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忧虑啊？”不蹦一跳地走在河边的石子路上，宫莉莉忽然转身看着苦瓜脸的赫兰同，“现在看来你还是蛮不幸的嘛。我就勉强同情一下你好了。”“我才不要一个吸血鬼同情我。”当然，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说，赫兰同能做的，只有一屁股坐在了临近河边草地上的一条长凳上，双手撑在自己的身后，仰头看着河面上流光破碎的霓虹灯倒影，“莉莉，能给我讲讲，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吗？”“地狱？”显然是被赫兰同这个突然而又有些诡异的问题惊讶到了，宫莉莉愣了一下，随即鼓起腮帮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同样仰起头，满脸难受地思考了好一阵子，身子灵活地轻轻一跳，坐到了赫兰同身边。这让赫兰同浑身一颤，多多少少着实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稍微向另一边挪了一点。宫莉莉没有管他，声音淡然，语调平静地开口：“我没去过多少次地狱，但那里没有人类说得那么恐怖，没有岩浆没有油锅。有的，只有黑暗，寒冷，还有莫名其妙的压抑。”她伸手，张开五指，掌心朝向天空，淡淡的光线下，她的手显得又纤细又娇嫩，完全不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怪物才有的手，“我也说不清，反正比伊甸园要可怕的多。”“那人间呢？”赫兰同看着宫莉莉的侧脸，心跳的节奏忽然加快了，“地狱和人间比......”“说实话，人间可怕多了。”说着，宫莉莉收回五指，手臂也跟着垂下，放到了身侧，微微闭上双眼，“我第一次知道人是那么可怕的生物的时候，我真怀疑天父创造出了他最失败的产物。”“那你......”赫兰同满腔疑惑，还想继续问什么。但话刚出口，宫莉莉的手指已经竖在他的唇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睁眼看着赫兰同，眼神里居然有了一丝喜悦，“因为我曾见过，父亲创造人类的意义......”
她忽然收声，双目如炬，目光好像带着温度一般灼烧着赫兰同的脸，深邃的似乎想要把他吸进眼眸之中。她的身子微微挪动，越来越靠近对方，直到与他的肩膀互相交抵，又轻柔又缓慢地逐渐前倾。赫兰同心下一惊，明明想要躲开，身子却不知为何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期待着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一样停滞在原地。两人越凑越近，月光下的影子几乎交叠在一起。
“赫兰，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好吗？”低声轻语，宫莉莉的声音没有攻击性，没有压迫感，却让赫兰同浑身寒毛倒竖。他不知道宫莉莉想干嘛，但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
“宫莉莉？”柔软的女声传来。两人迅速果断分开向椅子的两边，神色不自然而颇有些尴尬地甚至不敢偷看对方，只能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女孩儿身上。“殷音？！”宫莉莉胡乱地擦了擦自己发烫的脸，有些惊讶，“你怎么......”“哦，今天空气不错，我是出来夜跑的。”女孩儿双手叉腰，微微喘息着，温柔地微笑着说道。一身运动装将女孩儿的身材裹得前后有致，加之女孩儿本身不算美丽却能让人不由从心底生出喜欢之意的容貌和月光下的朦胧感，让赫兰同直接看傻了眼：“班...班长，你好努力啊。”“赫兰同啊？”看着宫莉莉身边的人，殷音也有些惊讶地笑，“没想到你居然约了莉莉出来啊。”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不怕我向老师打小报告？”“喂喂班长，虽说我知道你不会打小报告，”又气又恼的宫莉莉再一次涨红了脸，抗议般跳起来，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但你别瞎说啊。谁要和这种弱受约会啊！”
“你这么说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赫兰同轻轻地说着，叹了口气。
“行了，”捂嘴轻笑了许久之后，殷音柔和却不失霸道地继续开口，“已经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外面不怎么安全呢。”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瞪大了可爱的眼睛，“我是说，各回各家，懂吗？”“是是是，”想起前几天的遭遇，赫兰同连殷音话中的深意都没有品出来，急忙点头，“班长你也要小心啊。”“我可是你们的班长，你们的安全我有义务负责呢。”殷音笑着微微一挺胸，胸前两对柔软轻轻一弹，“我当然要以身作则咯。”
“真是......霸气地让人难以自制地无法拒绝呢。”看着沿着小路越跑越远的殷音，赫兰同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扭头就对上宫莉莉哀怨而吓人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怎......怎么了？”“好看吗？”虽然强装笑意，但宫莉莉的语气却极为凶狠，带着明显的杀气，几乎像是要杀了赫兰同一般，“上次看我的账还没算，现在又看班长上瘾了？”“我去，你可是吸血鬼啊谁想看你啊！虽然我.......”赫兰同被这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吓得在心里直骂人，嘴上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露出讨好般的微笑凑到宫莉莉的身边，“人家是班长，又是学生会长，我怎么够得上嘛......”“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宫莉莉扭头，“你给我记好了，在我的能力恢复之前，没人能够夺走你。无论是人类还是地狱的家伙！”“欸？”赫兰同的脸瞬间红了一层，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这......这算告白吗？”
“滚！”
......
“哈......”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迟鸣将额头抵在课桌上，又开了一盘游戏，“同子，下节什么课？”“啊？”从长长的发呆中被猛地吵醒，赫兰同愣了一下，扭头环顾四周，“这是第几节课？”“好吧......”关了屏幕叹了口气，迟鸣再次打开手机，“上午第三节，下一节自修。”说着再次趴在桌上，“靠你了，我睡了。”“老师下节课是不是要来检查笔记啊？”看着草稿纸上一堆一堆的奇怪符号，赫兰同耸了耸肩，再次翻开塞在课本中的《神秘学入门》，“你听了吗？”“你少看点恐怖小说什么都有了。”迟鸣接近打呼般的重重呼吸着。赫兰同迅速一把抓住他拼命晃，表情激动，语速更是快的惊人：“说了多少次了！这是神秘学！是一门学科！”“喂，喂。”看着窗口神情复杂的班主任，迟鸣一个激灵完全醒了，使劲指着赫兰同身后。赫兰同没有明白。此刻的他内心郁闷无比，自己喜欢神秘学没人理解也就算了，最近还被一堆玩神秘学的家伙扯进莫名其妙的麻烦里。
这怎么让人接受？！
至少在教室外站着的前几分钟，赫兰同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还没活几天的赫兰同已经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父母就从未见过面，记忆中那美丽的自然风光至今不知道是哪里，就连照顾自己的舅舅到底是干什么的，自己居然至今未知。“连从小开始仅有的一个女性朋友都是吸血鬼，”赫兰同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好像想憋回盈眶的泪花，“我的人生真特么是一坨翔啊......”
“别这么说嘛，”温柔却不是威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赫兰同睁眼，不解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面带微笑的殷音：“班长你出来干嘛？你也罚站？”“怎么可能？”殷音咧嘴笑了起来，“老师知道你没做笔记，让我监督你在外面把笔记补完。”说着递上两本本子，“怕你做不完，我把我的借你吧？”“班长......”赫兰同感动得几乎又要热泪盈眶，“你真是......太好了。”
“因为身材好吗？！”冷冽的质问让赫兰同寒毛倒立，机械地扭头，看着宫莉莉满是杀气的脸，再一次陷入不知该如何辩解的境地：“莉莉......我......”“宫莉莉，你怎么出来了？”殷音皱了皱眉，“还在自习呢，快回教室。”“我担心某个色鬼对班长不利，”宫莉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殷音，话中满是讥讽，“谁叫班长那么有魅力呢？”“别贫嘴了，”殷音好像完全不知道宫莉莉在讽刺自己，笑着嗔怪道，“快回去吧，不然让老师看见就不好了。”她单纯的样子，无论是在赫兰同还是宫莉莉看来，都好像是在挑战宫莉莉的嘲讽一般。
“这算......”感受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赫兰同再次懵逼了，“修罗场吗？”看着两个女孩儿你一句我一句的，短时间内没有收场的可能，赫兰同萌生退意。他轻声向着教室方向挪去，希望尽快离开战场，忽然，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传来，争辩中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这个方向。赫兰同大呼不好，但很奇怪的是，两人似乎有些惊讶。宫莉莉率先踏上几步，环视四周，疑惑的神色中带着焦急：“赫兰同！你跑哪儿去了？！”“赫兰同学？”殷音也轻轻喊着，迷茫地看向宫莉莉，“会不会去厕所了？”“他居然敢一声不吭就走？”宫莉莉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快步走向厕所，“看我不杀了他！”
“喂！莉莉！班长！我在这儿啊！”赫兰同一顿莫名其妙，快步上前打算追上两人，岂料一头撞上了一堵屏障，彩色花纹扩散，又迅速消失。“疼......”赫兰同捂着头，惊讶地一手扶在这面看不见的墙上，“搞什么......莫非？”他用力地捶打着屏障，“我靠！这又是什么魔法吗？”恐惧用上心头，赫兰同不由得冷汗直流，“快来人啊！快来救我啊！”
“奇怪了，结界中应该是看不到外面，也不能被外面看见的啊。”干涩的犹如枯柴摩擦炉壁的阴森声音从四周传来。然后，就在赫兰同面前，一道阔大的爪子伸出，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接近四米高的皮肤撕裂，创口变黑腐化的可怖怪物，那张没有皮肤包裹露着泛黄獠牙的嘴缓缓张开，粘稠的液体流下：“钥匙真的那么神奇啊，呵呵呵。”
听到钥匙两个字的时候，赫兰同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让他在被这怪物没有眼睛的前额“盯着”的时候，颤巍巍地开口：“你......是地狱来的？”“知道的不少啊，钥匙。”怪物低笑着，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莉莉丝教了你很多吗？把她支开是对的呢。”它伸出长长的指骨，在赫兰同眼前晃了晃，“果然，撒旦大人让法西弗那种垃圾来人间就是错误的——他连莉莉丝都对付不了。”“你......也想杀我？”很明显，极度恐惧之下的人说话是不会颤抖的：发声肌肉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根本没有力气颤抖。赫兰同现在真正明白了这个事实，毕竟他的声音细微地就像是蚊子叫一样。怪物似乎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我需要你来开启大门啊。”它一挥手，两人的身形渐渐破碎，融入环境，周围彩色的屏障也随之消失。
“莉莉，你进男厕所是不是不太好啊？”殷音无奈地笑着，跟着宫莉莉回到原地，“刚刚那几个男生差点吓哭了。”“不是让你抓着几个抽烟的吗，学生会长？”宫莉莉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着周围，“赫兰同这混蛋，逃哪里去了？！”
“他不在这儿了，”忽然沉下了声音，殷音的神色，语调，还有眼神都在一瞬间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变化，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有谁......带走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