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家好,我是閃。我在這裡誠懇奉勸大家一句──所謂「泳裝回」里所發生的劇情,千萬都不能當真。

其實只要正常去想都能發現很多槽點和矛盾點──

首先,從一開始,包括我在內的全員6人所帶到泳池的裝備只有游泳圈和浮板──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既然這樣,沙灘球和水槍之類的東西又是從哪裡來的?郵輪上可沒有能租借這些東西的地方;再說,在那種全船人都能用的公共地方佔場子玩起水上排球對戰什麼的──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的吧。

其次,關於衝浪設施──即使瞳姐身手本來就多麼非凡,但也根本不可能一上來就玩得比多年職業衝浪手還要溜吧?什麼來回滑轉圈空翻的,尤其空翻的部份,怎麼看都太假了吧,會讓我很想建議這段的作者──要編也編得實際一點,別搞這些花里胡哨的。

更別提最早還在房間里時,我和千里那段因為我的誤會而對不上頻道的對話。現實生活中怎麼可能產生出那樣的對話?光一兩句我就應該能察覺到不對勁,而千里也不會一直不提諸如「泳裝」、「泳池」等相關關鍵詞──那段對話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虛構產物。

所以,也就是說──泳裝回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脫線是假的。

瞳姐的暗殺者宣言是假的。

高先生與唐先生之間的爭執是假的。

我和千里的所有互動也全都是假的。

霧霾里的泳裝回,薛定諤的泳裝回。

可即使是在這眾多的虛假之中,也還有一樣東西是如假包換的真實──

就是──雙馬尾的死庫水小兔手持水槍,躺在了充氣且裝滿水的兒童泳池裡,衝著鏡頭怪笑並作出了勝利手勢──的照片,這張照片已經完整無缺地被保存到我的手機里了。

那麼,無謂的廢話就聊到這裡為止吧。

這場前往海馬之虹島的海上郵輪之旅──也終於邁入了終盤。

‧♋‧

2026年8月20日,周四,早上9點53分──

這天是夢想之藍號即將抵達京都府京丹後市的日子,在前一天晚上我和千里都已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現在我們只需要換上外出用的衣服,把睡衣收回到行李箱里后,就隨時都能離開房間準備下船──啊當然還得等夢想之藍號完全停好在港口邊,廣播下達了可下船的許可后。

現在我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把睡衣收好在黑色行李箱里后,合上,拉上拉鏈,上鎖──最後則是把它立了起來。

我抬起頭,前方展望窗的窗外──京丹後市港口沿岸的景色已出現在了視野的遠方,離到達已經剩不了多少時間。

我轉過身,看向後方──

千里仍穿着水藍色的長袖睡衣裙躺在了那裡,手裡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還不趕快換衣服,等下就要下船了喔?﹞」

我站起身,來到千里的床邊──雙臂環抱胸前像是個囂張父親般提點了千里下船的事。

千里看了看我,然後視線又回到手機上:「﹝閃哥哥為什麼這麼心急?不是說,到時還得每層分批安排下船嗎?﹞」

「﹝即使這樣,妳也得準備啊。﹞」

「﹝行啦行啦,我心裡有數……我今天想要換個髮型,所以晚一點沒所謂的。﹞」

「﹝不對吧……這不是更應該早點準備了嗎?﹞」

「……」千里沒有理會我,繼續着她手上的手機作業──所以說妳笑得像個白痴的模樣是在做什麼?是在整理這幾天拍的照片嗎?可應該不用笑成這個憨樣子吧。

「﹝那我出去再散步一會兒。﹞」

由於書本都收進行李箱里了,所以現在我能打發時間的事情也只有外出散步──

我把千里一人留在1130號房,穿上外出用的鞋子后,離開了房間,踏上了漫無目的的散步之旅。

話雖如此,也並非完全沒有目的的散步──不,倒不如說完全只有目的,因為我突然想去找瞳姐,再加上今天應該也是我之前委託唐先生調查的事件報告書完成的日子,所以去找一下這兩個人是現在的我必須去做的事。

我先是下了樓梯,前往瞳姐房間所在的1030號房──

站到那鑲嵌有寫着1030號門牌的房門前,我握起了拳頭──「咚咚」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我再咚咚、咚咚、咚咚敲了好幾次門──一樣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任何氣息。

雖然我那過於受虛構作品影響的腦袋一瞬間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可當我打算回去時,看見──

走廊的盡頭那邊走來了兩個人影。

是瞳姐和唐先生。

隨着向這邊接近而逐漸清晰的兩人身影,我終看清楚了兩人的表情──瞳姐看起來好像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而跟在他身後的唐先生則在說些什麼,看起來很囂張的感覺。

「……那麼,妳就好好想想這條情報的意義吧──Eve小姐。」

在來到我能聽清兩人對話的距離時──

唐先生留下了這句話后,轉身就走了。

瞳姐仍然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緩步走過我的面前時──

「少爺?你來找我的嗎?」瞳姐忽然換上了平常那副親切笑容,以完全聽不出有悶悶不樂感的聲音向我問道。

「嗯,算是吧……」我只能這麼回答,想了幾秒,還是問了:「剛才唐先生跟妳說了什麼?看妳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哎?這……這只是我這邊的問題──沒事的。」

瞳姐說著這句話時雖仍維持着笑容──

可明顯眉頭微皺了下來,臉部肌肉也略有點不自然的輕微抽搐──看來,她並不想談這件事,即使是面對她所信賴和服從的少爺也不願意談。

沒事的──

這句話聽在我耳內是多麼冷淡──正因為瞳姐平時很照顧我,對待我和小兔都很熱情,現在她的話語才會顯得格外冷淡。

「……這樣啊。沒什麼,來找瞳姐只是想說等下下船的事。」

「嗯。我也得準備一下──等下我會打電話給少爺的,我們一起下船吧。」

「好……」

只簡單交待了這幾句后,瞳姐用她的船卡打開1030號房房門,「那等下見,少爺~。」果然還是很親切地笑着說完這句后,關上了門,同時傳來自動上鎖的聲音。

我跑了出去,用盡全身力氣全速奔跑──

最終跑出走廊,追到了升降機等候處──唐先生仍站在那裡等升降機中。

「哦哦,閃先生。剛才我有看到你喔,跟女僕小姐聊完了嗎?」

「哈啊……哈啊……我問你,唐先生──你剛才跟瞳姐她說了什麼?為什麼她會……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哈……哈……」

「我只是告訴了她一條情報而已,她怎麼想也跟我無關。因為情報是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

很像是這位優秀過頭的情報員唐先生會說的論調。

所以我也並不想跟他計較這些無謂的情報定義問題──

我走到他身前,直盯着他看:「我說的是……唐先生你自己。是你主動把什麼情報告訴了瞳姐嗎?」

「確實是我主動告訴她的。」

「那你──」

「情報雖是冰冷的,但也有適不適合知道這些情報的人。」唐先生無動於衷,推了推墨鏡,「我只是把一條我認為『這世上只有女僕小姐有資格優先知道』的情報說給了她聽,僅此而已。」

「只有瞳姐有資格知道的情報?這到底是……」

「是跟接下來你們月兔偵探事務所要調查的事件沒有任何關係的情報。比起這些──閃先生你今天不是有更加應該去知道的事情嗎?」

「……」

看來無論是瞳姐還是唐先生──都絕口不談關於她們剛才的對話內容。我本以為能從唐先生這裡問出些什麼,但我果然還是過於天真過於把問題單純化──所以,我也無謂再不識趣追問下去了。

畢竟──

如果在這裡惹唐先生生氣了,導致他不肯把我委託他調查的報告書交給我的話──那可就虧大了。

「……報告書,已經有了嗎?」

「嗯,有了。」唐先生自信一笑,「那麼接下來要怎麼發給你?」

‧♋‧

當我獨自一人回到房間──1130號房裡時,發現千里並沒有躺在床上,也不存在於任何我能直接看見她身影的地方。

碰。

我關上門后發現,洗手間的門正關着,底下的縫隙漏出了燈光──看來千里她在這裡面換衣服,以及打算要換髮型的樣子。

我趕緊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上去,翹起二郎腿,立馬打開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機,點開了唐先生髮給我的那份報告書──開始粗略地閱讀了起來。

根據報告書的前半部份所記述──

關於三船家夫婦死亡事件的情報,是由曾就讀於京都大學的一名男子於事發后約一年的時間點時所提供的──

事件發生在2019年8月4日的周日下午約兩點左右,一種能夠癱瘓血腦屏障的物質過濾作用,且能透過視神經、鼻腔呼吸、耳膜穿透等形式直達腦細胞,並透過向腦細胞內的靶組織釋放一種特殊激素以導致腦細胞的腫瘤化──如此具有高致命性的一種新型病毒,相信被使用了在本次事件中。

進行犯案的組織將大量這種病毒混入催眠氣體中製成一種特殊的混合式有毒氣體,於三船家宅邸室外,通過通風氣管將有毒氣體輸入到現場全體範圍內──結果造成了於起居室的三船夫婦死亡,家中其餘成員則由於其特殊體質(關於此特殊體質,情報透露者並未回答)而幸免於難。

……報告書的前半部份基本上都在說明病毒的特性、現場的構造以及犯案人員的裝備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新情報;大概也就現場的平面圖和照片讓我了解到了千里曾居住的地方是長什麼樣的──能算是收穫。

我飛快地讀着報告書,來到後半部份──

當中有一處整理了當時居住於三船家宅邸內的家庭成員列表,以及事發后各人的生命情況──

三船一兆 みふねかずよし 29歳 死亡

三船千鶴 みふねちづる  26歳 死亡

三船千波 みふねちなみ   5歳 生存

三船千里 みふねちさと   5歳 生存

噗咚。

這個是──當時的家庭成員表。除去千里以及她父母以外,還有個從沒聽說過的名字──

三船千波。

(這個人是誰……?)

我感覺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去思考,同時──至今許多的零散片段開始在腦內迴響起噪音。

“所以說……我在想,當時會不會是有另外的某個人在她旁邊支撐着她──”

“助けてください……!……私の…大切な…家族……たち……”

(請救救……!……我…重要的…家人……們……)

“──在未來10天內,妳所居住的王國將發生一場大洪水,如果妳無法拯救妳所珍視的人,妳將永久失去神通的力量──”

“我已……我已經──永遠都再、再也使用不了『千里眼』了……嗚嗚……嗚咽──”

現在的我已心急如焚──

我快速翻動起了這份電子檔的報告書,一直往後面翻──

終於──

出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用作對報告書中出現的人事物作一個參考用的──這張照片里的背景似乎是某個孤兒院般的設施正門口前,一對5、6歲左右的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妹,對着鏡頭露出笑容拍下的照片。

雙胞胎──

兩張都是千里的臉孔,都是綠毛──

但髮型不一樣。

右邊,兩手緊握放在腿前的、氛圍上較乖巧斯文的女孩子──其髮型就跟現在的千里一樣,是垂在胸前的低雙馬尾髮型。

至於左邊,對着鏡頭比了個勝利手勢,並且以左手輕輕摟抱住了右邊的千里(暫定)的則是──氛圍上感覺更活潑、更堅強、也更成熟的女孩子,她就是三船千波(暫定)嗎?和千里不同,雖然千波的髮型也是雙馬尾,但她是常見的那種扎在頭上兩側的側雙馬尾型。

雖然和現在的年齡有差距,但我能肯定──

照片中這兩個女童的長相,和現在的千里也是一模一樣的。

這時,傳來了洗手間門打開的聲音。

「﹝閃哥哥,你回來了嗎?看看我這個髮型好不好看──﹞」

我應千里的意思──

看了過去──

站在那裡的千里,已經換上了今天外出要穿的衣服──可我根本無暇顧及她穿什麼,甚至她全裸我應該都不會去注意她的身體。

這是因為──

千里現在的髮型,正是剛才照片里我認為是千波的女孩子的髮型──

那淡綠的長發──

於頭部的兩側紮成了側雙馬尾的髮型──

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活潑,也更加精神的髮型──

「﹝閃哥哥怎麼一直盯着人家看?難道現在我的髮型真的這麼可愛嗎?真是的,閃哥哥,你得直接說出來呀~。﹞」

不知為何──

現在站在那裡的她,也感覺比之前的她更加活潑、開朗的感覺。

說著這話的她──

嘴唇逐漸咧起──

露出的那個笑容──

此時此刻──

也看起來十分詭異、詭譎、猙獰、恐怖──充滿着某種說不上來的、令人壓抑的氛圍。

「﹝那麼,我們一起下船吧,閃哥哥~!﹞」

               【歷經千波,抵千里之遙──】

【The SENRIGAN of Tragedies~IS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