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MIMORI】

(為什麼會這樣……)

御守愣在原地,獃獃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為什麼這裡也是無人的黑暗空間?)

他快速地打量了一遍4樓的停車場,一咬牙衝上了5樓。

還是一樣。

捲簾門緊緊地鎖在地面上,天花板的照明燈一如既往地處於關閉狀態,更是不存在本應存在的不良少年們。

根本就沒有人員提前撤離的痕迹,要說他們集體跳樓也太不要命了一點。

只是為了抓住區區一個御守,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有哪裡不太對勁。

帶着深深的疑惑,他繼續向樓上跑去。

6樓。

(構造不太相同?!)

樓道口附近的牆壁上,明顯多出一扇帶窗的防盜門。

一片稀疏的光線從門外打進來,照射在對面的一輛越野車上。

御守稍作遲疑,慢慢地靠近了防盜門。

窸窸窣窣——

當這種細微的動靜不可避免地傳開后,防盜門輕輕地、但又清晰地震動了一下。

就像是門外有什麼東西察覺到了御守一樣。

搞不好有人!

他連忙貼緊牆壁,微微扭過頭向窗外瞥去。

能從這個角度窺探到的外部,除去佔了視野三分之二的鐵欄杆以外,只有單調的藍天白雲,並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倉促的呼吸聲,突然自下而上傳入御守的耳中,嚇得他往後跌去,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喂?」

熟悉的聲音!

「是御守吧?!」

身份被認出來了!

御守馬上起身,在防盜門的窗戶上看到了那張久違的臉。

雖然只隔了一個上午,卻像是許久未見面般,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後者表現得更加激動。

「御守?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先不管這個,能幫我把門打開嗎?」

「話是這麼說,不過這個門被鎖住了。」

御守也想馬上和雲洋匯合,但這扇厚厚的防盜門,卻阻止着他付諸行動。

話音未落,雲洋便從窗外遞來一把構造奇特的鑰匙。

「用這個!」

御守不假思索地接過鑰匙,在防盜鎖上搗鼓了起來。

除去他中間因過於緊張而轉反了方向、吐槽雲洋為什麼會有萬能鑰匙的時間,打開這扇防盜門總共用了3秒。

很小的一個數字。

卻在戰略意義上產生了決定性的區別。

終於有同伴了!

「御守,你快走吧,這裡很危險……」

「為什麼?」

「誒?」

雲洋前腳剛邁出一步,身體頓時僵在原地。

「說到底,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師讓我來調查『迴廊波動』,就像昨天去救你一樣,要把被他們拐走的『目標』救出來。你又為什麼……」

御守把雲洋拉回了防盜門外,重新關上了門。

看清楚這裡只是作為休憩用的陽台後,他暗自嘆了口氣,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身旁的登山男上。

「對不起,雲洋!是我帶山吹進入東瀛,才讓她被念力系盯上的……」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山吹被不良綁架了?微光茶館應該很安全才對……老師?」

雲洋按了幾下藍牙耳機,順利與另一邊的老師建立通訊。

他無視了御守,在一旁與老師交流了好一會兒。

御守默默地站在一旁,內心感到無比愧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現在已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不管怎樣,先告訴我詳細情況吧!」

「嗯,好。剛才我在風紀委員那裡看到了一張照片,內容是一個黑衣男把昏迷的山吹帶進了這座停車場。而因為我潛入這裡被發現,可能整座停車場都被他們給封鎖了。更要命的是樓下還有一個會放火的黑衣男在追殺我,能救山吹的時間很緊張!」

「我知道了……」

御守直視着雲洋,等待着他給出答案。

「大幹一場吧,御守!」

兩人相視而笑,再次進入了停車場。

他們沿着車輛專用的螺旋滑行樓梯緩步上行,同時觀察着下面的一舉一動。

距離御守擺脫黑衣男已經有一會兒了,現在倒是沒有聽見任何異常的聲響。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們會鬆懈下來。

如果鎮守在停車場里的不良少年們真的通過某種方式撤離了的話,IOT應該會極速下降才對。也就是說「念力壁壘」不再能夠阻擋風紀委員的腳步,而讓他們攻打進來。

但直到現在,兩人都沒有得知這方面的消息。

或許不良少年們並不是臨時撤離了,而是躲起來了?

可停車場那麼寬敞,他們又能躲在哪裡?

御守突然發現停車場里的貨車特別多。

(剛才忙着躲黑衣人的攻擊,一直沒有注意。這麼想來,好像真的是這樣。貨車……)

?!

御守馬上做出了噤聲的手勢,提醒雲洋放低音量。

原來如此……

「(他們一直在監視着我們嗎,可惡!)」

御守暗罵了一聲,他最討厭這種被看光的感覺了。

但又有誰能在這種看似空無一人、實則豺狼遍野的環境中及時產生清晰的認知呢。

這樣也好,總之是被下達了全體隱蔽的命令,讓整個停車場變成幕後黑手的狩獵舞台吧。

行進到7樓,周遭依然是同樣的畫面。

「(做好準備吧,御守。再往上一層就是頂樓了。)」

只是接下來的一切計劃,再次被眼前的捲簾門給打斷。

「(這些下三濫!)」

嗒嗒,嗒嗒。

令人毛骨悚然的從容,在兩人的心頭悄然編織。

2,【AISA】

包括愛紗在內的行動組成員們得知了這麼一個信息。

「只要穿過『念力壁壘』就能順利進入停車場,什麼的……不對這怎麼聽都是廢話吧?!」

他們在數次嘗試突破「念力壁壘」無果后,一致認為就算跨過了這第一道防線,也會有更多的機關等着他們。

但愛紗從一開始就覺得「大家不如拼一把,可能撐過了這一段路后沒那麼困難了也說不定」,好幾次直接一個人就往裡面沖,還是被好幾個人合力拉住才沒有繼續冒險。

現在清楚了敵方只有這一道防線后,她終於忍不住了。

而且她還看到了停車場另一邊,有一名豆綠色衣帽的少年偷偷溜了進去。

「那傢伙也太亂來了啊!!!」

二十多名風紀委員做好準備,一頭衝進了「迴廊波動」中。

還是和之前的效果一樣,他們不斷地遭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念力攻擊。

為了阻撓大家前進的道路,擊退。

為了削弱集體的力量,衝散。

為了分解個人的戰鬥力,拉扯、擠壓、碰撞等更是五花八門。

總之想盡各種辦法來把他們攔斷在停車場外,而略顯收斂的攻擊又無時不刻地嘲諷着他們,像是在說「就你們這點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不配做我『迴廊波動』的對手」。

不過這次他們可不會那麼輕易的放棄了。

首先,尊嚴不容再被踐踏。

其次,時間也不允許。

火壁、水幕、電網、風牆,並不是針對停車場本身進行攻擊,而是從各種角度反阻擋無處不在的念力,讓他們有繼續前進的空間。

而這一戰,堵上了這一帶風紀委員所有的戰鬥力。

隨着大家抱團的深入,他們心中逐漸傳出一道堅定的聲音。

能行!

直到前進的道路不再受到阻礙時,他們終於突破了一度被認為是無解的「念力壁壘」,進入了立體停車場。

接下來,就是針對「擊破不良少年」和「營救被困人員」的兩路行動了。

於此同時,隱藏在貨車裡的念力系們再次出現,不懷好意地看向一行人。

風紀委員行事一向遵循「盡量避免傷及無辜群眾」、「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戰鬥」,放在現在這種情況上來講當然是後者。

也就是說和平優先。

想到這裡,愛紗上前一步向對面喊話:

「我們是風紀委員,束手就擒吧!你們已經嚴重違反了市民道德行為規範,在公共場所聚眾……」

「什麼啊,那傢伙。真以為穿過了『念力壁壘』就能打敗我們嗎。」

「誒?」

他們不但沒有繳械投降,反而用輕蔑的口氣作出回應。

「真是的,所以我才討厭風紀委員啊。」

兩撥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起,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風紀委員這邊在快速地交流着,但不耐煩的愛紗已經忍無可忍了。

「執迷不悟。」

「淺井同學!」

身旁的人正想拉住她,但揮出的右手已經引導事態朝消極的方向不可挽回地發展了下去。

一陣狂風掀了起來,隨着愛紗手臂揮舞的方向襲去。

「發動攻擊!」

另一道聲音響起,戰鬥就此展開。

雖然為了防止車輛的意外損壞,他們不得不停止破壞性元素攻擊的發動,但身為「風力使」的淺井愛紗卻是個例外。

只要大範圍控制一整層的風,就能夠在不對車輛造成任何損壞的情況下,切實有效地剝奪不良少年的行動力。

——愛紗是這樣想的。

事情本該是這樣的。

在狂風席捲停車場的前一瞬間,她腦袋裡還充斥着「這些車最好做過風洞實驗」之類的雜念。

但是——

風向亂了……?

因為過於紊亂而相互抵消了?

愛紗迷茫地定在原地,就連被風吹亂了的長發都沒心思去理。

「困惑」二字大大地寫在臉上。

在她失神的片刻,不良少年中傳來一道聲音。

「就算『迴廊波動』是個軟體動物……」

聽到這裡,零碎的情報在她的腦海中迅速拼合著。

隨後意識到了大家的輕敵。

「肉身也要比空氣強啊!!!」

猛烈的衝擊波席捲而來——

「混蛋……」

風紀委員為了防止受傷而緊急退避到了柱子後面,用手遮擋在身前,卻還是顯得非常吃力。

終於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中圈套了。

「迴廊波動」並不是什麼軟體動物。

「念力壁壘」作為外殼也並不算非常堅硬。

要真的拿具體的形象去比喻的話——

蛇。

有着脊椎的爬行類動物。

能夠在獵物進入自身的捕食範圍后,將其纏繞捆綁而絞殺致死的惡魔。

想要與外部建立連接,卻發現信號被阻斷了。

一切尋求支援的方法都是徒勞。

而唯一能做的,只有奮起一搏。

值得一提的是,躲在後排努力調整短波頻率的風紀委員,突然鎖定了停車場內的某個強信號源。

3,【MIMORI】

「(很詭異……)」

「(哪方面?)」

雲洋戴上了熱紅外遙感護目鏡,一臉愁雲地躲在暗處觀察着停車場內的情況。同樣隱藏在黑暗中的御守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對現狀提出了疑問。

「(你接下來該不會說各種方面都很詭異吧?)」

這是他親眼看着雲洋臉色越來越凝重后得出的結論。

「(先不說樓下那個正在快速靠近的人,這層所有藏在車廂里的不良,似乎都處在一種非常微妙的狀態。)」

「(……)」

「(就好像,癱倒在裡面再也不動了似的。)」

「(嗯……不對,那不就是死了嗎?!)」

雲洋沒有立刻作答,並不是默認了這個事實,而是還存在着其他的疑惑。

當然重新審視御守的猜測后,他還是立刻做出了反駁。

「(死人是使用不了能力的。)」

御守也停止了更加陰謀論的想象,繼續等待着雲洋的下文。

「(非要形容的話,更像是昏迷不醒之類的吧。只是明明已經變成這樣,念力輸出功率反而變得更強,這才是最詭異的地方……)」

看着這樣認真的雲洋,御守覺得自己也太沒用了,明明是自己一手惹的禍,卻在一旁企盼他人幫忙解決。

無力。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他開始討厭起了沒用的自己。

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從御守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就產生了。

當然是指新生人格。

只是御守總有種「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嚴重」的預感,似乎讓他自我厭惡的原因遠不止這些。

他還有着更多會引起自己厭惡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呢。

搞不懂。

但正是如此,他才要更加努力地彌補過錯、改正那些格格不入的缺點才行。

不能再一味期待着別人的幫助了。

他要將希望,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中。

在技術方面,目前只有雲洋有這個條件,御守並不好過多地插手,玩轉先進裝備這種事情好好交給雲洋就行。

他更有機會介入的方面,是策劃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行動的具體方案。

1,暴力破壞樓道的捲簾門,一口氣衝到最頂層救出山吹。

2,等着黑衣男上樓,胖揍一頓后拿到鑰匙。

3,馬上從這裡跳下去,等着警備員來處理。

從出發角度出發,第3條直接排除。不說警備員到底來得及不及時,跳下去之後他們還能不能被驗屍官辨認出身份還說不定。

從戰鬥力角度出發,優先考慮第1條,畢竟從正面上那個會放火的黑衣男,就連周圍10米都靠近不了,更別說近身肉搏了。

但真要說起來,他們也沒有什麼暴力破壞捲簾門的方法。如果冒着損壞車輛的風險去硬碰硬的話,到時候真該考慮光是車輛的維修費他們就支付不起的問題了。

想到這裡,御守往雲洋那邊看了看,突然靈光一閃。

他是已經暴露了,但云洋還保持着沒有被發現的潛入狀態,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做到些什麼?

第2條還有着啟動的價值。

自己盡量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吸引黑衣男的注意,而隱藏在暗中的雲洋,則抓準時機出手攻擊黑衣男的要害,以這種傳統但有效的埋伏方式展開行動……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徵得雲洋的同意后,接下來該考慮的就是怎樣安排作戰方略了。

作戰的核心是御守,雲洋的話只要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哪裡都可以躲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后,御守的眼中燃起一絲熱血的火焰。

首先要作出的偽裝……

慌忙地在緊鎖的捲簾門前來回踱步,表現出一副焦急而無可奈何的痛苦模樣。但同時要注意動作不能太假,以免被對方發現端倪。

雖然計策非常老套,但往往是這種真實的行為更容易讓人相信。

而在原地待機的雲洋,突然搗鼓起了藍牙耳機來,似乎是被其他信號源連接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而一直不近不遠的踏步聲,也在某一刻愈發清晰了起來。

不等御守轉累,那雙散發出狂熱氣息的眼睛,就這樣闖入了他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