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我给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女人、宝石、权力我通通给你。”

一脸污渍的可怜男性祈求着掐着他脖子的“猛兽”,只要“猛兽”愿意,他的脖子和空易拉罐没有区别。

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似乎动摇了,他粗重的呼吸扑打在奇哥的脸上,奇哥一哆嗦,地面上多了一滩水渍。

黑暗中的人影笑了一下,奇哥谄媚的漏出了满口黑牙了,然后奇哥眼睛一直,双脚一蹬,脸色涨的红紫,一股蓬勃的鲜血从奇哥的脖子里飚射出来,林勿忘厌恶的甩开了手中的人形,任由人形在地上翻滚失去活力。

“死不足惜。”

死亡对这种渣滓来说太过于轻松了,林勿忘甚至恨不得将他扒骨抽筋,做成人彘折磨一辈子。可是林勿忘还是抑制不住那股怒火,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爪子。兽化能力对理智带来的影响挺严重,以后尽量少使用兽化吧,林勿忘盯着长达2寸的爪子想到。

“大哥,找到了。”

一个身高不足林勿忘一半的孩子说道。

“在地下室。”

那孩子满眼噙着眼泪,用胳膊抹了一把眼泪之后,朝着倒在血泊中的奇哥狠狠的踩着,一脚接着一脚,一脚比一脚重,仿佛要把他全身的力气全部倾泻在奇哥身上才能减轻他的愤恨。

“畜生!畜生!”

宽阔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声稚嫩却暴戾的叫声。

林勿忘没有阻止那个孩子,而是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笼罩了他的面庞。

“又一次来晚了……对不起……阳阳…”

那孩子全身沾满了奇哥的鲜血,连脸上都是血渍,只不过脸上有两条竖直的白痕。林勿忘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阳阳,阳阳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姐姐……我的哥哥、姐姐……全都……”

“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阳阳,不怕,林哥哥帮你报仇。”

轻轻安抚着阳阳,林勿忘的双手微微颤抖,瞳孔在刹那间变成了竖瞳然后隐去。

粘稠的鲜血一直流到楼梯处,然后一阶的掉落,最终流入到黑暗之中……林勿忘都不用想都知道黑暗之中是什么东西,阳阳的哥哥、姐姐全在那里,身体支离破碎呆在一个个小罐子里…

高厦之下必有阴影,说的就是繁华的旷野河东了吧。林勿忘今天杀了一个奇哥,可是阴影之中还有万千个奇哥,这条路,看不到尽头。

旷野之西多孤儿,旷野之东多孤魂。

一架桥,两个世界,三种命运。

林勿忘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也是个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自己的生母是个陪酒女,而且生母死的挺早的,要不是有个大叔愿意抚养自己和姐姐的话,恐怕早就成旷野的孤魂了。与其拖着一个丑陋的身躯苟且于世间,遭受世人的唾弃,还不如当个孤魂恶鬼来的实在。从小到大就被当成一个怪物看待,人间的人情冷暖他完全感受不到,唯有同样境地的姐姐和廉价养父才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这样的,还不如一死了之,还很痛快。可是当他回到旷野脱离养父的束缚后才发现,世间竟有比恶鬼种更恐怖的物种,他突然自己的身体好像还有价值。可惜仅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无法肃清着丑恶的世间的,他总是——来迟了、对不起、抱歉……

——极乐天堂之内

棕黄的威士忌在瓶底来回翻滚着,顺着玻璃瓶口滚入到林勿忘的咽喉之中,火辣的威士忌灼烧着咽喉,所有的一切全都在威士忌中得到解放。

威士忌被打翻在地,“啪”刺耳的一声,酒瓶碎裂,棕黄的酒液流淌了一地,旁边立马传来几声骂骂咧咧的声音,然而当出声的人看到林勿忘的眼神时,立马机智的闭上了嘴。

“酒、酒,给我酒。”

酒真是个好东西,醉生梦死中所有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所以有了借酒消愁,可惜酒却是堕落、逃避的象征。

林勿忘趴在桌上伸手去拿兔女郎盘中的酒,然而却怎么都勾不着。

“我的酒呢?快给我。”

双眼模糊的林勿忘此时俨然一副醉汉的模样,一身酒气和酒吧里那些醉生梦死的人没有区别。

“别喝了!”

一个略微熟悉的人影浮现在林勿忘眼前,但是人影层层叠叠在一起,于是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四五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兔女郎。

“谁?”

“我!”

来者是阿文,一个在酒吧之内的打工女。

“是你啊……别碍事。”

林勿忘举起一瓶见底的威士忌仰头灌下,酒瓶里一滴酒水都没有留下,他“啧”了一声甩开酒瓶,空酒瓶咕噜滚到阿文的脚边,然后停住。

“酒呢?快拿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你都……”

揣着盘子的阿文站在桌旁,昏暗的光线下阿文瘦小的身影十分单薄,视线昏花的林勿忘看不到阴影下她的表情,但那一定是非常落寞的。她所认识的“小狗”虽然不苟言笑、沉默、从他满身伤痕来看,“小狗”一定背负着很沉重的过往,不管眼神多么凶恶,也不说他脾气也有点反常,但是“小狗”一定是抱有善意的。

“与你无关,你就是个送酒的,还不快把酒给我!”

酒、酒、酒,三句都不离酒,这还是她认识的“小狗”吗?

“林…你不能再继续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我没见过你喝过酒,你在勉强自己,告诉我,林,今天发生了什么?林!”

“一直唧唧歪歪的很烦啊,我的酒呢?!啊,在这里。”

藏在阿文手中的威士忌被发现,林勿忘一喜伸手去拿,却受到了阻拦,阿文死死的抱住那瓶威士忌不松手。

“你不能再喝了,林!”

“不给我是吧,好,我自己来。”

桌旁凌乱分散的酒瓶密集的分布在卡座四处,已经无法容纳人落脚了。瘦弱的阿文死死的抱住了那瓶威士忌,生怕林勿忘夺走,可是就凭阿文的力量怎么可能阻拦身为优秀自然种的林勿忘呢。林勿忘稍微一用力,阿文便是无法抵抗,可是林勿忘真的没有抽出那瓶威士忌,阿文将全身重量压在威士忌上面。

“碍事。”

林勿忘冷冷说道,喷出一口酒气后,推了一把阿文,阿文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向后倒去,威士忌自然而然的滑到林勿忘手里。

咬开瓶盖,林勿忘坐在沙发上痛饮一口,说道:“离我远一点,你这个好管闲事的女人,我不需要你,离我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要我了吗?”

“说什么要不要,我什么时候过你,不要误会了。”

“你说真的吗?”

“谁要你着多管闲事的女人,烦死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林,我不要离开你,原谅我。”

“啧,说了几次了,不要像条癞皮狗一样粘着我,你难道没有自尊吗?”

林勿忘一大口一大口灌着火辣的威士忌,高纯度的酒精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他的话语逐渐变得更加烦躁起来,恐怕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狠心吧。

“我不信!林,你再说一次。”

阿文睁大眼睛还是无法相信从她熟悉的“小狗”口中听到[我啊,从一开始就非常讨厌你,最讨厌了。]

“哼,听清楚了吗?以后我们互不相干,你还是那个酒吧的服务生,我是游荡在黑街的流浪汉,我就算是死在街头也不需要你的关心,懂吗?”

托盘砸在瓷砖上面的声音被电音所覆盖,林勿忘依旧大口灌着威士忌,似乎威士忌就是他的全世界,阿文的惊慌失措与他无关,从此她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舞池中突然出现慌乱声,慌乱声一直蔓延到酒吧门口,直到门口飘进丝丝冰寒才停止。

“干杯,为了这狗屎的世界。”

林勿忘举杯大吼。

“我说,这样真的好吗?你这个样子真的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根本不像你啊,衔着尾巴的小狼。”

柳白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橙汁,叹气道。橙汁?在高脚杯里装橙汁?没错,你没听错,是橙汁。干马天尼的味道至今让柳白记忆幽深,所以他宁愿忍受着别人怪异的眼光也要选择橙汁。橙汁它不甜?它不好喝吗?为什么一定要喝这种可以麻痹小脑的酒精呢?这橙汁没有任何副作用,它不香吗?柳白深以为然。

“龟孙,你没资格说我。”

“我……”

这货一直惦记着柳白占阿文便宜的事呢,柳白心想你不是一匹孤狼吗?怎么心眼比一直平头哥还小呢。

“可怜……”

“轮不到你来关心。”

“我说阿文,我可没有这种兴趣。”

“不要打阿文的注意,不然你活不过今晚。”

“你这人真的很白痴耶,你脑子里只装着对人的恶意吗?我可对你的女朋友没有半点想法!”

“我从来都是以最恶的意图去揣测他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是好人,包括我自己,简直烂透了。”

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烂透了,没救了,还有没用的自己。

“你还算有点良心,这样简单粗暴的甩开你的女人,你不怕她以后恨你吗?”

“离我越远越好,对双方都有好处,龟孙,你有了女人后也会这样想的。”

“我没有女人,但是稍微懂你的一点意思,做我们这一行,必须承担风险啊,怎么能拖累亲近的人。”

“龟孙,还算有点悟性。”

一直被人叫做【龟孙】柳白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他这人平白无故的骂人呢,柳白愤愤然道:“我不是龟孙,另外我叫柳白。”

“林勿忘,孤狼。”

林勿忘举起酒杯隔空示意了一下,算是敬酒。柳白也作势隔空举杯,但是那橙黄色的橙汁尤为显眼,就算眼花的林勿忘也不由得一愣。

“你怕是个傻子吧?”

接着柳白的杯中被倒入了一整杯威士忌,柳白苦不堪言,却还是将杯中酒慢慢饮尽。

“阿文,你真的不去追吗?可能这一分别就是永远了,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不需要,一个聒噪的女人而已,每天在我面前啰嗦,我早就不耐烦了。”

“说的挺干脆利落的,昨天你倒是来的挺快的,手下的力道有点狠啊。”

林勿忘突然嗤笑一声,把脚架在卓台上,拿着酒瓶指着柳白说道:“因为阿文救我一条命,我要还恩,算上上一次和这一次,已经还清了,我也没有什么负担,终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了。”

“哦,是吗,不包括死去的心的话,算的上完美的报恩了。”

“多嘴,我和她的事你最好不要多插手。”语气一沉,脸色一暗,柳白闻到一丝威胁的气息。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可不要后悔哟。”

“当然,我不要任何阻挡我的羁绊。”

“孤高的独狼不需要游离之所吗?”柳白沉吟了一下,点了下头,“的确有点果断,但愿这份果断不会致使你流离失所。”

“功成名就我嫌弃,温柔乡更是毒药我宁可挣脱,如今的我就像条断了牙齿的孤狼,落魄失意,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所以要当一条逼上绝路的疯狼吗?”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黑暗,我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我只希望我活着的时候,像阿文那样的女孩少点就好,至于我死后,这里的未来就交给神明吧,不过这个糟糕的世界根本不存在神明,所以去TM狗日的神吧。”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只有恶魔。地狱坦荡荡,恶魔在人间,神明早就舍弃了人间,神界说不定也是荒凉一片,白骨遍地。

这个男人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急迫的和阿文扯清关系,昨天和今天的反差如此之大,柳白嗅到了血腥味,不安涌上心头。

“我从小生长在普通人家,我有一个很好的妹妹,我有兄弟,虽然我爸对我不好,但是生活上还说的过去,我没受过多少欺负,甚至从小到大我就没过架,我没经历过黑暗的事情,我只知道人间很温暖,值得留恋。”

“呵,真羡慕你啊。”

羡慕吗?算不上多么幸福啊?比起普通人的时光,柳白的过去有点灰色啊,平凡之中夹杂着一点点的阴暗,但是有光芒照耀。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我不是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吗?只有一个姐姐,所以不要把你幸福论灌输到我身上来,我用不上。”

孤儿,柳白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柳白没有出身在旷野市中,根本不明白孤儿在旷野市之中的含义。孤儿,不可能凭空而出,是被父母遗弃了或者还是父母已经不在了?旷野之西多孤儿,多半是指父母不在了。旷野河西与河东的财富差距之大,在旷野大桥中间抬头一望便可知晓。同时,为什么偌大的旷野之西多孤儿,旷野之东为什么多亡魂?从夜晚的旷野大桥那两道大拱门,从矿野河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大嘴,吞噬着来自旷野河西的年轻肉体。

“对不起。”

“不要摆出那副恶心的表情,我最讨厌那个表情,我不需要同情,我确实是孤儿,可是我好好的活到了现在,所以能不能把你那副恶心的表情收起来。”

这是林勿忘所剩不多的倔强了,从小到大,到离开旷野市到回到旷野市,他最讨厌的是有人说他是孤儿,然而施舍给他东西。他又不是乞丐,为什么要接受那种自以为是的同情,真是令人火大。孤儿也是有自尊的,因为没有了父母的关怀,所以自尊比谁都强烈,比谁都要渴望长大。

“我只是想说,总有一个人会默默的关注着你,你受伤了,她会心疼,你不在了,她会失眠……”

人重要的是什么?金钱?身份?权力?美色?都不是,是生命,而且是有着羁绊的生命。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消失是世界上最悲凉的词,以及死亡。

一句“他消失了……”或者“他死了……”代表的含义能让人掩面痛哭。

“.……死,也要有所作为。”

沉默了,彻底的沉默了。

柳白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不,这个和柳白有着相仿年纪的男人的决心,林勿忘有着绝对要去做且绝对危险的事情,和柳白不同,柳白是不想去做却被迫无奈的去做,这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两人的觉悟决然不同。打个比喻,柳白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猪八戒,而林勿忘则是一心想要护着唐僧西天取经的孙悟空,可惜的是,林勿忘和柳白现在为止都没有孙悟空和猪八戒的本领。抱着这样的觉悟的话,总有一天,林勿忘会消失在旷野之中,而柳白或许会活的长久一点,但最终也会走向毁灭的结局。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存在的,只有空间和时间是永远存在的。

柳白一直想做改变,却改变不了他曾是普通人类的事实,他害怕死亡……而猎人,总会在一个陌生的场所悄悄落幕,和一头垂暮的大象一样……

这种猎人精神在林勿忘上有充分的展现,毫无疑问,他是名真正的猎人。

“那么我也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了,祝君武运昌隆,后会……无期吧。”

柳白做了个标准的抱拳礼,这是他留给林勿忘的最高敬意,无论如何,虽然林勿忘明确表示不帮助柳白这次任务,但是林勿忘对于现在的柳白来说值得尊敬。

柳白的战场在龙穴山,林勿忘的战场在旷野市,彼此的目的不同,便不相为谋。

“后会无期。”

一口一口灌着威士忌,他眼角余光浮现了柳白的背影,“你以后也会有这一天的,只要干我们这行的,都会!”

永远都无法相信的一件事,昨天的甜蜜还停留在耳边,今天就已经化为泡沫,阿文目光涣散呆呆坐在家中简陋的暖炉旁,其实暖炉并没有散发丝毫的温暖,但是阿文的手依旧机械般伸出烤手。

烤炉没开,室内温度很低,阿文的手脚冰凉,但比起身体,心中更是冰凉。

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自己真的很烦人吗?

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对了,他曾经开口说要带我去旷野市最高的高楼看看的,还说要在那里买一间房送给我,可惜没有了。

他那件破破烂烂碎成几块布的衣服我还收着,他说还要,我等他来拿,看来没用了。

他说等以后有钱了就不准我酒吧当服务生了,还说要买条项链,看来是没戏了。

他说床上冷,我就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个大功率的暖炉,以后只能一个人独享了,以后没人跟我抢了,再也闻不到他的臭脚了,真好。

他说他曾经喜欢我……可是他刚才说他讨厌我……

他说……

他说……

他说过很多话,你傻傻的听,因为他不喜欢说话,所以口中每次说的一个字你都记得,你都当真了,你真的以为可以海枯石烂,却是海不枯石不烂。

他说过会保护你……

“什么嘛,到头来结果还不是骗人的嘛?”

搞得自己和条被遗弃的小狗般,亏刚遇见他的时候还说人家是条狼狈的“小狗”。亏她从垃圾堆捡了他回来,满身伤痕,一看就是惹了麻烦的样子,若不是她恰巧看见了林勿忘,冻也要冻死他。为什么自己要捡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呢?狠下心装作看不见就行了吗?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到头来自己得到是恶报,为什么自己非得承担这份痛苦啊?

所以忘掉吧。

阿文从卧室里拿来了一大堆“记忆”,一件件的将“记忆”点燃,“记忆”烧出的烟有点刺眼睛,刺的阿文的眼眶红红的。

当最后一件带着血渍的衣服在盆中燃烧,火势正旺,“记忆”逐渐被火苗蚕食,阿文发疯般将火盆打翻,不管那件正在燃烧的衣服的温度有多高,阿文的手碰到火苗的时候就被灼烧了几个水泡,那件残存的衣服终于被抢救了回来。

阿文觉得,这件衣服还是留着好,就当给自己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