的离开大祭司权当他们累了需要休息,然而,一年过去了,大祭司主动联系林氏兄妹遭到拒绝。在林氏兄妹背后的阴影庇佑下,大祭司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措施,所以此次派柳白前去也有探查林氏兄妹动态的目的。

要知道,自然种之间总是很容易相遇,就仿佛自然种之间有根不存在的红线般总是会将两者互相牵引,所以柳白照着阿瑟德安排在旷野市的线人亨利所提供的线索就能找到两人,大祭司估摸着柳白已经找到了两人才对。

此次的任务是整个旷野的危机,林氏兄妹不会不知道才对,而且柳白也是他们的同僚和后辈,作为猎人不仅有着对阿瑟德的义务同时也有着照顾后辈的自觉才对,大祭司唯独对从阿瑟德走出来的猎人的团结很有信心。

“我动用下权限。”

大祭司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样式奇特的手环,略微一滑,手环弹出了一个蓝光屏幕,大祭司输入了一串密码后,蓝光屏幕瞬间变成了红光屏幕,刺眼的红光警示使用者应该处处小心。

大祭司手环上的界面是阿瑟德管理系统的终端,其中的密码只有阿瑟德的极为重要人物知晓,圣女冷、大祭司李强达、会长璎珞齐都是知道密码之人之一。

大祭司输入了柳白的手环编号,终端上浮现一行冰冷的文字:不在服务区内。

【不在服务区之内】

阿瑟德手环的信号强度可以穿透到1000米深的海洋之下,也可以传达到上万米的深空,甚至能达到穿透地表达到300米的地下。

大祭司得出结论:“这小子进去了,不知道带没带队友。”

“我打一下那位的电话。”

那位自然是林氏姐弟的养父,他自称为:海姆大叔。

过了一会后,冷关掉了电话,“没有,一个人去了。”

大祭司听到电话那头的结果大叫了一句:“卧槽,这小子牛逼啊,居然敢一个人挑战B级任务了,我还……”大祭司望着低头沉思的冷收敛了不正经态度,“我的意思那小子成长的挺快的。”

悻悻然的笑了一下,大祭司扣了扣有点痒的鼻尖,他刚才实在是不该说那种话,因为他觉得柳白这个少年开始值得他尊重了。

“要不要派人把他捞上来?”

“……最近的猎人小队在哪里?”

“最近的恐怕也要三天时间,现在要想赶过去是不大可能。”

“三天……太久了,我需要立刻、马上!”

冷的强硬态度让大祭司有点吃不消,“最近的就算不分昼夜的赶路也要两天,考虑到旷野镇恶劣的天气,猎人们需要充分的休息。”

“两人时间但愿来的及,强达叔,等他出来后就终止任务,旷野镇和矿野市的状况有变,鱼龙混杂,此次的任务有太多的变数,柳白不容有失,强达叔,”冷声音顿了一下,“带他回来。”

大祭司明白此时的圣女在想些什么,圣女大人一直如同机械般做出最为理智的回答,只是这次未必有点着急了一些,但是判断无疑是最为正确的,所以他充分的尊重冷做出的决定,“强达这就去办,”

……

冷继续低头看书,青葱的手指翻过古籍老旧的书页,她凝视着一排排漆黑的文字,心中默念了一遍,觉得还没有充分理解句子的意思,于是将手指指向要读的句子,白皙的指头滑过一个个文字,她脑海中反复解读着这些文字企图将它记住,然而还是没有成功,所以她又读了一遍,终于将此句的意思理解明白。她的眉头得以舒展,习惯性的挽一下耳边的发丝却再度陷入小小郁结当中—她的指甲在滑过古籍时不小心将书页划破,刚才才记住的句子还没有来的及回顾就已经遭到了破坏,于是她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开始了攻克下一句晦涩难懂的古句。

此时,枯木之内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片幽蓝花瓣盖在冷的指头上,冷轻轻挑开了那片碍事的花瓣,视线继续停留在古籍上,但是挑开花瓣的指头指着的句子偏离了轨迹。那晦涩难懂的句子在古籍上花了冷一段时间才重新找到,她揉了揉发涩的眉间,视线落在被挑开的幽蓝花瓣上—冬天怎么会有幽蓝花?

冷拾起幽蓝花瓣,指间的幽蓝花瓣花香钻入鼻尖,沁人心脾。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花呢?你啊,真是让人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