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第十天,芬恩-艾德里安终于能够离开病床下地走路,尽管身上依旧缠满了绷带,记忆也完全没有恢复。在芬恩的强烈要求下,他被身旁陌生的少女搀扶着来到屋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重生。

或许不该用重生这样的词语。毕竟芬恩失去了受伤前的所有记忆,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才诞生十天的新生命,而现在则是他的第一次步行。

十天前从昏迷中醒来时,芬恩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修道院的床上,身上缠满绷带,动弹不得。正在替他的伤口换药的修女看见一双眼睛突然睁开瞪着自己的芬恩,被吓得不轻。

从修女的口中,他得知自己是几天前在离这座教堂不远的地方被发现的。那时,他全身烧伤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幸好这偏远的山谷的修道院里唯一一个修女的怜悯,将他带回了修道院。在修女的悉心照料下,芬恩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修女向芬恩述说着这几天照顾他是多么不容易,说到了他身上的烧伤和多处骨折,说到了他受到魔法攻击的痕迹,也说到了他昏迷中每晚都疼得像野猪一样嚎叫。说着,修女不由得双手合十感谢着神的怜悯。

芬恩看着在床边祷告的修女,也跟着闭上眼试着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形。

然而在他脑中出现的却是一片空白。不光是昏迷前的记忆,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是干什么的......我认识些什么人......”芬恩努力寻找着记忆的片段,却一无所获。

他询问修女是否知道自己的来历,修女只是摇了摇头。被发现时芬恩身上的衣物都已经被烧得精光,连皮肤也被烧的血肉模糊。

“对了,我发现你的时候,在你身边不远处发现了这个。”修女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条项链,拿到芬恩跟前。

只是一条普通的银质项链,没什么特别的,芬恩盯着项链试图唤起自己的记忆,然而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尝试无果后,他再次躺下,闭上眼睡着了。

晚上,教堂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芬恩跟着醒了过来。

他听到隔壁房间的修女匆匆起床穿衣,急急的步子穿过走道去到大门边。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像是门外的人跟修女交谈几句后,一快一慢的两个脚步声便离芬恩的房间越来越近。

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了。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人脸,但也足以确定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妙龄的少女。

少女站在门边定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芬恩。

想必是被自己全身缠满的绷带吓到了,他心想。

“你好。”芬恩试着向眼前的陌生人打招呼。虽然脑子里依旧没什么印象,但或许眼前的少女是自己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少女像是被他的话惊到了,但仍只是是盯着芬恩,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接着少女突然带上门退了出去,留下芬恩在房间里莫名诧异。

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了。依旧是那位少女,她缓步向芬恩走来,脸上依旧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走到床边,少女还是一言不发,这时她把目光移到了床头的柜子上。芬恩也把目光移了过去,原来是修女拿出来的那条项链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烛光的照映下,少女脸上的眼泪闪着光芒。

“真的是你,芬恩......”少女低声说着,然而病床上的人却没有回应。

“......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芬恩点了点头,至少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眼前的少女是自己认识的人了。

正当他准备询问少女自己是谁时,却意想不到地突然被少女一下抱住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喜悦。

但芬恩就没那么高兴了。

“疼,疼。”他大叫起来。全身大面积的烧伤可不是小事,突然这一下让芬恩疼得快昏过去了。

少女连忙把手松开,但双手依旧握着芬恩的肩膀,激动地颤抖着。疼痛褪去后,芬恩这才能够仔细看到眼前少女的模样。

“那个......请问你是谁。”他开口问道。

少女有些惊讶,但接着又恢复了镇定。

“我叫薇若妮卡-艾瑞丝,是你的未婚妻。”

现在轮到芬恩惊讶了。

山谷中的修道院,本该熟悉确又陌生的少女.......

“芬恩。”少女天真浪漫的声音将芬恩从回忆中唤回。

“你在想些什么呢,刚才我说的你有在听吗?那座山峰上......”

自从半个月前找到芬恩起,薇若妮卡一直呆在这座教堂,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几天前,芬恩取下缠满全身的绷带时,镜中显现的是一副扭曲不成人形样貌。对失去记忆的芬恩来说虽然没有造成多大冲击,但他毫无疑问知道丑陋一词的含义。

尽管如此,薇若妮卡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总会有办法恢复原貌的,”她说,“像是魔法之类的或许就能行......”

芬恩接受了薇若妮卡的好意,但在恢复之前,他还是用绷带裹住了身上的伤疤。

此时,在薇若妮卡的陪伴下两人正漫步在修道院前的草地上。

四面都是高山和峭壁,修道院就座落在群山之间的一个狭小山谷中。几年前,原本在遥远城市里的一座大教堂修行的修女,因为遭受排挤离开了呆了一辈子的教堂开始四处游历。她走遍了这个国家,最后来到在这遥远边境的山谷中这幢破烂不堪早已无人居住的房子。

修女自称这里看见了神迹,便留在了这里。修女将破屋翻修,改成了修道院的模样。就这样,在这荒芜人烟的山谷中,一个修女,一间不伦不类的修道院,没有一个访客,一晃便是十数年的时光。

顺着修道院前的小路直往山谷外,在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外有一个小村庄。那是这里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而此时,在太阳的余晖下,数个骑着马的人影从山谷的入口处显现出来。

芬恩和薇若妮卡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薇若妮卡紧紧握住芬恩的手,像是对这群人的到来早有预感。原本在墙角处的椅子上看书的修女也意识到了异常,赶紧走了过来,示意两人躲进教堂里。

骑着马的队伍渐渐接近了教堂。躲在房子里的两人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一个,两个......一共有十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一群人马来到等在外面的修女面前停下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从马上下来。

“你好,修女。”那人用依宁神教的手势向修女问了好,“我是圣布里安教团的驱魔修士,艾伯特-坎普”

他的话让芬恩有些疑惑。

“依宁神教的修士?这些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人?”芬恩问薇若妮卡。

“是圣布里安教团的人,你看到他们胸前的符号了吗?”薇若妮卡向芬恩解释到,“他们是专门管理魔法事件的机构。虽说跟这里的修女一样同属是依宁神教教会下面的一个教团,实际却是独立的武装团伙。他们直接对国王负责,拥有对所有魔法师,魔法生物,魔法现象,等等一切魔法相关事务的管理和处置的权利。”

驱魔修士艾伯特跟修女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后,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其实我们是来寻找一位圣布里安教团的审判者——博纳尔-奥德利奇的下落才登临贵地的。十几天前,博纳尔阁下在这一带追踪着两个无籍魔法使用者,接着便杳无音讯。”

他看了修女一眼,继续说:“请问修女,最近这里是否有可疑的陌生人来过?”

所谓审判者是圣布里安教团的核心,虽然只有数十人,却各个都是精英。他们中大部分都是魔法师。十多年前,克里安王国与亚尼王国交战期间,陷入苦战的克里安王国为了将隐居各地的魔法师有效利用起来服务战争,而成立了完全由魔法师组成的圣布里安教团。在教团的协助下,胜利的天平最终偏向了克里安王国这边。战争结束后,教团摇身一变成了魔法管理机构,许多的不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也加入了进来,组织变得越来越大。而位于这个组织顶层的,便是那一群主要由魔法师构成的审判者团体。他们每人都有以一挡百的能力,又有裁决一切魔法案件的权利,既是抓捕犯人的人,也是审判犯人的人。

“没有。”修女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这里没什么可疑的人。”

“可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两个人进到屋子里去了。”

“哦,那两个可怜人是附近村子的一对夫妇。”修女试图解释,“男的受了些伤.......”

艾伯特没有理会修女的话,将她撇在一边,径直走进教堂。

芬恩两人躲着的房间的门打开了,艾伯特走到他们跟前,然后站住了。

芬恩自然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样子。旁边的薇若妮卡也同样是脸上写满了惊恐。她两手紧紧捏着衣角,竟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敢,敢问军爷......找我俩有什么事吗?.......”薇若妮卡小声地问道,胆怯则像一个未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妇般。

芬恩看着薇若妮卡的样子有些疑惑,假如自己和薇若妮卡确是这些人口中的犯人,那薇若妮卡的表现未免也太奇怪了。也就是说自己真是无辜平民?

艾伯特没有理睬薇若妮卡,他的注意力转向了芬恩这边。这是当然,不管谁看到这么个被绷带绑得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都会觉得好奇吧。

“你是怎么回事?”艾伯特朝芬恩问道。

艾伯特正要回答,薇若妮卡却抢先开口了。

“那个......我们是住在不远的林奇村的普通人......”薇若妮卡说着,“就是到这里来会经过的那个村子。我们是听说这里的修女医术高明才到这里来的。”

所以薇若妮卡现在是在撒谎?

“我是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会事?”艾伯特一手按住腰间的剑,仍旧盯着芬恩。

芬恩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伤是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我失忆了。”

艾伯特哂笑:“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是真的,”薇若妮卡连忙说到,“他.......”

艾伯特走到?面前,脸凑近?跟前。

“嗅,嗅.....”他像是在闻芬恩身上的气味,“可是我好像闻到他身上的伤有魔法的气味。”

“怎么可能。”薇若妮卡很惊讶,“普通人怎么可能闻到魔法。”

“我这样的普通人当然没办法闻到魔法,我亲爱的魔女小姐。”艾伯特突然退后几步,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件东西,“可是它能。”

艾伯特手中的是个方形的小盒,上面嵌着一颗发着光的宝石。

“厄尼之石,我想你俩不会不知道吧。”艾伯特说道,“会吸收魔法的残余,同时发出光芒。”

说完,艾伯特收起小盒,迅速拔出剑来,面朝着两人摆出战斗的姿势。原本守在门口的士兵也早已消失去到教堂外通知其他人了。

薇若妮卡原本还想解释,却被艾伯特打断了。

“乖乖束手就擒吧,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