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銘又來到了這裡。

——茫茫無邊無際的純白世界。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憶銘朦朦朧朧的意識中感覺好像來過一次這裡。

第一次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時自然會害怕,但第二次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但這一次環境也有了些許變化。

周圍視野可見範圍內沒有任何物品,憶銘心裡浮現出一絲不安。

他漫步於白茫茫的空間內,想要找到一個能從這裡出去的出口。可別說出口了,就連一個能稱得上是“物品”的東西都沒看見。

他就這樣走啊走……走到他覺得累了。

他蹲了下去——想要坐下休息一會。

但這時異變突生,他彎下身的那一刻,腳下的白色地面——不,應該說是白色的晶體竟然分成了一片一片的不規則圖形地碎裂開來,發出了玻璃摔碎時的噼啪響聲,露出了藏在純白色下方的無盡黑暗。

憶銘因為做出蹲下的動作,身體失去了平衡,身體面對着上方往黑暗中墜落。

就當他將要這樣掉下去的時候——他無意識伸出的一隻手被抓住了。

——那是一雙溫柔纖細,似曾相識的手。

她是誰?

背後從衣服傳來了刺骨的寒意,也許底下是冰霜般的地獄吧,所以那種寒冷是那麼的透徹。

“啊……”他感覺到在上面的那位正在用力將他拖上來。

周圍並沒有什麼着手點,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握緊那隻向他伸出的手。

“她到底是誰呢?”他在被慢慢拉上去的同時,再一次這樣想到。

那雙看起來很柔美的手有着驚人的力道,最後一下她把憶銘用力拉起,像是要把他拋起來。

原來如此嗎?

憶銘明白了她的意思,任由那股力道將自己拋向高處。

——大概到兩三米的高度吧,他就達到了“飛行”的極限,將要因重力作用而下降。

但一個結實溫暖的擁抱緊緊地抱住了他,那股安心感像流水一樣浸透着憶銘的身體。他忽然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是被金黃色的光芒緊緊纏繞住的,更為驚奇的是她的背後長着一雙翅膀,那副美麗的身姿——

“簡直就跟天使一樣……”

他突然想起來他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於是急忙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要來救我?”

“這很重要嗎?”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溫柔女性的聲線,卻帶着一種飄渺虛幻的不真切感。

“你是個像刺蝟一樣的孩子啊。”

“刺蝟……?”

“沒錯,刺蝟一樣的孩子,”她的聲音就像她身上的光芒一樣溫暖,讓憶銘想起母親溫柔的輕語:

“脫去你身上的那層厚重護甲,一層戒備,一層悲傷,那顆柔軟的心傷痕纍纍……藏在最裡面的才是最真實的,也是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

“你是誰?”她突然問道。

“我……我是……”他想了想,說道,“我就是我,我是我自己。”

“嗯……沒錯,你就是你。”天使點了點頭,然後靠近了憶銘的耳邊,吹氣如蘭:

【要幸福快樂地活下去啊……】

——

啊……是這樣啊……

憶銘終於想起來了,在火車上那個相似的夢裡,她也曾這樣說過的。

不知不覺間,他的臉頰被兩行溫熱給浸濕了。

與此同時,他們所處的純白世界逐漸地開始崩塌,一切都在逐漸地變得模糊。唯有那還旋繞在耳邊的餘音和臉上的淚水,在訴說著那個夢境的真實。

……

憶銘猛地驚醒。

他看了看房間里的鐘錶——顯示時間已經到了上午十點。

微弱的頭暈感回蕩在腦袋中。

昨天還是玩得太晚了嗎?

他回頭看隔壁的那張床。

雖然不出意料,但他還是有一點小失落。

——被子整齊地疊好了,但空無一人。

“樂言——你在嗎——?”他還是嘗試性地叫了兩句。

當然,無人回應。

他費力地下床,踩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接觸到木質地板時,腳上傳來不真切的質感。

在整個房間里繞了一圈后,他發現一盞檯燈下面壓着一封信。他拆開來看,裡面是幾行娟秀的小字:

憶銘:

你現在已經起床了吧,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啦。別問我去哪了,我有我該做的事情要做。你也有的吧?好好地跟前女友告個別,別再那麼愁眉苦臉啦!

謝謝你願意收留我,還請我吃飯,但這些錢我可能還不上了,對不起。

最後,希望你以後能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 樂言

……

他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