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关昨日海原市港口发生的事故，有关部门人员称具体爆炸原因还在调查，目前港口已暂时关闭。同时，海事局官方已开放二号港口，可供……”
“……”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关掉了电视，看起来有些出神。这间客厅宽广整洁，大面的落地窗把早晨的光全部放进室内，懒洋洋地照着房间里的两个女孩子。从沙发上起身的少女有着黑色长发与琉璃般的紫色眼睛，正在穿上一件暖和的呢绒外套，似乎打算出门。
另一位女孩子看起来要奇妙得多：她戴着大大的头戴式耳机，头发是月光般的银色，眼睛明亮鲜红。这银发女孩趴在沙发上，停下了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的动作，转头看向准备出门的少女。
“筱幽，要出门？”
“嗯。”黑发的少女穿好衣服，轻轻拍平裙子上的褶皱，看了一眼还懒散地趴在沙发上的女孩。和自己不一样，这女孩穿得相当随意，单薄柔软的睡衣似乎完全抵御不了冬日的寒冷，光洁的双腿在沙发上啪嗒啪嗒地来回摆动。
这孩子似乎完全没穿内衣，全靠衣服长长的下摆挡住自己的身体。魔女摇摇头，走到墙边打开了客厅的暖气。
“衣服穿好点，不然会感冒的。”
“不会的。”女孩用那双眼睛盯着魔女，“筱幽要出门做什么？”
“有在意的事想去调查一下，”她已经走到了门厅，把裹着黑色裤袜的双脚踩进暖和的靴子里，“毕竟要在这个世界住很久，多少也要了解这里的背景才行。希露就待在家里吧。”
“哦，”希露点点头，重新戴上耳机，“要带布丁回来。”
“……哪一种？”
“草莓的，巧克力的，酸奶……”
“只能选一种，我拿不下的哦。”
听到这句话后，希露菲尔摘下耳机，啪嗒啪嗒地跑到了筱幽旁边。魔女顿感不妙——
“那我和筱幽一起出门。”
“……你先把衣服穿好。”
早晨的海原市不比夜晚，没有那种不夜城般的繁荣感，但即使如此，大都市依旧是大都市。两人来到外面时，街道上已经有了许多行人，只要绿灯一亮，他们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斑马线，宛如组成城市的齿轮。
为了避开交通高峰期，筱幽起得很早。但也许是太久没有在大城市中生活，她显然错估了交通拥堵的程度。很是无奈地看着又一辆满员的公交车从面前开过，不愿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的魔女最后没有上车，拉着希露的手站在原地，像一对姐妹。
“难道只能嗅着魔力的味道走了吗……”
“筱幽，到底想要找什么？”
“我本来打算坐上公交车，顺着公交线路环城一圈……如果感受到大型魔法的存在就下车看看，”魔女说，“但是……”
“筱幽挤上车的话，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摸。”
“该担心这点的是你啦。”
黑发的少女哭笑不得。
说来也奇怪，她身边女孩看起来如此招人眼球，身边的人们却只是自顾自低头盯着手表屏幕，没有向这边投来视线，就像这位魔女施过什么法术似的。
“大魔法……”希露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明白了，筱幽，我有办法。”
“嗯？”
“为了做魔药，从我这里取的血，”女孩指了指筱幽的口袋，“应该还有一点吧？用那个的话，应该没问题。”
“……”
魔女将信将疑，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是鲜红色的液体——神奇的是，即使已经放置了好几天，这瓶血液也没有变成暗红色。筱幽轻轻摇晃了一下瓶中的液体，看起来依然新鲜，简直像是刚刚流出来的一样。
两人躲到了公交车站的休息亭后，魔女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身边没有人在看着这里。她轻轻打开水晶瓶，一小滴血液从里面漂浮出来，在空气中停留几秒之后，缓缓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魔女有些惊讶，但希露似乎已经猜到了这种结果。记住血液指向的方向后，两人将它收回瓶中。
“……”
“怎么了吗，筱幽？”
“不，没什么。”
但魔女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沿着街道前进，偶尔找个无人的地方，让希露的血液给两人指引方向。一路上，筱幽几乎一言不发，似乎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筱幽。”
“……”
“……筱幽，”希露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有一点生气，“我们到了。”
“诶？啊，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黑发的少女应道，身边的女孩似乎在闹别扭。于是她伸出手放在女孩的头顶，像对待小妹妹一样来回抚摸着。这样看上去，有种妹妹缠着姐姐不放，若是没有得到关注就会开始闹小脾气的感觉。
她们面前是一座高大的拱门，沿着拱门向内望去，一圈喷泉环绕着白色的大理石雕像——那雕像雕刻着一位手持天平的老人，天平的一端是表面雕刻着陆地轮廓的微型地球，另一端则什么也没有。天平正处在平衡状态，筱幽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希露打开了自己手表的虚拟屏，不知道在记录些什么。再往后是一座尖顶的大型建筑，厚重的大门向两边敞开，不时有穿着神职人员制服的人和普通人从中穿过。
“海原市大教堂吗……”
“嗯，好像和魔法有什么关系。”
“教堂和魔法联系起来是常有的事，”筱幽抬头看着教堂的顶端，“不过正面走进去的话，只能看到普通人看见的那一面吧？这个世界似乎向人们隐瞒了魔法的存在……希露，我们不走正门。”
“不走正门？”女孩歪了歪头，“那么，要从天而降吗？”
“这个正门是指‘一般人的进入方法’，我们要用特殊的方法进去才行。”
“……”希露思考了一会儿，“潜入？”
“没错，”魔女笑了笑，“能挽住我的手吗？”
“这样？”
希露抱住筱幽的右手，下一秒，两人的身体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不见。人行道上行人们来来往往，一如往常，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2
海原市大教堂内，一阵风穿过大门，从布教厅的人们头上吹过。有位修女的裙子下摆被这阵风微微吹起，但她只是伸手拍了拍，并不以为意。
一片树叶从布教厅外飘进来，它悠悠地落下，又以不可能的轨迹在空中转动了两圈，似乎托着它的这阵风正在教堂中躲避着什么不可见的细线一般。很快，风抛下了这片树叶，继续吹向教堂的深处。教堂内人们的嘈杂声，远处街道上的车声渐渐消失，仿佛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
风吹进了狭长的走廊，停在一扇半开的门边。门后的讨论相当激烈，从里面不断传来人们的交谈声。
“……但是我们不能再把人调离海原市了。”
这是个沉静的女声，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隐约能听出一些不容对方质疑的强硬来。这句话一出，房间内暂时安静了。
“我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维拉，”这次的声音要软弱得多，像是跳累了的兔子，“但上面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那些末日预言者大多动身离开海原了。再说了，虽然大家对映射结界抱有很大期望，可毕竟也不能守在这里等它的结果出来啊。”
“如果是以前，这种考虑是没错的。”门缝中飘来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苏苏，现在海原市很乱，昨天袭击港口的法外魔法师也没抓到。我们谁都不敢赌他们会不会对映射结界下手。”
“修女长说的没错，”第三个声音说话了，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但人手被调离海原市已成事实，军方更是在监视我们的动向，我们只能想办法自己解决问题了。”
这话又引来了长长的沉默，随后那个沉稳的女声发话了。
“我有个主意：我们直接用映射结界来找法外魔法师。”
“诶？！”被叫作苏苏的人惊叫一声，“那不可能，维拉！映射结界一直在工作，它没法同时运行第二个任务的！”
“我们不需要它运行那么复杂的任务，”女声平静地说，“我们只让它搜索海原市内的异常能量，这样就很有可能找到法外魔法师的线索。”
“可是那样未必找得到——”
“不，苏苏，我们直接公开这件事，告诉魔法界我们会用映射结界寻找法外魔法师，这样就算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会有所忌惮，不敢惹出太大的麻烦。我们只要能限制他们，撑到风波过去就行了。”
“……我明白了，”随后是一阵椅子拉动的声音，“我现在就去办这件事。”
几秒之后，有个身穿白大褂，身材娇小的黑发女孩开门走了出来，急匆匆地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等她的脚步声远去，走廊内重归安静后，房间中剩下的人又开始了新的讨论。
“修女长，我一直没机会问你这个问题，”男性的声音传了出来，“对于末日预言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我认为这更像一个警告，”女声回答，“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人类和魔法师发送一个警告——这个世界有危险了。”
“所以你的观点是，末日预言确实是……有关‘末日’的警告？”
“这只是一个想法，我的一个想法罢了。”门内传来她呼出一口气的声音，“你也知道，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其他世界传递到我们这里的信息，或者说求助信号。毕竟不论我们怎么调查，这个世界都和往常一样安全——除了有的人会做那个该死的梦，有的人看见的幻象会变成现实以外。”
“……我认为这想法太过乐观。”
“是的，我也认为应该以最大的警惕心去面对。”女性说，“不过，我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
“嗯？”
“北极圈的真空爆炸事件。”那位修女长说，“从时间上看，它比所有末日预言都要早，而且也未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其实我已经申请了映射结界的使用权，过两天就可以开始调查了。”
“确实，这件事很可疑，但修女长，你明白在那个时间段有不少没能得到解释的奇异事件，它们都——”
这个男人的话忽然中断了，似乎有人示意他暂时先停下。脚步声渐渐接近门外，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女性从房间中走出，用凌厉的蓝色眼睛四处扫视。她的视线最后停在门边，似乎这里正站着一个躲在走廊上偷听的人。
“……”
女性把烟斗叼在嘴边，良久之后才重新回到房间中。里面又响起两人的交谈声，而在门外，一阵原本已经消失的风又穿过走廊和窗户，来到了教堂外的街道上。最后，在树荫覆盖下的一张长椅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再次出现。
“希露，你没事吧？”
魔女看向身边的银发女孩，她一言不发地坐着不动，看上去有些消沉。希露菲尔明亮的鲜红色眼睛没有聚焦，似乎正望着某个其他人看不见的，夜空中布满了繁星的远方。
3
小町不知道自己醒了没有。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自己应该是睁开了眼睛才对……
她感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像是蜷成一团的猫团子。小町摸索着自己的脑后，费了点劲把遮挡住自己视线的东西拿掉，是一个睁着眼睛的猫眼眼罩，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在面前睡着的是陌生的黑发少女。她睡得很沉，呼吸轻柔而平稳，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小町还没来得及判断睡在自己身边的可爱女孩子是谁，就想到了遮住自己视线的眼罩的意义，慌忙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还好，眼镜就摆在那里。
戴上眼镜，小町总算冷静了下来，重新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少女看起来高中生年纪，好好地穿着灰色的睡衣，衣领间只露出小小的一片肌肤。小町茫然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认出她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的安琪。
一下子记忆全部复苏了。自己看见了可怕的幻象，被军人带上悬浮舰，认识了面前这位少女。来到海原市后，第一次接触了魔法的世界，被安顿在了供教会工作人员休息的公寓里……
……然后因为太累，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换了昨天早上，自己绝对想不到今天会在异国他乡的床上醒过来。小町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简单的卧室，一张梳妆台放在窗边，床头摆着一套桌椅，两人的行李——其实只有安琪的挎包和教会送的一箱子日用品——胡乱地扔在衣柜旁。
茶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照进来的光，整个房间的布置简单而中性，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像是酒店的套间。据那位修女长所说，这一间虽然只是供来海原市出差的外地魔法师使用的，但是在安保方面比其他住处好得多。
小町重新移回视线时，面前的女孩微微睁开眼睛，一副将醒的样子——很难想象那个安琪会露出这样一副无防备的表情。小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安琪从喉咙里发出抱怨的声音，似乎终于清醒了。
“……”
“……”
她看着面前的小町和放在床边的猫眼眼罩，轻轻“啊”了一声。
“……安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房间里回荡，安琪像猫一样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吓得小町往后一坐。少女扑到她面前，用手来回摸着小町的脸颊，弄得后者一头雾水、
“眼罩？！眼罩摘了？！房顶还好吗？！没被魔眼炸穿？！”
“安琪，我已经戴上眼镜了……”
小町被她震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安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小町是戴着眼镜的。小修女的脸似乎正在不断升温，最后她闭上眼睛用手捂脸，耳朵都红透了。
“大姐姐，让我换下衣服……”
“诶？啊，好……”
安琪说完这句话后，提着挎包跑进了洗手间。小町不知做点什么好，干脆在阳台接了壶水，放在桌上的电热水壶里加热。
再看到少女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那身修女装。虽然脸还有些微红，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平，但总算回归昨天那副很“安琪”的样子了。
“抱歉啊大姐姐，”她嘟囔道，一屁股坐到镜子前开始梳头发，“你睡着后我怕半夜会出什么问题，就弄了个有类似效果的眼罩帮你戴上了。本来打算早点起来看着……”
“没关系，是我擅自摘掉它吓到你了……”
“如果出什么问题我可是要扣工资的。”她说着很有社会气息的话，一点一点把黑色的长发梳平，“还有，嗯，那个。”
“嗯？”
“……”安琪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用没什么威慑力的眼神瞪了一下小町，“睡相被看到了，我有点不爽。”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你们那里的人都那么喜欢道歉吗？”她不满地用力向下一梳，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冷气，“是我的错，昨天太累了，帮大姐姐戴上眼罩就睡着了。”
小町犹豫片刻，取过安琪手中的梳子，坐在后面帮她梳起了头发。小修女倒也不介意，任凭小町在自己身后摆弄。
“总之啊，接下来几天不管海原市闹得天翻地覆，都跟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了。”她自顾自地说，甚至低头玩起了手表，“我呢，主要负责保护大姐姐的人身安全；大姐姐每天要检测一下那个魔眼的状态，然后帮忙整理文件……”
“整理文件？”
“嗯？是大姐姐自己说的吧，愿意帮忙什么的。”安琪说，“我记得大姐姐的工作是……”
“我在报社的编辑部工作，”小町回答，莫名觉得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确实经常碰各种各样的文件，但是我自己也不大明白该帮什么忙，或者该做什么。和魔法相关的事我都没接触过……”
“倒也不是魔法方面的问题。”安琪打了个哈欠，她没精打采地揉着眼睛，这幅样子让小町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这么说吧，大姐姐知道‘个人身份’这个东西吗？”
“……就是身份证明？”
“对，”她似乎想点头，可小町还在梳理她的头发，“大家买东西啊，坐车啊……反正什么东西都要用身份证明，一般存在手表里，弄丢的话可以去挂失。比如大姐姐的，昨晚教会已经帮你把外国游客的身份导入了城市系统，现在你也可以在这边生活——只要有钱。”
“嗯……”
“闹事的法外魔法师也一样，除非他们真的在桥洞打地铺，在河底建立秘密基地，平时就吃存粮喝西北风度日，不然总是要用到身份证明的。”
“喝西北风”这个短语让小町觉得有些新奇。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安琪的话，问道：
“所以，如果他们的入境是不被允许的，就需要伪造身份证明。既然伪造了，就一定有迹可循……”
“Bingo！”安琪笑着说，“当然，有一部分法外魔法师是海原市的原住民，这些就需要用其他方式搜查。总而言之，大姐姐的工作就是检查我们筛选出来的‘有些奇怪’的身份档案，判断其中可疑的那些。”
“……”
“怎么了？”安琪问，“表情怪怪的。”
“不，我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应该有更合适的人，”小町说，“政府机关里肯定有很多专门的工作人员吧？委托他们肯定比委托我效率高。如果是因为我申请了这份工作才这么安排，反而导致效率下降的话……”
“大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小修女叹了口气。小町梳好她的头发后，安琪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把下巴搭在椅背上。
“我们是真的没有人手，真的。”
“可是——”
“大姐姐你要知道，伪造那些个人身份的可都是些魔法师啊。”
这次轮到小町轻轻“啊”了一声，她也明白了过来。安琪满意地点点头：
“魔法可以做到一些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事。大姐姐说的没错，政府部门那些工作人员确实更有整理个人信息的经验，但是他们不知道魔法的存在，也就意识不到某些伪造的身份的问题。”
“原来如此……”
“以前就有类似的情况，所以全国各地都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厉害的魔法师研究从档案中看出问题的方法，然后考证——”
“考证？”小町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当然要考证，不考证的话谁认可你有这方面的能力啊。”安琪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过海原市如今人手紧缺，愿意学这个魔法师本来就少……大姐姐愿意帮忙那最好不过了，毕竟你满足‘经常接触文件’和‘知道魔法的存在’两个要求。就算没接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也比什么都不懂的一般人和没做过这种事的魔法师来得好吧？”
“可是——”她急忙说，“我不了解魔法——”
“所以我才被派到这里啊，”安琪眨眨眼，“那方面就交给我吧。”
小町定了定神。想帮教会工作本来就是自己的意思，如今安琪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确实没什么好再说的。
“总之我带大姐姐去教会检查魔眼的状态，准备一下就出发吧。”安琪从椅子上站起身，“这几天你如果想出门，必须要我跟着才行，所以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我说，我帮你买就好。”
“好……”
看她站起身走向门厅，小町也在镜子前匆匆打理起自己。教会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不必穿着昨天那套经历过大战的西装了。和安琪说了那么多话，她确实感觉有些渴——从刚烧开的水壶里倒了一杯，小町没想太多，普通地喝了下去。
微妙的腥味，不知如何形容的淡淡的金属感，虽然实际上很清澈，但口感上总觉得水里有些细沙——小町把水喷了出去，门厅传来安琪的大笑声。
4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海原市的水真的不好喝。”
两人快要走到教会的时候，安琪还在笑个不停。小町喝着小修女给自己递来的瓶装矿泉水，终于理解了她那天说的话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
“需水量太大了，所以是通过某些方式处理过的，”安琪说，“当然卫生和健康方面是完全合格的，只有口感实在不行。不过我听说海原市人大多习惯了，不把这当回事。”
“……还是说说眼睛的事吧，”小町只得转移了话题，她觉得刚刚自己把水喷出来的样子太过失礼了，“安琪说每天都要检查……”
“哦，就是个小测试，”安琪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很好奇自己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吗？我们主要测试它的效果啊，魔力消耗啊，使用方法啊……反正对你对我们都没坏处，毕竟超自然能力暴走的话，对魔法的隐秘性也是个威胁。”
“超自然能力到底是？”
“有些人会有奇怪的能力，”小修女说，“这些能力虽然也会消耗人体内的魔力，但是和魔法不大一样。魔法是一种可以学习的技术，超自然能力有的是先天有的是后天，反正没有办法学——大姐姐现在的‘魔眼’显然就是事故产物。”
“……”小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镜架，“我还是没懂它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也不懂，所以才要让你日常来检查啊。”小修女干脆地说，“肯定和末日预言有什么关系……哦，我们到了。”
两人又来到了教会的门口。之前来得太急，又是深夜，小町没看清楚教会中庭的那座雕像是什么——那是一个巨大的老者塑像，手中提着一支左右平衡的天平，天平的一端是地球，另一端却空空如也。没等小町仔细端详这座雕像，教会内就走出了一位迎接她们的神父，把两人带进了大门。
魔眼检查的地点在教会深处某条狭长走廊的末端，小町不时回头看去，却还是没懂神父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的。在某间半开的房间中，她看见了昨天接待自己的修女长和穿着白大褂的娇小少女，似乎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别乱看。”安琪催促小町，在后面顶了顶她的背。
虽然地点如此神秘，但房间内的设备与检查的过程却有些乏味。小町被要求取下眼镜，在某台机器前根据指示想象不同的物体，随后还被塞了一副滑稽的大墨镜，戴着墨镜盯着与昨天一样的银色圆球。神情倦怠，面容消瘦的魔法师坐在一旁，在虚拟屏幕上记录着什么。当魔法师宣布她可以离开，到走廊上去等待实验报告的时候，小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连用魔眼让某个物品凭空燃烧起来之类的事都没做呢。
“哦，搞定了？”
“好像是好了……”小町暂时取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可我什么也没做啊，这和我想象的……”
“大姐姐想象成什么了？”安琪坐在那里吃吃地笑，“在魔法阵的中间，一堆老头子老太太对你念咒语？你要记住，‘真正厉害的魔法看起来往往平凡无奇’。”
两人等了约有半个小时，神父从房间中走出来，递给小町一份厚厚的报告，然后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小町看着上面复杂的数据和专业术语，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
“别看这些有的没的，那不是给我们看的。”安琪抢过报告，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看结论就好，你看——”
她走在前面，小町急忙跟了上去。
“初步判定魔眼性质为‘具现化’，具现对象仅包括具有破坏性的能量体，并与发动时的认知状态有关——”小修女读道，“魔力消耗量与释放的能量成正比，安全性不佳，处于半失控状态。”
“……”
“懂了吧？”
“不懂。”小町摇摇头，安琪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嗯……可以把破坏性的幻象变成现实？而且大姐姐还不怎么能控制……”
这话小町倒是听得懂。事到如今，她对自己的眼睛变得陌生这件事已经有些抗性，不会再像昨天看见坠落的太阳那样吓到浑身冷汗了。只不过，自己的眼睛究竟为何才会变成安琪口中的“魔眼”……也许只能等待教会后续的研究了。
“明天再来的时候，教会的魔法师们应该就设计好新的实验了。虽然未必能弄清楚具体原因，但一定能成为线索。”安琪轻松地说，“我会帮大姐姐拿点魔法资料，你就在房间里好好工作，顺便研究研究怎么控制自己的眼睛吧。”
小町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我能在海原市里逛逛吗？”
“不行。”
……果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