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貓,等待领养的貓

媽媽將我們帶到這個世界是在一個夜晚,一個生了九只,我是最後一個。

我前面有五隻哥哥和三隻姐姐。

接受哺乳的順序是按照出生順序來的。

本來一胎生九只已經是很罕見了,媽媽的身體也因此變得尤為虛弱。

到了第三隻哥哥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沒有辦法再哺乳了。

於是主人決定使用合成奶粉來餵養剩下的我們。

主人家只有一個上小學的女兒,照看的工作也不能指望。

剛出生的我們需要使用工具輔助才能喝進奶粉。

當然,繁瑣的工作流程使小學生很快就厭倦,而協助照顧的女主人本也不願意處理小貓之類的事物。

無法及時得到營養的哥哥姐姐們,成長也盡顯疲態。

當然,第六隻的姐姐因為出生時就體弱,早早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然後第七隻也同樣如此。

貓是天生高傲的物種,不求施捨與憐憫。

所以第五隻哥哥離開了。

我深谙生存之道,不滿三天的我已經學會獨自汲取食物。

用這無用的充滿倒刺的舌頭去吸取液狀的奶水。

我是第九個,我不會去盼著那毫無希望的永無止盡的等待,我也不曾體會過人類身體的溫度,我只是趨於本能的活了下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

奶水變得越來越淡,已經幾乎嘗不出奶粉的味道。

我已經一點一點的汲取著,即使我是貓舌頭,我也等不及變冷了。

母乳哺育的三隻哥哥身體已經逐漸健碩,叫聲也不再是無意義的無節制的亂叫。

因為它們知道那樣會讓人討厭。

所以他們已經開始討好人類,知道在人類所需要的時間,在自己所需要的時間才將叫聲從聲帶發出。

喵,喵。

然而也有笨蛋的存在,自己無法滿足,或者單純的覺得肚子餓了的笨蛋,它們將別人的努力就這樣無情地摧毀了,毫不在意的。

客廳里又傳來了碟碗破碎的聲音,哭聲,嘶吼聲,與無聲。

恕我收回前言,天才中也是有笨蛋的。

主人的女兒走進了房間,燈也沒有開。

第二隻哥哥邊輕聲叫著邊靠近了她的腳邊。

如往常一樣的蹭蹭,舔舔。

小女孩的啜泣聲漸漸消失,它很開心的繼續叫著。

安慰並不是萬能的,尤其是面對女人。

當然,萬人迷是不會懂得吧。

話語並不能讓女人消氣或者破涕為笑,只有發洩,比如購物。

它的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

卻又越來越小,越來越平。

它大可反咬一口,但它做不到,因為這正是它天才的地方,超人平常的地方。

我也只是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畢竟我連走路都還沒有學會。

夜,還漫長的很。

媽媽用舌頭輕輕地,仔細地舔舐著第二隻哥哥的身體。

用著不符合貓叫的聲音。

嗚,嗚。

哥哥姐姐們,也沒有去打擾,什麼也都沒有做。

大家都沒有錯,我們都是寄人籬下,是受人寵養。

我們是貓。

一直在思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第一隻哥哥,第三隻哥哥,第八只姐姐被留了下來。

第四隻哥哥和我將要被送走了。

他們準備了兩個紙箱,放進了兩條新品的毛巾,A4大小的白紙上寫著小學生的字跡。

「請收養我吧。」

他們將第四隻哥哥放了進去,小女孩一直在哭,媽媽摸著她的頭在安慰她。

輪到我了,主人將我拎起,用充滿驚訝的眼神望著我。

這是當然。

我早就料到。

我努力保持著平靜,這本該是早應被發現的事情而已。

他們盡力睜大雙眼打量著我的全身,并保持沉默,我的目光則也保持著天真,怕傷了這些人的自尊。

不過,有誰又會在意貓的眼睛如何呢?

主人看著我,又看向我的母親,看著我,又看向我的兄弟姐妹。

讓他如此驚訝不已,猶豫不決的原因只有一個。

我是一只黑貓。

如字面意思一般,耳朵,尾巴,身體,無一例外,都是黑色。

我是一隻黑貓。

這原本也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錯就錯在我與別人不同,而這個別人,卻是最親的人。

我的母親與兄弟姐妹都是白貓。

純白色的貓。

純白如雪的毛髮,我卻恍如黑夜。

我並不在意毛髮的顏色,毛色是天生的,也不影響我的正常活動,所以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但主人卻好像並不這麼認為。

我與母親,與兄弟姐妹不同,那麼我就是異類,何況還是這種「黑色」。

主人的眼神漸漸從驚訝轉變為厭惡,仿佛我是某種不潔之物。

人類是這麼以貌取人的物種嗎?

而面對著這明顯的,充滿惡意的敵對,我繼續保持著天真無邪的眼神,嘗試著喚醒一下人類特有的同情心。

事實上,我確實成功了,主人歎了一口氣,將我裝進另一個紙箱中,我躲開了比被遺棄更悲慘的下場,這麼看來被遺棄倒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只要離開了這裡,離開了我的母親,兄弟姐妹,主人,我的過去和特別之處也將會被掩蓋。

那麼,從現在起,我就是一隻純正的黑貓了。

我的母親將會是一隻黑貓,我的兄弟姐妹將會是一群黑貓,沒人知道它們。

只有我,

黑色毛髮下紅色的血液里遊蕩著白色的靈魂。

我們被遺棄在了離家很遠的一個地方,究竟有多遠?

剛出門的時候,四哥的叫聲還很響亮連續,漸漸地斷斷續續,然後消失。

究竟有多遠?

我睡著了,又醒來,還沒有停下。

盒子的四周很高,估計將裝電冰箱之類的大型電器的舊紙盒改造而成,談不上舒適,但好歹底部也墊了一層毛巾,至於食物,應當不會太快的死去吧,我也只是大致猜測,畢竟那樣還不如直接將我倆扔進垃圾堆呢。

大致過了半天左右,四哥似乎醒了,又開始了細細的叫聲,我們離開時甚至沒有再見到母親一眼,更別談教我們說話了,所以在我耳中,四哥的叫聲就只是叫聲罷了。

但就算我聽不懂它說話,我也知道,那叫聲中的悲傷與無奈。

我們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一個可能沒有未來的未來。

我從不擔心自己如果沒有人領養死在這個紙盒裡的話怎麼辦,我從被生下來就被命運所註定,我既然不懂得生的狂喜,自然也不會懂得死的悲痛。

如果死在了盒子里,不管我的身體是否已經腐壞,是否被烏鴉,老鼠啃食至只剩骨架,終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發現我,不管是用驚訝亦或是唾棄的眼神,不管是將我入土安葬還是連同紙盒一起丟進垃圾堆。

他都發現了我,我都被他發現了。

那就足夠了,那應該便是我所存在的意義。

四哥的叫聲又變小了,我對它的叫聲不知為何特別的熟悉,當初兄弟姐妹在一起叫喊著出聲時,我所能聽得最清楚的那個聲音與現在所聽到的如出一轍,我當初甚至有點厭煩這個聲音,但不知為何,現在聽起來,卻感覺有種共鳴,可以理解的感覺,如果現在我叫出聲的話應該也是這種聲音吧。

在誕生於世上的那一瞬間,

就在泣叫著「好想要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日月交替,我看著身邊的麵包屑,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這紙箱的四周已經被我的爪子磨得滿是爪痕。

我並不是想離開這裡,想逃出去,但好像是本能在驅使著身體行動,我的意識根本不重要。

我也嘗試過與四哥交流,但我也不懂交流,他估計也聽不懂我的叫聲。

四哥一直都很賣力的在叫喊著,就算被拋棄,但它還是想要被人類所拯救,還是想要相信人類,不,或許只是想要活下去罷了,我們是家養的貓所生下的孩子,我們沒有被母親所教導,我們無法獨立生存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所以,我們才需要依賴。

依賴,就算可能會被拋棄,會受傷,但還是得懷有希望,必須得承受。

我們需要被餵食,被飼養才能活下去,我們是寄生蟲嗎?

不,我們是貓。

已經徹底沒有食物和水了。

已經很久沒聽到四哥的叫聲了,連微弱的喘息亦或是爪子劃動紙箱的聲音都沒有。

我也只能蜷作一團,我用舌頭輕輕舔舐背上的茸毛,等待著。

我等來了一場雨。

雨勢很大,雨點打在我虛弱的身上,我感到身體很疼,我用毛巾遮住身體,但這塊小麵積的毛巾根本遮不住我的全身,我只能任憑雨點落在我的頭上。

盒子的排水不是很好,開始有了積水。

漸漸地慢慢水平線開始上漲,淹沒了我的四肢,我被迫站了起來,我不敢抬頭,直視雨水只會傷的更重。

水滴從我的臉龐落下,是雨,還是我的眼淚?我會流淚嗎?

我感覺不到悲傷,也並不害怕,不想離開,因為我並不知道當水淹沒我的頭頂時,我就會死去。

我不害怕死亡,因為我並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概念,所以我靜靜地等著。

人們常說貓有九條命,我不知道這是從哪傳出的謠言,我也不知道別的貓,但我肯定我只有這一條命,因為我還有八位兄弟姐妹。

意識快要失去,但好像腳步聲也漸漸向我靠近。

雨水突然止住,一把黑色的卡通雨傘出現在了我的上方。

隨後,我被一隻手從水中撈起,多時的饑餓與雨水的沖刷已經使我的精神快要支持不住,我被舉起,在閉起雙眼的前一刻,我終於看見了將我和四哥束縛的紙牢的全貌。

以及隔壁紙盒里,踡成一團死去的,我的哥哥。

現在,我只有五條命了。

與體感相悖的溫度及不斷吹拂著我身體表面的不自然風使我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充滿童話與卡通氣息的房間,天花板上掛著星星形狀的吊燈,墻壁上是繪製著夜空背景的壁紙。

我伸直背,打了個哈欠,大致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看來不自然風的來源是一台落地式風扇,風扇的旁邊躺著一個小女孩,似乎比之前的主人歲數要大一些。

看來我應該是這個小女孩一家給救了。

伸展完身體后,我再慢慢將身體往下沉,以免驚動這個還在熟睡的小傢伙。

但不知是我起身的動作太大還是因為我起身時改變了風扇的風的流向從而驚醒了她,她被我弄醒了。

她先是用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用那還未睡醒,無神的眼睛在找尋著什麼,然後眼眸轉為驚訝,隨之喜悅,看來是發現了我。

「啊!」

我被她就過頭頂,說實在的,這並不舒服,但還可以。

她將我抱在懷裡就往外跑,轉一個轉角后,似乎到達了目的地。

「爸爸,媽媽!你們看,小咪醒了!」

稚氣未脫的聲音透露著喜悅。

「哦!那還真的太好了啊,趕快餵它點東西吧,看它的樣子,似乎好幾天都沒有吃飽了吧。」

「恩!那小咪你在這裡等一下哦,我去幫你拿吃的,要乖乖的等著哦!」

兩步并作一步,小跳著就跑了出去。

我被放在了男女主人所在的沙發上,女主人順手就把我抱起來了,用手溫柔的撫摸著我,從頭到背,很熟練。

「來啦!小咪久等了吧,快來吃吧!」

小女孩已經將貓糧拿了過來,我因為太饑餓,在她打開的一瞬間就蹭了上去。

進食完畢后,小女孩幫我洗了澡,用吹風機把我身上的水珠吹乾,那感覺真是太糟了。

就這樣,我很快的融入了這個家中。

轉眼幾個月就過去了,這中間我一直感受著這家人無微不至的關照,在他們的照顧下,我茁壯成長,甚至有點過了。

我一開始總覺得哪裡有些違和感,照顧貓的方法,工具,食物,應有盡有,樣樣齊全,後來我在客廳的一張合照上發現了原因,原來這家人從前也養過一隻貓,跟我一樣,是黑貓。

看來小咪是它的名字。

我無法跟主人他們詢問小咪究竟是怎麼了,所以我只能求助我在這幾個月中認識的朋友了。

主人家有個後院,一些流浪貓們也會經常來玩,我和其中一隻關係還算不錯,我讓它教我交流,獵食等母親還沒來得及教我的一些本能技能,它則讓我給它帶我的魚乾。

「你說的是這家原來那隻貓嗎?」

今天它也是一如既往地來找我討要魚乾。

「我跟它不怎麼熟啊,應該說我們跟它都不怎麼熟啊,它就只呆在那個家裡,不像你還往外面跑,我反正沒見過它出來一次,每次見它,它都在屋子里從窗戶看外面,我也跟它對視過幾次,它那個眼神就是那個,叫那個人類的什麼情感來著?」

說到這,它用力的咬了一口魚乾,邊咀嚼邊思考。

「對,對了,叫做憂鬱,對,就是那個感覺,總覺得它的眼神看起來很悲傷,明明是雙很漂亮的眼睛,可惜了,再也見不到了,它好像幾個月前,對了,就是你來之前,就突然消失了,聽別的貓說在別的街道看到過它的身影,也不是很懂它這種出身在這麼舒適環境裡的貓怎麼會不滿,還要離家出走,要是我,我才不走呢!」

原來小咪是離家出走,理由可能是我們永遠也想不到的吧。

主人家算是條件很好的,但他們也會有些小怪癖,喜歡摸我的下巴,可能他們覺得這樣我會很舒服。

我倒是有問過它,它說其實沒什麼感覺,大抵也就是有些癢癢罷了,但為了討人們開心,便瞇起雙眼,故作舒適樣,這時候人們都會很開心,久而久之,便也覺得舒適了。

看來我還需要點時間適應。

這天,我和它依舊在後院的草坪上曬著太陽。

我突發奇想,想為主人們做些事情,來討他們歡心,實際上只是想讓自己白吃白喝有個理由罷了,於是我就像他詢問了。

「啊?你就像平時那樣讓他們摸摸你的下巴,然後用你的小腦袋蹭蹭他們的手,像他們撒嬌不就行了嗎?什麼?你說這些都是平常都在做的,想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拜託哎,你要知道,對於人類來說,我們貓光是在那裡,對他們來說都是至高的幸福了,哪還要費那麼大勁啊。」

它說的我大致都讚同,但對於靠外表取悅人類這方面,我實在沒辦法去信任,我就是因為外貌而被遺棄的,所以我得展現出自己的價值,在外貌以外的附加價值。

「那你就去練些雜耍算了,跟那些傢伙一樣用鼻子頂氣球啊,追著逗貓棒玩都可以啊,發揮你作為貓的本能嘛,很簡單的。」

本能嘛,我似乎想到個不錯的點子,那是我作為貓最拿手的事情了,絕對能順利。

剛入夜,我就來到後院的墻角守株待兔,這裡有它們留下的洞,它們肯定還會從這裡通過。

來了,我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音,我已經做好姿勢,在它出現的一瞬間,我就已經將爪子拍下,沒有給它任何反應機會。

用爪子反覆翻了幾下屍體,確認它的死亡後便直接用嘴叼起,得抓緊時間,趁小傢伙還沒入睡。

從我專屬的後門的小門進來後,我就開始尋找小主人的身影。

我先去了客廳,客廳裡只有發出聲音的電視機和躺在沙發上快要睡著的男主人,看來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的話應該就是在她自己的房間了。

一邊前往她的房間一邊祈禱她沒有把門關上,畢竟開門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一些。

慶幸房門沒有關上,只是半掩著,我從縫隙中擠了進去,看到了她的背影,看來她應該是正坐在桌子前做著小學佈置的作業。

我將屍體輕輕放在地板上,然後也輕手輕腳的跳上了椅子,爬上了她的肩頭,嘗試吸引她的注意。

我成功了,該說我剛跳上椅子就被她發現了,看來她也沒有在注意集中做作業。

似乎為主動過來找她讓她很驚訝也很開心,雙手把我抱在胸前,然後開始常規的摸頭,順毛等愛撫動作。

要是平常我肯定就任由她擺佈了,但現在不同,我可是準備了一份大驚喜要給她,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比現在更開心的笑容了。

我稍微用勁掙脫了她的雙手,然後跳下椅子,來到了放置在地板上的屍體面前,她的目光也追隨著我,看到了這副屍體。

我等待著她驚喜的笑聲。

「啊!!!!!」

等到的卻是宏亮的悲鳴。

我完全愣住,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並不是驚訝或是喜悅,而是恐懼與害怕,我不知所措。

我無法理解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為何她對這份禮物如此排斥,這可是我們貓相當喜歡的東西,要是我把這個給它的話,它肯定會高興一天,為什麼她會害怕成這樣子。

「啊!!!爸爸媽媽!!」

尖叫聲漸漸化為哭泣聲,並發出了求救訊號。

本來應該在客廳睡著的男主人聽到她的叫聲立即就趕了過來。

他先是看到了地上的屍體,表情也露出一絲驚訝,然後用餘光瞟到了我,也沒有過多停留,就過去安慰她的女兒。

小主人還是在哭,,聲音也越來越大,一種莫名的壓力也向我襲來,我並沒有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但壓力使我我只能認錯,我叼起屍體,準備朝門外走去。

「啊!最討厭小咪了!再也不想見到它了!」

我愣了一下,雖然之前她之前也或多或少說出過類似的話,不過那大抵只是一席氣話罷了,我看得出來,她說氣話的時候會不自覺的鼓起雙頰,頗為可愛。

可這次全然不同,她的臉上只剩悲傷,雖然依舊可愛,但我知道,這次跟以往不同。

將老鼠的尸體丟回後院后,我就回到了客廳裡我的窩中,我不敢再亂動。

雖然他們沒有追究我的責任,但從那以後,我與他們的關係便疏遠了許多,有時他們會連貓糧都忘記餵我,後門上的小門也被鎖死,我只得每日坐在窗前度日。

我看著後院,什麼也不去想,只是看著草地,野花,飛鳥。

它在一開始時也曾與我對上過幾次眼,但它臉上所帶著的表情我卻看不懂,之後,也就再也沒來過了。

日復一日,今天我依舊坐在窗前,看著外面,天稍有些暗,要下雨了。

我突然看見窗戶上反射出自己的臉,那是與曾經它所描述過的小咪何其相似,小咪當初也像我一般擁有如此心境嗎?

此時的我就已經是小咪了嗎?

可惜,我不是小咪,我也無法成為小咪,小咪這個名字也不屬於我,如同這裡也不屬於我,我沒有名字。

我決定要離開。

我趁著主人回家的時機,從還未嚴合的大門迅速竄了出去,大門外的世界對我來說是未知的,正因為如此,我才能隨心所欲。

外面已經開始下雨,雨落在了我的身上,這次並不覺得疼,看來好像我心中並沒有下著雨。

為了躲雨,我來到一座屋簷下,但巧的是,這裡似乎已經有人先到了,一名少年坐在屋簷下,腳邊放著一把雨傘。

不是為了躲雨為何會坐在這屋簷下?

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這似乎驚動了他,他望向我,多麼無表情的臉,那表情甚至連悲傷都說不上,他將頭轉了回去,繼續凝視著前方。

說來奇怪,明明屋簷很大,但我卻想靠近他,明明我才從人類的束縛著解脫,現在卻想投入他的懷中。

我走到他的身邊,用腦袋輕輕地蹭了蹭他的小腿,再用舌頭舔了舔他的指尖,他這才反應過來我的存在,不過他依然興趣怏怏,手指也只是稍微動了動,眼睛依然注視著前方。

我有點在意他眼中究竟在看著什麼樣的景色,於是我跳上他的膝蓋,往他所看向的地方望去。

並沒有什麼特別,街道,行人,車輛,這些和我在名為電視的盒子中看到的都一樣,對他來說應該更是稀鬆平常。我不解得回頭看向他,我才發現,他的眼眸中,根本沒有景色,那應該稱之為憂鬱。

我輕聲叫了一下,便鑽入他的懷中,這次他並沒有拒絕我,反而開始用手撫摸我的背,他的撫摸與之前的所有都不同,不知為何,我並不感到厭惡,甚至有一些溫暖。

我是貓,他是人,我們都不知道彼此的過去,我們僅僅是第一次見面,但卻為何如此熟稔,仿佛從靈魂深處將對方認可。

但我知道,這樣是不行的,我們必須孤獨,如若失去這份孤獨的話,我們就將不再完整,殘破的身心會互相折磨,我們都會毀滅。連同那份憂鬱,悲傷。

我是不祥之物,我是沒有名字的怪物,得趕在入夜之前。

雨在這時停了,我便動身離開,他似乎也站了起來,我看著他,他欲言又止,想對我說些什麼,眼眸中也多了些東西。

他看起來下定了決心,又坐回了地上,只是將目光鎖定在我身上。

「喵」

我用叫聲回應了他,然後轉身,向前奔跑。

消失在夜色之中。

晚安,我是沒有王子的灰姑娘,明天我又會在東京的何處,您知道嗎?我們不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