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怪兽祭,迦尼萨眷族承包了这一工作。
但是艾依娜却略有反对。
举行怪物祭是公会高层人士的意向。身为组织基层的无权插嘴,但她总觉得不太能接受。
纵然没有都市等级的危险性,但把怪物从地下城带到地上来,应该不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行为。至少埃伊娜会觉得有点抗拒。她认为如果要管理迷宫都市,并进一步讴歌都市的和平,不管大小,都应该摘除所有危险的可能性。
怪物,是一种可怖的存在。
他们总不会是想藉由这场庆典来强调与怪物之间的友好关系吧。因为一味追求娱乐而涉足危险地带。
被同事听见自己的自言自语,埃伊娜苦笑着摇头表示没什么。
欧拉丽基于都市的性质,拥有许多【眷族】与众多冒险者。说起来好听,其实冒险者说穿了大多是莽汉与法外之徒。事实上,他们的野蛮无礼常常与一般市民产生摩擦,造成市民对治安的不满。
以公会的立场来说,既然希望能有效率地回收地下城生产的魔石利益,自然就得拥护前往迷宫探索的冒险者们。因此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就算有人认为怪物祭是让市民对都市营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发泄管道,也无可奈何。
就像这场活动前两天才在巴别塔当中遭人诽谤,连埃伊娜本人都听见了。
(不论如何,只希望别出甚么差错就好了……)
每到举行怪物祭的这个时期,她总是会紧张万分。直到祭典结束之前都会变得神经质。还是说,是自己的想法太死板了吗?
看着身旁念着「我也好想去看喔」的朋友兼同事,埃伊娜手指抵着额头,不禁陷入苦思。
也不在这里……
也许人家已经进了竞技场喔?
……嗯?
一个认识的人物进入了埃伊娜的视界。是贝尔。
他在这竞技场的外围区域四处张望,好像在找甚么人。在他身边的可能是【眷族】的主神。埃伊娜稍微瞥了一眼在背后固守岗位的职员们,判断短暂离开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便走向自己负责的少年冒险者身旁。
“贝尔。”
“ 咦,埃伊娜小姐?”
“这个半精灵小姐是谁啊,贝尔?”
埃伊娜对愣住的贝尔露出苦笑后,先对他身旁的赫斯缇雅行礼。
随后,妹妹就带我进入了斗兽场。
听着混合了欢呼与尖叫的观众声音,她抬头仰望屹立眼前的巨大竞技场。
彷彿来自地底深处的怪物嚎叫,缠住埃伊娜的鼓膜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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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光源不够充足,阴暗潮湿的场所。
吊在天花板上的魔石灯只剩下一盏,其他都熄灭了,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形成阴影。木箱散落各处,周围给人一种杂乱的印象。武器等各种道具靠在墙边立着。
乍看之下有如仓库的昏暗空间当中,有着好几个笼子。由锁鍊拴住的许多怪物被关在其内,金属摩擦声频频响起。犬型怪物将鼻尖塞进铁条的细缝间,龇牙咧嘴地发出吼声。
设置于地下室的大房间。竞技场的后台,换个说法就是怪物的等候室。
依照程序,怪物会从这里由负责人连同笼子一起带上竞技场中央。怪物在被带到地上时束缚会被解开,与中央场地的驯兽师展开对决。
惊天动地的观众呼声,从远方回荡着阵阵传来。
“你们在干嘛,下个节目要开始了!怎么还不把怪物带上来!”
伴随着尖锐的足音,大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迦尼萨眷族】的女性成员一脸凶巴巴地冲进房间。
她是一手掌管祭典后台工作的组长。眼见出场时间迫在眉梢,怪物却迟迟没被运上来,她急得跳脚,才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然而,没人回答她怒气冲冲的声音。
“ 什……喂、喂,怎么了!”
房间内的景象,是通通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同伴们。
负责这个区域的四名搬运人员,全都坐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她感到一阵惊慌,赶紧跑向离她最近的人身边,发现还有呼吸。也没有外伤。她抬起头看看,发现其他人也都是一样。所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
他们只是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全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发出的微弱声音。红润的脸颊。瞳孔失去了焦点。
从没看过这种症状。跪着凑近看看同伴的脸,她感到一阵轻微的寒气。对于他们陷入的异常状态,她心里毫无头绪。
这里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她当场站起来,环视怪物发出低吼的阴暗室内。
突然间,背后的空气晃动了。
不是类似袭击的敏锐动作,没甚么大不了,就是像走近友人般悠闲的动作。由于毫无恶意,反而让她致命地来不及反应。
某个人就站在她的正后方。
“ 别动。”
啊~
轻轻地,双眼从背后被遮住。
肌肤触感滑嫩得叫人害怕的纤纤玉手,遮住了眼睛。
接着,自己的身体像痉挛似地,从深处震颤了一下。
舔拭鼻腔的甘甜香气、紧密贴身的柔软肉体、透过肌肤传来的温暖,麻痺了她所有能称为感觉的感觉。深奥无穷的美覆盖了她的全身。
令人无法置信的魅惑。
来自视界外的魅惑。
不可能。无法抗拒。无从反抗。
头脑一片空白。甚么也无法思考。意识断线。
她被夺去了自由。
“笼子的钥匙,在哪里?”
耳边听见像呼气一样的轻声细语。脖颈打了一个哆嗦。
二度告知的话语彷彿沁入脑部,她就像反射动作般听从了。
她移动颤抖的左臂,拿起挂在腰上的钥匙串,发出喀锵喀锵的声响,将怪物笼的钥匙举到肩膀高度。
交出的钥匙被拿走,遮住眼睛的手也消失了。但双眼并没有恢复它的功能。茫然自失的她甚么也看不见。
当背后的存在远去时,她的小腿再也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就像方才发生的光景重新上演,她也落得了与同伴相同的下场。
对不起喔。
芙蕾雅抛下跌坐在地的女性,走向房间深处。
监视西门的公会职员,以及以勇猛闻名的【迦尼萨眷族】的冒险者。她让两个组织的成员失去力量,一路入侵到这里来。
芙蕾雅毫无战斗能力。只要在下界,她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
然而,她拥有异常程度的美。不,她本身就是美的代言词。
无法以理性控制的力量。人类或亚人不用说,就连众神也无法抵挡这种压倒性的支配力量。只要她有那个意愿,她能将任何人打进忘我的深渊。
这次她将这份力量用在有些不正的方向上。
她让对手意识模糊,名符其实地站立不住,不分男女地变成软骨头。魅惑了他们。只要采取近似偷袭的手段,她也能玩出这种把戏。
芙蕾雅在大房间的中间停下脚步。
周围排列着好几只关了怪物的大小笼子。被擒获的怪物可能是处于兴奋状态,从四面八方对芙蕾雅吼叫个不停。
然而,当她取下戴着的连衣帽时,震耳欲聋的吼声顿时停止。
绝世美貌暴露在众目之下。
细白如雪的柔肌刺激了所有怪物的视觉,满溢的慑人芳香束缚了牠们的动作。光辉闪耀的银瞳银发,让这些猛兽目不转睛。
就连凶恶的怪物,在她的美之前也是一律平等。
银色视线玩味般浏览过每张怪物的脸,然后停留在一个点上。
那头怪物全身长满了纯白的体毛。粗壮的体格当中双肩跟双臂肌肉特别发达,与芙蕾雅同样是银色的头发长到背后,像尾巴一样延伸下去。
野猿猴的怪物银背猿眼睛睁大到极限,呼吸急促地承受着女神的目光。
她使用入手的钥匙替笼子开锁。
银背猿就像跟随着芙蕾雅,从开启的铁笼中踏出一步。仍然拴着的锁链发出锵啷一声。
让怪物重获自由,是伴随了危险的行为。
自由奔放的女神不顾他人困扰的任性妄为。
目的,只有一个。
芙蕾雅心里,想的是少年贝尔•凯撒的事。
芙蕾雅知道,贝尔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虽然原因不明,不过她知道贝尔至今仍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持续飞跃。
这一切都瞒不过女神的眼睛。
芙蕾雅笑自己像个小孩。
对喜欢的人恶作剧,以吸引对方注意。
想看看对方遭到恶作剧会有甚么反应,藉以取乐。
多么孩子气的行为。
但是,她已经欲罢不能了。对一见锺情的对象产生的冲动、胸口深处让身体发烫的飢渴、爱意,促使芙蕾雅采取行动。
她想看看少年困惑的表情、少年哭泣的表情——最想看的是,他的雄姿。
在激烈的呼吸声当中,她疼爱地抚摸银背猿的面颊时,蓦然想起一件事。
将怪物放到外面,如果因为某些差错而让贝尔死了的话。
这是至今从未想到的可能性,但芙蕾雅很快露出了微笑。
如果少年死了的话。
我就追逐那离开下界、升上天界的灵魂,直到尽头吧。
然后将捕捉到的灵魂,引诱到我这爱的女神的胸怀里吧。
在充满慈爱与温柔的银瞳深处暗藏确切的残虐色彩,芙蕾雅瞇起眼睛,浮现出愉悦的笑容。最后她保持着笑容,将脸凑近以双手包着脸颊的银背猿。
下个瞬间,芙蕾雅在怪物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咆哮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