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微地一颤,凛手中的黑色棋子掉了下来,玻璃制的精美棋子在接触到棋盘的一瞬间化为了细碎的玻璃珠。

“不好意思。”

凛从座位上匆匆站了起来,心中一瞬间的不安让她难以自己,向对面的对手说了一声,就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花花世界”。

外面难得地下着细雨,大高的电子屏上依旧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广告,流浪者依旧坐在街巷的暗处,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街道依旧,只是时间在匆匆流逝。

胸中一股压抑无法言明,凛就这么匆匆地穿上的街道,接连地和路过人的冲撞在一起,可是任谁想要抱怨的时候,抬头看见凛那张失魂落魄的脸都会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大概这就是这个城市最后的温情吧。

“不会的,不会的。”

凛瘦弱的肩膀在颤抖,她不敢去证实自己的想法。

细雨比暴雨更为容易忽视,却更容易打湿人心。

不知不觉,凛已经通过了新萨克森的边境哨所,呆滞地走向了荒野中,细雨之下,赤红的大地变得稍显温柔了一下,隐隐约约的霞光透过云层。

食髓知味的猎者在暗中窥伺着猎物,它们磨砺着自己的利爪和尖牙,渴望从这个瘦弱的肉体上获得满足。

细雨打湿了凛的长发,缓缓抹去了她发丝间的亚麻色,漆黑仿若夜晚的长发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容,平时嬉笑顽皮的面容也变得失魂落魄。

猎手越来越接近猎物,它们的血液在沸腾,它们的心脏在砰砰地欢悦着。

凛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细雨打在她的眼睛上,微微有些刺痛,双眼模糊,心中好像被人挖了一个大大的空洞,像是无底深渊一样,无法填满。

当第一只野兽踏入那个圆后,这只畜生的兴奋就彻底消失了,一道幽邃的视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野兽的脑回路非常简单,但它并不傻,它能感觉到,那是更高阶猎食者对于猎物的警告,如果自己向前一步,猎手将成为猎物。

野兽只是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本能地将自己的爪子收了回去,那不是它该踏足的,周围的伙伴也纷纷收回了自己的利爪和尖牙,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对方,然后它们悄然地退回到黑暗中。

眼睛完全化为黑色,如同墨汁一样的泪水涌出眼眶。

黑暗的家中,凛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湿透的衣服剥夺着她身体的温度,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有些发白,一旁的量子可乐完全提不起她的兴趣,曾经她最爱的饮料现在也毫无味道。

苏晓受艾丽丝的邀约前往美第奇宅邸现在还迟迟未归,苍崎凉子正靠坐在医馆里,抽烟发呆,小猫现在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玩耍着,谁都没有察觉到凛的异样。

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蜷缩在哪里,但要是有人错以为这只幼兽没有锋锐的獠牙那就大错特错了,以凛为半径,一个看不见的圆正维持,任何踏足进来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极圆么?”

白衣青年持着不符合废水镇风格的油纸伞,向穿破时空而来的旅客,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黑发披散,站在细雨中,很是吸引人的注意,但是看见青年领口的鹰纹,谁也不敢靠近,只是扫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青年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地一挥,指尖微微地擦过那个无形之圆,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同意,不削片刻,就踏步走了进去。

纵然不需要光,青年也很轻易地来到了凛的身边,凛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青年,青年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随手拿起的毛巾扔到了凛的头上。

“擦擦吧,瞧你这样子。”

凛默不作声地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攥在手里,她在等青年的另外一句话,让她崩溃的一句话,好让自己无法发泄的感情并发出来。

青年明白凛在等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死了。”

简单洒脱,毫不做作的三个字后,凛终于可以开始了自己的嚎啕大哭。

青年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凛的身边,看着这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痛哭,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就那么看着,直到凛哭累了,哭干眼泪停了下来。

一旁的青年看凛不哭了,就躬下身,拿起一旁的毛巾轻轻地为凛擦拭着脸,而凛乖乖地坐那,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举一动一样,最后擦完脸,像是哄孩子一样,青年摸了摸凛的额头。

“谢谢,逸先生。”

帝国御三家云氏新任家主云逸苦笑了一下,这很不符合他一贯那种洒脱放荡的性格,大概也只有在这个小丫头和姐姐面前,他才会这样,虽然有的时候,很多人会把凛和姐姐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但在云逸的眼里,凛就是凛,姐姐就是姐姐。

“人终究难免一死,只不过姐姐对于生没什么执着了,一心求死罢了。”

听了云逸的话,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云逸倒好,也不拘束,直接盘腿坐在凛的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我号称云氏最强,可在姐姐面前,我不过也是水中月影,岂能与当空皓月想提并论呢。”

凛默默地听着云逸说,眼神轻轻垂下,满是怀念之色,在凛的映像中,那个人稍微有些笨拙,却总是能爽朗的笑,丝毫没有任何的架子,却被所有人所尊敬。

“在这个所有人都渴求长生,权欲的时代里,姐姐前半生就好像翩翩然的诗人,一手仗剑,一手提着酒壶,洒脱地去追求自己所想,后半生,接任云氏家主,她毫无怨言,与第一意志至交甚好,家族中兴,而骨子里,她对于生并没有太多的欲望,对于死,自然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率性生,率性死,她恐怕最后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云逸拍了拍凛的头,凛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云逸。

“若是她放下不我,为什么还要选择死亡呢。”

凛想不明白。

“我不是姐姐,我哪知道。”

云逸冲着凛呲了呲牙,惹的凛破涕为笑,在凛的记忆中,云逸就是这么个率性洒脱,对于一切看法都和人不一样的怪人。

“要不要回去看看,送姐姐一下。”

凛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我也想送她一程。”

“那就抓紧走,帝国的飞船可等不了太久。”

“对了,我还没问逸先生,你怎么来这边的?”

众所周知,美第奇财团隶属宇宙人类联邦,联邦和第一意志帝国水火难融,堂堂帝国御三家家主就这么跑到联邦的势力范围。

“那个啊,联邦和美第奇财团的新任掌门好像有些小秘密,我只不过是借此溜上飞船的,没人知道啦,要不是不快点,咱们就回不去了。”

还是像以前那样胡来,听了云逸的话,凛笑了笑,向云逸伸出了手。

“那咱们回家。”

云逸把凛拉了起来。

“所以呢,你把我找来有什么事吗?艾丽丝。”

苏晓看着眼前的红茶皱了皱眉头,她并没有什么闲心喝茶,艾丽丝的诺言还有一样没有兑现,那就是关于巴哈姆特攻坚战的信息。

端坐在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的《创世纪》之下的艾丽丝漫不经心地品尝着红茶,手边放着的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希望你能陪我走一趟。”

艾丽丝拿起桌子上的信封递向苏晓,白色的信封上一枚黑色的鹰徽在闪闪发光,这个徽记就是烧成了灰苏晓也不可能认错。

“帝国?”

来自宇宙人类的另一大势力,第一意志帝国的邀请函。

苏晓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联邦和帝国常年敌对,这种私通敌人的罪行在联邦可以说是十恶不赦的,而刚掌握美第奇财团,重回联邦常任理事席位的艾丽丝手里居然会有这么一封来自帝国的邀请函。

红日战役中,苏晓作为赤风佣兵团的一员,响应联邦的号召,死战的敌人正是帝国。

帝国的崛起是在国家的概念已经从人类文明消失的百年之后,饱受联邦内部压迫的人们为了对抗联邦而建立的一个外表像是国家的存在。

而短短不过百年之间,两者的实力早已发生了变化,联邦在缓慢地衰落,凭借自己庞大的体积已经很难抵御帝国的进攻,从建国之初的那一片渺小的星域开始到如今占据人类文明三分之一星域,帝国日益强大。

面对陷入沉思的苏晓,艾丽丝还有另一个杀手锏。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姐姐苏暮还活着,就在帝国呢。”

艾丽丝向苏晓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而苏晓赤红色的眼睛仿若喷涌而出的熔岩。

“呐,我亲爱的妹妹,让姐姐再好好疼爱你一下。”

宛如神话中冰雪女神一般的少女端坐在中间有着黑鹰标志的圆桌前,手里拿着一把口琴,甜蜜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