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粗大枯樹林中,黑色僵硬的枯枝彷彿蛇一般扭曲交錯,彼此糾纏,如一片黑色的蛛網,蔓延向昏暗的天際之間。

楚歌光着腳,在水窪和淤泥中蹣跚行走,時不時的被絆倒在泥水中,嗆得滿口污臭。

灰色的天空中時不時飛過幾隻無名的黑色怪鳥,在空中盤旋着,凄厲的叫聲就像恐怖片里嬰孩的啼哭。一切都是那麼清晰,一切卻又顯得那麼模糊,楚歌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一直到癱軟在污臭的泥水中。他無力的躺着,望着陰沉沉的天空,天空如同梵高的畫作,是奇怪的旋渦,一個血紅的漩渦正在不斷吞噬着厚重的雲層。

突然,一團帶着烈焰的銀色光芒從漩渦狀的紅色雲層中直射而出,轉瞬間就停在了眼前。

她又出現了!

秀美的臉頰上滿是堅毅,鮮紅的血液飛舞着,纖細美麗而又滿是傷痕的身體上纏繞着烏黑的鎖鏈,暗紅色的捲髮在風中飄舞,她依舊緊緊握着那柄劍,那柄外形如同聖十字架的長劍。

她凝立在空中,用冷漠的紅色瞳孔望着楚歌,然後高高舉起了長劍,將鋒利的長劍筆直的插入他的胸前。楚歌只能聽任那冰冷的劍鋒貫入自己的胸膛,然後一點一點的切開自己的肌膚,心臟被刺穿的痛苦窒息感瞬間傳遍楚歌的全身。

劇烈的痛苦中,楚歌猛然間驚醒,坐直了身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而那令人厭惡的痛苦還殘留在身體的神經里揮之不去。隨手摸過幾張餐巾紙胡亂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他不由做了幾個深呼吸。

周圍的同事齊齊看向自己,旁邊的同事唐川一臉關心:你又做噩夢了?

“嗯!”

“沒事吧?”

“沒事”楚歌回應道。

從14歲開始,這個詭異的噩夢就一直伴隨着楚歌,幾乎成了每月的必修課,比任何規律女性的大姨媽還要準時,那種無比逼真的垂死感覺每次都能把人嚇出一身汗。

“楚歌,你鬼叫什麼?!”

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楚歌尷尬的回頭看着老闆周發國,那個周扒皮正站在他身邊,滿臉憤怒的看着他。

“抱歉,昨天晚上在整理客戶資料,所以有點累了”楚歌只能立刻擺出一個笑臉,在心中比出了中指:又得說那句話了!

果不其然,周發國立馬說出了自己的經典台詞:“付你工資不是讓你上班打瞌睡的!”

盯着笑嘻嘻的楚歌,周發國感受到了楚歌臉上那副完美至極的虛心受教的表情,周扒皮頓時無言以對。楚歌心中鬆了口氣:這應該不會被周扒皮扣工資了吧…

“廢柴,估計你又要被扣工資了!!”

“去死!”看着QQ上讓人鬱悶的消息,楚歌不由對坐在公司前排的曲大蝶比出了中指。

“晚上去喝一杯?”唐川發來邀請

楚歌偷偷朝唐川擺出OK的手勢。自打進入這良緣婚戒會所,也只有唐川算是他唯一的死黨,自然不會拒絕他的邀請。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兩人立刻提着包直衝出公司大門,打車揚長而去。筆直衝到夜幕下的蔚山路,到處都是酒吧和居酒屋的霓虹燈光,年輕男女雙雙依偎走過。換成以前,打死楚歌也不會經過這條該死的情人街道,可惜他新版的蝸居就在不遠處,所以也只能默默接受這份摧殘了。儘管這條街讓人無比痛恨,但是唐川卻經常拉着她在這喝酒聊天,當然,順便看他去泡幾個妹子。

等吃過晚飯,兩人一起邁進星光酒吧那裝飾絢爛的大門。楚歌一屁股坐在熟悉的位置上,配着扎啤和薯條,兩個男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開了。不知不覺已是深夜,店裡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客人,兩個微醺的失意男人也起身結賬,沉默走出大門。

“沒事吧?”看着臉色發紅的楚歌,唐川不由擔心問道:“要不要送你?”

“沒事,我家就在後邊”

雖然的確是喝的有點多,但楚歌自認為還是有爬回去的力氣,笑着朝唐川揮了揮手,轉身朝住的方向走去。

時間快到午夜了,原本喧鬧的大街已經沒什麼行人,只剩下路邊孤零零的路燈還微微亮着,夜晚的寒風吹散身上的醉意,楚歌的頭腦清醒了一些。走過一個借口,楚歌轉進熟悉的小巷,然而奇怪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絲異樣。原本乾淨整潔的小巷此時卻一片狼藉,牆壁和路面上每隔一段,便被畫上了奇怪的花紋和符號,在昏暗的夜色中散發出朦朧的光芒。

“這是什麼行為藝術嗎?”楚歌安慰着自己,但這詭異的畫面依舊讓他感到不舒服,硬着頭皮走了幾步,垃圾桶后角落的悉悉索索引起了楚歌的注意,似乎是一隻毛茸茸的動物增在垃圾堆里翻着什麼。

“靠,又是哪個沒愛心的傢伙把自家養的寵物拋棄了?”暗罵著的楚歌剛想走近去看個清楚,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那毛茸茸的陰影緩緩的爬出了垃圾堆,慢慢站起來身來竟然有2米多高,身軀粗壯有力,就像一隻巨型的人狼。只是身上有六七個似乎是槍傷的血洞,正源源不斷的向外淌出紅藍相間的液體,將黑色的獸毛粘在了一起。它跌跌撞撞的爬向楚歌,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不由把他嚇呆了,楚歌剛想拔腿逃跑,腿上卻傳來了一陣巨痛。巨狼用左爪狠狠抓住了他的右腿,把他一把拖倒在地,不管楚歌怎麼掙扎,都逃不出那雙宛若鐐銬般的鐵爪。

“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那怪物竟然用沉悶沙啞的男人聲音開口說話了,緩緩挪到楚歌身前,張開了血盆大口,那腥臭的口水直滴在楚歌的臉上。就在它即將一口咬下時,兩個紅色的光點突然出現在了怪物的脖頸上,幽靜的小巷裡頓時響起了清脆的槍聲。

楚歌眼前爆出一團鮮紅的血花,被子彈掀掉了半邊頭蓋骨的巨狼重重滾倒在地,濺了他一身滾熱的腦漿。

不遠處,兩雙血紅的眼睛浮現在了黑暗中,兩名男子端着突擊步槍,緩緩從黑暗中走出。槍口下裝的激光瞄準具劃出了一根紅色光線在黑暗中異常醒目,黑色皮風衣在夜風中微微的飄動,風衣內是同樣黑色的皮衣,一柄銀鞘長刀掛在腰間。兩名男子的胸前,繪着一個血紅的十字架。

和普通的十字架不同,他們的十字架就像燃燒的火焰般扭曲着,底部襯着兩片蝙蝠般的翅翼。

“發現一個目標,已經清除。”領先的那名男子仔細檢查完了地上的狼屍,然後看着已經癱軟在地上的楚歌,用手按住了掛在耳邊的微型耳機,“只是有一個普通人卷進了糾紛,對,他還活着,讓衛兵檢查一下結界。”

“他怎麼處理?”一直持槍警戒男子的看着癱坐在地的楚歌,慢慢移到同伴身邊。

“先找到另一個目標再說,他跑不了。”男子輕蔑的看了楚歌一眼,突然,這男子的胸前突然探出了一隻染滿鮮血的巨爪,然後瞬間被提起。一頭黑色的巨狼不知何時潛到了兩人身後,輕鬆的用巨爪將他撕成兩片。

看着同伴的殘屍和內臟被巨狼甩向了遠處,男子的同伴狂吼着扣下了扳機,槍口立刻噴出了長長的火舌,巨狼一下躍上了牆面,在牆上飛奔着,周圍的一切瞬間被子彈扯成了碎片。隨着撞針的空響,男子已經打光了子彈,還沒來的及等他換上彈匣,巨狼已經從牆上猛撲而下。

甩掉了槍男子趕緊就地一滾,正好落到了楚歌的身前。撲空的巨狼在地面上留下了五條深深的爪痕,立時灰塵四濺而起。

“去死吧,畜生!!!”逃過一劫的男子立刻從腰間抽出了手槍,死命的扣動着板機。跳出很遠的巨狼卻不以為然的揮動着巨爪,就打蒼蠅似的把子彈全部拍飛。

“雜種蝙蝠!!”看着同伴的殘屍,巨狼幽綠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凶光,將雙爪橫叉在胸前。

伴着凄厲的狼嚎,巨狼重重的揮出了巨爪,男子剛剛扔掉了打空子彈的手槍,還沒來得及拔出腰間的長刀,身體就被無形的利刃切成了數段,帶起了一陣血雨,在慘叫中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燼。

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早已讓楚歌失去了反應能力,茫然的看着男子的鮮血在空中飛濺,胸前突然一涼,就像一層微風拂過了身體,楚歌艱難向下看去,這才突然發現,自己的胸口前裂開了一道恐怖的傷口,血肉向兩邊扭曲着翻出。渾身無力的他倒在了牆邊,立刻看見了自己傷口中爛成一團的內臟。

隨着鮮血噴出,撕裂的痛楚終於直傳到了全身,身體無法控制地扭曲起來,楚歌只能躺在地上哀嚎。大量血液順着傷口離開身體,楚歌的意識漸漸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慢慢變的昏暗。

坐在血泊中,楚歌體內最後一絲精力也隨着所剩無幾的血液消散在了夜風中,迷茫中,他似乎又看到熟悉的臉龐,噩夢中的天使慢慢從黑暗中浮現,漸漸的走來。然後似乎有什麼熾熱的液體滴到了傷處,然後是烈火焚身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