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藩,某旅馆,夜,圆月。

“温泉~温泉~”

“客人小姐,特别推荐·温泉蛋,要来一个吗?三文钱一个,有现成也可以自己跟鸡蛋一起泡。”

“哦~挺便宜的呐~给我整一个我自己泡~,再来一壶清酒~”

莲来到换衣间,利索地脱掉衣服又在沐浴间将身体洗了个干干净净。

“呀吼~温泉我来啦~”

整个温泉现在只有莲一个人,所以她玩闹地跳了进去。

“噗通~哗啦啦~”

“好~开心~”

本来莲还想游一下的,但想到自己的年纪已经完全不是小孩子级别,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客人小姐,这是您要的清酒以及温泉蛋,要记得泡30分钟以上哟~”

“谢谢老板娘~”

“那么,请慢慢享受。”

泡温泉确实得慢慢地,从身体到心灵。

握着鸡蛋泡着,靠在边缘的石头上,莲用后背蹭了蹭,发现意外地光滑又舒服。

“喵哈~”

闭上眼睛,感觉要变成软体动物了,少女肌肤也渐渐地变得粉红,流动的温泉水仿佛在进行着轻轻的按摩。

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之前看不清晰的水雾,此时朦胧迷眼,正是人的心思开始细细地活络起来的时候。

手向后伸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小酒,旅馆内也十分巧合地弹起了曲子,声音传到莲这里的时候已经有点不清晰,但配合眼前的水雾以及身上的舒适,让人非常想将心中那活络的细细心思述说出来。

“遥望海涛,雾影茫茫。

近观杯月,愁肠醺醺。

俪影携手,绝域援手,却使花逝泪萤飞。

把殇抹,拥友魂,就浮萍流水,青馨胸中渡。

蓦然人囔熙熙,笑痴行浪迹垢破衣。

我欲乘风去,又有酒香来。

乐弦哀思,蛋中白中黄。

卧忆旧,无展想,一事无成——起!”

将剥了壳的温泉蛋抛进嘴里,呼妞呼妞地根本不用嚼,轻易地用舌头就能分成两半吞进去。

“呀吼!”

然后先前还矜持于自己不是小孩子的莲就放肆地在温泉中游了起来,不,也许只是单纯地拍打着水。

“舒坦了舒坦了~”

“就是可惜了清姐不在身边,真是的,明明分开又遇到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偷偷跑开,真的是太傲娇了!”

放纵了会,莲随后便感觉自己泡得足够久了,身体粉红粉红地,店内传来的小曲也停住了声音,再泡下下的话,整个人都会融化成液体吧。

一口干掉全部的酒,莲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往更衣室走去,粉红粉红的身体散发着热气,那是舒畅的余韵。

换完衣裳,莲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在走廊上看到了靠着护栏坐下且低着头的老板娘。

“诶?老板娘你怎么可以就坐在走廊上睡觉啊,会着凉的。”

“不过说起来,好像安静得过分啊,在房间里面拼酒的那些人呢?”

碎碎念着,莲好奇地低下头去看看老板娘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这一看,便把莲吓得一下子腿软、坐倒在地上,原本舒畅的表情也瞬间爬满了惊恐。

“死、死了!!!”

是的,老板娘的左胸破了一个大洞,透过它能看到身后的护栏,而最不可思议也最让人恐惧的是,没有血流出来,仿佛血像是被某种恐怖的生物吸干。

又或者,血液全部集中到了心脏然后被人掏出——瞬间死亡,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各种各样的可能、想象充斥着莲的脑海,她开始大叫,她奔跑。

“喂、喂!死人了啊!”

但旅馆依旧安静。

莲拉开她看到过的之前有一群人在拼酒的房间的房门。

“死、噫噫噫噫噫!!!”

这些之前充满活力的人都带着之前的笑容倒在桌上,他们那侧着的面向房门口的脸部表情再一次把莲吓得七魂出窍。

恐怖,仿佛这个旅馆只有莲一个人活下来了一般,接下来无论莲打开了多少房门,只要里面有人都是失去生命、带着生前的表情、心脏部位破了个大洞。

不可理喻,无法理解,仿佛有一个人类无法认知的存在在看着莲,让她无法保持理智,让她陷入癫狂,她开始跑到村子里面,但无一例外,都是,死。

“啊啊啊啊啊啊!”

世界仿佛剩下她一个人。

...

...

...

一块肉在月光下反射着晶莹的油脂,它被树枝插着,送到嘴旁,没有打扮也显得娇嫩水灵的双唇轻启,露出好看的贝齿。

“好吃。”

清感觉自己的话比以往多了很多,也变得爱笑了,虽然依旧不会有大笑。

走上这趟旅途真的是太对了,清能够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嗜杀的念头已经很久没有来打扰她了。

然后走着走着,一声怪异的大喊从远方那个村庄里面传来。

“嗷嗷嗷嗷嗷嗷嗷!”

听上去像是人的叫声,但清又咬了一口好吃肉。

“是狼吧?真没想到刚解决一条狼又有一头狼想撑爆我肚子,明明我都为了身材考虑而将剩下的送给猎户了。”

没错,清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块狼肉,而且撒上了猎人的独家香料。

向那个村庄走去,却在村口的石桥处站住。

清听到了河水的声音,听到了虫鸣,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村子灯火明亮,但其中却安静得让清听到了流水虫鸣。

把手放到剑柄上,清继续向前。

行走,安静,风吹。

突然,清的耳朵动了动。

拔剑,也就是这个时候,从一条小巷中冲出了一个黑影。

“咕啰哩呀叮唔!!!!”

这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但清看到这个黑影是谁之后,停住了剑的挥动,将它放在了对方的脖子边。

是莲这个家伙,她整张脸都脏兮兮的,头发也披散了开来,身上穿着旅馆附带的衣服也飘飘荡荡的,连鞋子都没穿,整个人显得疯疯癫癫的。

这人不仅没意识到架在她脖子上的剑,而且神情十分激动,用着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还用上了肢体语言,双手上下摇摆又伸出指头指着某个方向,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个生物是一只大猩猩。

遇上这么一个人真的是无可奈何,清收起剑,然后拽着莲的领子。

“啪啪!”

一边脸来一巴掌。

“醒了没?”

“啊?哦~是清姐啊~”

莲揉了揉被扇红了的两边脸,然后又一脸急切地将她之前遇到的怪事说了出来。

...

“心脏被掏走?没有血液流出来?”

莲描述着,清也在思索中皱起眉头,捏住了下巴。

“难道说是那个‘漂亮的大姐姐’?莲,那些死去的人有没有再动起来?”

清想起几天前那个小女孩说的话。

“诶?没有啊,人都死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能动?不过,什么漂亮的大姐姐啊?”

“你不用在意,莲,你只需要在以后看到漂亮的大姐姐后离远一点就行。”

“噢。”

然后莲就往旁边跨了一步。

“......先去看看被袭击者顺便收集情报,找找线索跟活着的人吧,那个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我要斩了她。”

莲听到清最后无比坚定的话一下子惊讶得不再开玩笑,她连忙凑近看着清的脸和眼睛。

“清姐你怎么突然充满了干劲啊,难道你也成为了正义的伙伴了吗?!”

“哼,无聊,只不过是手痒了,想要斩人了。”

“又傲娇了~”

“啰嗦,闭嘴。”

约定好时间在村子中央的水井处集合后,两人分开。

清走进一户很普通的房子里面,门大开着,这里死者有两位,一大叔一妇女,前者在做着刀工活后者在沐浴。

大叔的脚上有一把小刀直直地插了进去,小刀上有血,他的手维持着握着什么的姿势。可以猜测他握着小刀但意外状况出现,小刀掉下且没有闪避,让小刀插中了脚板。胸口的大洞没有染血痕迹。

冲澡的妇女胸口破开了同样大小的大洞,她倒在地上,身体是湿的,湿水的地面同样没有染血痕迹,表情很舒适。

两者都是没有注意到有袭击者的表情,袭击者攻击的方式大概是致人麻痹,麻痹与袭击有一段间隔的时间,再看房间内的摆设与杂物,没有被动过,对方的目的只是心脏、血液,对金钱与吃的穿的不感兴趣。

莲则是爬上了屋顶,她发现在一些相对的屋檐边缘有肉眼可见的凹陷,似乎袭击者有着难以想象的弹跳力,能够一下跳过8臂长的距离,而且在一处房顶上发现了一个面露惊恐的死者,这样看来,袭击的本事并不算强,只是身体素质极其出色。

又随便找了找隐蔽的适合藏人的角落,也发现了几个面露惊恐的死者,其中有小孩也有大人,最后是最在意的跟她一样在泡澡的人,那个袭击者似乎对气味很敏感。

找了很多家,终于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家里看到了在泡澡中的,而且还活着的人,只是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这什么人啊,泡个澡都能睡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胸大无脑?”

莲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平板又看了看对方的波涛胸涌,立刻朝对方扔去嫌弃的目光。

“喂!醒醒了!”

这看上去就知道是个迷糊的大妹妹醒过来果然是一副迷糊的表情,不过这也省了莲的解释的功夫。

一边给她说明状况,一边帮这个迷糊大妹妹穿上衣服,随后莲便带着这位迷糊的大妹妹跟清集合。

分享信息并讨论,至于大妹妹叫什么名字,清并不感兴趣,大妹妹也迷糊得很。

然后听着清跟莲分享袭击者信息的大妹妹,一张口就简单地总结出结论。

“拥有远距离攻击且致使超强麻痹的手段,但其本人却没有经受过相应的锻炼。拥有能够很快发觉藏着的人的感官,并在对方大叫出来之前发出攻击,对金钱不感兴趣,目标为心脏跟血,杀戮没有节制,初步判断是野兽类,但又说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且有看到小女孩小男孩却没出手的经历......”

“平时跟普通人差不多,但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戮欲望,成为野兽般的存在,而今天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在于......圆月。”

众人惊叹地跟着大妹妹一起仰头看向天空高高挂起的圆月。

“解决办法自然是在对方是普通人状态下制服,具体为,利用对方超级敏锐的感官的缺点设置陷阱,也就是水。让某人划个口子流血充当诱饵,引诱到陷阱里,其余人埋伏。”

“放心,据我的推断,对方应该是分两段攻击,先致使麻痹随后才致使人死亡,所以埋伏的人只要及时的话,充当诱饵的人是完全可以活下去的。”

大妹妹继续保持着迷糊的表情,只是她微笑着看向莲,清也很默契地看向莲。

“嗯嗯,这是个好计划,没想到有胸也有脑子啊......你们看着我干嘛?不!我打死都不要当诱饵!”

莲连忙抓住古井,之前可是把她吓得够呛,让她直面那个袭击者她一定第一时间就尿裤子了。

“你说什么啊莲,你不是说自己是正义的伙伴吗?”

“我死也不要!我就算是从这里跳进这口井,死了,死里面,我也——诶?”

莲揉了揉眼睛,认真看了看井里面。

“清姐,里面......好像有人啊。”

“哦?”

连忙将井里的桶通过绞盘绞上来,迷糊妹用迷糊的声线给两人打气。

最后水桶上来了,还附带了一个一脸刚毅的大叔。

只是这个大叔现在抖成了筛子,毕竟井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冰凉冰凉的呢,也多亏他能在这么冷的水中发抖却不会牙齿磕牙齿,大概是死亡太过让人害怕了。

“多、多多多、多谢!”

啊,明明是一个充满刚毅的大叔,但抖成这样还是会让人发笑啊。

“咳咳,总而言之,先找个地方升火让这位老兄暖一暖吧。”

莲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提议,她一脸好心,而隐藏在其中的坏水除了大叔,其他人都知道。

顶着嫌弃的目光,莲开始寻找木材升火。

“去我家里吧,那里有厚衣服也有厚被子,更不用怕死人在地狱告我们未经许可而使用他们的东西。”

大妹妹这样说着,却随手从一间房子里面拿出一套厚厚的被子给浑身湿透急需脱掉湿衣服的大叔盖上。

真是够迷糊的一个人呢~

刚毅的大叔坚决要求自己走而拒绝了女性们扶他的帮助,这不仅是尊严的问题,当他走到莲生火的地方的时候,身体发抖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噢呼!一!啊哈!二!”

刚毅大叔开始在火堆旁进行着运动,其他三位女性因为那肌肉蠕动的感觉以及充满男性魅力的动作而感到与他格格不入,他好像沉迷着这种让肌肉紧松、身体上下、声音从喉咙中发出的运动。

大妹妹率先从运动得热火朝天的大叔身上回过神来。

“嗯,这位是,强大的女武士大人吧?”

这句话问的自然是清,意识到这一点的莲立刻鼓起了嘴巴,怎么跟清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成了背景板呢?

“嗯,我是强大的美女武士,清。”

“好不要脸!”

“那可真是太好了,实际上村子被屠戮得只剩下我跟中村队长,我不仅伤心,也十分地愤怒。”

但那迷糊的表情可完全看不出任何愤怒的感觉。

“身为村长的女儿,我想拜托您,斩杀那位杀人者,用她的首级向整村的人们谢罪、不,这份罪孽无法偿还,但还请拜托您,报酬的话,您可以拿走这个村里的任何东西。”

她面对着清低下头,行了一个不答应就绝对不起来的土下座礼。

“......你的报酬我要了,但你不要搞错,我并不是接受你的委托,而是这个杀人者本来就是我必须要斩的。”

“啊,清姐式傲娇!”

“多谢,强大的美女武士大人。”

莲惨遭无视,只能鼓着嘴巴不看着两个讨人厌的家伙,她拿起一根小树枝戳了戳还在热火朝天的大叔。

“呐,大叔,帮我个忙好不好。”

“噢!恩人姑娘的一切请求,我中村一定会完美地完成的!”

大叔停下了热火朝天的运动,他连问都不问就竖起大拇指,满面笑容地答应了。

甚至还能看到那洁白的牙齿反射着火焰的耀眼光芒。

“额,就是,放点血,将一个敌人引过来。”

“我懂了!”

然后大叔二话不说,拿起一根尖锐的树枝就往自己脖子上插。

“不是啦!”

竟然有人比自己还疯,莲吓得整个人跳起来阻止大叔的动作。

“是这样啦,巴拉巴拉......”

“哦哦......我明白了,明天开始行动是吧?放心,中村我最听话了!”

又是耀眼的笑容,但莲却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不过她又不想自己当诱饵,也就只能这样了。

随后,莲将注意力放回到清跟迷糊妹身上,她们似乎也说到了最后。

“没想到女武士大人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份......”

“呵呵,反正很快就会失去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伊藤家,现在长洲潘可是新政军的一大主力,要是新政府稳定下来了,我们伊藤家手中的权利将更大,你在我们这也有更好的发展空间,而不是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面。”

听到清说的这么一段长长的话,莲瞪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清姐,你平时的高冷形象呢?为什么对我的时候话少得很,对这个迷糊妹就说得那么多啊!是看不起贫乳吗?!”

“肤浅,我这是在招贤纳士,我非常看好这位迷糊小姐,如果我放下身段就能让她进入伊藤家的话,我绝对会这么做。”

“呼呼呼~女武士大人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您?”

“清,就行了。”

“呼姆~先热后冷吗?不过也没关系,我对有这样的主人很满意。明天也不需要在意我,尽情地引诱那位杀人者就好,我会将整个村子的财产集中、藏好,再让你们来搬运的。”

“这只是我最真实的性格,要一起泡澡吗?”

“不了,我已经泡过一次了~”

这两个人的气氛太好以至于让莲感到格格不入,不过泡澡嘛~

“啊,我身体好脏,我也要泡~”

“你好烦啊。”

随后,四人在灯下再次详细计划了一下,直到都没有可说的才纷纷睡下。

...

隔天早上,朝阳的光线透过云层,将枝丫上鸟儿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让人能够直视那耀眼的太阳而不会对眼睛产生伤害,同时还能够让那琥珀色瞳孔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可惜这双折射出绚丽光彩的眼睛属于一位刚毅的大叔,他在道路上行走着,每一步、每一次摆手都有一种走上战场的味道,而他的右手也绑上了白布,那大大的口子在一点点地流出血液将白布染红,虽然很慢,但长时间注视着它甚至能味道一股铁腥味。

只要是怪物,对血都是非常敏感的,只需要鼻头一耸,就能闻出那血的味道是从哪里飘过来,有多远,那个人的伤口又怎么样。清将自己身为怪物的经验告诉了大叔,所以大叔一点都不害怕——不是害怕自己会被怎么样,而是害怕自己这个诱饵不会成功。

所以,为了报答那份恩情,让血液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在大叔紧紧握住右臂,用紧绷的肌肉挤压血管,让血液简直像喷了出来一样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只会对血液、心脏有兴趣的怪物管不住自己的肚子让它叫了出来的声音。

那是即使喝了整个村子的人的血液,吃了整个村子的人的心脏也无法拥有一丝饱腹感觉的声音。

是暴食,是贪婪,是无穷尽,是捕食人类的上位者,是究极怪诞之物。

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怪物的胃部中的气体液体被挤压来挤压去的声音,要是它咆哮出来,要是它将那声“我饿了”嘶吼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恐怖?

尤其是这种恐怖就在身后,而你却要控制身体镇定自如地行走,要控制发疯发癫的思想。

“咕噜噜~~~~”

大叔冷静而从容地放任自己的胃部也发出那样的声音,这并不是计划中必要的,但却是计划中需要的。

不远处是一家吃食店,它在道路上孤零零的,只有这么一个建筑,但赶路的食客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孤零零的店,因为长途行走,一阵食物的飘香就能除去所有的疲惫。

大叔入座了。

“老板!来一碗热腾腾的加特大量荞麦面!”

那是男性特有的洪亮的声音,光是听着就知道这个人的血一定很热很浓,很香。

“好嘞,热腾腾的一碗特大荞麦面~”

老板给大叔端上,也给邻桌端上那里点的菜单。

那张桌子上坐着的正是清以及莲。

大叔吃面的声与动跟女性的完全不同。

那是吸,滚烫的冒着热气的面条敌不过钢齿铜舌快速咬断、卷动。

那是抽,面条蘸着汤汁甩满了整张桌面。

那是嘬,嘴唇沿着碗的边缘转一圈,将漂浮在烫面上的点点油星嘬入嘴中。

只要注视着他,无论是谁都会控制不住肚子里的馋虫,近看的人会呆滞,远看的人会不由自主地靠近。

而那个怪物,也不管自己那抗议着的肚子走了过来,流着津液找了一个无人的桌子坐下来。

她确实很漂亮,长长的黑发盘成了好看的妇人头,发簪又是那么地简朴、优美,细眉是柔美的圆弧,直勾勾的眼睛散发着成人的魄力,小巧鼻子,口水让双唇晶莹无比,尖下巴有一颗美人痣,还有那会造成行动不便却穿上去会显得慵华无比的振袖和服。

超级漂亮的美人。

只是可惜,她挺着一个大肚子,犹如孕妇。

“这位高贵的夫人,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心、啊,跟那位帅气的大叔一样的。”

“......啊、啊~好嘞。”

声音也非常好听,就是因为一直分泌着津液,舌头在口腔中的位置总是被填满而显得有些模糊、怪异、没有力气,但身为女性的魅力却瞬间上升。

面端上来了,但女性只是用筷子夹起面条又放下,或者只是单纯地搅浑,她的眼睛在看着大叔手臂上的红,耳朵在听着那让位胃口大开的声音。

停不住的口水一直往下流,即使咽下去又很快填满口腔,女性索性不再理会,让它直直地掉落下去。

吃一碗特大荞麦面要多久呢?而且还是如此豪爽的吃法,不将汤全部喝光都不算是吃完吧?

反正清跟莲是不知道的了,因为她们已经前往预定好的埋伏的地方。

那是一条河流,河上有条木桥,两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竹条,潜入水中用中空的小竹条呼气吸气。

怪物有着敏锐的感官,但水能妨碍这个感官,所以只需要再骗过眼睛和耳朵的话就能够包围偷袭成功。

而之前的事实表明,怪物并没有完全沦为怪物,昨天的屠杀确实是圆月的原因让她无法控制,之前的表现都在证明她有着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

不过没有完全沦为怪物的怪物依旧是怪物,清想要斩了对方的想法完全没有减弱过。

不多久,在水面下的清透过扭波曲折的水面看到了那位大叔。

大叔在桥边坐下,将手臂上的染血的绷带拆下、丢开,舀来河水清洗干净,然后从怀中拿出伤药粉末涂抹在伤口上,再用新的白布缠住。

这下子,血的红看不到了,血的味也不会再飘出来——当被吊足了胃口的鱼儿看到鱼饵在水中一点点地散去、变小、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会怎么做?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别走啊!”

清看到了,那是细小的发丝,它插进了大叔的后心,让他瞬间停止了所有的行动。

莲看到了,那个怪物挺着大肚子依旧用着恐怖接近大叔。

“怎能让你轻易得逞!”x2

一左一右,同时偷袭,但,不愧是怪物,她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并判断出莲弱,清强,她向莲跳去。

“喝啊!”

在滞空中互相对拳。

砰砰砰砰!

最后还是莲以人类贫弱的身体而失败被最后一拳打落,而女性也借着这个力道躲开了清的追击。

“你们,是那个村子找来的?那个村子还有活着的人?”

“当然。”

“明心信剑流,狂岚!”

清不废话,直接用出凶猛的攻击。

但这像狂风一般不可捉摸、持续连绵的攻击竟然只是划破了女性的各处衣裳,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不过,清确实给女性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而且这个压力还在进一步增强。

“明心信剑流,心如止水。”

怪物的反应开始跟不上清的斩击,她的身上开始飞溅出血液,虽然都是些细小的伤口,但如果堆积起来的话......

这时,被击飞的莲也赶了过来,女性顿时连闪避都做不了,只能尽量减少受到伤害。

状况非常乐观,但——

“我、我不想死,我也有着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我不能死!”

拼着结结实实地挨上了清的一刺,女性用手抓住清的剑,用骨头夹紧剑刃,而另一只手伸向清的脑袋。

最可怕的,是保持着清晰、拥有知识的怪物。

惊骇中,清躲了过去,却被女性反手一拳锤得飞起来,整张脸都歪了一瞬间的清只能紧握剑,将剑一直留在手里。

而没有了清牵制,3秒,莲就弓成虾米一样在地上滚动起来。

“我、还不能死啊!!!!”

柿子自然是要找软的捏,肩膀血涌如泉的女性向倒在地上的莲走去。

“咳、咳......”

不能再这样划水下去了,清将剑纳入鞘中。

“【明心奥义·黄泉彼岸三途奈何汤肠断】。”

一瞬的黑白,又一瞬的颠倒、分割、位移,非常容易地就命中了背对她的女性

“啊——啊......我怎么可以、死......”

女性剧烈地喘着气,先前的雍华、美丽变成了现在的披头散发,她猛地跪了下去,大肚子也在这个冲击下磕碰。

“好痛、啊、啊,不要,不要啊......”

“......结束了。”

清对着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三日月】。

斩——

“等下!!!”

那是清信赖之人的声音,所以她停下了即将斩断怪物首级的剑。

淡然如止水的眼睛看向莲。

“莲,给我个理由。”

“理由?那种东西不存在的,但如果硬是需要一个解释的话,我会说,她的心是人的心,不是怪物的心!”

“心?怪物?莲,你做正义的伙伴做久了出现幻觉了吧?屠杀了整个村子的怪物的心是人的心?她可是将人心作为食物,用那养分滋润自身、滋润腹中胎儿,而就在刚刚,她想吃人心了。”

清不介意跟莲扯淡,中了明心奥义的生物虽然不会受到伤害但必然晕倒,反正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宰迟宰早都无所谓。

“笨蛋啊,清姐,你知道什么是人的心吗?其中之一就是在黑暗侵蚀着自身的时候抗拒这种侵蚀寻找解决的办法,即使身体已经完全被改变,心灵也会拒绝身体的需求,即使心灵也被侵蚀也会在最后埋下希望的种子或者与那黑暗同归于尽。”

莲拖着腹部被来了一拳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向清。

“将人心作为食物,屠杀了整个村子,就是怪物,就必须被杀死了吗?不,她有着人的心,也同时因为她是一位孩子即将出世的母亲,所以她在抗拒与接收身体需求间徘徊。”

“她是个正直的高尚的母亲,我们不能斩了她,我们应该要斩的,是让这位母亲陷入这种徘徊,让这位母亲的身体变成怪物的人,或者事,或者虚无缥缈的思维——清姐,你知道让这位母亲变成这样的原因吧!”

莲走到了清与女性中间,直直地看着清的眼睛。

“......可笑,会伤人的刀因为上面有漂亮的花纹就不去毁灭她,反而想要去毁灭锻造出刀的人,这样一想的话就不会再出现新的刀去伤害人,但你太过天真了,莲。就你有什么能量去毁灭锻造出刀的人?没有,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将那些人锻造出来的刀逐个逐个斩断。”

“我、我确实很弱,但是,清姐跟我一起的话,我们不需要去毁灭一把刀,只需要将她的刀刃磨去就可以了,她会跟普通的铁没什么区别。”

“但这需要时间,你也无法保证即使是一条铁棍就一定不会伤到别人,所以就干脆一点吧。”

“不!清姐,你、你走上这趟旅途就是想将自己的刀刃磨去,将自己内心中的怪物杀死吧?!所以你才会十分厌恶其他的怪物,因为她们会让你联想到你自己的丑恶样子——你在逃避!通过杀死她们!”

没想到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就被莲几乎看穿了。

那么,可以的吧?清转过身去,走远几步,不让莲看到自己的脸。

稍微将心中的怪物,放出来——

扯动着嘴角,露出了惊悚的笑容,眼角弯成邪恶的样子。

回头,那位美丽的被人赞颂善良的女武士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怪物。

“清、清姐......”

“小鱼看到逐渐消散的鱼饵而急不可待地上钩,渔者看到使劲挣扎的小鱼肚子里有鱼娃娃而靠近水低头伸手打算放了它,那无防备的模样让藏在水中之物冲刺、张大嘴巴——是鳄鱼哒!”

清对着莲摆出有去无回的突击姿势,剑与右眼视线平行,单手拿刀,左手虎口贴着刀背。

“这样的话,渔者会拿起鱼叉,即使被咬中了腿也要给鳄鱼来一下,还要将小鱼放走!而且,小鱼想要生下鱼娃娃的信念以及鱼儿用自身填饱渔者肚子的那份恩情,会给渔者带来强大无比的力量!”

莲也摆出了架势,马步,她左手平伸向前且对着清张开五指,右手放在腰间捏拳蓄力。

“那你就试试你的拳头能不能打败我的剑吧!”

“明心信剑流·狼牙冲!”

而莲只是等待着这一突刺,并在清对着她胸部中间刺出剑的时候,马步一沉,肩膀一扭。

“真·升龙拳!”

一直在积蓄力量的右拳挥出,身体也跟着这股力量旋转躲开了清的刺击,这一拳击中了清的腹部,随后莲更是让弯曲的双脚像压缩的弹簧那样弹起。

“呃啊啊啊啊啊!”

清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的样子,她被狠狠地击飞,落到地面上滚了三四圈才停下来。

“咳、咳......哈、哈哈哈哈!挺强的啊,莲!但这样还不够!”

“【信剑奥义·一念瞑无量】!”

步步紧逼,不清楚的莲挥出一拳眼前的景色却晃了一下,清的姿势又变成了刺击的预备动作。

壹。

“同样的招式第一次对我都没用了还来第二次吗?!”

这一次莲选择了拳法中的【太极】理念,拨、推、递、拿、拉,莲的一击肘击就中了被她牵引着冲过来的清的胸膛,让清捂住胸口倒退。

“放弃吧,我、咕唔!”

但没想到清又一瞬间移动到了左前处,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的莲瞬间挂彩。

贰、叁、肆、伍、陆、柒、捌、玖——

从高空落下的清将刀刃换成刀背,唐竹。

“啪!”

刀背重重地敲打在了莲的头顶上。

“你,还是太弱了。”

浑身挂彩的莲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地旋转,倒在了地上,又眼睁睁看着清走向那位呢喃着不能死的怀着孩子的女性,举起了刀。

莲的眼帘也开始张张合合。

斩——

在挥下去的一瞬间,莲的视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

...

...

黑暗。

“明知自己弱小,为什么要那样拼命?”

一滴水珠滴起了涟漪。

“拼命就算了,为什么要流浪?”

“流浪就算了,但不是说了要毁灭悲伤的【源头】吗?”

“正义的伙伴为什么要一直孤独一个人?”

“惩奸除恶......但一个人都没有杀死过吧?”

“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衣服,美丽的头发,漂亮的胭脂......”

无数的水珠滴起了无数的涟漪。

“因为,有人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啊。”

那一刻,火团升起的声音覆盖了水滴声。

“那是名为弱小、恐惧、无能的罪,即使是死也无法偿还的罪。”

火团开始扩大,驱走水滴所带来的寒意。

“所以,以前的我死了,而新生的我会一直走下去,不会停下来。”

莲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那位大叔正在勤奋地给火堆加柴,也感受到了另一边的湿意。

外边正在下雨,而这里似乎是个山洞。

捂着残留着疼痛的脑袋,莲坐了起来。

“噢~恩人小姐,你醒了啊,身体还好吗?”

“嘶~~~还、可以吧。”

莲缓了缓,随后再细致地看了看周围。

“呐,大叔,这里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清姐呢?”

莲想起了自己在晕倒前的一幕,那位怀着孩子的女性一定被清姐斩了吧?连同肚子里的胎儿一起。

不过莲并不怪清,她只怪自己太弱,没有将化身怪物的清打倒,没有救下那位母亲跟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因为,弱小便是罪。

“女武士大人啊,她——”

“嘿嘿嘿嘿嘿~~~”

一阵从山洞的深处传来的怪异的低笑打断了大叔接下来要说的话。

紧接着这笑声的,是流口水的声音,还有用手背擦去口水的声音。

“滋溜~滋溜~”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莲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在昨天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了诡异死者的那种惊悚感觉,那种让人全身的寒毛一瞬间立起来的感觉。

“难道说清姐也会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控制不住自己,让自己变成了怪物吗......”

莲伸手阻止了大叔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然后随手抄起一根大木棒,她已经深深了解到,偷袭要是没有武器在手的话一定会被对方反过来揍扁的。

“即使是清姐你,变成了怪物的话我也不会留手的,那样的你一定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心了吧......”

悄悄地,一步两步。

莲终于看到了在洞里深处的那个黑影,而那个黑影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眼前的那个什么东西留着口水,是一个大好的偷袭机会。

“清姐那么强,即使我获得了正义的力量也无法打败,我只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喝啊!清姐!这是我正义的背刺哒!”

暴跳而起的莲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木棍砸下,却在半途中有一把雪亮的剑飞过来将木棍钉在了山洞墙壁上。

“诶?”

莲愣住了。

“我说莲,你怎么一醒来就干这种事情啊?做正义的伙伴做傻了?明明之前想要守护的人还活得好好地,现在竟然想要谋杀对方什么的。”

顺着剑飞来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看去,莲赫然发现她想要偷袭的清就站在山洞口,而且全身都被雨水淋湿,还拖着一头“山鲸”。

“这、诶诶诶诶?!”

莲再回头看向山洞里的黑影,又赫然发现这个黑影就是那位大肚子的女性。

“清姐你不是变成了怪物了吗?!长着两个大大的獠牙,一下就插进人的心脏里面啪嗒啪嗒地吸着血的怪物!而且还用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长剑,一劈就能把人一刀两半,还有——”

“我原来是这种怪物啊,多谢夸奖。”

然后清就拔出刺进山洞墙里的剑,用剑柄给莲这个木鱼脑袋来了一下。

“噗诶~不过,清姐,你为什么又......”

“哼,对于我来说,那种程度的变化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不过清还是说出了莲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将大叔赶去处理“山鲸”,清将火堆移到山洞深处,清将浸湿的衣服脱下烘干,随后跟即将成为母亲的女性一起将事件还原。

...

“你,还是太弱了。”

对莲下达了这样的结论之后,清就转身走向呢喃着不想死的女性。

将剑挥下,剑尖却停在了女性的额头之上。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大叔接触他身上的麻痹。”

“呼哧、将我插进他、后心里的头发拔出来、就可以了......”

“......姑且信你一次吧,不用抵抗眩晕了,我向你保证,在你的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多、多谢......美丽又强大的善良女武士大人......”

女性顺从着晕了过去,大叔的麻痹也很容易就解除了。

接下来自然是让大叔帮忙扛着女性,而清扛着莲来到了山洞这边。

最后就是清出去打猎却没想到下雨的情景了。

...

“原来是这样啊,我果然没看错,清姐果然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呢~不过,我的伤口呢?我记得我被清姐斩得都变成血人了。”

是的,现在的莲,浑身上下都没有伤口,甚至皮肤比以前更有弹性了。

“这个......”

有点腼腆的母亲小姐举起了手。

“我的唾液似乎对伤口愈合非常有作用,我的血似乎也有这个作用来着。”

“也就是说,舔一下,伤口就没了?好厉害啊!”

“没、没有啦......”

母亲小姐更加缅甸起来,不过她看向的方向有点不对劲,莲一看,原来是一碗盛满血的碗。

再想一想母亲小姐之前那番流口水,以至于让莲误以为是怪物清的情景,莲一下就猜出了母亲小姐非常想喝那碗血。

“啊,母亲小姐,想喝的话就喝吧,我不会有意见的!”

但莲的意见不管用,母亲小姐流着口水看向清,清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而进出战场数次,有时候更是在尸山血海中进食的清,自然是不会在意,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

母亲小姐瞬间化身为豹子,一下子就捧起了此刻的她觉得最为美味的饮品,却又在嘴唇贴住碗沿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自身的礼仪,并没有用之前那样的速度一下子喝光,而是小口小口,充满着淑女的模样,与野兽不同,也男性的豪放不同。

那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即使身处于稍显阴暗的山洞之中,此时的母亲小姐不仅拥有着女性才有的柔美,还有着但属于母亲的慈祥。

“孩子,慢点吃,不要变成跟妈妈一样。”

她抚摸着肚子,即使她喝着的,是充满罪孽的人血,但此刻的她,是一名无比耀眼又随处可见的母亲。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怀上了孩子,那么当她知道了自己的饥饿感只能用人血、人心来满足的时候,她一定会找个没人发现的角落自我了断吧?但为了孩子,即使承担了怎样的罪孽,又新添了怎样的罪孽,亦或者是表现出怎样的丑态,只要能把孩子生下来,那,都是可以的。

“恩人小姐,女武士大人,我可以进来了吗?山猪我已经屠宰好了!”

山鲸就是山猪,因为它的肉跟鲸鱼一样多~

将衣服穿上,大叔随后将割好的用树枝插起来的肉抬了进来。

“啊,烤肉!我喜欢~”

看到那肉,莲一下雀跃起来,率先从大叔手里抢过来一串肉。

“恩人小姐真是太急了,我这里还有之前采的一些香料,还有就是专门从山猪身上切下来的肥肉。”

将肥肉也插在树枝上,烤啊烤,很快山洞之内就飘起了脂肪的香味。

火,真的是人类的智慧呢。

噼啪噼啪。

其中有火星从木材中跳出来的声音,也有滚烫的肥油在瘦肉上滋滋作响的声音,总之就是迫不及待。

然后莲举着的那一大块肉还没有熟的时候,清却已经将树杈上的肉伸向了嘴巴。

“诶诶诶诶诶!清姐你作弊!竟然将肉切成那么小的一块!”

“这是淑女的吃法,你这野蛮人就慢慢等你那大块肉熟吧。”

“不行!清姐你也分一块给我啦!”

“滚啊,你自己动手不行吗?刀给你。”

话是这么说,但在莲动刀之前,就已经抢到了几块香喷喷的肉。

大叔看着看似冷淡的清与吵闹的莲的争闹,与母亲小姐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感情真好呢。”x2

在莲撒气式大口吃大口嚼大口咽的攻势下,大半个山鲸没了,而清跟大叔也吃得差不多了。

途中莲有些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母亲小姐的带着抱歉含义的视线。

“怎么了?母亲小姐,你要来一口吗?”

“不不不,我吃这个会吃坏肚子的......”

“哦,那真是可惜了。”

莲有些疑惑,但也没找出什么不正常,再加上,清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小酒壶。

“噢噢!清姐,也可以给我来一口么?”

清瞥着莲喝了一小口,最终也还是点头。

“多了的话你知道会怎样。”

尴尬地笑了笑,已经体会过清的强大的莲不敢造次,接过酒壶很老实地就喝了一口。

“知道老实点了啊......反正不吃也浪费,莲你就把剩下的肉全吃光吧。”

“欧耶~清姐你真的是太好了!”

莲从来没吃过这样饱的肉,于是再次充满干劲地开始烤肉。

嚼嚼嚼。

左右开弓。

...

“饱了饱了~”

“要不要再来一口酒?”

“哇~清姐你今天真的是个大好人诶!”

莲又灌了一口。

“噗哈~~~爽~”

然后将酒壶还给清的时候,莲却看到了清擦拭着手中的刀向她靠近。

没察觉到不对劲。

“呼啊~现在的我跟母亲姐姐一个样子,不过我这是饱的~”

“嗯嗯,这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加上清抓住了她的手再加上那向她的手划来的刀,莲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噫噫噫噫!清姐你咕唔!在干什么、啊?!”

惊悚的感觉让莲猛地缩回了手,而这个动作也让她牵扯到了腹部的肌肉,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干什么、吃饱喝足之后干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哈?先不管到底是不是理所当然,我又有什么活可以干啊?”

“你既然自诩是正义的伙伴,那自然是要帮人帮到底啊。”

“什么帮人帮到底,现在又没有人需要我、额......”

莲突然意识到了在场有一个人需要她的帮助,恩,帮助对方填饱肚子。

“能不能,让大叔来?”

“你吃了那么多肉,你觉得可以吗?”

“啊!!!不要啊!!!”

犹如给待宰的母鸡一样,割个口子都动来动去。

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小姐有“食物”吃,原来这个食物就是从她身上出产的啊!

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母亲小姐怀着感恩之心再次慢慢地进食着。

而清在莲的手腕上割出来的伤口,自然也是由母亲小姐用舌头舔了舔,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唔......饱了没?”

“已经七分饱了,多谢款待。”

但清看着母亲小姐那双依旧充满欲望的眼睛,一下就看出了她在说谎。

“我觉得还没有,为了孩子好,再喝一碗吧,莲,把手伸过来一下。”

“......哦。”

莲已经放弃抵抗了。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莲已经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造血机器,仿佛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造血,清也不理会她,顶多就是途中去到最近的神社,往塞钱箱丢钱,祈祷莲不会那么快死掉。

首先,莲是眼神无光,再然后就是身形开始消瘦,最后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似的骨瘦如柴。

莲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反正她就是吃、伸手、吃、伸手。

直到有一天。

“啊、我、我感觉好像要生了......”

带着些许痛苦的声音却掩盖不住其中的高兴,而几乎已经干枯如木枝的莲也一下从那生不如死的状态中清醒。

“唔哦哦哦哦!要生了诶!清姐!”

一下子就回归了以往的那个莲。

“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清一个手刀将聒噪的莲的嘴巴闭上。

“呼姆,按照之前请教过的老先生的说法......”

清走进山洞深处,这些天以来,清有时会去到集市去买一些布匹或者生活用具,这时候的山洞最里边已经跟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充满着温馨的人居住的气息,暖暖的,更有给婴儿的襁褓准备在一旁,平时只要看着那位大着肚子的母亲小姐,看着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看着她用憧憬的目光看向襁褓以及一些小玩具,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内心涌现出一股力量,一股守护的力量。

大叔再次被赶了出去。

“站起来,母亲小姐,双腿跨着,没有力气的话就抱住我的脖子。”

清其实也是第一遭,但她深深知道在场所有人当中,她最应该表现得冷静、镇定、值得信赖。

“啊、是,多谢女武士大人!”

母亲小姐无疑是对清感到惧怕的,但此刻,那股惧怕全都转换成了信赖,双腿发软的她毫不犹豫地搂住了清的脖子。

“之前教你的还记得的吧?都练过那么多次了。”

“记得。”

“好,放松心情,也放松身体,有生出来的感觉的时候我跟你一起来。莲!帮帮忙看住母亲小姐的下面!”

其实清根本不懂“生出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只要给予对方沉着冷静的一面就好了。

“我、我有感觉了。”

那是掺杂着些许害怕的表情,清扶住母亲小姐的后背。

“没事,有感觉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跟我一起来,一~”

“一......”

清放在母亲小姐后背的手顺着脊背抚下去,多次的训练也让母亲小姐腹部用力,同时腰往下沉臀部往上走。

“放松,吸气,二~”

“嘶~二......”

母亲小姐将身体放松到最开始的状态,吸气的同时也轻轻摇晃背部。

如此重复着这两个过程,大量的羊水被排出,在下面一直观察着的莲终于看到了那个新生婴儿的头部。

“出来了出来!”

“好,别急,我们先让孩子的头完全出来,一~”

“唔、一......”

终于,在莲大喊大叫的加油鼓励中,婴儿的头部完全露出来了。

“很好,接下来我们换个姿势。”

依旧是抱着的姿势,只是需要母亲小姐跟清一起跪在地上,她靠着清的胸膛,而清解放出来的双手辅助她收腹。

“一~”

婴儿的肩膀一点点地出来,很顺利,婴儿的手并没有导致难产,这是一个乖宝宝。

渐渐地,婴儿已经出来一半。

“莲,你小一点力,配合着我们的口号轻轻拉。”

“好的!”

“一~”

“二~”

“呜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啊!出来了出来了!完全出来了!是个女孩子!好小只啊!”

到这里,清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过孩子还连着脐带,清快速给孩子的脐带系上结,又用剑斩断多余的脐带,一个很可爱又很完美的肚脐出现了。

莲很配合地拿起暖布把孩子身上的羊水擦干净,最后将她放在襁褓中递给一脸苍白却又急切无比的母亲小姐的双手上。

“啊、我的孩子,我的女儿,不哭不哭......”

这一刻,说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人都不为过,莲跟清都无法插足其中。

不仅是那氛围,也因为母亲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孩子哺乳了。

两人走出山洞,清看着洞口前的山林哈出了一口气,而莲则是滚到大叔身边伸出手要了一些干肉,她身子还是挺虚的。

“累死我了,没想到就这短短的时间,我就有些受不了了。”

“哈哈,恩人小姐,你们的时间可不短哦,足足有三个小时了。”

“诶,是这样吗?那时间过得可真快......呐呐,大叔我跟你说啊,那是个女孩子哦,超可爱,但哭得超级凶。”

“哭得越大声代表着以后越强壮呢。”

大叔秀了秀肌肉。

“女孩子要什么肌肉啊。”

就这样闲聊着,一副平和而又幸福的景象。

当山洞里的哭声停止了有一会儿后,清回到了山洞内,其他两人没有注意到。

越是走近,就越听得清楚那细细的哼唱声。

清知道这个节奏是《摇篮曲》,是这一年里刚创造出来的,奥地利维也纳,最初是德语,大概母亲小姐唱的就是德语版吧。

是一位有着大文化的母亲小姐呢。

不过,清是怪物,无论有着怎样美丽的外表,又被人怎样地赞颂善良,那,始终是她的本质。

母亲小姐看到清再次来到山洞深处的时候,便停止了温柔的哼唱。

“孩子已经生下,那么,约定的时间,也到了。”

“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抱歉,我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清拔出了刀。

...

莲砸吧了一下嘴,大叔人不错,手艺也是一流,这可是她在这些日子里唯一的乐趣了。

“这个好吃啊,清姐,你也来试试吧......清姐?”

挠了挠头,莲还是拿着手中嚼了一半的肉干走进山洞里面找清。

因为它真的很好吃~

然后莲就看到了清对着那母女俩拔出刀的背影。

一瞬间,身体的动作比思想还快。

“清姐你在做什么啊?!”

扯着清的后领将她甩到山洞墙壁上,然后莲用双手将清的双手钳制住,左脚也抵进清的双腿中间限制她的行动。

清没有反抗,只是用那依旧静如止水的眼睛看着莲。

“不过是在执行约定而已。”

“约定?那种东西——”

脑子并不是特别灵光的莲随后才想起了清之前所说的话,“我向你保证,在你的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所以孩子出生了之后,就准备动手了吗?”

“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莲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明明之前不是很努力地打猎,又很认真地支撑着母亲小姐生下孩子吗?为什么现在又......”

“强者怜悯值得赞赏的弱者是理所当然的,但强者不会因此而改变决定。要怪,只能怪你们太弱了,无法打倒我——弱者从嘴中说出来的话无论有多么正确,只要无法打倒强者,那都是无意义的,因为弱小便是罪。”

清用胸膛一顶,较为硕大的胸部就把贫血虚弱中的莲顶开了。

继续拿着刀向那母女俩走去,母亲小姐姐也没有抗拒,她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莲,却也在最后对莲摇了摇头。

莲不忍心看这一幕,但她要必须看,她要铭记那副画面,铭记自己的弱小,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然后莲看到了,清手中的刀挥向的并不是母亲小姐,而是清自己的食指。

血珠。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要斩了——”

莲的高兴才持续了一小会,她就看到了清将那渗出血珠的食指伸向了,睡在母亲小姐怀中的女婴。

那一瞬间,莲明白了,她嘴里的大好人清姐,是真真正正的怪物。

清要用血液试一下,看看怪物母亲小姐生下的婴儿是不是也是一个怪物,如果女婴猛地睁开了充满最原始的欲望与凶性的眼睛、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那清一定会将在她刚刚认真、努力、小心翼翼的帮助下出生的女婴,连同女婴的母亲一起,斩杀。

但,弱者即使知道了强者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弱者在这种时候能做的,只有祈祷了吧。

“啊,请上天保佑,保佑母亲小姐那怪物的身体生下来的,是继承了她的心的人,而不是身体的怪物,请保佑......”

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莲向上天祈祷着,在她出生的天朝,苍天是无情的,却又是有情的,她希望在这块大地之上的天空,是一片充满感情的天空。

请,一定要......

“呜啊、呜啊啊啊啊呜啊!”

在黑暗中,莲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那是属于人类最初的语言,单纯,无垢,莲曾经也懂得这样的语言,但在长大后她失去了,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这声哭泣代表着什么意思。

睁开眼睛。

那是“我讨厌这个东西,我不开心”的意思。

而清那染血的手指,正伸进了婴儿哭泣的嘴巴里——

“太好了......母亲小姐,你女儿,是普普通通的人,由怪物的身体生下来的她不是一个怪物。”

“是啊,我的女儿,真的是太好了......”

喜极而泣,不仅是母亲小姐,莲也为她们母女俩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我也为你的女儿不是怪物而感到高兴,那么,准备好了没?母亲小姐。”

而清的声音,却没有高兴的意味在其中。

“嗯,我准备好了,善良的女武士大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不过还请,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斩了我吧。”

“可以。”

莲的脑子又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这不怪她,毕竟前一刻还在哭着笑,后一刻就会笑着死,除了当事人谁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但是,就这样允许强者斩杀弱者吗?即使这个弱者自己也同意了。

握紧拳头,莲最终还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结局,她,要改变!

“母亲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女儿的眼睛是怎样的颜色吗?!”

一听到这句话,母亲小姐顿时停下了脚步。

“还有穿着小裙子到处跑的模样,也许她跑回来还会摘一朵花送给你!”

莲描述着,她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变成了巧舌如簧的魔鬼,不过看到母亲小姐的身体开始颤抖的时候,莲就知道,母亲小姐会顺从只不过是没有办法了而已。

“所以,向清姐请求吧,她的明心信剑流有一个规矩,就是面对一个请求的时候,你抛起一枚铜钱,如果清姐没斩断的话,她会同意那个请求——向清姐请求,让自己活下去吧!”

这段话也让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莲和母亲小姐。

审视着两人,清最后点了点头。

“就像莲所说的那样,如果我没斩断你抛弃的那枚铜钱的话,我会同意你的请求。那么,说出你的请求吧,母亲小姐。”

“......请,女武士大人,帮我把我的身体变回人类的身体吧。”

“母亲小姐你在说什么啊!直接让清姐放过你不就行了吗?!”

“那不行,我无法容忍抱着我的女儿的双手是一双染血的怪物的双手。”

母亲小姐面向莲歉意地又感激地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

叮~弹起。

“这个请求,由、我,来回答。”

拔刀,清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向那枚铜钱砍去。

一时间,那枚铜钱便在狭窄的山洞内部来回弹跳起来。

“喂!清姐你作弊了吧!明明你对我的请求只是轻轻提了一下剑而已,为什么这次用这么大力?!”

清没有理会莲的大喊大叫,她伸出手,那枚在山洞内壁弹射中的铜钱竟然很准地落到了清的手心处。

铜钱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欧耶!也就是说清姐接受、诶诶诶诶?!”

莲的话还没有说完,铜钱便四分五裂开来。

“难道是我的声音太大了?”

莲难过地捂住了嘴巴。

“不是那种肤浅的原因,这种迹象表情的是,这个请求有成功的可能,但失败的代价便是死亡——明心信剑流有一式奥义,能够造成绝对的眩晕,也能够【斩断】任何事物,只要对方是生物。”

“但使用【斩断】有着一个条件,那就是被斩的生物在抗拒着自己的那个事物被斩断。母亲小姐,你能做到抗拒我斩断你的身体里的怪物吗?一旦我使用了【斩断】,却没有斩断我想斩断的事物的话,那个生物的身体会被我斩断。”

“我......”

那个答案不用说,清也知道。

“两天后,跟我来一场一对一的决战吧,也许你能够在生死之间做到抗拒我的【斩断】。”

清这样说只是再次仁慈地给了母亲小姐两天与女儿相处的时间而已,毕竟刀的作用是破坏而不是守护。

这两天没有什么好说的,莲在出各种点子以及大出血给母亲小姐增加战斗力和吃饱肚子,大叔给莲做好吃的给她补血,清则是一个人到洞口拿出一张绣着什么的手帕发呆了一会之后,又一次前往最近的神社去祈祷一番。

...

风,吹着河面泛起阵阵波澜,一股莫名的氛围渐渐覆盖在这片河边石滩,藏在石缝间的螃蟹顿时惊慌地横行逃跑,而河岸上的树木枝梢头也是纷纷颤动,一群飞鸟忍受不住而飞了起来,只有一只红色的狐狸躲在树上看着往这里走来的四人。

“时间到了。”

大叔跟莲来到这里,莲抱着母亲小姐的女儿,而清和母亲小姐也很快到场。

“嗯。”

“莲和大叔充当我们之间的见证者,你输了就要接受被我斩杀的命运,而如果你战胜了比你身体上的怪物还要强大的我,那就是证明了你的心控制住且超越了你的怪物身体,所以你赢了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斩杀你了。”

但要战胜清,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在空旷的地方,两人拉开了距离,清依旧是平常朴素的打扮,而母亲小姐今天,穿得很华丽,肚子大致恢复了平坦,也没有带其他东西,大概使用的还是拳脚吧。

“......小心了,在你孩子的注视下,全力发挥吧,我会打败你但不会在这里斩杀你,虽然她还没有睁开眼睛。”

清提示着,然后摆出了下段构,剑身倾斜,刃部直着对着地面,剑尖指向对方的脚尖,这是清在教导【活人剑】给弟子们才会使用的构架,它倾向于不伤害敌人,甚至是舍身保护敌人。

只是可惜,清掌握的是看似是活人剑的杀人剑,她即使摆出这样的构架也能够斩杀敌人。

试探着接近几步,然后清就奔跑起来。

母亲小姐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拳脚的训练,她拔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向清扔过去。

清连子弹都能挡住,对于飞过来的头发更是随意挥舞几刀就斩落了。

“怎么了?攻击这么软绵绵的?”

很意外地,今天的母亲小姐跟最初的她相比弱了很多。

难道说是这几天有人免费投食而失去了攻击的本能?

还是说生下孩子之后,活下去的欲望跟信念就少了很多?

这可不行啊,清这样想着,她的嘴角渐渐地勾起了一道邪恶的弧度。

“母亲小姐,想不想听一听你的女儿叫你一声【妈妈】?”

清果然看到了之前像是绵羊一样消极地防御躲避着攻击的母亲小姐捏紧了拳头。

“不仅是那样,她还会赖在你怀里撒娇,用琪啦琪啦的水灵眼睛看着你,问你要零食吃。”

学一下莲的那套说话方式果然有用,母亲小姐整个身体已经颤抖起来了。

“没错,不要压抑那股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渴望、欲望,因为这些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来打倒我然后去拥抱你的女儿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初次遇见的时候一样,母亲小姐不再顾忌清刺向她的攻击,她用手、用牙齿、一切可能的骨头去夹住清的剑,然后近身推到清。

“砰!砰!砰!”

每一拳都砸在了清的脸上,但是......

“这还不够!你想要活下去拥抱女儿的信念根本比不过我想要杀死怪物的信念!”

倒在地上的清倒转剑刃,用剑柄给母亲小姐的太阳穴来了一下。

“我啊,想杀死怪物想得不得了啊!”

那是扭曲的愉悦,清狂笑着,也是没有任何防御地攻击母亲小姐。

“我也是、想一直抱着女儿啊!!!”

两人都放弃了防御,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狂乱的攻击,这是只属于怪物之间的战斗,她们互相宣泄着,却又很默契地没有给予致命一击。

站起来又躺下去,滚了一会又停下,两人的衣服都粘上了泥水,她们之间已经不局限于手脚,脑袋、石头都成为了她们攻击的方式。

“我也想拥抱橙啊!但我的双手沾满了血液,我的心灵已经被战场完全腐蚀,它让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

“我的双手也沾满了血液!而我的身体却完成变成怪物无法回头,我的心甚至无法控制它!”

焦灼,只是这场景在大叔以及莲看来,都是那么地莫名其妙。

但看着看着,莲渐渐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刀剑拳脚决斗,而是信念、意志上的决斗,败者的信念、意志会完全崩溃,而败者又将化为养料让胜者更加坚定信念与意志,甚至还能够产生根本上的变化,就像在被不断锻打的铁块一般。

那,到底谁会输,谁会赢?

这一点其实在一开始就被决定好了,是清赢,她为了那个根本上的变化愿意玩这种丑陋的小把戏,清认为这样能把缺失了的感情从母亲小姐身上抢过来——通过斩杀而获取人性。

莲明白了,却又无法阻止,因为她太弱小了,现在的那两个人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打赢的——莲知道自己必须要活着、又或者哪怕死也要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所谓悲剧,就是你明明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但,意外,总是不经意间到来。

“哈哈哈哈!”

“长州藩人斩九本刀!”

独眼光头的黑矮子甩着一套锁镰从丛林中窜了出来。

一边是镰刀,一边是重铁球,它们之间用铁链连着,而黑矮子向大叔甩出了重铁球。

“我也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友的滋味!”

大叔被砸得飞了出去,而随后黑矮子对着抱着孩子的莲甩出了镰刀。

莲想要躲开,但贫血的她一被刺激,不仅脚下一滑就摔倒了,就连脑子也一瞬间缺氧而眼前一黑,这个镰刀她没有办法躲过去了。

“呜啊、呜呜呜啊啊啊!”

女婴也因为突然的震动而哭喊出来。

但是这段距离就算是清也无法赶得上,即使她第一时间向那边冲过去。

“不,我的女儿,不要!!!”

然后,清就看到了,原本被她各方面碾压的母亲小姐爆发出了生物绝不可能拥有的速度。

传说中,人在潜意识里会保护自己的身体而不会最大、超最大出力,只有在一瞬间忘记生死的时候才会将身体所有的力量爆发出来。

母亲小姐向她的女儿伸出的手在那一瞬间化为了光、来到了女儿的前面,用身体挡住了那一把镰刀。

“啊啊啊啊啊!怎么每个女人都那么讨厌!”

黑矮子拔出腰间的胁差,直直地捅进了母亲小姐的心窝,而当他想拔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她能爆发出那样的速度?

“女武士大人!”

不,这个距离,只要是人类都无可奈何!

但——

为什么心脏被贯穿还能这样喊出来?

为什么不让插进心脏的剑拔出来?

为什么......

时间的流速仿佛减慢了许多,清的脑海中一下子蹦出了无数个为什么。

而这些为什么,在清的视线集中到母亲小姐的笑容上的时候,一下子得到了解答。

那是疯狂中带着安心、松口气的笑容——她在为自己的女儿脱离危险而松了口气,即使陷入危险的人换成了她。

清想到了自己那从来没有过印象的妈妈。

孤儿的自己是被师父在废墟中救出的——妈妈是不是也跟母亲小姐一样,豁出性命只为让身为孩子的她活下来?

一瞬间,清明白了,不仅心中的黑暗被驱散、潜藏在心中的怪物被消灭了一些,而且有一式原本只知其形不知其意的究极剑招,突兀地浮现在清的脑海里面。

师父讲解这一剑招的久远回忆在这一刻也清晰无比。

蝉鸣凉风青树。

【当你越是理解什么是舍生取义,你便越能够发挥出最终奥义的真正实力。】

而现在,舍生取义就展现在了眼前,清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楚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舍生取义。

此刻,【义】是母亲的爱。

虽然身上肩负着必须活下去的誓言,但为了眼前的这份【义】,一个母亲对孩子毫无保留的爱的奉献的【义】,就让我暂时放弃这个誓言,舍弃生命一回吧!

“【明心信剑流最终奥义·修罗妄执往生劫】!”

那一瞬间,清的剑也跟母亲小姐一样化为了一道光,她摆出了代表【仁剑】的中段构,却又在中途变化构架。

正、晴、青、星、脐,五道超神速刺击在同一个瞬间刺向面露不可思议的独眼黑矮子。

咽喉,两眼中间,左眼,脸部正中,胸膛中心。

犹如被修罗连刺五剑,却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前四个致命的刺击都没有结实地刺下去,只有最后的刺向胸膛中心的攻击刺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长州藩人斩九本刀!”

那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清不知道也不想去理解,她松开了握住剑柄的双手,而剑身还未消除的冲击力带着独眼光头黑矮子倒飞出去,直到被剑钉在了大树上。

从心灵到身体都舍弃生命的最终奥义的副作用很大,清整个人都踉跄着摔在了地面上。

但她还不能就这样放松地躺在地上,因为身旁就是心脏被剑贯穿的母亲小姐。

爬过去,清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腕用贯穿了母亲小姐心脏的那把剑割出一个口子。

“来,喝,你是怪物的身体,跟我们这群普通人不一样,即使心脏被贯穿也能通过喝血而恢复伤口。”

“莲!还在那里干看着干嘛!把你的血献出来啊!大叔,大叔!你还醒着吗?醒着就过来帮帮忙!”

清在沉稳中又显出慌乱,她很少这样大吼过。

莲跟大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期间莲怀中的女婴一直在大声哭泣着。

这哭泣的声音让母亲小姐捉住清涌血的手臂往嘴巴里凑。

“啊、对对,只是流的话太慢了,尽情地吸、母亲小姐你在干什么?!”

清想错了,母亲小姐并没有用力地吸吮,而是用舌头舔了舔她的伤口,用那神奇的唾液让伤口快速愈合,甚至在莲和大叔将手伸向插在她心脏中的剑的时候,她更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视线下拔出那把剑,将它远远地扔开,而心脏的伤口也一下子没有东西堵住而血涌如泉。

“就,这样吧,让我就这样死去吧。”

“为什么?!”

“为什么、理由不是很简单吗?看,你们把我女儿吓得一直哭~”

母亲小姐的双唇沾染着血液,但那个笑容依旧美丽,随后她开始轻轻地唱出了那首德语《摇篮曲》。

“Schlafe,holder,süßerKnabe,LeisewiegtdichdeinerMutterHand......”

歌曲带着神奇的氛围,不仅安抚了几人浮躁的心,也让女婴渐渐地停下了哭泣。

“我确实很想活下去,看着我的女儿一点点地长大,但我是喝人血吃人心的怪物。即使女武士的【斩断】能够让我变回人类的身体,我却做不到抗拒被斩断。即使去寻找其他的办法,这个时间也是未知数。”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长大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怪物,我也不想在未来让其他人用怪物的女儿的眼神看着她,所以,就用我的死宣告我制造出的杀孽的终末吧,毕竟,我知道我在下一次月圆的时候绝对无法抵抗那份对血与肉的渴望,看,我现在就算是濒死也在疯狂分泌着的口水就是证据。”

“不过,在最后,我有一个请求。强大而又美丽善良的女武士大人,请您把我的女儿养大成人吧,您是一个优秀的母亲也是一名严肃而一流的老师,她在您的教育之下,一定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素敌的女性。”

“我......”

“女武士大人,不要不自信,您刚刚跟我的决斗让我明白了你缺少了什么,虽然说都是一些很简单的感情,且往往越简单的越难找回来,但是,您刚刚不是找回了一样感情吗?对一名母亲的爱。”

倾听着,清也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那里的鼓动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有力。

随后,清用衣服把母亲小姐的手沾染的血液擦干净,母亲小姐也慈爱而谨慎让女儿不沾染到血液,轻轻抱住了女儿。

“告诉我,她的名字。”

“上杉雪,这也是我的名字。”

“好名字,我会把她养育成跟你一样的女性。”

“太好了......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我看着我的孩子、抱着我的孩子安安静静地,陷入永久的沉睡吧,此刻的我,很开心,很幸福......”

说完,母亲小姐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即使身体渐渐地失去生机,那笑容依旧,眼中的光彩依旧。

母亲小姐用倒映在瞳孔里的孩子的光彩替代了失去生命的光彩,三人没有再出声打扰她。

跟莲一开始说的一样,“人的心会跟被侵蚀的身体同归于尽”。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清有方法,即使清是强大的强者,即使清想让这样的人活下来,她也做不出阻止这样的人拥抱死亡的行为。

良久,清捏紧了拳头站了起来,一直偷窥了整个经过的狐狸也一下子窜入丛林里面。

“清姐?”

“没什么。”

走向那个被钉在大树上的独眼光头黑矮子,而这个人依旧在叫嚣着。

“哈哈哈哈!长州藩人斩九本刀!失去亲友的滋味不好受吧!你那悲哀的表情,我一直想看一看啊!”

聒噪,清抄起一块石头塞进他的嘴巴里面,拔出自己的剑,然后用小矮子身上的衣服把他的手捆住,最后将他摔到大叔的面前。

“大叔,很抱歉让你跟我们在荒山野岭里逗留了这么多天,现在屠杀村子的怪物已经死了,你可以将她的尸体送到你那位大胸迷糊主人那里了,顺便帮忙处理一下这个人,我厌恶斩人了。”

清又踢了一脚。

“嫌他麻烦就让他自生自灭,还算可以的话就送他去坐牢吧。”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请请求你的主人,将她厚葬吧。”

“......是,女武士大人。”

说完,清便擦干净手中剑刃沾染的血迹,纳刀入鞘,就那样往预定的方向走去。

“啊,清姐!等等我!难道说你要抛弃我跟孩子吗?”

“我只是不想跟你走在一起而已。”

“什么?!我、啊,腿好软、诶诶诶诶!”

“喂!你这笨蛋怎么好好的又让雪哭了啊,你会不会照顾孩子啊!”

“啊、啊啊啊!清姐帮帮我!”

“真是的,让我来。”

“Schlafe,holder,süßerKnabe,LeisewiegtdichdeinerMutterHand......”

大叔看着两位吵闹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微微笑了笑,背起失去生命的母亲,扯着将死未死的罪人,他也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旅途,总是会将伤心等一切情绪埋在心里,然后带着最开始的心情再次开始旅途。

只是,原本只有两人的旅途多了一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月下孕狼红染目,指狼为犬助子生。

苟利犬女生死以,托付猎者安详去。

...

...

...

“这些吃的跟狼奶应该够这一大一小走出这里了,先说好,不是不想养,而是还不到时候养,就这样,虽然你们听不到。”

...

“啊!清姐那个家伙竟然逃跑了!真是太差劲了、诶诶诶,别哭别哭,雪酱~”

...

“这个山洞......一定就是主人小姐睡过的!”

“小圆脸你的鼻子属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