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错觉心意下的谎言与真实
褚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一丝痛楚。
但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他是在地板上醒来的。
“优乃！小蕾！”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褚猛地坐起身。
然而，周围并没有优乃和蕾的身影。
“那个时候……我居然晕过去了，可恶......”褚懊恼自己的软弱，低着头，攥着的双拳不停地颤抖。
“你不需要懊恼，是我把你打晕过去的。”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当时那种情况，睡一会对你有好处。”
褚一下子如坠冰窖，但下一秒，却怒上心头地跳了起来。
他无言地怒视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名为秋洛·维扎德的家伙。
“不要慌，”秋洛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我不会再对你出手......”
“蕾......”她的话语被低沉的咬牙切齿给打断。
“嗯？”
“小蕾呢？”褚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她哪里去了......”
“如果你口中的小蕾是指昨天晚上那个女孩子的话，”秋洛不自觉地稍微撇开了视线——察觉到这一点的她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虽然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因为撤离的及时，受到的伤并不深，并且都是可以修复的。现在我已经让她痊愈了。”
褚听到这番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双腿似乎也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褚看着冰冷的地板，“为什么一定要把那孩子也卷进来啊......”
“已经没事了，她不会记得任何关于昨晚的事情。”
“诶？”
“非常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秋洛屈下身，深深地低头说道，“不过，一切已经修复好了，那个孩子的相关记忆，我也已经清除了。希望您能原谅我。”
褚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眼前这个原本以为冷酷无情的人，竟然也是会好好道歉的，而且，按照她说的，小蕾已经平安无事了......
褚看向秋洛的脸，发现她正以寻求原谅的目光看向自己。
“啊......”褚连忙移开目光，“那，那么，该怎么称呼你......还有......”
“我的名字是秋洛，”她认真地说道，“秋洛·维扎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你尽管问。”
......听上去，她并不知道名字和称呼的区别。
“那个......”褚回想着自己晕倒前的奇怪体验，问出了另一个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维扎德小姐......请问当时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着一头黑色长发，脸上有一些伤痕的女孩呢？”
秋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昨天在场的只有四个人，我没有看到有别的人出现。”
“是吗……”
果然，是自己的幻觉啊。
“那么，那个魔法师……”
“他死了。”秋洛轻松地说道，“嗯，没错，是我把他杀了，顺便用他死后剩下的魔力治疗了伤口，被破坏的建筑也一并修复了。”
……杀，了？
褚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
那个菲克也好，这个秋洛也好，都能面不改色地做这种事情呢......难道说，魔法师……都是这样的人吗？
褚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真说道：“真小姐，我想，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听上去，他跟你讲的基本上都没有错。”听完了褚的叙述的，自己与菲克谈论的经过，秋洛这样下断言，“不过，只有一点……在我的眼里，魔法师的气息和普通人略有不同。”
“也许是因为杀了太多魔法师的缘故吧。那是近乎本能一般的嗅觉，只要靠近魔法师，我的心就会悸动起来，会有控制不住的杀意涌出来，如果不能杀死对方，我就会变得狂躁不安，甚至会痛苦。”
“那是……”
“褚先生”秋洛打断他的话说道，“关于你自己的身体，你有什么看法吗？”
“嗯......”褚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我只知道，这些是魔力对吧。”
秋洛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是浓缩程度极高的高强度魔力。”
“普通人的身体与魔力的相性极差。如果身上长期寄宿着大量的魔力，会发生类似于过敏反应的排斥，然后魔力本身也并不是无害的，会缓慢的侵蚀人的身体……。”
“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逐渐的崩坏，开始出现一道道伤口，皮肤剥落，骨骼穿孔，连精神都会受到侵蚀......”
“我想，与其让你这样痛苦的死去，不如在痛苦来临之前先下手为强.....抱歉，是我太武断了”
“侵蚀吗……按照彦先……那家伙的说法，我身上的应该是治愈的魔法。”
秋洛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从古至今，我都从未见过这种形态的治愈魔法，竟然是延时生效的。而且这个魔法的强度居然能让死人复活，更是违背了常理。从你身体的情况上来看，有这种可能性，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治愈的效果只是魔法的副作用。”
说到这里，秋洛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股治愈的力量，才让你至今与魔力之间相安无事吧。身体出现的所有细小的破损和侵蚀，都会被这个魔法修复。”
“不过这个魔法的作用范围极大，覆盖了整座城市，而你受伤的时候，散落在四周的魔力会自动对你的身体作补充……如果说仅仅是作为魔力储备，这个手笔也做的太大了。”
“嗯。”褚终于发觉自己坐在地上似乎不太礼貌，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以前，并不知道魔法师这件事情，更不认识什么魔法师，所以对于这个魔法的来源一无所知。维扎德小姐对此有头绪吗？”
秋洛稍微停顿了一下。
“没有。”她这么回答道。
魔法。从名字上便可以知道，这是以魔力作为基础，通过一定的方法绘制成自己需要的“术”，以达到目的的技术。
根据不同的绘制方法，最终完成的魔法会产生天差地别的区别。
不同的魔法师所使用的魔法不尽相同。如果让敌人知道了自己使用的魔法，很可能会被针对，寻找出破解的方法。
虽说如此，但是某些较为简单，并且实用性很强的魔法还是在魔法师内广为流传。
“我可以教你那些泛用的魔法，”秋洛有些疑惑地说，“但是，你确定这样就能抵消我对你做的事情了吗？”
“老实说，如果不是维扎德小姐非要赔罪，”褚苦笑着说，“我本来就不准备追究了，实际上也没有给我带来损失……”
“那可不行，”秋洛严肃地说，“这是我的行事方法，请你务必收下我的赔礼。”
秋洛的右手泛起了银色光芒，向褚的头部按了上来。
“请不要动，褚。这是植入记忆的魔法，这样就能和你共享使用魔力的方法了。”
“好了，”右手刚刚碰到褚的大脑，秋洛便缩回了手，这样就完成了。
褚的大脑里，凭空多出了一些信息。
“虽说传授给你了，”秋洛警告道“但是，请您尽量少使用魔法。对于普通人来说，使用魔法应该相当消耗心神。同时，因为以前没有出现过能看见魔力的普通人，老实说也没有先例能够证明普通人能够好好使用魔力。请尽量谨慎。”
“欸……”褚消化着脑内的信息，“魔法还真是方便呢，要是能成为魔法师就好了。”
“请不要这么想！”对此，真的反应十分激烈，“成为魔法师……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秋洛垂下眼睑，略有些悲凉的说道：“虽然外貌形体没有变化，但是魔法师实际上已经不是人类了。身体的强度都是异常地高，身体结构也会发生异化，感官异常敏锐，却削弱了痛觉。能够使用魔力的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最重要的是，一旦成为魔法师，就注定在这个世界上是孤家寡人。其他的魔法师无法信任，而人类的寿命相对于我们来说异常短暂，不但要亲眼目睹亲人，爱人和朋友的死亡，甚至为了不引起怀疑，无法与他们共度一生。总之，这不是能够传授的东西……也许曾经出现过的那位很厉害的魔法师会有办法，但至少不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寿命。对了，菲克那家伙也提到过。
但是当时他那副轻松的样子，让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
还是说……
“是这样啊。那，维扎德小姐，”褚咽下了那口水，“可以告诉我……你追杀魔法师的理由吗？”
“嗯？”秋洛抬起头，“我觉得这不属于我们需要聊的部分。能告诉我原因吗？”
“维扎德小姐，刚才你提到了其他的魔法师无法信任，跟着有关系吗？”
“没有。”
“那……毕竟您追杀魔法师的关系，差一点就威胁到我的生死，还请您告诉我。”
“我知道了。”秋洛也没有坚持，“原因很简单。因为魔法师很强，并且寿命很长。但是，却保留了人类的心智。”
“也就是说……”
“嗯，”秋洛点点头，严肃的回答道，“无论成为魔法师的人在成为魔法师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成为了魔法师，就会变得越来越看轻人类——应该说，看轻除魔法师之外的一切。”
“漫长的寿命会让他们的心越来越冷漠。欲望会空前的膨胀，并且时间越久，这种倾向就会越严重……让人轻易获得超越人类的力量，就会是这个结果。能够理解吗?”
原来如此。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是寿命的缘故吗。褚想象了一下自己获得这样的神奇的力量后会做些什么。首先肯定是治好妹妹的病，还要酬谢恩人，之后……之后能做什么呢？
等再过个几十年，妹妹死了，自己的爱人也死了……
虽然暂时还想象不出来，但是褚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放着强大的力量不管，像平凡人一样度过余生吧。
说起来，菲克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无关的普通人卷了进来，只是为了消灭维扎德小姐这个威胁……有常识的普通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大概。
“到目前为止，只计算我看到过的，”秋洛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魔法师而酿成的惨剧，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不下估计不下万人……而造成这些惨剧的魔法师，不过是仅仅两位数而已……”
“我也曾经放走过我认为是善良的魔法师，后果是几十年之后，那个人造成了一整条街区的消失。”
……
觉得……稍微能够理解秋洛的做法了。
虽然没有认同，但也不会过于反对吧……
但是，关于这件事，有一点褚无法释怀。
“维扎德小姐，你也是魔法师对吧。那么，对于你自己……”
“我自己......吗？”秋洛仿佛不意外褚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自己，理所当然的在我杀掉所有的魔法师之后再自杀啊。”
……
这群魔法师，无论是对于别人还是自己的生命，都不当一回事吗。
褚皱起了眉头。
“不要担心，”秋洛却会错了意，“我和其他魔法师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因为一些复杂的情况，心智跟他们有一点区别……简单来说，我的性格和欲望不会发生变化。虽然因此不会与他人深交，也不会爱上他人，不过拜它所赐，同样的，我也不会变得沉沦于力量。”
“是这样吗……可是维扎德小姐那个时候表现的很冷静，不太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呢。”
从外表上来看，虽然一直偏冷淡的表情会使得真看上去年龄稍微有点大，不过确实是未成年的稚气未脱的脸，怎么看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外表。
“这个……其实是在我变成魔法师之后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才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在那之前我和普通的魔法师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能让其他的魔法师变得和你一样吗？如果这样的话就不用继续杀戮了吧？”
“杀戮吗……其实我个人倒是不介意做这种事情，”秋洛恢复了面无表情，“并且，行不通的。那件事情，到现在我还在后悔。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当时的我死掉。”
啊啊，听上去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呢。褚决定这里还是闭嘴比较好。
“那，那个，维扎德小姐，”褚决定将话题转回当下，“蕾那边，我要怎么解释才好？”
“啊，你说那个小女孩啊。不用担心，我在修复她的身体时顺便修改了一下她的记忆，虽然多耗费了很多时间，不过总算解决了。所以你只要自然地和她接触就好。她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超出常识的事情。只是，”秋洛说到这里，嘴角有了一丝笑意，“那个孩子很有意思，褚，你要加油哦。”
……褚不明白真在说什么。
但是这里直觉告诉他，追问下去会很危险。还是放弃比较好，嗯。
“那么，你的问题应该问完了吧。”秋洛嘴角的笑意只露出来了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接下来，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褚是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看见魔力的？”
“大概两年前，某起事故之后……我还以为这是某种心理疾病，所以没有去在意……”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是吗，这样啊……抱歉，让你再一次回忆起了伤痛。”
“请不要在意……这也是为了找出给我施放魔力的魔法师对吧……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呢。”
“那么，褚先生有没有觉得那段时间周围的什么人有什么异常的举止？哪怕是再细微的都可以，希望你能告诉我。”
……异常吗。
老实说，虽然那个时候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伴，但是能亲近到发现对方举止异常的那种关系，除了父母，就只有妹妹伽了吧。
但是在褚的记忆里，那一段时间他们的表现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一个忽然来找自己表白的铁憨憨。
“没有吗……那，第三个问题。褚的身体在恢复之后，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
“异常吗？感觉上没有什么不适，不过，感觉魔力似乎变稀疏了……不管是自己的身上，还是四周，都是如此。”
秋洛点点头，“看来，这座城市的魔力还是优先供给褚的，也就是说，不管这个魔法是什么，都还是以褚的安全为优先。我明白了。”秋洛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举了一个躬，“给你添麻烦了。那么，再见。”
“那个，”褚慌忙拦住了秋洛，“那个，现在就要走吗？要是之后出现了什么状况……”
“啊，关于那个，我会一直在附近调查的，如果发生什么情况，我也会赶来的，放心吧。况且，我觉得我要寻找的那个人对褚肯定没有恶意。”说到这里，秋洛顿了一下，“只是，如果被我找到了，我会杀了他的。”
褚对此无言以对。
既无法对此发表意见，也无法去支持这种行为。说到底，褚还是个人类，无法忍受将别人杀死这种事。
“如果没有事了话，”秋洛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再次向你道歉，褚。那么，请允许我告辞了。”
“请等一下。”褚慌忙伸手留住她，“真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家伙曾经从这些魔力上抽取一些魔力来使用，”他指了指四周，“那么，可以也把我身上的魔力抽取出来吗？”
秋洛有些意外，随即摇了摇头，“褚身上的魔术的构成非常稳固，并且虽然看上去是单白色，但是实际上是压缩了各种魔力混合而成的复合魔力，强行抽取的话进度会非常慢，然而这些魔力又会从这座城市得到补充……想要快速消耗掉的话，只能采取不断让褚受伤的办法，而且要一直到整座城市的魔力被消耗完为止。”
“顺便，我劝你不要自己尝试。如果对魔力的构造了解不深，随意更改魔法，有可能会造成爆炸。如果是一般的魔法倒是没事，但是你身上的魔力浓度太大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
“那就没办法了呢，”褚有些遗憾，“那，能拜托维扎德小姐一件事吗？如果找到那个人……那个魔法师的话，能先告诉我他的身份吗？我想知道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秋洛沉默了一下。
“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