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你是楚门·代克斯特。

你对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因为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你就被抛弃在孤儿院的门口。唯一留给你的,只有用漂亮的字迹写下的名字:楚门。

不过,从7岁开始,你发现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养父母是五等贵族,因为出色的葡萄酒生意而十分富有。他们非常舍得在你身上投入,不仅是金钱,还有他们自己的时间。佣人们常说,人们对亲儿子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

祖显国里颇有一些名声低调但水准很高的儿童教育家,代克斯特夫妇居然请到了好几人作为家庭教师,全心全意地培养你。

你曾经对此感到惶恐。他们摸着你的头,微笑着说:“等我们老了,就指望你报答我们了。所以现在专心学习就好。”

你相信,这便是父母之爱。你衷心地乐意回报他们,希望快快成长起来。

你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除了抽象的数学之外,你居然在所有科目都表现出了相当的天赋,以及十足的努力。

父慈子孝。多么完美!

不久,整个奥尔维耶托都听说,代克斯特有一个全能的天才孩子。大人和小孩都关注着你,就像是小明星。倘若你是在鼓励竞争的哉杂博,肯定早就作为“优等生”而被捧上天了。

但即使在祖显的“平衡教育”的风气下,你仍然过于突出。原因倒不仅仅是你的能力。

对上一代勇者的怀旧潮流,让亚历克斯的脸涌现在各种画刊、历史小说、电影海报等东西上。而从这些各有差异的画像或演员照片中,奥尔维耶托的人们比其他人更快地发现了共性:真正的勇者,究竟应该长的是什么样子?嘿,不就跟那个神童一样么!

于是你有了一个新的、专属于你的外号:

“小勇者”。

你很不安,还因为海曼等人的嫉妒而受伤。但这些丝毫没有冲淡你不断努力的上进心。大家无非是感到有趣和期待而已。这在当时很合你的胃口。

有时,连养父母也会打趣说,在孤儿院相遇时,他们就觉得楚门眼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一个勇者。

“下一次世界大战,世界就靠你拯救啦。”

“看我的吧!”你跟着露出满怀希望的单纯笑容,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沉重。

事实上,作为不折不扣的神童,你居然没有飘飘然,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在顺流而下的航行中渴望着前往大海。这个比喻就是你这5年的写照。

然后,12岁的某一天,你无意间听到了养父母在谈论你时说出了一个词。

你好奇地去图书馆,在《启示大辞典》里查到了它。

“克隆人”。

比孤儿更加“无父无母”的孩子。

不自然的存在。

伪造的东西。

因为别的存在而存在。因为别的价值而有价值。

你原本以为,你就是你,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这毫不过分。因为即使一只蚂蚁、一片树叶,也不会和其它的同类完全相同。

这是对于其他任何人都绝对安全、与生俱来的心理基础。但你的心理基础却瞬间崩塌了。

你是被某些人有目的地复制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小勇者”!

想象你是创造了楚门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当年你们想了什么?

你们为什么需要?

从结果来逆推、做“事后诸葛亮”,并不困难。

问题:如果没有人能够控制无敌的勇者,你们却有野心,那么还能怎么办?

反过来想就行了:让已经被你们控制的人成为勇者。

当然,最大的难题是:没人知道谁会被选为勇者。至少,你们不知道。

于是,再把方案改进一下好了:

复制勇者的基因而得到的小孩,无疑比其他人任何人都更有希望再次成为勇者。

克隆技术并没有被公开地再发明。它在领先文明属于21世纪的高科技产物。但在有着各种尖峰科技的这个世界,对于足以疯狂到有以上妄想的你们,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之后的问题:对一个人最有控制力的是谁?

答案是:父母。

结合了恩情、社会身份和法律关系,软硬兼施的强大控制。在重视亲情和孝道的祖显,更是如此。

也许爱情可以胜出一时,但养育之恩的影响更加持久,而且至死都无法摆脱。需要例子吗?看看王族子女的人生道路是怎样的吧。

把小孩先在一家优秀的孤儿院里养一养,让他深感孩子缺少父母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情,并因而懂得渴望和珍惜,而不是像普通子女那样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同时,也早早培养起独立自主的精神,符合勇者的价值核心。之后,再从天而降地送给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完美的养父母,那么会有怎样的结果?

再次想象你是得知“真相”的楚门·代克斯特。

你如此聪颖,只用了几分钟便将前因后果统统串了起来。

你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但至少,你会怀疑。

你不仅仅长得“像”勇者。你本来就必然和他“一样”。

对于一个人来说,你失去了产生自我认同感的“独一身份(identity)”,因为,你在基因上与另一人是“完全等同的(identical)”。

在未来,每次你看到这两个单词,心痛就会必然随之发生;只是随着时间而逐渐减弱,但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幸运的天赋、令常人羡慕和嫉妒的成绩,只不过是历史上更加伟大的某人所投下的一道影子!

三年后,当你意外地得知电影《楚门的世界》时候,会立即回忆起你被震惊和惶恐所俘虏的这一刻。接下来,你会猜想:比起那个美国总统,恐怕这部电影才是你的名字最主要的典故。

无私的爱、精心的养育、胜过亲生父母的关系,居然都是彻头彻尾的假象!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你失去了精神意义上的“家庭”,变成了孤单一人。甚至更糟:无处可逃的你,不得不继续生活在“牢笼”里。

你该怎么办?

你不敢试探养父母,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你甚至不希望再得到什么可以进一步印证猜想的线索。

你决定装作一无所知:戴上假面具,继续在暧昧中保持那看上去很美的人生。

幸好你不会喝酒,否则你大概已经变成了十足的酒鬼。

你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其实只是我听错了、想多了,小孩子的想象力太过剩了。

——直到,这根“救命稻草”被报纸上一条国外新闻所粉碎。

崔斯坦·克林顿。

认识崔斯坦的人都以为是巧合,因而对那一位“小勇者”大书特书。

但背负着同样外号的你彻底明白了:两个巧合加起来,只可能是阴谋。

——《楚门的早年》(1092年版)

“然后,你脱离了代克斯特家,而成为了艾德琳的寄心仆。”菲丽希蒂在楚门暂停简述追忆时,把话头接上,“这样,世界上唯一能够控制你的人,就只有艾德琳了。你……真是厉害啊。”

如果换成她自己,恐怕只会想到在普通意义上的离家出走。但那种逃亡,即使成功坚持下去,也会没完没了。何况,说不定又会遇到别的什么人,甚至很可能是更糟的人,想要利用自己。

仅仅12岁的楚门,却一击毙命地终结了代克斯特夫妇及其背后的不论什么势力的企图。为此,他拥抱了任何大于5岁的正常人都绝对不会接受的“蜕变”。

要消除一种宿命,只能用另一种宿命来覆盖。

后者比前者就更好吗?

或许。

但更重要的是,那是楚门自己选择的新人生。

从此,他的存在的独特性,尽管依然低于自然诞生的人类,但高于了复制品。

在楚门讲完那场寄心仪式的前因后果之后,菲丽希蒂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代克斯特夫妇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啊,”楚门也不明所以,“好像立刻就从打击中恢复了。爸爸,不,代克斯特先生说:‘对“沉没成本”(菲丽希蒂一听就露出“这个词我懂”的表情)哭泣也没用啊。想法子赚回来才是正确的做法。’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企业家。”

从此,代克斯特家以类似“姻亲”的角色定位,和伊冯家走到了一起。估计魅丽的撮合也应该起了不小的作用。

“那么,在代克斯特家和克林顿家的背后,究竟是些什么人?魅丽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楚门叹气:“还都是谜啊……至少,魅丽既然支持了我的寄心,应该就不会害我。大概吧。”

如果一个人经年累月地隐藏着某个沉重的秘密,在某天却终于得以一吐为快,那种解放感和畅快,不是旁人可以体会的。

楚门在艾德琳之后,终于又遇到了菲丽希蒂。

于是,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不知不觉变得频繁地碰头聊天,尤其是关于楚门自己和勇者亚历克斯的话题。

毕竟,共享秘密总是加强友谊的绝好黏合剂。

嗯?好像魅丽提到过这个观点。

楚门突然又发觉,当初这个自己还不熟悉的大姐姐突然积极地参与并促成了自己的“离家出走”,似乎也是有着这方面的深意的。

自己的秘密多了一个知情者,这自然不用说。但好像不仅如此……

楚门同样给慈悲的艾德琳带来了一个原本很难保守的秘密,但魅丽大大分担了她的负担。

绝好黏合剂啊。

这样回想起来,果然魅丽的首要目标还是艾德琳么……

由于泛汐的持续活跃和自己近期的频繁接触,令楚门几乎忘记了魅丽出现在伊冯家的最初动机。

一个门徒和一个勇者替代品,但恐怕都不如艾德琳重要?

可惜,这是一个藏在层层包裹里最深处的谜团。

与一位学霸,而且是善于讲解并且本身就可爱的学霸,经常度过课后时光,其影响自然是非常积极的。至少,对学业而言是如此。

这一天,楚门和菲丽希蒂从《经典物理》实验区(但是不同的实验室,因为两人的课程是不同级别的)下课后,照例在蓝色风格的教学区附近、一个祖显风格的亭子里探讨功课。确切地说,主要是楚门在请教。

学期过半,天气渐凉,来这种风大的地方的学生就逐渐变少了。而菲丽希蒂并非娇滴滴的小姐,所以选择了这个清新的亭子作为下午自习的好地方。

“从‘观测时代’到‘贸易同盟时代’,居然有十几个时代划分。怎么才能记清楚它们的次序呢?”连读书水平较高的楚门都叫苦了。

菲丽希蒂不假思索地分享心得:“其实把它们分分组,就容易理清了。易瑟拉文明的一千年历史,可以用人生的成长阶段来对应:

“首先是新生儿时期。在最初对这个位面和星球进行观测之后,令人敬仰的开拓者们克服了惊人的困难,开始了初步的殖民尝试。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口和高级物品,都是从地球输入到易瑟拉的。

“所以,前三个时代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和地球的联系方面。‘观测时代’以研究和发现为目标,是不求回报的。‘捕猎时代’则是把恐龙等本地动植物运回地球。可怜的是,它们大部分都很快就死掉了。

“而更糟的是,人们发现,如果长期留在这个位面,那么探索者们在回到基本位面后,会很容易死亡。这其实是因为……啊,这个话题太大,还是算了。

“总之,来这里不难,但从这里活着回到地球就不行。之后的‘开采时代’,自然是以矿物输送为重心。被派来的劳工几乎都是终身监禁的重刑犯。不过,即使又勉强驯化了一些恐龙作为助力,开采的投入产出比还是不尽人意呢。相对于地球用机器开采,来自易瑟拉的矿产毫无竞争力。毕竟,如果不考虑神奇的易色,这里的物质与基本位面并没有任何不同。

“接着是‘儿童期’:以世界树和宏大泡泡完工为起点,我们终于可以‘断奶’了,但还不足以自立。也是在这个时期,大量的经济难民(economical refugees)从地球涌入,这里成了一个超级避难所。真难想象,那么发达的领先文明,居然依然无法解决贫苦问题,反而把一千多万人送到了这里。由于再也没有可能回去,我们的祖先可以说是被放逐的。

“精密的计算机无法在这个位面正常运转,而这个科技缺口大得让人绝望。就像一栋高楼,突然没了地基。从发达的高科技文明到极低科技文明的落差,导致了剧烈的动荡。所以,这一组的四个时期都很短,可以连在一起记忆。本质上,其中的前两个和后两个是差不多的,只是历史换了一种模样在重复自己的摇摆。

“然后是‘青春期’。可惜,是缺乏家长照顾的、孤儿一般的青春期。我们和领先文明彻底脱轨。他们变成了新人类,而我们却像是在动物园里的猿猴。领先文明终止了几乎没有回报的单向援助,让我们面对自生自灭的压力。易瑟拉的文明进入全面退化(degeneration)。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黑暗时代’……”

菲丽希蒂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感叹什么。

正式说法中,没有“黑暗时代”这样过于负面且不够学术的词。但这不等于大家就不会用它。不过,人们也不会很有兴趣深入了解。连在教科书上,关于它也只有寥寥几笔,由此可见一斑。

她继续说道:“虽然这一组时代数量不多,但每个时代都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一千年的历史,它们合起来就占了一大半。真难想象,我们的祖辈们受了多少苦。

“而同时,很多很多的人被放逐到了宏大泡泡之外。有人称之为‘再放逐’。他们的后代幸存下来并繁衍起来,结果成了我们如今的外部威胁。唔,虽然考试不会考到这一点,但我觉得它是影响深远的一对因果。当我们迎接下一次大战时,对于外部的了解也不该仅仅停留在现在。对于放逐之地的历史如果能多一些认识,大概会让我们更容易理解那里的居民吧。虽然‘魔族’(又一个不够学术的词)看起来与自诩‘正统人类’的我们非常不同,但毕竟本源是一个。啊,对不起,好像扯得太远了。”

楚门表示不要紧。他的确挺喜欢菲丽希蒂帮他开阔眼界。再说,对于考试成绩,楚门已经不像几年前那么在意了。

提到外界和世界大战,他不由得联想到了魔王。但即使有个很好的探讨伙伴近在眼前,楚门也没有意愿。并非是怕跑题太远,而是因为,说到魔王,自然免不了引出勇者。算了吧。

并没有发觉楚门的心理活动,菲丽希蒂把话题转回到课本的范围:“留下来的人,同样在持续地互相斗争。混乱让我们失去了很多来自领先文明的宝贵财富,但也促成了各种民族和文化的融合。

“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人们进化并适应了易色,从生理层面上发生了微妙但重要的变异。‘灵魂’的概念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并且衍生出各种形态。于是,我们开始好转,并进入了独立自强的青年期。

“终于,我们的文明令易色现象产生了惊人的进化,出现了‘宏观易念生命体’,那就是凝聚了人类美好愿望的圣主。她把我们重新团结起来。不仅用教会统一了人们的信仰,还确立了三国鼎立的世界格局。

“我们终于开始了复兴(renaissance)。而复兴的路线变迁,就是最后三个时代的主题。我爷爷估计,将来还会有两个时代,然后我们才会进入盛年期吧。啊,这只是一家之言,没多少根据。”

明明只是一年级学生,但女孩的口吻和内容都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学园教师的水平。看来她的未来前途中,至少担任教书育人的工作一定毫无问题。

楚门庆幸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讲,果然变得有条理多了。菲丽希蒂真是个好老师!”

女孩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喜悦地微笑,然后针对某些时代的特点,进行了下一轮的解惑。

楚门正跟她说到兴头上,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有什么动了一下。他熟练地开启了扩展视力——

好像并没有什么……但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他突然起身并快步冲过去。

某个难以看清的身影落荒而逃,速度飞快。

楚门没有追上,不过心里已经有谱了。他向菲丽希蒂道了个歉,就直奔夺还社的活动室而去。

打开保险箱,数一数。

六件迷彩斗篷中果然少了一件。

后来又有一天,楚门和菲丽希蒂两人在阁楼里聊到了崔斯坦。

他有没有拔出圣剑呢?

根据情报社的资料来分析,崔斯坦是个非常在意公开形象的模范学生。而且作为典型的哉杂博人,他从不放过任何出名或获利的机会。甚至漫画社的BL作品拿他做主角,他都不介意。岱勉看过一本那种小册子,立即用恐怖的现术把它轰动连灰烬都不剩,并且下令废除漫画社,反而被崔斯坦劝阻了。“这种宣传机会也是一种好事啊。”

所以,假如此人得到了圣剑,那么按他的性格,应该早已昭示天下了才对。

那么说,克隆人其实也没用?圣剑选择勇者时,看重的不是基因或血统?

大概是精神、信念或灵魂之类的东西吧。

“你要不要试试?”菲丽希蒂建议。

楚门犹豫半响,还是摇头。何必冒险改变现状呢?

这时,泛汐突然从打开的窗户上边,灵活地翻身加空中踏步,进入阁楼。

手中还拿着她的念化虫窃听器。

大意了!

楚门在聊天前只用易念检查了门的走廊一侧,哪里能想到头顶上居然有人。

“终于,让我弄清楚了!”泛汐阴沉着脸,“我说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要好了。原来背着我有秘密。”

“你听到什么了?”楚门小心地问。

“差不多全部吧。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

“你想要成为姐姐的寄心仆,我帮你做戏。你死都不肯说理由,我就不问了。但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这个疑问。我好奇得要死啊,但我怕失去你这个朋友——不,跟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我忍耐得有多辛苦啊!”

“……是嘛……”楚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可我等来了什么呢?你把秘密告诉了菲丽希蒂,然后你们反而更加亲近了!那我不就像是傻瓜一样了吗!”

“我没有告诉她。是她发现的。”楚门急忙辩解。

“她怎么发现的?你明知道她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更小心一点?”

“呃……”楚门理亏,恼羞成怒地反问,“如果你不把我的照片藏好,她一开始就不会起疑心了!”

“怪我吗?”泛汐张大了嘴。

“没错!我的易容白费了,真是谢谢你!假如我以前就把秘密告诉你,它肯定那个时候就暴露了!”

出自惯性的追加一击。

“我就那么不可靠?我,我……”泛汐语塞。

楚门立刻后悔了。

这不就跟说“绝交”只差一步之遥了么!

菲丽希蒂自责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没有错。是我自作自受。反正我不值得任何人信赖。连我老妈都讨厌我!”泛汐带着哭腔,夺门而出。

菲丽希蒂下意识地伸手,当然已经晚了。她看了一眼楚门,片刻后握了握拳,匆匆追了过去。

楚门本来也想追的,但觉得自己跟过去恐怕只会把关系弄得更僵。还是暂且冷处理一个晚上吧。

菲丽希蒂,拜托你了!

楚门心烦意乱地走在街上。他在考虑应该送泛汐什么礼物来表示歉意。

神奇药剂社的“彩色打嗝”怎么样?当着她的面喝掉,然后吐出红黄绿三色的雾。能把她逗笑吗?

或者去人偶社买个简单人偶,请漫画社画上楚门的脸,再让泛汐用火铳把它打成蜂窝。能让她解气吗?——好像对自己也太狠心了点。

楚门胡思乱想,走路又急,结果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呃……”

居然是马德克斯。偏偏这家伙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差。

“是你小子!真晦气!妈的,老子最近倒霉透了!”他像是吃了炸药,“我就不信那个蒙面混账会时刻都盯着我。正好,你就让我好好地发泄发泄吧!”

“说到‘发泄’,我倒是有同感呢!”楚门皱眉。“想打架?找个没人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