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同一天,再把時間倒回到約半個小時前──
作為某種意義上的「自由工作者」的雪苑蕎,今天還是一如既往地睡到了差不多11點才起床。
不過,她用以叫醒自己的鬧鐘並不是那麼尋常的東西──不是那種有腳會震動的鬧鐘,也不是智能手機中的鬧鐘功能,當然更不會是對獨居人士來說根本不存在的「家人叫起床」,最後亦不是總是想睡回籠覺的她不會有的依靠生物鐘自然睡醒;那是個對獨居女性來說──不,對人類來說都過於危險的鬧鐘,或許以會發生的事情的本質來說不應該稱之為鬧鐘,但由於其定時啟動以及用以叫醒這屋子主人的特性──果然還是應該定義為鬧鐘才比較妥當。
總而言之,這是個設計上非常複雜、有着多重機關的鬧鐘;詳細解說起來會太過麻煩,所以這裡只說明這個機關是為了使什麼事情發生──也就是說,這個鬧鐘「做了什麼」把這屋子的主人雪苑蕎叫醒──這件事。
與躺在床上的雪苑蕎正對面的天花板,忽然像是雙扇門般向兩邊打開──一個吊在那裡的、本來朝上的大盆子,登時來了個180度自上而下的旋轉,歷經一整晚雪藏的大量冷水就這樣迎臉淋灑在了雪苑蕎全身身上。
瞬間──
雪苑蕎邊睜大了雙眼、邊哆嗦着身子並且邊迅猛地坐了起身,同時大吼了一句:「嗚哇!透心涼!」
雖然這冷水的冰冷程度可不是一句「透心涼」就能了事的──
但對於已經習慣了被這樣澆醒的雪苑蕎來說,也許這正是在炎熱夏天起床時恰到好處的溫度。
全身濕透的雪苑蕎,那一頭深紫色、長及大腿的長發也被澆成了暗紫色──她抱着自己哆嗦的身子,將雙腳伸下床,光着腳子站了起身。
接着──
她脫掉了睡衣睡褲,捲成一團后,隨手扔到了一旁。
現在的雪苑蕎等同於只穿了一條內褲在身上──幾乎是全裸狀態的她,這個姿態以女性來說可能有點不檢點,可是她是獨居的,而且她很清楚現在這間對獨居人士來說有點過大的屋子裡的所有窗戶皆已拉上了窗帘;在只有自己一個生物(別計較微生物、蟲子之類的)的生活空間里,而且是正值夏天的炎熱季節里──現在這個光着身子的姿態對於雪苑蕎來說才是合理的,就跟用大盆冷水澆醒自己是同等合理的事情。
現在雪苑蕎心裡只在計算兩件事情──
換床墊需要花多少錢,以及──
接下來周末叫醒自己需要多少冷水量──這兩件事。
關於後者,其實正常來說只要被澆了冷水任誰都會立刻醒過來──即使是被澆慣了的雪苑蕎也一樣;問題實際上是出在自己會不會睡回籠覺的可能性上──畢竟滲進了大量冷水的床褥,睡起來意外地涼快和舒服。
「……算了。」
自言自語了這兩字后──
雪苑蕎走出了自己的房間,進了浴室──拿起掛在牆上的白色毛巾,並擦乾了自己的頭髮和身體;最後再用強力吹風機意思性地自上至下吹了一遍那頭長發──反正今天也沒有出門的打算,在家打一天遊戲好了。
她還是沒穿上任何衣服,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就這樣出了浴室──
走下樓梯,來到客廳區域,「開電視。」念出這句后──就位於她斜對面的寬屏電視機立刻開了,目前電視在播的是體育消息;雪苑蕎本人對體育沒什麼興趣,開電視只是因為沒有電視聲音的客廳會很寂寞──她來到正對着電視機的沙發前,直接癱坐了在其上。
雪苑蕎心想──為什麼我的人生會這麼無聊?錢為什麼會這麼容易賺?──現在她的睡覺起床時間,不過只是在儘可能維持表面上有規律的生活而產生的產物,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睡一整天;然而她也並非完全的「自由工作者」,名義上她是FutureBUILD的首席建築設計師和建築顧問,白天她還是有必要保持清醒,以應對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工作委託。
S級建築設計師──這個才能頭銜以及其所賦予給雪苑蕎的特權使得她現在能過上如此富裕又慵懶的生活,而沉浸在這樣的生活中的她本人每天都會在心裡默念個好幾遍「天河未來都市萬歲」以不忘感恩之心。
正當雪苑蕎正癱軟在沙發上,準備又再閉目靜養一會兒時──
忽然──
「雪小姐,剛起床時光着身子對健康不太好哦?我為您準備了一杯暖身和提神用的咖啡。」
一隻拿着杯托──其上為裝滿了咖啡的、帶杯耳的白色咖啡杯──的手伸進了雪苑蕎的視界里,並把那杯咖啡放到了她前方的茶几上。
「哦,謝謝。」
一時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雪苑蕎回了這句后,恭敬不如從命地立即抓起了咖啡杯的杯耳,往嘴裡送一口──
接着她噴了。
她趕緊把咖啡杯放回到茶几上后,下意識地用掛在自己脖子上的白色毛巾連忙遮掩起了自己,並全身都縮到了沙發的左邊──她沒有理會自己沾滿了咖啡色液體的嘴邊和下巴,只是一心地把視線移向了茶几的右邊。
在茶几的右邊──雪苑蕎視線的正前方,一個她所不認識的女性站在了那裡;深棕色的雙馬尾髮型、粗眉毛、深銅色的雙瞳、溫和的笑容、畫了個兔子在圍裙上的女僕服裝、巨乳、只到膝蓋左右的白色長筒襪、矮跟黑色皮鞋──雪苑蕎瞬間把眼前陌生人的外觀情報都掃視了一遍,尤其巨乳這點對於沒胸的她來說是比較印象深刻的特徵。
「妳、妳…妳是什麼人!妳怎麼進來的!?妳可…妳可知道!這是擅闖民居、侵犯隱私、無法無天!妳──」
「我叫船綺瞳,是月兔偵探事務所的偵探代理人兼女僕。」無視開始大吼大叫的雪苑蕎,船綺瞳非常淡定地作了自我介紹。
此刻雪苑蕎已經陷入了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混亂的狀態中──她實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甚至覺得眼前這個女僕裝的人能很輕易的就把她殺死,對方很有可能是某種新形式的強盜──對此,雪苑蕎不斷在心裡警告自己萬萬不能大意,尤其她現在幾近一絲不掛的狀態可謂是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空隙和破綻。
沒有理會混亂的雪苑蕎──
女僕服裝的女性──船綺瞳繼續微笑着說了下去:「我這並不是擅闖民居喔。真要嚴格說起來的話,是妳的這間房子把我『招待』了進來。我本人並沒有任何主動侵入這座屋子的念頭呢。」
「妳被我的房子──招待進來了……?」
雪苑蕎並沒有立即搞懂對方所說的話的意思。
於是船綺瞳又繼續解釋了下去:「嗯。今早約一個小時前我在妳家屋子正門外連續喊了『雪小姐,雪苑蕎小姐,雪苑蕎大小姐』這三聲后,地面上就突然開了個洞,我就這麼滑進了這屋子的地下室──」
「等等!那不是我為了抄捷徑進屋而設置的『聲控型密碼』嗎!妳、妳怎麼會知道的!?我並沒有告訴過很多人……妳剛才好像說妳是什麼偵…偵探事──」
「跟我是否偵探沒有關係。我只是很偶然且巧合地喊出了這三個稱呼──僅此而已。」
「這怎麼可能!」
「那麼反過來說,雪小姐妳有證據能證明我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密碼的嗎?」船綺瞳歪起頭,露出惡魔般的微笑,「請放心,雪小姐。我不會對妳作出任何危害──我真的、真的只是來找妳而已,奉我家大小姐的命令。」
「那妳…妳離我遠點!」
雪苑蕎朝着船綺瞳的方向踢動着兩腳──
似乎是想要趕走對方。
「好的、好的。如果我直接對着妳會令妳感到不安的話──那我就離遠點,並背對着妳吧~。」
船綺瞳故意拉長最後一字的發音,像是在裝出她是很隨和的性格般;接着她一個轉身,緩步離開了客聽區域,走過應該是她剛才沖咖啡的、放置有咖啡機和一些簡單的料理器具的廚櫃前方,來到了位於這宅邸地面層東面的、佔地面積最大的大型工作室區域,若有800尺,即75平方米左右──以個人使用來說根本是完全大過頭的這個空間也顯得相當空曠,幾乎沒有擺任何傢俱,只有兩三張較大的辦公桌和相應滾輪椅,那些辦公桌上放了個人電腦,以及似乎用來繪製建築設計圖的白紙、各種工具和參考資料等;這裡之所以只擺了這麼少東西是因為雪苑蕎基本只在較狹窄地下室工作,這個大型工作空間倒不如說是她心血來潮想要換個心情時才會偶爾使用──這麼一聽似乎是一種空間的浪費,或者說工作場所的本末倒置。
船綺瞳隨便拉了張滾輪椅──拉到接近工作區域向著客廳區域的交界處,停下,背對着雪苑蕎的方向坐了下來。
目前,這個陌生女僕就以那空曠的工作空間為背景(說是背景,實際上她是正面朝著這個「背」景),獨自一人坐在了那裡,這使得她周圍纏繞上了一股幕後黑手般的氛圍──這或許只是雪苑蕎的錯覺,但即使是錯覺也足夠讓她緊張萬分、汗毛直豎了。
說到底──
這片大型工作區域,是當初雪苑蕎為了有一天能開設自己的建築課程時作教室用的,雖然那面積大小甚至能夠用來教舞蹈了──但,雪苑蕎作為一個全方位的建築設計師,並非只有平面圖,裝潢風格、外形設計、建築選材、機關設計等全都一手包辦的她認為,要充分表達她的建築美學,是需要這麼大的空間來放置她所設計的建築的實物模型才足夠的;她希望能看到她的學生們邊雙眼發光地鑒賞着她筆下建築的模型,邊雙手向她奉上大堆大堆的學費。
可是,上述所有理想最終都因為她一個「太麻煩了」的念頭而全部作廢了。
總之──
現在的雪苑蕎已經無法動彈,她除去在腦內回顧起人生什麼都做不了。不過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思考如何應對這個情況,她想到現在有可能是趁機報警的最好時機──然而家裡電話離現在的她最近的分機在廚櫃那裡,而離廚櫃離得更近的是坐在了工作區域邊界位置的這個女僕,走過去拿肯定會被發現的;至於手機,目着光着身子的她肯定不會帶着,而因為每早都會被弄濕也一般不擺在睡房裡──那麼在哪裡呢?就在女僕正面對着的那片大型工作區域內的其中一張辦公桌上。
「……」
雪苑蕎現在的心境可謂是四面楚歌,根本無路可走。
然而她也十分清楚──如果沉默太久有可能讓對方起疑。既然這個女僕說了不會危害她,並且一直在示出友好(無論是否在裝)的態度,那麼這個時候的雪苑蕎也應該儘可能表現得平靜,不示出任何自己心裡很慌的跡象──這才是正道吧。說到底,現在雪苑蕎之所以表現出以總是很自信淡定的她來說過度的神經質、以及內心充滿了不斷湧出的不安全感──其所有的最根本原因都在於她自己,在於她自己沒有穿衣服這個事實上;比手無寸鐵更無防備的身無寸縷狀態是現在雪苑蕎一切過度的恐懼之源頭,她不得不用毛巾持續性地遮掩起自己──這是人類作為高智慧動物會有的本能性羞恥心。沒錯,所謂的人,名為「人類社會」上的人之象徵──是生物學上的人類再加上衣服──這才首次完成了「人」的完整形象。
為了解消這個本能反應所帶來的不安──
為了解決這個本能反應所帶來的羞恥感──
雪苑蕎戰戰競競地,向著女僕船綺瞳的背影開口:「……那個,我能先上樓──呃,穿個衣服嗎?」
「這裡是妳自己的家吧?要不要去穿衣服應該是妳的自由──雪小姐。」
「……哦。」
故作淡定地回了這一聲──
雪苑蕎戰戰競競地站了起身,戰戰競競地用毛巾包起了自己的身體,戰戰競競地緩步走向樓梯口──對啊,這裡明明是我自己的家,要做什麼都應該是我自己的自由才對,可為什麼現在卻像是反過來被這個女僕掌握了主導權般?──思及此,雪苑蕎心裡不由得湧上一股想要反駁對方一句「這句話妳這個擅闖他人民居的傢伙有資格說嗎!?」的衝動,可在仍然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這麼做始終太危險。
此刻雪苑蕎只能不發一語地踏上梯級,這時──
「對了,雪小姐──妳會穿胸罩嗎?」
突然──
女僕投來了意義不明的問題──這使得雪苑蕎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妳…妳問這個什麼意思!?我噹噹、當然會穿啊!我只是那個──對,在家裡習慣不穿!這…這、這很正常吧!妳這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印象里不知道是誰說過──『胸小的人感覺穿不穿都一樣,還不如不穿還比較舒服,還能減少買衣服的開支』這樣的話。所以才突然好奇想問。」
「哈!?妳這巨乳怪是在笑、笑──笑我胸小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也不算很大吧?我單純真的只是好奇才這麼問。」女僕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
聽在雪苑蕎的耳里那甚至越來越像是一種恐嚇手段。
「我這並不是在恐嚇妳,雪小姐。」女僕像是看穿了雪苑蕎的心聲般,突然又補充道,「倒不如說,我只是在儘可能減輕妳對我的不信任感。如果我真要對妳作出什麼危害的話,我也不會現在還在這裡跟妳聊這些奇怪的話題吧?而若果我是個求財的強盜,更不會讓妳獨自回自己房間,且應該早在我進到這間屋子裡時就開始了對屋內財物的盡情搜颳了。我並沒有這麼做,也不打算在妳回房穿衣服時這麼做。」
「……」
雪苑蕎被說得一句話都回不了──這個女僕明明作為理虧方卻太會說了,不知不覺就被套進了她的節奏中。
現在雪苑蕎對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的印象確實有點往「好」的方面改觀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言語藝術」吧──當然,雪苑蕎自己內心過於混亂導致無法更理智地思考也是原因之一。
雪苑蕎繼續踏上梯級──
不知道是否因為聽到腳步聲而起了反應,船綺瞳最後以這句話作結:「那麼,別忘了穿胸罩了哦~。」
好不容易地來到自己所擁有的這座宅邸的2樓后,雪苑蕎好不容易地背靠到牆上,好不容易地終於能鬆一口氣。
不過實際上雪苑蕎剛才對女僕說了謊──她外出時也不常穿胸罩,穿胸罩一般只在希望能以作為「社會女性」的心情出門談工作時才穿;不穿的最主要原因還是正如女僕所說的,胸小穿不穿都沒什麼影響,而且穿起來也不舒服,也比較難找合適的尺寸──她平時並不覺得不穿胸罩而只穿件小背心或小可愛是件多麼異常的事,可面對着那種巨乳怪的那種提問就不禁會覺得這是很要不得的,於是一時氣急了撒了謊以頂對方的嘴。
「真是的……那傢伙是怎麼一回事嘛。」整理好心情后,雪苑蕎禁不住自己這麼嘀咕了一句。不知為何,來到2樓后──她的內心突然平靜了許多。現在的雪苑蕎總算能冷靜下來分析目前的情況,並思索接下來的對策──這時,她才登時回想起了,那個女僕剛一開始時作出的自我介紹。
她說了──
她是月兔偵探事務所的偵探代理人。
──月兔,難道就是那個號稱SSS級的名偵探嗎!?
即使是不諳世事的雪苑蕎也知道這個名字──畢竟是天河市內少有的最高級別SSS級才能認證的人才,而且是「名偵探」這種特殊行業,一旦看過一遍就很難忘記;而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的雪苑蕎,可見她剛才與女僕身處同一空間時是多麼混亂緊張──她不禁詛咒起了自己的遲鈍。
──那個像是商標的兔子……
伴隨着想起月兔是SSS級名偵探──
雪苑蕎還想起了女僕圍裙上的兔子──她對那個圖案有印象。
為了解開自己心裡的疑團,她決定在去穿上衣服前,先到位於2樓最盡頭的書房裡──打開放在兩個大書櫃中間的書桌上的家用電腦,接上網路,打開網頁瀏覽器搜尋「月兔偵探事務所」,然後點開搜尋項目第一項的那個主頁──
──果然。
那個戴着偵探帽、且嘴裡叼着煙斗的卡通式兔子圖案──就是月兔偵探事務所的商標。
現在──
雪苑蕎的內心比起去思考「為什麼偵探會來找我」這個理應注意到的問題,反而莫名燃起了一股對抗心理──既然對方是SSS級名偵探的手下,那麼我也得穿得逼格高點才行,氣勢上絕不能輸。
雪苑蕎今年27歲──
卻仍然保有一顆中二少女的心。
‧🌌‧
在雪苑蕎上了樓后,獨自坐在滾輪椅上眺望着眼前的空曠空間的船綺瞳──好不容易地終於能鬆一口氣。
──都怪大小姐不告訴我什麼意思就讓我說「雪小姐,雪苑蕎小姐,雪苑蕎大小姐」這個進屋用的密碼,才害我落得如斯田地。
當然,船綺瞳這個抱怨實際上沒什麼道理──因為她只要出了屋子,再等到雪苑蕎起床后普通地裝成來訪者前來按響門鈴就行了,這樣就不會惹出後面那麼多的麻煩事;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船綺瞳自己原則上的問題──她認為,試圖隱藏自己入侵過這個屋子是小人的行為,與其這樣,還不如堂堂正正地留在屋內,確切地告訴屋子主人「我就是入侵了你的屋子」的事實才更加問心無愧──尤其是在船綺瞳自己本身並沒有任何惡意的情況下。
不過,船綺瞳也心知肚明──她始終是入侵者,是絕對理虧的一方──在這個情況下,如何讓屋主的雪小姐放下對她的戒心就成了船綺瞳下一個不得不思考的課題。船綺瞳知道,這個時候過度且多餘地主張自己行為的正當性當然只會形成反效果,所以即使很老套且爛大街,果然還是必須先讓對方認為自己是「安全的人物」──可是,這種招數對於戒心過重的人效果並不大,而船綺瞳也很快就判斷出了雪小姐是這類人,於是,她轉而乘機向雪小姐發起了和她的侵入完全無關、且儘可能莫名其妙的話題(這種轉話題或者轉移焦點的技巧她對她家少爺使用過最多次),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對方留下「這個人為什麼有時間說這些而不去做一個入侵者應該做的行為」的印象──雖然船綺瞳在與雪苑蕎對話的最後直接或間接地供出了她此一目的,但她也十分確信對方對她的印象已經好轉了;這個印象上的好轉並非是指「覺得這人是好人」這樣,而充其量只需要「這個人應該暫時不會做出什麼」就非常足夠了──船綺瞳瞄準的就是這點。
當然,這個方法也並非沒有反效果──就是對方有可能把船綺瞳當成精神有問題的人,而這也會產生一個更進一步的問題──就是對方是否會把精神有問題的人當成危險人物──此一致命局面。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最壞的局面,船綺瞳當然也作了最壞的打算──無論是立即逃離雪家宅邸,還是使用半武力形式致使對方服從等──她早已考慮了各種各樣的手段;但反過來說,也表示事情無論怎麼發展都不會有比這更壞的局面──所以船綺瞳也只能採取這樣的方法來使對方放下對她的戒心。
話雖如此──
實際上本來也根本不用這麼麻煩,本來只需要出了門再裝來訪者到來就能解決的事情──就因為船綺瞳那不完全也不效益的原則而過度且多餘地複雜化了。
總之──
以上就是船綺瞳自從來到這座宅邸后,直到剛才雪苑蕎上樓去穿衣服為止的──其行為以及心境的動機與始末。
在船綺瞳持續等待又等待期間,某一時候身後客廳區域的電視機傳來了電視廣告的聲音──那是噹噹作響的搖滾樂專輯廣告;可是,即使如此,船綺瞳依舊沒有聽漏──有人從樓上走下樓梯時的緩慢腳步聲。
船綺瞳決定站起身,並回身過去──
「雪小姐妳換好衣服了?讓我看看──」
「喂!誰…誰讓妳能轉過來了!」雪苑蕎下意識地拉扯了她身上的披肩一下,並後退一步。
接着──
「不過,現在我已經穿上衣服了。這才是本小姐的完全體!我可不怕妳了,巨乳怪!」剛還示出一絲怯色的雪苑蕎,下一瞬間竟大喇喇地展開雙臂,擺出了「歡迎來到我的城堡」般的姿勢。船綺瞳心想──穿上了衣服竟能增強一個人的自信這麼這麼多,人果然是人,而不是動物。
船綺瞳從頭到腳打量了對方一遍──
那頭深紫色的長發被綁成了雙馬尾的髮型,瀏海下方是一雙自信的深藍色眼眸;她像是當作斗篷穿一般身披着一件雪白色的大披肩,其底下看起來則像是某所高中的校服──那外側為胸前印有像是某種植物花瓣圖案的校徽的、束腰綁帶式(接近黑色的)深藍色連身裙,內側則為短袖的淡藍色恤衫;另外,她腳上穿了黑色的過膝襪、以及像是家裡用的綿質拖鞋,頭頂上還歪着戴了個深藍色帶白邊的水手帽。
這就是雪苑蕎自認為是「逼格高點」的打扮──可是看在船綺瞳眼裡,只覺得這個人明明比自己還要大3歲卻還像個小孩子般有點天真有點可愛。
「哦~,這還真是了不起。自己穿上衣服了呢,而且是這麼可愛的裝扮!」船綺瞳故意有點誇張地說出這句感想。
雪苑蕎登時露出有有點不爽的表情:「……別當我小孩子。」
「咦?妳說什麼?我聽不到呢~。」
「我說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妳…妳這個囂張的巨乳怪!」雪苑蕎怒得直伸出右臂──那食指頭亦直指向了船綺瞳。
「哦?既然不是小孩子了,是大人了的話──應該知道要自我介紹的吧?我之前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呢。」
「妳這個擅闖民居的傢伙居然還這麼厚臉皮,真是可惡……」雪苑蕎嘴上說著不滿的話語,接下來卻露出自信一笑:「妳給我聽好了!本小姐就是本世紀最有價值的那個『S級建築設計師』──貨真價實的雪苑蕎本人!妳可知道本小姐的建築美學?」
「嗯……我想即使我聽了也只會聽不懂。但總之我是明白了──妳是個很厲害的人。說來,雪小姐妳又是否知道為什麼我會作為偵探代理人來找妳嗎?」
「呣?」
雪苑蕎好像一時沒理解船綺瞳的意思──
而只擺出一臉狐疑相。
可慢慢地──
她總算注意到了這件從一開始就應該注意到的事:「啊!對……對啊!妳是那個SSS級名偵探的──是叫月兔、來着?像是會代替月亮懲罰人的那個名偵探的手下,是吧?到底找我有什麼貴幹?」
「如果女僕也能算是『手下』的話,那我應該也可以說是大小姐的手下吧。」船綺瞳歪着頭,有點困惑似地接受了對方「手下」這個稱呼──
然後又接著說:「而且,大小姐她是否會代替月亮我不知道……不過,她確實會懲罰人呢。作為名偵探,大小姐她懲罰的是──犯人。」
船綺瞳刻意強調了最後兩字──
同時用像是看見了什麼奇珍異獸般的眼神直死死地凝視着對方。
受到此一視線攻擊,雪苑蕎雖略微退了半步,可還是很快地作出回話反擊:「妳──妳看着我幹嘛!我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罪犯……我只是個略有點家裡蹲傾向的建築設計師而已!」
聽着對方那有如小孩子般的說詞──
船綺瞳在內心確信了──這個人對於月兔偵探事務所目前正負責調查的事件完全不知情。
於是,超級女僕船綺瞳迅速地改變了策略──
「雪小姐確實應該是個好人吧。」有點像是在發好人卡般,船綺瞳無視着對方的動靜──在雪苑蕎面前走過後,來到客廳區域的沙發前擅自地坐下,「可是,我感覺有點奇怪──應該說在意得不得了?維加電子娛樂以及阿爾泰爾引擎兩家公司的22樓──那個沒有樓梯間的設計,真的合法嗎?」
「咦?妳怎麼知道──」
「真的合法嗎?」
船綺瞳沒讓對方提出疑問──
而再一次強調了自己的問題。
「……哼,看來妳並不知道──我作為S級建築設計師有什麼特權。」雪苑蕎略有點不滿地回答道,「除非我設計的建築直接導致了任何涉及人身傷亡的事故,否則我完全不用負上任何法律責任──即使那個建築違反了建築安全法,只要沒出事我就沒事。」
「咦?這個意思是說──妳有政府當靠山嗎?」
「這句話應該能套用到所有居住於本市內的S級以上才能認證者吧!妳家那個名偵探也一樣吧!」
雪苑蕎邊說邊坐到船綺瞳旁邊,「妳在別人家裡也太不客氣了點。」
「不好意思。我會維持完全女僕態度的對象──只有我家少爺和大小姐。不過這麼一來,就不得不請妳到月兔偵探事務所一趟了──去見我家大小姐一面。」
「說到底,妳為什麼會知道──」
「昨天有人死了,在阿爾泰爾引擎的22樓。」船綺瞳微笑着且臉向著雪苑蕎宣告出這個事實──
看見對方因此而一時愣住,女僕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繼續補充道:「不過,那個人是自殺的。」
「……?自殺的話──跟我有什麼關係?」雪苑蕎越來越混亂了,「貴偵探事務所為什麼要來找我?難…難道就因為我設計了內裝的樓層內死了人?可這個──這個,自殺的話──也不可能關我的設計任何事呀,呃……」
「不,這關係可大了──我家大小姐說的。」
女僕的這句話使得雪苑蕎更加混亂了──
她內心出現了無數的猜想──消極的猜想。
──難道說是利用了我設計的樓層結構或者機關之類的自殺?不、不可能啊!那些個自動門我都有向公司確認過都有裝設上當時信譽最高的安全系統──那可是測試了好多好多遍好多好多種情況的絕對安全的產品,怎麼可能能利用?不,不對──那裡的人都是IT天才,難道說那個自殺的人擅自自己動手改了安全系統的運作原理!?但這樣的話應該也不算我的責任吧……?那是他自己擅自改的啊!早就偏離了當初設計時原有的機能了!所以、所以……
大量對雪苑蕎來說最壞最可怕的可能性不斷席捲着她的內心。
就在此時──
『雪小姐喲──我所說的「關係可大了」,恐怕跟妳現在心裡的想象完全扯不上邊吶。』
一把她沒聽過的──
略有點稚嫩的聲線、以及不太符合其聲線印象的略低沉和老成的語氣──所交織而成的聲音,傳入了雪苑蕎的耳中。
她看向女僕──
只見她手中拿着個智慧型手機,屏幕中是個只有初中生年齡的、穿着水手服的女生坐在了一張白色單人沙發上──雪苑蕎對這個人有印象,是之前看到關於SSS級名偵探的新聞時見到過的,沒錯,她就是SSS級名偵探本人。
『初次見面,雪小姐。本來打算請妳到我的事務所來再好好談談的──可是從現在情況看來,還是得先解決妳心中的疑惑比較妥當。』
「妳、妳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唯一的企圖就是解開事件真相,揭穿犯人的真面目。為此,我需要妳的協助──我就在這裡直接說了,明天下午兩點,我打算於維加電子娛樂的22樓舉行一場針對目前敝所正着手調查的事件的「真相解謎大會」,希望妳屆時也能出席。』
「妳別自說自話!我根本還沒搞懂妳們在查什麼事件,又為什麼會找上我。本小姐可是個大忙人──」
『這麼說吧,雪小姐──某種意義上來說,妳是我們正調查的事件的「真黑幕」。』
「……什麼意思?」
『意思是──妳的某個設計被犯人利用了,被利用來設計她全盤的犯罪計劃。』
月兔說到這裡,稍為遲疑了一會兒──
然後,直接斷言道:『是的,妳被犯人──艾爾莎‧普勒娥妮‧夏洛特小姐利用了。』
「艾爾莎?妳說是艾爾莎?」雪苑蕎的反應明顯地示出了她認識這個人──這個被SSS級名偵探稱呼為犯人的人。
船綺瞳代為問道:「雪小姐妳認識夏洛特小姐嗎?」
「別說認識了,她可是本小姐為數不多的好朋友。」雪苑蕎驕傲地說出不應是能驕傲說出的事實,「我高中時在法國留學,跟艾爾莎讀同一學校同一個班──我的建築美學和她對人工智能的追求總感覺有些相似的部份。不過畢業后我們就沒怎麼聯絡過,之後和她再會是在──」
『是在2024年的7月,是吧?』
「妳怎麼知道的……?」
『這是調查事件期間必然會知道的事情。總之,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是想向妳本人確認的──關於那個77系統室的設計,是否全部都完全是妳本人的意思?』
「……!」
月兔的問題──
喚醒了雪苑蕎的記憶漩渦。
是的,那是在兩年前的7月上旬接近中旬左右發生的事情──雪苑蕎在FutureBUILD的任命下,接受了來自維加與阿爾泰爾兩家公司的、對22樓的「共同會議室兼開發室」進行全面改建的內部布局與設計的委託。
那一天她來到委託現場──維加22樓時遇上的是她多年前的好友,艾爾莎。艾爾莎在雪苑蕎當初設計這兩家公司的22樓時尚未在那裡工作──而之後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再遇,雪苑蕎的心裡對此不由得地感到了一種緣份、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預感」;那預感,在當天晚上,以留下大量困惑的形式應驗了。
晚上──
一位自稱來自未來人聯盟高層的男子對雪苑蕎的公司內部用郵件地址發來了郵件──約她獨自一人前往他指定的飲食店內;略有點神經質個性的雪苑蕎,當然也察覺到這事並不單純──可是比起獨自一人前往,她更害怕的是如果不去應約的話可能會發生什麼更不好的事情;而且,實際上,對方指定的飲食店位於人流較旺的地段,所以她判斷即使獨自前往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於是,結果她還是去了。
到達飲食店后,等待着她的是──應該就是那位自稱未來人聯盟高層的男人,以及坐在他身旁的艾爾莎。兩人向雪苑蕎傳達了──關於那個共同會議室的改建的、兩人獨自的要求;也就是說,除去在正式工作現場收到的來自賈光池小姐的要求外──這兩個人希望雪苑蕎在設計改建后的房間布局和必要的機關時,能秘密地把他們的要求也考慮進去──這個意思。
兩人向雪苑蕎提供了改建后的房間內需要有什麼(包括相關物件和器材等之規格、機能詳情)、以及需要達到什麼效果等資料,而雪苑蕎也根據這些資料,並結合當天從賈小姐那裡聽來的要求,當場迅速地畫好了好幾張后被命名為「77系統室」的房間之設計草圖;兩人對草圖示出的設計表現出十分滿意的態度,並向雪苑蕎再三強調他們所要求的部份是絕對的機密,絕不能讓其他的任何人得知。
雪苑蕎雖有點猶豫,但還是勇敢地向兩人作出了提問──關於兩人所要求的部份到底要作何用途──這個根本性的問題。
艾爾莎是這樣回答這個問題的:“如果事情能順利的話,我想利用它在將來某一天進行一場「惡作劇」。”
這個回答使得雪苑蕎更摸不着頭腦了。主要是因為「惡作劇」這個詞有點不太符合她對「未來人聯盟高層要求秘密進行的事情」這個聽起來檔次很高大上的概念。可是,另一方面,回答了「惡作劇」的是艾爾莎本人──而不是那個未來人聯盟的男人,所以雪苑蕎心裡還作出了「艾爾莎該不會是被這個人給矇騙了?」的可能性猜測;可是以她對艾爾莎的了解,艾爾莎並不像這麼容易被騙的人。
就在雪苑蕎正對這個疑問困惑不已之際,那個未來人聯盟的男人像是再三叮囑般這麼補充道:“總之,直到方才夏洛特小姐所說的那場「惡作劇」發生為止,妳可以認為妳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我們以外的任何人的權利──如果妳敢背叛我們的話,我無法保證妳身上會發生什麼事。”
那比起「叮囑」實際上更接近「恐嚇」。而男人的話也間接回答了此前雪苑蕎內心的疑問──這個來自未來人聯盟的男人,也承認了這個設計是為了「惡作劇」的。
可是,如此一來,雪苑蕎也不得不提出以她本人的立場來說相當合理且迫切的問題──就是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場「惡作劇」什麼時候會發生,以及那場「惡作劇」會否為作為設計者的她帶來什麼不良影響。
這次,還是未來人聯盟的男人回答了:“剛才我說了妳背叛我們,妳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反過來說,只要妳不背叛我們,那我們就是同一陣線上。如果那場「惡作劇」出現了會為妳帶來不良影響之可能性時,我們未來人聯盟全體上下都會拼盡全力保護妳──更何況妳本身就屬於未來人聯盟旗下的FutureBUILD公司,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不用擔心。”男人說到這裡,和艾爾莎耳語了幾句后,又繼續回答雪苑蕎的前一個問題:“至於如何知道「惡作劇」發生的問題,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屆時應該會有個自稱偵探代理人的人來找妳,並直接或間接地向妳詢問關於「惡作劇」的事情。不過這個始終不完全在我們的可控範圍內,可能到頭來根本沒人會找妳──這樣的話妳就不得不獨自把秘密守上一輩子了。”
突然冒出「偵探代理人」這個詞使得當時的雪苑蕎根本完全沒搞懂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什麼、策劃着什麼。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今天名為船綺瞳的女僕的到訪──這個局面正正命中了男子的此一不知道是否為預言的預言。
那天,雪苑蕎就在滿肚子的困惑狀態下回家了。可之後困擾了她更久的事情是──共同會議室的改建正式開始施工后,維加的老大賈小姐對這項工程意外地上心,每天都會親自到施工現場視察;這個情況下,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實施艾爾莎和男人獨自要求的那部份改建──而在雪苑蕎印象里,77系統室的建造工程就在賈小姐幾乎每天的親自視察下結束了。
這即意味着,艾爾莎和男人的計劃應該也泡湯了,「惡作劇」也不會發生──也正因為有這個一直認為是這樣的印象,這兩年來雪苑蕎才會將這件事逐漸淡忘掉;可是這段記憶,也終伴隨着今天船綺瞳的到來、以及SSS級名偵探的精準且精確的提問──而最終引爆了。
那就是說──「惡作劇」還是被實行了?
明明應該沒有機會進行「惡作劇」所需要的改建才對──還是被實行了?
而且好像還出現了自殺者?這跟「惡作劇」有什麼關係?
此刻,也因為兩年前的記憶被喚醒──
雪苑蕎的心裡也登時多了許多那個時候沒有的疑問。
「……不是。」終於從兩年前的過去回到現在的雪苑蕎,最終對月兔給出這樣的回答:「那種改建,怎麼可能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雪苑蕎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就把兩年前的事,以及由此而來的所有疑惑、困惑、迷惑全都說出來了。
說完,鬆一口氣后──
她向月兔提出了這對她來說同樣為最後需要確認的問題:「我的這些疑惑,真的──能在明天全部解開嗎?」
『能。可別小看我SSS級名偵探了。』
「……!」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希望雪小姐妳明天在解謎大會上──把自己表現得更像個「真黑幕」角色。至少,不要表現得像個不自信的外人似的。』
「真黑幕……」
這個詞──
觸動了雪苑蕎的內心深處。
小時候,她一直是個很自大、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的女孩子。在自己於6歲那年用樂高積木拼砌出一整艘戰艦出來時的那一瞬間──她就有了自己是一個「神童」的自覺。可是,問題在於──她一直認為自己是神童,認為了二十一年多;即使她確實很有才華,S級的認證也說明她的能力不是假的,可是潛意識裡認定自己是「神童」的此一價值觀,不知不覺間也使得她的心靈一直停滯在孩提時代,一直懷着像是小孩子般的心情去挑戰各種新事物。
她一直認為這是沒有問題的──只要能繼續生活下去,就是沒問題的事情。
可是,當她認識到這個世界上存在着許多許多比她更厲害的人──的時候──
『少爺找妳!少爺找妳!』
突然響起了那個女僕的──像是被錄下來的聲音。連忙把自己的意識拉回到現實中的雪苑蕎,看見船綺瞳手上的手機正邊響着上述錄音邊震動着──原來如此,是手機的鈴聲啊。
船綺瞳說了句:「不好意思。」接着往遠走了好幾步,才接過電話──
雪苑蕎好奇地聽着她聊電話的聲音──
「少爺?哦?你想讓我去接你?你現在在……在學校東側那個出入口是吧?嗯嗯!那麼……咦?不用這麼見外啦,服侍少爺是我作為女僕應該做的!我等下開車去接你!」
很簡短地就聊完了的樣子──
船綺瞳掛上了自己的手機。
「那麼,我有事要先走了,雪小姐。明天請一定要出席解──」
「等等!」雪苑蕎喊住了正要從客廳左邊的走廊拐過去的女僕,「妳不是說要帶我去月兔偵探事務所的嗎?」
「嗯?怎麼說──大小姐她請妳過去其實就只是想說關於明天解謎大會的事。可這剛才已經交待完了,所以我想應該不用了?」
「可是,呃,那個……我該怎麼去出席那個解謎大會?如果沒有工作原因,我根本去不了那個──」
「請妳放心吧!到時我會開車來接妳的!」船綺瞳衝著雪苑蕎露出親切而又溫暖的一笑,「所以請妳到時別忘了穿胸罩了哦~,雪大小姐。」
「別…別再提這個了!妳這個巨乳怪!」
「妳這麼在意我的胸,難道妳想撲進我的懷裡?」
「才不想呢!趕緊走吧──妳不是要去接那個……妳家的少爺嗎?」
「嗯,那麼我先走一步了,雪大小姐~。」
以這句話道別後──
船綺瞳從走廊盡頭的玄關正門入口出了這座宅邸,留下「碰」一聲的關門聲。雪苑蕎神情有點迷茫恍惚地上前把門鎖上了。
「雪大小姐」這個稱呼在她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真好啊……真想要一個那樣的女僕。
在經歷今天這忙碌且混亂的早上后,不知為何──
雪苑蕎的心裡只留下了此一感想。
於是,她回到客廳──
喝起了那杯才喝了一口的──女僕為她沖泡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