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影池下的救赎之光
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永远不会去关心夜幕降临时犄角旮旯里细碎又微小的罪恶。
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沉在霓虹灯的死角里的罪恶——暴力，毒品和非法金钱交易，只要稍微投放一点催化剂就会成几何倍数的快速增长。
“救、救，救命啊！啊……！”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在狭小的街区里反复回荡。
但是，此时正是凌晨两点。就连主干道上都空无一人，何况是这种偏僻的胡同里。
求救者跌跌撞撞的跑着，左手死死地捂住了左边的肚子。有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身后，一身黑衣的行凶者沉默地提着菜刀。猩红的双眼在暗夜里划过嗜血的光芒。
求救者已经逃了接近半个小时了。一开始他心怀侥幸的躲藏起来，但是很快就被行凶者循着血迹找到了。对方似乎没有立刻杀死他的意思，只是不断的慢慢地追逐在他后面。
似乎，是想让他逐渐的陷入绝望。一点一点的，被这座城市的黑暗吞噬。
“碰！”逃跑者慌不择路地撞到了死胡同里，“好疼……”压低了的尖细呼疼声似乎带上了哭腔。随后，呜呜的低号声缓缓的蔓延开来，如同水波一般渗进了四周的一切。
但是渗不进行凶者坚硬如铁的心里。
“咚。咚。咚。”一步一步，行凶者似乎是特意加重了脚步，如同死神的敲门声敲在逃跑者的心上。
“啪！”手电筒的光芒打在了逃跑者的身上。逃跑者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捂着肚子，缓缓抬起了脏兮兮的脸。
栗色的长发微微地跳了跳，如同星辰般的眼瞳睁得大大的，此刻填满的都是恐惧，长长睫毛忍不住的颤抖着。
居然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然而，行凶者似乎对于对方的外貌没有什么感想，缓慢又坚定的举起了菜刀。
手电筒反射的光映出了他的脸。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大概才二十岁左右，但浮肿失色的脸颊和被劣质烟头染色的嘴唇，无不显示出这个人已经早早的被烟酒掏空了身体。
男人的眼里充满了血丝，瞳孔不断的放大再缩小。麻木僵硬的脸上，这是最有生气的地方了。
女孩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自己是从打工的酒吧里下班后，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这个男人。
他在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忽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地掏出了菜刀砍伤了自己。之后，便一直追逐自己，直到现在。
女孩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失意，自己偏偏就这么倒霉，成为了他发泄的出气筒。
男人的呼吸忽然加重了。女孩预感到了什么，害怕地抱起了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利刃毫不留情，以不那么犀利，却足以豁开头皮的力道斩了下来。
“嗏。”
利器插入了皮革中，被咬死在了厚厚的牛皮层里。
“哎呀呀呀呀！我的盔甲！”毫无紧张感的惨叫声，不会看气氛似的插入了二人之间。
一位除了头部，全身穿着厚厚的盔甲的，金发碧眼的青年，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然后挡在了少女的面前。
……青年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从他露在外面的脖子来看，似乎并没有多么健壮。
超大规格的厚厚的盔甲披挂在他的身上，像是用水果罐头框住了一只猴子，不仅中间空出了很多空间，下摆甚至拖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场面一下子喜感了起来。
“阿拉阿拉，这可是危险的武器呢，”少年轻松地捏住男人的手腕，用力地捏了捏。咯吱咯吱。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男人迅速抽回了手，捂着手腕，疼得全身冷汗，但还是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是什么人……”
一开口，少女的就被吓了一跳。
沙哑得不像是人声。那是仿佛砂纸打磨生锈的铁器般，粗糙而又刺耳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嗓子受到烟酒的折磨，已经永久性地损坏了吧。
青年倒是十分镇定，笑眯眯伸出右手，指着男人地说大声地喊了出来。
“吾乃500年前守卫这个世界的魔王，被誉为‘天上的骑士’的勇者是也！吾没有名字，亦不需要称谓，汝只需要记住吾耀眼的身姿即可！再不退开，就准备接受审判吧，罪人！”
……
男人看了看青年。
青年歪了歪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捏了捏拳头。
似乎是领悟到自己不是对手，犹豫了一下，男人捂着手腕转身离开了。
转过头时，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孩的面容。女孩吓得躲到了青年的背后。
好……好可怕…..
女孩被那一眼里所包含的怨毒和愤恨吓得靠在了青年的身上，不住地发抖。
“好啦好啦，不要怕。”青年转过身，肥大地盔甲一下子把女孩弹开了，“啊，抱歉抱歉，没有弄疼你吧？”
他向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接过了青年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呀，这个伤，可是有点严重啊。”青年这才注意到女孩肚子上的刀伤，“这个时间点，想要打到车稍微有点困难呢。果然还是叫救护……”
“轰。”忽然在不远处，传来了微小的爆炸声。
”……“青年一下子僵住了。
”嗯?”女孩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对于青年的动作感到有些奇怪。
“抱歉了，”青年苦笑地挠了挠头，“这边还是速战速决吧。”
下一秒，女孩忽然感到天旋地转。
“秋又在勾引别的女孩子了他不要我了怎么办果然还是把他的双手双脚砍断绑在身边吧但是这样他会痛的果然还是迷晕然后捆起来……”
”好可怕！瞳，喂，醒醒，瞳！”
一脸怨念地蹲在墙角画圈圈地某个浑身散发出非人气息的东西，听到青年的呼唤后转过了头。
那是一个梦幻般的少女。水蓝色的长发懒惰地披散在肩上，仿佛微微发着光。琉璃一般通透的瞳孔，仿佛能把人吸入其中。晶莹的似水晶般的细嫩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丝绸制的浅金色束腰短裙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曲线。
而这其中最夸张的，是她穿的仿佛水晶制，纯粹透明的海蓝色玻璃鞋，即使是在深夜也微微地闪着光。
这是一个在任何场合都会引人注目的，不可思议的少女。
仿佛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而这位公主此刻却满脸失落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看到了穿着盔甲的青年，她的眼神明亮了起来。
然而，紧接着她就注意到青年背在背上的少女，又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啊，我知道了，我这就乖乖走人……”被称作瞳的少女撇过了视线，“等你和她完事了我再回来……”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公主殿下！”秋义正言辞地拦住了瞳，“这孩子受伤了，我只是出于骑士的精神，想要给她治疗一下！”
“那么，不是要把她带到旅馆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吗？”
“作为绅士的我不会对女性做出那样的事情的！”秋的右手重重地锤在心脏上，“我保证！”
”是吗……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瞳浅浅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我相信你……把她放下来吧。”
“嗯，谢谢你，公主殿下。”秋在心里暗暗地振奋了一下——看来这一关是过去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将背着的女孩扶着平放在了路面上。
虽说弄脏了她的衣服，有些对不起她，但是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看到女孩的伤势，瞳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然后，她从裙子的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口罩，戴了起来。
秋苦笑着看着她做这件事情。
“那么，要开始了。”戴上了白口罩，瞳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蹲了下去，伸出双手，覆盖在女孩的伤口上。
然后，微弱地绿光亮起，照亮了夜空。
【世界既已掠尽吾物，则吾等亦无以所失】
【唯缺憾之明月，吾心向之，此乃吾等一生之誓言】
【魔法·沐浴月光的天使】
瞳阖上双眼，念诵出了咒语。
秋抱着手臂靠着墙，微笑着守候着瞳。
咒语，又变了啊。这次是花了多长时间想出来的呢。
明明只是【加速恢复】而已，什么【沐浴月光的天使】……嘛，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名字说不定正合适呢。
月光下的瞳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地散发出魔力的光芒。
在她的光芒照耀下，伤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了起来，呼吸也逐渐地平稳了。
瞳睁开了眼，望着被自己治好的女孩，温和地笑了。
一旁地秋看着这样的瞳，看得出神。
“秋。”瞳慢慢地睁开眼，眼珠向上，微微地抬起头，用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讨好地语气问道：“你，喜欢我吗？”
“当然的说。”秋似乎并不意外，“毕竟，你是我最棒的妻子嘛。一直以来，我都是同样的爱你哦。”
说出的话语，已经非常熟练了。
毕竟，瞳每天都要问秋好几遍这个问题。
在说这句话的这一瞬间，秋脱离了“守护公主的骑士”这个身份。
这是毫无疑问的，只属于“秋”这个人的真心话。
五百年来，一直都是。
“那就好，”瞳似乎又安下了心，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太好了……”
然后，她缓缓摘下了口罩。
在那一瞬间，瞳身上气氛不安定了起来。
挺直的背脊稍微弱了下去，犀利地眼神也变得动摇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羸弱的小公主。
“好了，”秋走上前去，优雅（自认为）地伸出右手，“我们走吧，公主殿下？”
瞳犹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问道：“不用……让她忘掉吗？”
秋苦笑着摇摇头：“这两天，那个设置的太多了，我的魔力已经见底了，还没有恢复过来。公主殿下也差不多了吧？”
“嗯。”瞳点了点头，“我这边也快见底了。但……但是……”
啊啊啊，又来了。秋看着瞳逐渐露出不安的神色，心中狠狠地揪了起来。
所以说他才讨厌这件公主裙。
他不讨厌穿上这件裙子后，变得精神脆弱的瞳。无论瞳变成什么样，秋都会一直爱她，一直……
他讨厌的，仅仅是瞳会不安这个事实。
偏偏《水晶公主》这个童话里的公主是个精神过敏的人。每当瞳扮作她的时候，秋只有变装成守护公主的骑士，才能稍微让她安定下来。
因为经验丰富，这里秋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效果最好。
“瞳。”秋靠了过去，身上的碍事的盔甲化成红色的流光进入了他的体内，露出了里面穿的便服。
然后，轻轻地，捧起了瞳的脸。
“闭上眼睛，瞳。”
“啊。”瞳小小的呼喊出声。然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秋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轻轻地，啄在了瞳的唇瓣上。
“啾。”
“走吧，公主殿下。”秋退开两步，弯下腰，行了一个不是很标准的礼，“这个孩子就放在这里吧。我……在下已经巡视过周围，已经不会有危险了。以我刚才的力道，这个孩子应该快醒了。”
“嗯，好的……”瞳似乎有些晕乎乎的，脸上像是喝醉似的泛起了红晕。
“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背着你走？”
“背……”瞳愣愣地抚摸着自己花瓣似的嘴唇，然后向着秋伸出了双臂，“不行，我要抱。”
秋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的。别得寸进尺啊。
“嘿咻。”
“啊，被抱起来了。”瞳有些疑惑地左看右看，双手抱住了秋的脖子。
“如何？听说，这样子的就叫做‘公主抱’哦。”秋一只手扶住瞳的后背，另一只手拖着瞳的腿，“我们走吧，公主。”
“嗯。”瞳微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以前也抱过瞳，但是果然还是觉得，瞳好轻啊。
简直就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工艺品。
所以，自己更要保护好她。
毕竟，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嘛。
秋抱着瞳，走在寂静空旷的大街上，暗暗的下定决心。
怀中的瞳把头靠在了秋不是那么宽阔的胸膛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嗯……”女孩的呼吸加重了。
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就感到铺天盖地的寒冷，向她的体内入侵。
好冷……
“阿嚏。”女孩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下彻底醒了。。
女孩子背上传来地面的坚硬感。自己，现在正躺在地上吗。
我……为什么…….
对了，我被人追杀，然后又被人救了……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是晕过去了吗……
冷风又吹了过去。女孩冻的浑身哆嗦。
还是先回家再想别的吧……
对了，救了自己的那个人……记得长了一头金发……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一定要向他道谢。嗯。
女孩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身体，向大街上走去。
身后不远处的小胡同里，饿极了的老鼠嗅到了女孩刚刚滴在地上的血的味道，兴奋地窜了出来，对着地面的血迹不断地舔舐着，撕咬着，牙齿磕在了地上也不管不顾。
直到自己口中鲜血直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