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喂!这位同学,该起床了!」

我没有再犹豫──

微往眼前被我打开的厕格内踏进一步,伸出手搭在这位穿连帽衫外套的男学生右肩上──轻轻摇了摇对方的身子。

然后,我察觉到──

男学生似乎开始抬起头来,有了意识──我看见、从那兜帽边缘逐渐显露出来的是、乌黑发色的浏海,以及底下一双尚未睁开、但似乎因即将醒来而轻微震动的眼睑。

男学生对我的呼喊似乎有了反应,「嗯……」他稍稍发出呻吟声,接着,终于打开了那双眼眸。

那一刻我稍微楞了楞──因为,那是一双完全意料之外的、漂亮得有如某种高级工艺品般的眼眸;即使是仍只有半睁状态的那双眼珠子,虽看着只是很正常的乌黑瞳色,可直觉上却感觉其反射出了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丰富的色彩──就有如那双眼里装下了一整个星空一般。

(我这感想也太夸张了点吧……)

我为了赶走脑海中这无谓的想法,向对方搭话道:「没事吧……?这位同学──」

「啊──!」

男学生突然大叫了起来──看来整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了,他一边拨开我的手,一边推开了我(害我撞到了厕格隔门的门板上,有点痛),冲出了他此前一直睡在了那里面的厕格。

风铃看见对方有想要直接冲出男厕的气势──举起左手,推了推男学生,「等等,先冷静、下来。我们、不是坏人。」

男学生这才停下了脚步──

同时原地转圈起来,很是混乱地不断交互看向我和风铃:「咦?怎……怎么回事?这里是男厕、还是女厕?我应该是进了男厕才对──嗯?」

这时──

男学生注意到了风铃身后墙边那3个──男厕里才会有的便器设施。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啊幸好幸好,这里是男厕。如果不知不觉间我进了女厕还睡了一整晚,那恐怕现在就是我的大型社死现场了!好险好险……」

这家伙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情绪高昂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刚睡醒的人。

这时──

他忽然往远离我和风铃的方向退开了一步,同时摆出了一副前后步上下手看起来正准备迎击似的架势──不过那看起来一点威吓性都没有,即使这位男学生真的会耍什么武术,可以他略显娇弱的躯干看着根本使不上力气,打人也感觉只会是刮痧而已。

「你……你、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男学生的声音在颤抖,「是断罪会派来的刺客吗!你…你们怎么知道我睡在这里?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快……快快从实招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就──就自我了断!」

(杀的是自己啊……)

不过──断罪会的刺客?那到底是什么鬼……?这位男学生看来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正常的样子──但至少现在应该先解开他对我们的误会,以避免他陷入更进一步的混乱。

「我……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在上厕所时发现这隔间好像一直锁着,所以才想办法打开了──」

我面不改色地──

尽可能以温和自然的口吻、撒谎了。

见我以谎言解释了──

风铃也突然补上:「嗯。闪师傅他、没说错。我其实是、伪娘──所以才、进来男厕了。很抱歉。」同时还举起两手各自比了不知道是何用意的V手势──可那张脸仍然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扑克脸。

「……」

沉默了一阵子。

男学生一直维持着相同的架势──不发一语。

果然我和风铃所作出的说辞实在过于强行解释了吗?仔细想想,如果是我在男厕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突然被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一男一女给叫醒,恐怕只会感到混乱得不行吧──光是要理性思考眼前场景到底是为何发生就已经颇有难度了,而这两人嘴上还说着像是强行解释的理由。

然而──

意料之外地──

「闪……?」男学生默念着我的名字,看向了我──他从各个角度观察了我的长相好一段时间后,忽然边举起手直指着我的鼻头边大叫了起来:「啊──!你、你──您就是那位!一般学部最有名的那位学长!月兔侦探事务所的闪学长──是吗!?」

「哎……?」

这回换我楞住了。

「肯定是吧!我的记忆力可好了──我在当初刚进来这间学校时,可是把校内知名学生都查了个一遍的!所以我记得──您和赤苹果学姐都是我们一般学部的大名人!」

「呃……」

不会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的?不可能──说来暑假时也有个自称爱上了我的新闻部女孩,那时我就感到奇怪了,我什么时候在校内有了从没见过的陌生人都认识我的名气了?

(真是奇怪啊……)

至少,在暑假之前──我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我除去在自己班里担当副班长,基本上在这间学校里并没有什么抛头露面的机会──即使真要找个有名气的理由,那也只能是特别有好奇心的人注意到月兔侦探事务所网页上作为侦探代理人被介绍的我。

可是──

那个网页上的介绍也并没有写我读的是哪家学校啊……

「请回答我!」男学生略有点刺耳的声音把我唤回到了现实──

他正以一脸认真且好奇的眼神盯着我看──

「您一定是月兔侦探事务所的闪学长吧?请回答我!这对我──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问题!可以说生死攸关!」

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不过看来──这位男学生也似乎特别强调着月兔侦探事务所这点?难道说他有什么事情想要委托侦探进行调查吗?可现在我和他能在这里相遇,应该只是一场巧合──

总之,我清了清嗓子:「咳咳……总之这位同学,先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冷──」

「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问题,但总之先冷静下来慢慢说,行吗?」我尽可能以不刺激到对方的语气制止道,「我确实是月兔侦探事务所的侦探代理人。叫我闪就可以了。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委托我们调查的么?」

听到我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男学生笑逐颜开了──不过,很快就又回到了略显凝重的表情:「有……有!当然有!学姐她──失踪了!」

「学姐……?」

「嗯!学姐是指──那个大富豪苍家的千金小姐苍星瑶学姐。她在昨晚──呃……!好像被外星人绑架了!」

随着男学生最后的那句宣言──

我顿时察觉到──我可能被卷进了某种远超我想象的麻烦事当中。也许这是某种命运──我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拒绝聆听这位男学生想说的话,就注定了我不得不触及这座天河未来都市不为人知的黑暗面的命运。

那一瞬间,我确实也透过这名男学生‧钟宇帆的双瞳看到了──漆黑一片的星空。这就是这个故事的本质──也是接下来不知道能否称之为故事的闹剧中的、永远都不会有明确答案的谜团。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很后悔我没能在这里抽手──我很后悔我在这里主动参与到了那位富豪千金苍星瑶的命运当中。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参与进来──也许,无论是对于苍家来说,还是对于被诅咒束缚住的那家侦探社来说,都会有更多、更好、更顺利地善后的方法,而我自己的生活也不会迎来如此巨大的变化。

我搅局了──我成为了、不被任何人所欢迎的、搅局者。

而这到底是好是坏──

就请先听我讲述──这场闹剧的始末吧。这场闹剧──以「遭遇外星人绑架的富豪千金」为起始,以「遭遇外星人绑架的富豪千金」为终结的闹剧。

‧●‧

男学生──自我介绍为潜力培训中学一般学部高中1年级的钟宇帆,在那之后向我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关于他昨晚,作为天文社的社团成员,跟着那位苍星瑶学姐(对他来说是学姐,对我来说是同学年)一起到宇宙科学综合研究中心进行观星活动的详细始末。

那期间,这位钟宇帆同学独自到7楼的休息空间休息──并且从展望窗目击到了水母状UFO的「事实」也、向我交待清楚了。据说,那扇展望窗朝向南方,而这位钟同学和那位苍家千金进行观星的方向则为北方星空──总觉得这当中有某种还说不上矛盾的违和感存在,以我说不上侦探直觉的观感如此判断。

之后,回到8楼观星瞭望台的钟同学,发现苍星瑶不见了──于是打电话向侦探社「断罪会」(这居然是侦探社的名字)求助。可是,那家侦探社的、据说平日钟同学很信任的一名侦探,作出了「星瑶小姐可能是被外星人绑架了」的结论,对此大失所望的钟同学逃离了宇宙科学中心,逃到这座月光石公园的公厕内,就在那其中一个厕格中睡着了,直到被我发现。

「等等……你说你逃出来了?明明发生了失踪事件,可你却这么容易就逃离现场了?」

在钟同学说明的途中──

我对于我明确感到疑问的部份提出了质疑。

结果,对方是这么回答的──

「我……我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断罪会,来了个外国人的新人侦探──好像懂点催眠术什么的。那个人用奇怪的方法对我进行催眠让我去睡……但那个时候我根本压根没感觉想睡!但我……我索性装睡了,结果那个侦探好像以为她催眠成功了,就没再理我了!所以就……嗯──我就这么逃走了,那速度可能是我这一生跑出过的最高速!」

「这、这样……」

唯独这个部份──我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催眠术?这听着也太可疑了点。

钟同学说──他在逃跑后,为了不被任何人有机会联络上他,竟将自己的手机利用浸水的方式破坏了并丢进了马桶里;我说你用得着这么过激吗?他说他是怀着抛弃过去一切的觉悟逃离了宇宙科学中心的──对他来说,昨晚的一切就是生死攸关的体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用他的死亡换取学姐的归来。我对此只能回应两声哦,越听越是无法理解这位钟同学的思维。

(可是……)

看来──那位苍家千金的失踪对他来说确实有如失去了至亲一般,虽然只是非常轻微,但我也着实明白了他之所以会表现出如此迫切态度的理由了。

(而且,那个叫断罪会的侦探社……)

我同时也非常在意──为何来自断罪会的侦探会作出「被外星人绑架」这种明显不现实的结论?而且是在只听了钟同学的讲述、并未展开详细调查的情况下?光是这点就让我觉得这事件非常值得调查──当然前提是,钟同学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啊……哥哥,这个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槽点的「失踪事件」。』

由于今天是上学而非工作的日子──

我并未佩戴那个投影器来学校──学校也严禁携带手机和电脑之外的任何未经申请批准的电子设备,所以到了我开始上学的时期,我只能回到以手机和小兔联络的方式了。

我在把钟同学告诉了我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小兔,并转达了对方想委托我们调查那位富豪千金失踪谜团的意思后,小兔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上述的吐槽。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就是想听听一向从一开始就能看穿真相的小兔妳有什么意见,才打给妳的。」

『我说哥哥,你妹妹才不是什么啥都知道的神啊……嗯──行吧,我想想……』

这里是──

从公厕出来后──我让钟同学和风铃暂时留在原地,自己则找到一处人烟较稀少的、能通往北区最北边密林地带的步道小径打了这通电话。

我抬头看了看从林叶间微透过来打在我头顶上的阳光──单手叉着腰等待着手机另一边小兔的回应。

『若要说我最直接的感想──那就是「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是字面意思啊──先不说那位钟同学到头来有没有付委托费的意愿,但他说的内容一听就像是编的。』

小兔的感想非常直接──

直接命中了我同样抱持的感想──在听钟同学讲述期间,我一直都有种在听对方说某种鬼故事般的、好像有可能发生但转念一想又只会觉得哪有这种可能的感觉。

『首先……苍家千金被外星人绑架了──这可真是不得了。即使不是被绑架──但至少应该是无缘无故失踪了吧?可以「富豪千金」这个身份来说,却没引起任何话题性。我刚上了潜培相关的SNS社交圈子粗略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相关流言。』

「这个的话……有可能正因为是那个苍家,那个大富豪,才能做到更彻底的消息封锁吧?」

『确实有可能是这样──不过……』

「……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真能做到彻底的消息封锁,那为什么会有像「钟同学」这样明显的漏网之鱼?而且还是因为钟同学找来的侦探催眠失败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

「……」

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也是、钟同学向我供述的内容中,我唯一没能听懂的地方。其他部份诸如目击到了UFO之类的即使有多么的匪夷所思、多么的费解,我还能当成一个鬼故事的正常组成部份去听;可到了委托侦探,侦探催眠失败,而他则趁机逃跑的部份──就开始有种逻辑乱套、故事失控的感觉了。

小兔不耐烦的声音也显示出她的观感跟我是一样的──

『说到底那位钟同学……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和那个苍家千金是什么关系?若单从他所述说的部份来看──他的出现就有如被过份刚好且露骨的巧合安排下来般……目击了UFO,外星人绑架的结论,催眠失败,逃到公厕里,被哥哥你发现──如此匪夷所思的过程、如此粗制滥造且荒诞的故事内容……我只觉得「开什么玩笑」──这当中也包括哥哥你喔,哥哥!』

「哎?我……?」

『哥哥你不是说你之所以会发现钟同学──是因为一个今天刚转校过来的女同学让你到公厕里看看吗?哈?这又是在开什么玩笑?』

「咦,这……就只是、巧合而已。」我搔了搔后颈,感到困惑,「那个转校生,说她是超能力者。」

『……哈?』

「没有办法。她就是这么说的。而事实上,我确实就是听她的,到公厕里调查──才会发现了钟同学。」我也开始略不耐烦地跺起脚来了,「我只是转告了事实而已。实际发生了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也只能这么说。」

『……』

小兔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下来。沉默了非常非常久。这大概是小兔的侦探生涯中我所知道的、最久的一次沉默了。

当她再度开口时,我都感觉我快要把地面跺出一个洞来了──

『……好啦,哥哥,你说的我大致都明白了。』小兔像是放弃了似地,开始总结了起来,『哥哥,这次你给我带来的这个委托……令我很不舒服,提不起劲来。所以我并不想接。』

「啊?提不起劲来?可妳还没跟委托人亲自谈过就作出这判断真是少──」

『我说了,我很不舒服。』小兔以斩钉截铁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语,『……总之,关于哥哥你今天跟我说的所有事情──我可能会记住并思考好长一段时间。但,委托方面我不会给予任何承诺……总感觉接了它只会让我产生越来越多不舒服的体验……啊,提不起劲来。』

「可是,那位钟同学,好像真的对他的学姐失踪一事很想不开的样子……」

『这世上一堆想不开的人每天都在自我了断──难道我们侦探要每个都去救吗?不可能吧。』

「……」

这完全是暴论──

可,无法给出任何理由反驳这暴论的我也确实存在于这里。

我只能叹气了:「哈……这真不像妳呢。我本以为这种一听就全是谜团的事件,妳会很乐意去一探究竟的。即使是多么荒谬的内容。」

『如果是平常那个抱着一半闹着玩的心态广纳各种委托的我,即使只是去搞清楚钟同学口中的UFO是什么鬼我也会很乐意地参与其中吧。可这次我说了──我很不舒服,提不起劲来。』

「所以说──妳口中的『不舒服』具体是指什么?」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啊。想吐的感觉──生理、心理不适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在那里蠢蠢欲动的感觉。』

「……妳这完全构不成回答啊。」

『倒是哥哥你,你好像对于我不肯接这委托很不满的样子?』小兔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对于对方突然的指责,心里却只是一片宁静:「差不多。毕竟妳是我心目中最无所不能的那个SSS级名侦探。」

『哼。』

小兔应我的这一声听着真的充满了对我这个哥哥的各种情绪。

『哥哥你想调查的话就自己调查个饱吧!反正不关我事了。』

没想到在最后的最后──

竟是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了。不过毕竟是我发现的钟同学,是我先主动介入到这次事件中的──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对我来说也只是理所应当的,我不能有任何怨言。

『反正事件发生现场的那个宇宙科学中心就在哥哥学校里,要不就试着带钟同学回现场看看呗?但接下来就别想再打电话过来问我意见了──今天我不想再听到哥哥的声音。』

「妳用得着说得那么决绝么……好吧。我也不能总依赖妳。」

『知道就好。』

「那……不说了。即使接下来的调查有任何成果,我也不会打给妳向妳报告的。」

『哼。自己一个好好加油吧,臭哥哥!』

挂断了──

小兔骂完她想骂的话语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

(这最后怎成了像是错都在我身上一般……)

不过,客观上来说──错的确在我身上吧。我早在风铃跟我说「有人」的那个时候,就有机会拒绝她让我到男厕里调查的要求──从而避免被卷入这场疑似富豪千金被外星人绑架了的事件当中。

只是──

实在有点放不下。

钟同学那异常迫切、走投无路的态度──让我难以视若无睹。

「不……我只是被谜团吸引了、而已。」

说到底──我也是个侦探。在小兔多年以来的影响下,现在的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侦探──对于明摆在眼前的、还未解开任何答案的谜团,我当然会本能地投身于当中,并尝试去透过调查自发性地找出任何可能的解答。

即使不依赖小兔──

也不依赖瞳姐──

至少,若只是调查的话──现在的我,或多或少都能做到……的吧?

(这不是完全没有自信么……)

「哈啊……」我发出了很没出息的叹气声──顿时略感到泄气了,也开始觉得为何自己会主动摊上这种麻烦事,而且还要在这根本没半个人的近密林地带被妹妹骂完后擅自地心情低落呢?

不过无论如何,我再磨蹭也只会无补于事──总不能让风铃和钟同学一直在公厕前等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这才把手机收回到裤袋里,同时正要踏出脚步时──

(嗯……?)

突然,我感到一阵违和感。

由于此前过于把精神集中在自己和手机上而没有注意到的──违和感。说是违和感,倒不如说是被什么人注视着的感觉。

我回首过去,遥望向密林的彼方──

「……?」什么都没有发现。视野所及范围之处都是树木、树木、树木,绿色、绿色、绿色,以及从林叶间能窥看到的天空蓝色,另外就是传入耳中的不知道是什么昆虫还是鸟类的轻薄鸣叫声。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不知怎的,我忽然有点想要脱口而出这句话;然而眼前这片密林也并没有偏僻到能酝酿出「深渊」的氛围,到头来在我回首的那瞬间,那似是被什么人注视着的奇怪感觉也顿然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眼的大自然,反倒让我有了想怀抱这片大自然的冲动。

(错觉吗……)

我摇了摇头,赶走所有并不存在的违和感后──重新踏出了脚步。

当我回到那座发现了钟同学的公厕前时──

我发现、正站在墙边等我回来的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不,他们并非在交谈──因为实际上,是钟同学单方面不断地在向风铃说话,并没有理会对方有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之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法公开与外星人见面,是因为各国政府的最高情报机构都隐瞒了尽可能多的外星人情报!比如美国的MJ-12、MIB,我们国家的507所、749局都属于负责收集并保存关于外星人最机密情报的机构!妳可知道在这个749局工作的人都是利用了外星人技术获得了超能力的非正常人类,比如黄延秋事件里的──」

听起来似乎在说很可疑的外星人阴谋论──

原来如此,钟同学是会忍不住想一直说自己兴趣的那类人啊。

我走上前,接近两人的同时,打断道:「我回来了。」

「哦哦!欢迎回来,闪学长!」钟同学边拉扯了一下他的兜帽边缘,边高举单手很有精神地向我打招呼,「怎么样?我的委托──愿意接吗?无论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付的!」

「嗯……这个嘛──应该、还可以吧。」我以暧昧的说法支吾其词,「所以……我想──应该、差不多可以开始调查了……吧。」

「开始调查!哦哦哦!越来越有那个感觉了呢!果然,说到侦探,就是得详细调查一番才好下结论。SSS级别的侦探调查,真是令人十分期待呢!」

「哦、哦……确实很期待──哈哈哈。」

我发出了干笑、假笑似的声音──

理所当然地,我脸部是没有笑的──这个表情并不存在于我的生态中,所以现在我这喉咙发出笑声可脸却是死尸脸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奇怪。

这时──

「闪师傅,真像、丧尸。」风铃忽然指着我的脸吐槽了这句。

我无视了她。

我扶了扶下巴稍微想了想后,才作出询问:「那……钟同学你要跟我一起去调查吗?就是回宇宙科学中心的现场调查……」

考虑到对方曾拼了命从现场逃离──

我必须把选择权留给对方──不能作出任何强迫。

「去!当然去!」没想到,钟同学却很爽快地答应了,「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目睹SSS级别的侦探调查──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棒的机会!而且,事件的很多细节,也得由当事人的我亲自到现场讲解才比较好懂吧?」

「哦、嗯……也是。」

拜托你别再强调SSS级了──这次失去了小兔支援的我越来越压力山大了啊。

这时,风铃又一次指了指我的脸,「闪师傅,脸都、青了。」补上了这一句。

也拜托妳别再对正常人应该看不出变化的我的脸部表情一直作出这种过于客观的描述。

我不耐烦地看向了风铃:「那风铃妳怎么办?要不要跟过来?」

「跟过去?是指调查、吗?」

「嗯。要去的地方也是我本要带妳去参观的宇宙科学中心……不过毕竟是要去调查,所以也没办法慢慢参观了。怎么样?还要去吗?」

风铃歪起了头来──

看来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不去了。」最后,她摇了摇头,脸上仍是无表情,「既然、闪师傅要、工作,那我跟过去、也只会、妨碍到闪师傅……所以、不去了。」

「好的。那妳知道怎么离开校园么?自己一个人能回家?」

「当然知道。请你、别小看我──闪师傅。」风铃紧锁起了眉头──看来我过于小看她的提问稍微惹她生气了,原来她也能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我们互相道别后──我和钟同学的两人,以及青风铃一人各自向相反方向踏出了脚步。

接下来──就要正式展开调查,针对「富豪千金疑似被外星人绑架」事件的调查。

实话实说──至今我对这个事件的认知全是来自于这位很可疑的钟同学的口述,即使说要调查暂时也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着手;我在路途上努力思考了起来──SSS级别的侦探调查到底是指什么,该怎么做才能实现符合SSS级名侦探身份的调查,真是令人头痛。

说到底,小兔她之所以是SSS级,无关乎于调查能力,毕竟她自己就只是个永远待在家里的安乐椅侦探;小兔的SSS级完全是仅对她推理能力的评价──根据已知线索推理、并找出真相的能力,如果从事件中抽取掉她推理的参与,那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存在着所谓SSS级的表演。

姑且,如果是往常的话──

小兔会为我和瞳姐定下所谓的「调查方针」──这当中或多或少都应该包含着SSS级别的判断。

然而这次小兔说她不舒服、提不起劲,完全不肯参与进来──

(要不我也学小兔那样,到时稍微披露点推理……?)

我内心浮现起这不自量力的想法,继续踏步于前往宇宙科学中心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