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抱着一个装满食物的牛皮纸袋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诊所的门。
“门没锁。”
声音显得疲劳而干燥，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凛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诊所失火了，一股灰色的烟雾扑面而来，呛得凛有些喘不过气。诊所内烟雾弥漫，浓烈而刺鼻的劣质尼古丁味充斥在空气中。
“不介意我把门开开透透气吧。”
“请随意。”
凛把门拉大一些，好让呛人的烟雾飘出去，但就算如此，诊所里就好像被大雾遮掩着一样。
“凉子，你在哪？”
“这边。”
凛抱着纸袋子，寻着声音走在烟雾中，试图寻找声音的主人。
越接近声音源头，烟雾越刺鼻，凛忍着想要逃出去的欲望继续摸索着，然后凛渐渐地发觉自己脚下非常的柔软，低头一看，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天，你是抽了多少烟？”
凛不可置信地捏起了一撮，发现这些灰尘全部是香烟燃烧后的烟灰。
“不知道，一根接着一根，好像没完了。”
凛终于靠近了声音的源头，一个颤抖着的人影蜷缩在椅子上，本来丰满性感的身体变得消瘦干瘪，左手的香烟在不断地抖动着，烟灰缓缓地滑落，落在脚边垒成小丘。
曾经银金相间的长发现在像是干草一样枯黄，本来就已经有些发黑的烟圈现在像是个无底深渊，中间是一颗黯然无神的眸子。
最让凛吃惊的是，苍崎凉子本来正常的右臂现在只剩下了一截白骨连接在身体上荡来荡去。
“天，你怎么成这样了？”
“没什么，做了点实验，消耗有点大。”
苍崎凉子颤抖着将香烟放在嘴边，去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准确地把香烟叼着。
“该死。”
香烟被扔了出去，苍崎凉子动了动身体，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需要休息一下，一会还有事，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帮你。”
凛赶紧过去扶住苍崎凉子，帮她站稳。
“这样就行了，我需要点时间就能恢复，帮我拿罐子啤酒，我需要补充点液体。”
“好的。”
凛发开了苍崎凉子，苍崎凉子颤颤巍巍地站在烟雾中，试图性地掏了掏兜，却连个烟盒都抓不住。
还没走到冰箱前，凛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冰箱的门缝出流淌着绿色的粘稠液体。仔细检查了下，凛发现冰箱早就断电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腐烂了。
“你等等。”
凛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抱着购物袋，从两面抽出两大盒果汁。
“喝点这个吧。”
凛将果汁拆开，凑到苍崎凉子的嘴边，将果汁给她灌了下去。
“感觉好些了，好像活过来了。”
喝到一半，苍崎凉子狼狈地将果汁盒抢了过去，用自己干枯的手将果汁盒捏烂，任凭果汁淌了自己一身。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淌在苍崎凉子皮肤上身上的果汁渐渐地被吸收了，苍崎凉子的干瘪的皮肤稍微有了一点水润，凛见状，立马把另外一盒果汁也交给了她。
“我一会还要去朱利亚诺·美第奇那边，这边你就看着吧，这次应该没问题了，最后的调整也完成了，猫女和你提供的数据也非常重要，她的排斥反应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你又把你的血肉作为养分为她做调整了。”
“要不呢，你觉得还有谁的血肉有本事抗住亚太合金和暗物质熔炉的能量呢。”
苍崎凉子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扶你去休息吧。”
“没事的，死不了。”
苍崎凉子冲着凛比了比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直接脚下一抖，坐在一地的烟灰上。
“小野猫，她有给你说过，我是怎么认识她这个笨蛋的吗？”
苍崎凉子索性直接放弃了抵抗，直接躺了下去。
“没有，晓晓只说过，你是她的朋友。”
“朋友吗？”
苍崎凉子斜过脑袋，视线跃过凛，看着诊所的深处的手术台，苏晓静静地躺在上面，胸口轻轻地一起一伏，沉沉地睡着。
“确实是朋友就够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凛摇了摇头，但是在苍崎凉子认真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像，不过内心终究还是一个温柔的人。”
听了凛的话，苍崎凉子笑了起来。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至少大多数人对于我还是心存畏惧，无论我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会和我始终保持着一条线，认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自我救赎，怜悯，然后继续畏惧我。”
“唯独不这么认为的就是这个笨蛋，为了一点小事，和我一起大闹酒吧，然后仓皇逃命，我顺口告诉了她我的真相，她居然笑着大叫“这么好玩，黏糊糊的，就好像史莱姆一样，我以后就叫这个苍崎史莱姆吧！””
说到这，苍崎凉子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
“然后，她伸出手，“你不是没朋友吗？那正好，我就是你的第一个朋友了。””
恢复一些的苍崎凉子从兜里抽出一支烟，但是却没有抽，而是在手中摆弄着。
“连这个也是，红日战役的时候，就连我都绝望了，她却将这玩意递给我。“凉子，这玩意应该能让你冷静一些，而且我感觉香烟和你颓废的气质很配。”然后就把这最廉价的香烟交给了我，然后自己冲了出去送死。”
说完，苍崎凉子默默地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很怀念地抽了一口。
“然后这个笨蛋后来告诉我她不会抽烟，这个香烟是她从别人那要来的，想要安慰我下。”
“真是个蠢货，明明知道，当时就是谁死了，我都不会死的。”
“然而一天，这个蠢货却要死了，失去名誉，失去家人，死去，你觉得我能只是看着吗？我相信，至少她有一样不会失去，那就是名为苍崎凉子的朋友。”
说完，苍崎凉子勉强着自己站了一起，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就这样吧，这就是苍崎凉子和她的故事，不怎么感人，却很简单。”
“你全听见了？晓晓。”
“我又没聋，凉子这个笨蛋，我醒了她也没有察觉，一直在那抽烟，差点没呛死我。”
躺在手术台上的苏晓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坐在一旁喝着量子可乐的凛。
“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
苏晓试图性的向做起来，却发现身体很轻松，完全没有任何的疲惫感。
坐起来的苏晓第一反应就是一下子把凛的量子可乐夺了过来，然后喝了一大口。
“晓晓。”
“啊？”
苏晓刚冒出这个字，就被可乐翻上来的气呛得直流眼泪。
“喝太猛会被呛到的。”
凛冲着苏晓暧昧地眨了眨眼，苏晓无奈地叹了口气。
“给我说说吧。”
“说什么？明明是我让你说呢！”
凛装傻，摇了摇自己可爱的小脑袋。
“别装了，当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苏晓回想起自己初次见到凛的那天，自己躺在战场上，死神就在她的身边低语，当苏晓已经彻底放弃对生的渴望时，一只机灵古怪的小野猫出现了，然后等等自己醒来时，这只小猫就蜷缩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另外两个人都走了呗，毕竟大家都很忙。”
凛用手指捅了捅苏晓的鼻子，一脸的坏笑。
“而且我那来那么大的本事，你心脏被打穿了，骨骼被病毒侵蚀了，血肉基本全部都腐烂了，除了这个，估计还秀逗了。”
凛用食指像敲木鱼一样敲了敲苏晓的脑袋。
“嗯，看起来还真是空空如也啊。”
“行了行了，给我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晓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了凛的手指，她很焦躁，自从自己选择自甘堕落地活下去，她对一切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哪怕她自己的经历，苏晓也没有好好地思考过，甚至自己的身体，她也懒得再去打理。
但苏晓从未想过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些走在自己身旁的人，她们为了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对于她自己而言，这些所有人都可以让她献出一切，那么对于她们呢？其实答案是一样，所以才能走到一切。
朋友不是因为你堕入黑暗就会指责你，不肯理解你就强行拉起你的人，他们会默默地等你醒悟，坚定自己的内心，等你站起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并肩而立。
“晓晓，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站起来，弄清楚一切的一切，不论是你的失败，还是凉子的苦痛，还是艾丽丝的这件事，去做你自己。”
凛那乌黑的眸子就好像滴染在水中的墨一样慢慢地散开。
“你也一样。”
苏晓抬起手，轻轻地点了下凛白皙的额头，然后咧开嘴笑了。
“你们聊得这么开心，人家都不忍插话了的喵。”
小猫轻盈地跃上了手术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用那小舌头舔了舔苏晓的脸，喵喵地叫着，好像为苏晓打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