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關注那個人大概是在七月中旬,第一學期即將結束的時候。

她雖然有着可愛的外表,是一個初次見面會讓人輕聲驚嘆的美少女,在班上卻沒有關係親密的友人。

明明是個溫和愛笑的女生啊,這真令我疑惑。

我口中的“她”是升上高二后與我同班的上川熏。

上川同學在今年3月才搬到這座城市,因此剛開學的時候便孤零零的。像我們這種小地方的孩子抱團意識格外的強,不大願意接納陌生人。可能正是這種氛圍讓上川同學無法融進班級。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上川同學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行動。

她會在有值日的早上最早到校,把自己的活幹完。如果是有朋友的人,即便不小心睡過了頭,也可以發短信拜託朋友幫忙吧。

同樣,學習上的事她也全部自己處理好。我們學校雖然沒有名氣,學生的平均偏差值卻很高,教授的功課也很難懂。因此,來不及完成全部作業的時候很多,沒有可以分攤作業的人大概會很辛苦。

連可以麻煩的朋友都沒有,這未免有些凄涼。

我會關註上川同學是因為她看起來可憐?

不,正相反,上川同學臉上一直掛着笑容。儘管很多人說我遲鈍,我對於看穿別人是強裝笑顏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卻很有經驗。

那彷彿在享受着生活的全部般溫柔的笑容,絕對不是假裝的!

到底是擁有怎樣的心境,才會展露那樣的笑容?

這個疑問在我的心中生根。

我時常不經意地看向她,也因此發現了她的兩個小習慣。

一個習慣是在和別人交談時,她會直視着對方的眼睛。我個人認為那是真誠的表現,但偶然聽到的班上同學的私下討論卻說她“給人一種盛氣臨人的感覺”。

另一個習慣便是她翻書的手法。與班上的其他人都不同,她從不用拇指粗暴地將書頁滑開,而是用食指的指腹劃過書頁的邊緣,輕輕向上抬起,再用右手手背翻過去。這種宛如在呵護嬰兒的溫柔手法讓她看起來格外的有魅力。

有好幾次,我注視着這樣的她入了神,直到被外界的聲音干擾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居然直勾勾地盯着女生的臉看,這還真是對我來說第一次的、十分羞恥的行為。

即便再遲鈍,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我,喜歡上川同學。

在已經度過的十七年中,我雖然有過關係不錯的女性朋友,卻沒有交往的經歷。這或許與我的長相有關。

我雖然身材高大,被人說從背面看很有氣質,卻有一張只能用兇惡來形容的臉。明明五官很普通,可是搭配在一起卻給人一種異樣的壓迫感。特別是我那雙彷彿一直在瞪着別人的吊角眼,不知嚇退了多少女生。

“松谷同學嗎?唔……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性格溫和,從來沒見他生過氣。但是,要交往就有點……”

女生對於我的評價向來是這樣。考慮到告白會破壞現有的關係,我便從不表露自己的情感,平穩地生活着。惟獨這一次,我選擇將自己的心意傳遞出去。

身為男子漢,怯懦不前是恥辱。即便被狠狠地拒絕,那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懷抱着這種想法,我在放學后喊住了打算離開教室的上川同學。接着我向她告白了。那個時候,過度緊張的我完全沒有想到要將上川同學約到沒有人的地方再告白。

大概是沒有料到我的舉動吧,上川同學呆愣在那邊很長一段時間。

我則低下頭,緊張地等待着她的回復。偶爾會回想起那天,胸腔中那前所未有的鼓動似乎依然殘留着。

對這樣局促不安的我,上川同學說了些什麼來着?

“你,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呢。”

她用壓抑着笑聲的清脆嗓音這麼說到,然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抬起頭來。她那反應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松谷昂君吧,要加入我的社團嗎?”

所以……我到底是被拒絕了,還是被接受了?

陷入混亂的我在上川同學的催促下,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提交了入部申請書,成為了怪人社的一員。

直到現在,我想起當時那莽撞的告白,都會下意識地抱住腦袋,不讓自己羞紅的臉被人看見。

那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羞恥的一件事。

而這件事也讓我明白了,上川熏果然如傳言那般,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