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炉的馒头,一两银子一个喽——”

老叟将笼屉揭开,朦胧的水汽卷携着扑鼻的面香,传遍四里八方。

饥民纷纷侧目,望向笼屉里的雪白,这浑圆饱满的馒头竟是比老叟的须发还要白上几分,连摊旁瘦骨嶙峋的小黑狗,也忍不住舔着嘴唇,轻吠两声。

“老头!识相点,给大爷把馒头交出来!”

只听一声大喝,一个竹竿似的大汉一手摸着干瘪的肚皮,舔着干裂的嘴唇,朝老叟大步而来。他脸上的刀疤纵横交错,一眼看去便知此人绝非善类,只可惜连年的饥荒,让他身上的匪气少了几分,原本恃强凌弱时的威风霸气,也消弭不见。

“千秋,你去一边把剩下的面团封起来。”老叟支会着身旁的少年,丝毫没将大汉放在眼里。

少年点点头,不发一语走到一旁忙活起来。他从小便跟着老叟长大,不知父母是何人,他问老叟,老叟不说,只是带着他赶着一头小毛驴,拉着小板车,一老一少走遍大江南北。这馒头一卖,就是十四五年。

见老叟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大汉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从背后抽出一口大刀,气势汹汹而来。白花花的刀刃,将大汉的面容映得狰狞狷狂,也将蜡黄消瘦的面孔照的格外清晰。

自崇祯帝继位以来,北方便连年大旱,赤地千里,普通百姓只得食野草,啃树皮,撅观音土,才能果腹。像这大汉一般一身匪气的,也可提刀拦路,劫掠一方,日子过得能比寻常百姓强上些许,却也难逃饿死街头的命运。

乱世之中,能吃的上一口热馒头的,只有达官显贵,乡土豪绅。面香渐浓,大汉口水更为充盈,他连吞几口口水,磨刀霍霍,朝老叟逼来:“老不死的,一两银子一个馒头,我看你是疯了吧!今日大爷就用这口刀,让你清醒清醒!”

少年余光瞥向那名大汉,摇头轻叹一声,他知道,这大汉是要吃苦头了。

“老夫的馒头想卖多少银子便卖多少银子,我们爷俩靠手艺谋生,也未强买强卖,比起干些烧杀抢夺的勾当,可是要强上不少喽。”老叟眼帘半垂,瞥了一眼大汉手中卷刃的大刀,语气略带嘲讽,“你这刀,怕是连面团都切不开哟。”

“老不死,我看你是活腻了!”大汉怒不可遏,举刀朝老叟劈去,“大爷今天就让你看看,这刀到底能不能把你脑袋劈开!”

四周饥民听到吵闹声,手里拿着破碗,蜂拥而至,皆是严阵以待,眼里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这些年来,少年已经看惯了饥民们的眼神,他懂得其中蕴藏的含义。

当树皮和草根吃完后,就连观音土也日渐稀少,观音土虽能果腹,却会令人腹胀难耐,这些年来,食观音土胀死者不计其数。为苟活于乱世,终是有人背天伦,捡尸而食,更有甚者,持利刃夜半杀人,只为一尝鲜肉滋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话放在当世却是说不通的。

多死一个人,便能多得一份食,没有哪个傻子会去多管闲事,就像屠户宰杀猪羊时,谁又会去感叹猪羊的不幸呢?这肉虽是老了点,却也聊胜于无,这些饥民已经忘记上次吃肉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刀势凌厉,直劈面门而来。老叟不多言语,从砧板上捻起一小撮面粉,朝大汉眼前一撒,只听后者哀嚎一声,手中宽刀脱手,双手掩面,慌忙揉搓着眼睛。

“啊呀!你个老不死的,敢暗算老子!”大汉只觉双目火辣辣的疼,面粉虽不多,但尽数扔到了眼里,像沙粒一般喇得眼珠生疼。

“老夫堂堂正正站在你身前,正大光明捻起一撮面粉,何来偷袭之说?”老叟一边说着,将掉落在地上的宽刀拾起来,左右旋转,打量着还算锋利的刀身,“嗯嗯嗯,这口刀稍加打磨,拿来切面团或许也不错。这样,老夫拿一个馒头换你这口刀,你看如何。我这馒头可是一两银子一个,你这口刀多说也就十几文钱,这买卖你可是赚大喽!”

大汉双眼微睁,视线虽未完全恢复,却仍能看到老头耀武扬威的样子,又听对方如此戏谑,心中怒火更胜几分,当即强忍疼痛,怒目圆睁,抡起双拳,朝身前的老者落去。

“今日不宰了你,大爷我颜面何存!”

老叟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中的刀刃,对叫嚣的大汉视而不见。

眼看拳头就要如千斤石锤般砸在老叟身上,忽闻一道破空声袭来,大汉后颈被一颗石子击中,旋即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晃晃,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四周饥民皆是一愣,不知这老头用了什么手段将这恶人制服。

将刀放在砧板上,老叟朝人群中望去,视线落在一人身上。这人身形高大,体格壮硕,站在饥民之中更显高大威猛。他鼻梁高挺,颧骨微凸,头上竖着的金钱鼠尾辫,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先生可是知春秋?”他自人群中走出,来到馒头摊前,“在下安巴灵武,自关外东北之境而来。”

“正是老夫,不知满族之人找老夫是有何事。”老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壮汉,关外明清对峙,怎会轻易让满人入关,“难不成山海关已破,大明亡矣?”

“先生说笑了,山海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有吴总兵镇守,绝非一朝一夕可得。”安巴灵武面带浅笑,言谈举止礼遇有加,“我家主人遣我入中原,只为寻先生踪迹。”

“哦?”知春秋一手抚须,此人来历,他心中已有定论,“老夫此生从未与满族之人结交,不知你家主人遣你来此是何用意。”

“哈哈,先生何必装糊涂,袁将军生前与我家主人曾有交情,先生易算春秋,通晓命理之能,也是袁将军告诉我家主人的,如今正值危急存亡之际,故特来请先生出手救我家主人一命。”

“呵!这小子死了多少年了,还给老夫添些麻烦。”闻言,知春秋眉头微抽轻叹一声,心下埋怨这位老友真是死后都不让人清净,“救不了,救不了,你家主人大限将至,天命难违。”

安巴灵武闻言面露愁容,单膝跪地,语气诚恳:“先生通晓命理,但求先生显神通,与我一道回去,至少见上我家主人一面,也好让在下有个交代。”

“救不了就是救不了,你回去吧,别再来烦老夫了。”知春秋摆摆手,正欲回身走回摊位。蓦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搭在自己右肩,五指如钳,入骨三分,让他颇感意外,“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先生不愿主动与我回去,那安巴灵武只能罪了。”

“老夫还是第一次与满人交手,今日便让我这把老骨头试试满族高手的深浅!”

不由分说,知春秋肩头一抖,荡开安巴灵武无情铁爪,后者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眼前的老者还有此等功力。

趁安巴灵武分神之际,知春秋提起砧板上的大刀,回身横砍竖劈,乱了对方阵脚。安巴灵武连退三步,左闪右避,躲过两刀后,转守为攻,铁爪连出,击在刀刃上,三招过后,刀身开裂,摇摇欲碎。

见刀锋已顿,知春秋将刀竖插在地上,弃刀而来。他双掌翻飞,与安巴灵武铁爪你来我往,掌劲虽盛,但爪锋更利,几招下来,颓势渐显。

“承让了!”安巴灵武轻喝一声,双手自两侧探出,自内而外分击知春秋左右两臂,使其前门大开,而后顺势化爪为掌,拍在知春秋胸口。

“噗啊!”

掌劲威猛,知春秋吃力不敌,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嘴角红丝渗出,额头冷汗滑落,只恨年老体衰,力有不逮。

“如何?先生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安巴灵武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忽见自馒头摊后方窜出一道黑影,待看清来人面貌时,劲掌已至眼前寸许之处。他慌忙躲开来,稳住身形,没想到这小小少年人,竟也有一身强劲功夫。

“师父,没事吧!”知千秋击退安巴灵武后,连忙蹲下身子,查看知春秋的伤势。

知春秋摇摇头,原地打坐运气调息:“千秋,你记住,为师这些年来教你的功夫,定要勤加修炼,断不可懈怠。馒头摊也要继续开下去,这车可是为师的宝贝啊,里面载着为师和祖上多少年的心血,断不可荒废。规矩和以前一样,每个馒头一两银子,每日只卖一笼屉,卖剩下的,分发给饥民,若实在没了生计,就去沧海一粟间,为师在那还有些许保留,或许能帮上你……”

“师父……”知千秋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今日的表情,他从小跟着师父长大,从未离开过师父身边,但今日之言似是生离死别,让他不禁泪眼婆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巴灵武走上前来,收敛气息,语气平和:“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我家主人性命危在旦夕,晚辈心急如焚,出手这才失了分寸。”他看向知千秋,此子年纪约莫十四五,但方才一掌却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功力。

调息一个小周天后,知春秋在知千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回头又望了一眼自己的馒头摊,轻描淡写吐出两字:“走吧。”

“先生,请!”

不远处,一匹赤鬃骏马待命在旁,见主人朝自己走来,轻嘶两声,前蹄踢踏,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纵横驰骋。

“驾!”

安巴灵武带着知春秋上马后,双腿一夹马肚,马鞭轻扬,策马而去,只留下一骑烟尘和在烟尘中追逐着二人背影的少年身影。

“师父!”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声连连,在偌大的殿内回响不绝。

皇城之中,后宫之内,殿外琉璃瓦,朱红漆,金雕玉琢,飞檐斗角,殿内床榻之上,一人侧卧,面色憔悴,往日征战沙场的英气已褪去大半,有何人能料到,多年前驰骋疆场,号令八旗的满族之主,如今已是一副风中残烛,行将就木之姿。

松锦之战大捷归来,让皇太极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地,但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一日不降,入主中原之梦便一日难成。奈何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想入主中原几无可能,但戎马一生的皇太极还是不愿放弃,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便要握入手中,以了却此生宏愿。

“主人,安巴灵武不辱使命,将知春秋带回来了。”

殿内,安巴灵武的声音将皇太极的心绪拉了回来。早在松锦之战前,他便派人前往中原欲寻世外高人知春秋逆天改命,如今两年时间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切终将尘埃落定。

“进来吧。”短短三个字自殿内传出,气势虽弱,但威严仍在。

吱吖一声,厚重的朱漆木门被推开,安巴灵武抬步踏入殿中,在他身后,知春秋亦步亦趋。皇太极之名早已响彻中原大地,大明败局已定,下一位九州霸主,便是眼前之人。

安巴灵武行至榻前,单膝跪地俯身行礼,而一旁的知春秋却对榻上之人视而不见,负手立于皇太极身前,直勾勾地盯着大清皇帝。

“快快起身,安巴灵武,一别两年有余,辛苦你了。”

两年的时间让皇太极的脸上又多出了几条沟壑,血丝满布的双眼,诉说着这些年来的忧愁与焦虑。安巴灵武记忆中神勇无匹,宛若天神的皇太极早已不在,他没想到,仅仅两年时间,病痛就将自己的主人折磨至此。

“都怪安巴灵武无能,今日才寻得知春秋藏身之地,否则主人怎会多遭这两年的病痛之苦。”

皇太极现在的样子让安巴灵武于心不忍,自离开皇城之日,虽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但终究还是花了两年的时间。

“无碍。”皇太极看向安巴灵武身旁的老者,原本低沉的面庞焕发出了一丝光彩,“这位便是知春秋老先生了吧。”

知春秋双手抱拳:“正是,老夫。久仰大清之主威名,今日得见,此生无憾矣。”

“哈哈……咳咳……”皇太极又咳了几声,他用手中的白绸巾拭去嘴角沁出的血丝,端坐于榻上,其态不怒自威,“那咱们闲言少叙,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寻你来此的目的。天下乱世延续数十年,黎民百姓生灵涂炭,无论满汉之民,皆不愿见战事再生。松锦之战,我大清大败明王朝,天下局势已趋于平缓,区区残明不足为惧……但山海关仍有吴三桂镇守,李自成鏖战中原,士气正盛,然吾已知吾大限将至,为能在有生之年平定乱世,一统五湖四海,还请知春秋老先生能够出手相助,帮我了却此愿。”

“呵呵……”知春秋轻笑不语,反问皇太极,“大清皇帝,可知我是汉人,你是满人。”

“自然知道。”皇太极面沉似水,不动声色。

“先生这是何意?”安巴灵武目光凛冽,不论是语气还是措辞,知春秋此言都以表明立场。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抓老夫来此。”知春秋冷眼看向皇太极,他虽非朝中人士,但身为汉人,是断不会为满人做事的。

皇太极双目微合,似有所想:“明廷内如今分崩离析,自魏忠贤和袁崇焕死后,天命已不在朱明,老先生莫要愚忠啊。中原之地连年饥荒,明廷无道,民间尸横遍野,引得怨声载道,声讨不断,李自成和张献忠便是最好的证明,我说的可有错?”

“这又如何?”知春秋不为所动,皇太极的话并没有触动他的心,“大明虽气数已尽,但你我非同族,还是省些口舌吧。”

“我继大汗之位至今,对满汉族人一视同仁,凡有能力之人,皆收入麾下为我所用,从未滥杀一人,我族之人衣食丰足,亦未有怨声载道,比那朱由检应是强上不少吧。以吾之见,满汉本一家,父汗精通汉满两语,喜读三国演义,只因明廷七恨难书,才愤而举兵。先生之事亦是袁崇焕与我所讲,可怜明廷一代大将,无故被那朱由检凌迟处死,若由吾把持朝政,断不会作出此等昏庸之事。”

“老夫不知袁崇焕当年是如何与你吹嘘的,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平日以卖点馒头为生,圣上身体若有异样,应该寻名医而非老夫才是。”

“名医已访遍,无人能医主人之顽疾,这才寻遍大江南北,望先生赐良方。”安巴灵武在一旁旁敲侧击,试图说服知春秋。皇太极之于大清,无可替代。

“听闻袁崇焕和魏忠贤生前都曾拜访过先生,袁崇焕所为何事吾不知,但魏忠贤此人,定会倾其所有,为求苟延残喘,不择手段。朱由检虽然将魏忠贤分尸,但有何人能保证,那尸体真的是魏忠贤的?”

皇太极一再试探知春秋的口风,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于西市无需质疑,但魏忠贤当年是自缢而死,死后才被分尸,虽说魏忠贤党羽被尽数铲除,也再未听闻民间有传魏忠贤之事,但皇太极心中始终认定这个九千九百岁,不可一世的宦官,绝不可能甘心自缢。

“魏忠贤是生是死,与你何干?”知春秋面不改色,深沉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波动。

“看来这九千九百岁当真还活在世上。”皇太极嘴角微微上扬,能从朱由检和锦衣卫手下替魏忠贤寻得一线生机,说明眼前之人确有几分本事。他本对袁崇焕所言半信半疑,两年前差遣安巴灵武寻访知春秋,也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现在看来这两年的功夫没有白费。

“若老先生能替我续命,朕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子子孙孙,世世加官进爵,更可执掌一旗子弟,雄踞一方。”皇太极乘胜追击,他虽不知魏忠贤当年为求活命究竟许下何种代价,但他自问,自己开出的筹码绝对不会比魏忠贤当年开出的低。

“哈哈哈,大汗之诚意,老夫已明了,但权倾朝野非我所愿,荣华富贵于我亦如粪土。”

见知春秋执意不从,安巴灵武色厉内荏,双眼中凶光乍现。

“先生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安巴灵武低喝一声,“若先生不知变通,晚辈只能采取点其他手段了。”

“你想怎样?”

“十五日前,那名与先生待在一起的少年人,现在不知过得怎样了,临走时,我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晚辈决定过几日去探望一番,毕竟是先生的徒弟,岂有怠慢之理?”

“你威胁老夫。”知春秋忿然作色,方才的沉稳之态早已不再。

“一切皆取决于老先生的意思,若顺天命助吾入主中原,定保你万世荣华,若执意不从,那就只能……”皇太极恩威并施,耗费两年时光,好不容易将知春秋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岂有轻易放走之理。

身旁的安巴灵武虎视眈眈,双目瞪得浑圆,前方皇太极深不可测,不知在想些什么。知春秋自知不是安巴灵武的对手,且此地乃是皇城之内,与眼前这二人翻脸对自己绝无益处。

“罢了罢了……”知春秋长叹一声,终是抵不过皇太极的威逼利诱,“大汗可知始皇帝曾派遣徐福东渡寻长生不老药。”

“嗯?自然知道。”这话勾起了皇太极的兴趣,难不成这长生不老药真的存在。

“秦虽二世而亡,但徐福确实寻得了长生不老药,可惜当徐福重返大秦时,始皇早已不在。于是,他便把寻来的丹药溶在露水里,化成千秋露,供其子孙万代服用。”

“既然是长生不老药,徐福为何不自己服下,以求长生不死呢?”安巴灵武道出心中疑问。

知春秋不徐不疾,继续讲述着长生不老药的传说:“虽称其为长生不老药,但也不过是延年益寿之效,习武之人服一滴,可长一甲子功力,凡人服一滴,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延寿十载不在话下,更可起死回生,将将死之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皇太极闻言喜上眉梢,连忙追问:“那这千秋露现在何处。”

“嗯,算算日子,应该全都用完了吧。”知春秋手抚白须,一手掐指捏算,“来到这皇城可是花了十五日的时间,若那小子按老夫所说,每日做上一笼屉馒头,这千秋露到今日刚好用完。”

皇太极不明所以,看向一旁安巴灵武。后者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突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那日他本就好奇,这馒头卖一两银子,怕是只有傻子才会掏钱,没想到此中竟暗含这种玄机。

“你把千秋露拿来做馒头了!?”安巴灵武瞠目结舌地看着知春秋,这个老家伙竟然如此暴殄天物。

从二人的对话中,皇太极也推敲出了一些信息:“老先生是徐福后人?”

“正是。”知春秋声线抬高几分,“先祖访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求得此药,原想献给始皇,岂料王朝不再,天下生灵涂炭。先祖遂留遗训,我辈之人千秋露只许饮一滴,有生之年要以此露造福天下苍生。”

“依你之言,千秋露已是一滴不剩,对吗?”皇太极面色阴鸷,眉宇间似有阴云笼罩,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助吾。”

“不错。”

“只因汝是汉人,吾是满人?”

“不错。”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把人头留下吧。老先生既然饮过千秋露,不知啖汝之血肉,可有延年益寿之效?”

“老夫故友袁崇焕因你而死,今日我即入皇城,岂能空手而归?”

“放肆!”

安巴灵武率先发难,爆喝一声,自知春秋身后探出一爪,直取心脏所在。知春秋回身横扫一腿,挡开安巴灵武铁爪,既而双拳并出,左右开弓。虽饮过一滴千秋露,但知春秋一生只知钻研星象,不喜江湖武学,对上安巴灵武是越战越险。

皇太极冷眼旁观,知春秋在他眼里,与死人无异。安巴灵武自幼前往密宗修习功法,习得密宗爪功——“渡魔爪”,五指化爪,擒三魂,扣七魄,佛魔难逃。

渡魔爪如千万鬼手自深渊探出,阴寒之气摄人心魄,冥灵鬼哭犹在耳边。知春秋心知在劫难逃,不求脱生,只求能够重创安巴灵武,让知千秋能多过一天安稳日子,免遭奸人毒手。

刺啦——

安巴灵武铁爪一扬,在知春秋胸前划出五道血痕,皆是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知春秋借力拉开距离,运转功体,朝安巴灵武攻来。岂料安巴灵武刚想接招,知春秋身形虚晃一闪,绕过眼前之人,转而一掌直取皇太极面门。端坐在榻上的皇太极一时愣神,下意识将身体向后仰去。

“大胆!”

见得此状,安巴灵武心下一惊,反手一爪落在知春秋右臂,五指齐齐发力,碎骨削肉,硬生生将知春秋的右臂连骨带肉扯了下来。

“啊!!!!”

知春秋怒吼一声,借安巴灵武渡魔爪之力顺势再次回过身来,佯攻皇太极,就是为了让安巴灵武露出破绽。

安巴灵武护主心切,扯下知春秋右臂后,胸前空门大开,知春秋左手化掌为拳,以雷霆万钧之势,正中安巴灵武胸口。

“噗!”

一拳正中心窝,安巴灵武倒飞出去,撞在殿门上。顾不得品味胸口的疼痛和喉间的腥甜,安巴灵武连忙朝皇太极坐处望去,幸好知春秋一拳击出后,没再有其他动作。

“知春秋,圣上好言规劝,你非但不听,反倒还想伤圣上性命,如此不知好歹,岂能让你活着离开盛京!”

安巴灵武怒发冲冠,一身黑衣无风自动,不等知春秋反应,右爪已握住对方脖颈,只听咔嚓一声,知春秋目光涣散,颌下渗处一片殷红,已经没了气息。

“安巴灵武无能,非但没有寻得良药医治主人顽疾,反倒让主人身陷危难,请主人降罪!”

顾不得处理知春秋的尸体,将对方手刃后,安巴灵武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太极身前。

“咳咳咳……”风波已过,皇太极恢复了平静,经历过无数生死关头,今日之事对他而言根本不足挂齿,“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再回中原,彻查知春秋是否还在别处留有千秋露,此物若真如其所言,有此功效,那便非入我手不可!”

“安巴灵武令命!”

“对了,传鳌拜过来,此事你二人合力,定能事半功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