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这里是西风带,风吹来的方向就是西边了,”

佐藤纱良手势比划着,用树枝在地面简单地画了个地图,“相应的现在火山在南东,大海在西北,就是说我们是在岛屿的西北侧海边。”

“飞机在空中解体了,坠落的话按理说该有大量浓烟,但是没有发现,要么是被火山挡住了,要么就是坠落到了海里。”阿百补充。

纱良点点头,又在地图上画了两笔:“我们现在没有食物和淡水,但你发现过一个行李箱,运气好的话岛上会有更多,我们顺风走,也就是从北岸朝东边探索,这座岛看轮廓不会很大,路上注意收集物资吧。”

探索计划很快定了下来,两人熄灭火堆出发。并且为了让将来可能的救援人员知道自己的行踪,阿百用石块在火堆边摆了个指向东边的箭头。

西风在背后推搡,脚下是湿滑的石头和苔藓,稍不注意就很可能摔个一身脏。

阿百落在后头,身前的佐藤纱良脚步轻捷,总能轻松找到落脚点,像极了记录片里在仙人掌丛中跳跃采食的地雀。

在家道中落前,还读大学的那段日子,阿百常和三五个摄影好友外出越野、露营,扛着大包小包到处跑,她自认体力是不输男生们的。

但即便如此,即便她穿的是户外短靴而佐藤纱良穿的是皮鞋,要跟上佐藤的步伐却仍不容易。

“佐、佐藤小姐!等我一下!你走太快了。”

“啊啦,抱歉。我拉你上来,这边平坦多了。”站在一人高的岩层边上,纱良弯下腰伸出手,她那边地势要高出一点。

那只手手指关节处长了茧,也没有做骚包的美甲,指甲整理得很短很整齐,实在是不像印象中女OL的手。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从清晨苏醒到现在,阿百是滴水未进,已经相当口干舌燥了。

她抓住佐藤伸来的手,在对方帮助下登上高地,放眼望去,海滨地区俨然一片苔原,西风带来的海雾限制了二人视界范围,只能隐约看到雾中零星突兀的岩石,和山麓那边稀疏的松树林。

“风景真好。”阿百嘟囔一句,摸了摸胸前挂摄影机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当然抓了个空,摄影机跟她的行李一起失踪了。

身旁佐藤纱良眯着眼,把手搭在额前眺望远方,很快就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肘顶了顶阿百腰部:“那边,石头底下,有个行李箱是不是?”

“啊?”阿百吃了一惊,顺着佐藤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岩石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可没有近视眼!

“看不清啊,不过还是先过去看看吧。”阿百提议。

大致在平整的苔原上行走比在碎石堆里行走安全多了,只是有些地方过于湿润,一脚下去整个鞋面都是泥。

到达后果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坠地后还滑行了一段距离,在地面拖出一道痕迹。

“希望会是些有用的东西。”佐藤说着蹲下身子,顺着裂缝轻松扯开了箱面。

力气真大呀,阿百内心吐槽。

她刚开始弄开那个行李箱可废了不少劲呢,行李箱很结实,就算裂开了,想要扩大那道裂缝也要花不少力气。

这应该是个独身男人的行李箱,佐藤翻出了剃须刀、四角内裤、替换衣物和一件旧大衣,她直接穿上了外套,随后皱了皱眉,有些不合身,袖子太长了。

“没有食物吗?”阿百也蹲在了行李箱边。

“没有呢,不过找到了这个。”纱良摸出一把瑞士军刀,这恐怕是唯一能过飞机安检的刀具了,随后又从衣服堆里抽出一条长长的深灰色围巾,阿百看到边上还绣着围巾主人的名字。

大概是他家人或爱人手织的吧,阿百想。

“我们一人一半。”佐藤毫不犹豫地用瑞士军刀把围巾切成了两段。

半条围巾有点短,但也还能用,她自己系好后,抬眼却看到阿百正拿着半截围巾僵在原地,“怎么了?不会系围巾?”她不由问道。

阿百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没有,只是有点感慨,佐藤小姐还真是毫不犹豫啊……”

“把物资分给同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不是指这个……算了。”阿百揉了揉刘海,反正只是自己比较感性罢了,“附近可能还有别的物资,我们再找找吧。”

果然两人没走多远就有看到了行李箱的踪迹,似乎飞机就是在这上空解体的,有不少行李箱落到了这附近,不过大多都在坠落地面时砸爆开了,东西撒得到处都是,衣物之类的物资大多湿得透彻。

不过还是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一顿搜刮后,现在两人身上各背了个背包,里面塞着五花八门的零食,还有各个牌子的矿泉水,手电筒和移动电源,甚至一些值钱的首饰也被财务窘迫的阿百偷偷收了起来。

然而她们找到的,也不全是行李箱。

“停!”

佐藤纱良突然抬手,示意阿百停下脚步,原因无它,眼尖的她看见了前面岩石上靠着一个人。

阿百被这一提醒也发现了那人,但她可没那么谨慎,反应过来后直接双手合拢呈喇叭状,深吸一口气冲那边大喊:“喂——!有听到吗!我们在这里!”

纱良被这嗓子吓了一跳,刚想责备阿百怎么这么不谨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的确,如果她是更谨慎的人的话,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在海上漂着呢。

而那人依然靠在岩石上蹲坐着,没有回应。

“喂!听得见吗!”

阿百又喊了一声,回应她的依然只有风声。

“没回应,我们过去吧。”纱良提议。

“嗯,他可能受伤了。”

两人慢慢朝那人走去,途中阿百一边试图搭话一边靠近,而纱良则把手插进了兜里,手心攒着瑞士军刀,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直到双方距离足够近后,阿百才知晓了那人一直不回复自己的原因,答案很简单,那个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一位女性的尸体!

“噫!”阿百浑身汗毛倒竖,胃部好似在翻腾,这是她第一次从现实而不是屏幕中目睹人的尸体,强烈不安与恐惧感瞬间将她包围,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啪。

“没事吧?”佐藤扶住她的腰,脸色如常。

阿百双腿短暂地恢复了知觉,她喘着气,摆了摆手:“没、没事……他妈的,吓、吓死个人了。”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谢谢……她,死了?”

空难会死人,这个她是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和佐藤小姐一样幸运,可能会死于空中的爆炸,可能和座椅分离了没有降落伞,可能跟着飞机残骸一起堕落……但眼前的这种死法,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

“报、报警!电话……电话是……”阿百手忙脚乱地要去翻手机,纱良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你冷静点,这里根本没信号,不要浪费珍贵的电源,你在这等我一下。”

安抚了一下阿百后,佐藤走近那具尸体。

一把刀正插在那可怜的女士身上,从胸口处没入,有些许刀尖穿出后背,她是被这正面的一刀捅死的,地面上有大片干涸的血迹和两串脚印,一串脚印来自这位可怜的受害人,而另一串显然来自杀人凶手。

“还没腐烂,但已经发臭了,死亡时间至少是昨夜。”佐藤蹲在尸体前,开始检查那具尸体,

“刀伤,不止一处,致命伤是胸前的这一刀。口袋里的是……证件、钱包、还有机票,是同一班飞机的乘客啊,恐怕遇难落到岛上没多久就遇害了。果然……”

纱良用日语自言自语,没多久身后传来了阿百的声音,“佐藤小姐,她果然是……被谋杀的吧?”

点了点头,对初次见血的少女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佐藤也有点惊讶,“对,而且就在昨晚,你我都还昏迷着的时候。”

“……佐藤小姐,冒昧问下,你对这种事情很熟悉吗?完全没有被吓倒的样子呢。”阿百小心地问道。

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去碰人家的尸体。

——同时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嘛,其实是警察来着,我。”佐藤纱良不动声色地撒了个小谎,“这次休息是跟同事去南非玩,遇到这种意外没想到。”

“原、原来如此,怪不得见到尸体也能这么冷静。”阿百声音很轻,她还是有点后怕。

大致把尸体检查了一遍后,没发现更多的东西,纱良站起身,先是对尸体微微鞠了个躬,“失礼了。”她说着,随后在阿百惊骇的目光中一脚踩住那尸体的肩膀,握住刀柄把那把刀抽了出来。

刀身血淋淋的,纱良抓起一把湿漉漉的苔藓,擦去刀身上粘稠的血浆。

这是一把解剖金枪鱼之类大型鱼所用的鱼刀,刀身狭长而坚固,用来切肉肯定很好使。

她想了想又脱了尸体上的鞋子换上,那是双休闲平板鞋,刚好合脚,虽并不适合荒野跋涉,但至少比皮鞋要好得多。

“呼,总算不用穿皮鞋了,有武器的话碰见杀人犯也能反抗。不过看脚印,追逐是从海岸那边过来的,犯人杀人后也按原路返回去了,我们往山麓那边走应该能避开他。对了,等今晚扎营,我还有情报要跟你说……阿百?”

见阿百半天没说话,纱良眨了眨眼,投去关切的目光,“怎么了?”那长长的睫毛似蝴蝶扑棱翅膀,冰蓝色的眸子更是摄人心魄,先前的暴力行径没有污染它分毫。

“没什么,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阿百感觉嘴角在抽动,她突然想起一个词,叫“美丽的暴力”,不禁感慨果然颜值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这要换成哪个肌肉发达的大汉这样面无表情地抽刀拭血,她肯定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刀可以给你。”

“请容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