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考結束后的本應開心度過的暑假的末段,8月20日星期一。離傳統的9月1日開學日已經快可以掰着手指倒數了,也就是被大家所調侃的假期餘額已不足的時間點了。而這個暑假之所以沒有開心度過,其原因可不是中考考砸了這類小問題。

“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

我眼前的婦女正在重複她面對着的身穿白袍的青年為她講述的名詞,婦女有點難以理解的看向並坐與身旁的丈夫,只見丈夫眉頭緊鎖,一臉愁容。

“從古至今因為各種戰爭而濫用的魔法與魔法兵器所造成的大氣中的魔力因子變異與魔素異常,形成的魔力輻射。簡單來說就是大氣中蘊含著未知的混合魔法會隨機對人施法,不幸成為受害者的對象因此變得異常的情況就是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

儘可能用能讓面前的夫婦理解的話語解釋着的白袍青年,正是醫生。認真聽他解釋的夫婦則是我的父母。而那個倒霉的不幸受害者,是我本人。

在這個世界,魔力充盈於大氣之中,在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每段戰爭史都是魔法進步的歷史,威力與範圍不斷增強的破壞性魔法締造出一段又一段傳奇。進入近現代后,伴隨着科技革命出產了外在魔力驅動的魔法兵器——魔導兵器。投入到戰爭中的魔法與兵器毫無節制,當人們發覺規模越來越大的魔法破壞已經扭曲了自然的大氣,使其變異的時候,已經為時甚晚。而其造成的影響便是在戰爭早就結束了快兩百年的現在,仍然對人們的正常生活造成威脅。與之相對的,世界大戰所造成的其它破壞,因為和平降臨,原本集中於打仗的資源得到解放,在高度發達的魔法文明與飛速發展的魔導科技作用下,戰爭的痕迹在數十年間便被抹平。戰爭所產生的最大後遺症——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卻長存於世。

生於和平年代的我們,從小就接受疫苗與抗體的注射,為的就是防止戰後魔力輻射的侵害。在民間更是因此出現商機,各種以防魔力輻射為賣點的藥品、物品變成了商人賺錢的商品。現如今,隨着時間推移,魔力輻射減弱,真正受戰後魔力輻射影響產生綜合症患者的幾率已經極其小了,在現代人的認識中,這跟得絕症的幾率差不多,是日常不需要擔心,大難臨頭也難以避免的事情。

而事實上,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確實跟絕症一樣的難以醫治。跟隨大氣循環的外在魔力,其有沒有異變,到什麼程度,形成了怎樣的魔法,如果作用到人身上會產生怎樣的異常,作用於其它會受魔力輻射影響的動植物又會如何,什麼時候形成,什麼時候作用,會在什麼地點發動,無規律,甚至超脫人為施法的一般法則。由前人所種下的惡果,結成了大自然留給後人的懲戒,就算以現代的文明利器也無法做到準確觀測和預測。因此,悲劇總是會上演,平時漠不關心的他人難得一遇的不幸,這次的主角恰好變成了自己。

“……所以每一個患者都是獨有的病例,又因為我國禁魔,所以目前在這裡並不適合醫治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星環白鳥的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援中心會接手一切後續事宜的。”

在安靜的確診空間中,能清晰聽到空調的聲響與醫生仍在給父母交代事情的具體安排的話語聲,而在一旁陪伴的當事人我早就清楚事態詳情了。在中考前的例行體檢,檢測到我已被魔力輻射施加了未知的魔法,因為仍處於未發作的潛伏期,又因為我國的數據庫並未有相似的病例,所以要在發作之前,將我送往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對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援組織進行後續醫治。然而真實情況是我國實施的禁魔國策,規定人民不得擅自使用魔法,每一位入籍人民都要依法被施加監測自身魔力的監測魔法,未經申報的魔法擅用都會觸發警報,執法人員會經由定位用傳送魔法迅速到位將違法者依法處置,具有危險性的魔導道具也被嚴格管控或禁止流通。醫用魔法,警用魔法,消防用魔法等各種務必用到魔法的職能部門都受到嚴格管控。魔導科技發達,日常生活需要自主施法的必要性完全被道具替代。從根源管控着人為施法的意外與惡意,是我國戰後經由國民決定的國情,而禁魔也確實為這個國家帶來了長久的安寧。對於這樣的環境,會非自主發動未知魔法的病患,是對廣大群眾的威脅,如同隨時會掏出槍火暴走的精神病患者被放置在手無寸鐵的民眾人群之中。

醫生所提到的星環白鳥,是指全種族聯合政府管制下的“星環白鳥”群島,全種族共存、世界上最發達、思想最開放、資源最集中的地方,這是世間對其的一般印象,我本人對其的認識也不外乎如此。

“……那邊的具體安排,就由當地的負責人說明吧。”

醫生為父母講解告一段落,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隨後拿出便攜式魔導終端,也就是智能手機,操作後放置於桌面。手機中的魔導程式響應操作,由屏幕向上展開了投影。整個過程不過幾秒時間,曾經必須由人親手畫出魔法陣或編寫術式念出咒語才能形成的法術,如今都被編寫為程式儲存在手機之中;施法所必須的魔力驅動,則由魔導能源代替了人力催動魔力。整個程式展開過程沒有絲毫的魔力外泄和驅動外界魔力,這就是現代魔導科技的力量,我衷心感謝魔導發電與信息技術等科技的問世。

在我仍為人類美好的文明道具感慨的時候,程式已經接通,投影出了一位美少女的上半身影像。

“在場的諸位,大家好。”

少女環視了現場一周確認了情況,然後禮貌性地打了招呼。在給予了眾人反應時間的轉瞬即逝的停頓后,卻像是不需要得到回應似的流暢地接上了自我介紹。

“我叫作弗蕾婭,是對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助研究中心對接幹員,也是梅仁艾的負責人。我是矮人族,所以請放心,本人的專業水平絲毫沒有問題。”

因為是矮人族,所以少女看上去婉如比即將升上高中十七歲的我年齡還小的童顏得到了解釋。粉紅色的中長發綁起幹練的馬尾辮,翡翠般綠色的雙眼畫著眼線,有點刻意的成熟妝容並沒有掩蓋其嬌顏的可愛,身穿制服的她整體散發著知性的感覺。一眼就能看出來用心的打扮,加上以自信的語氣強調着不容許自身被小看,我不由覺得這位擔任自己負責人的少女肯定有過有趣的故事。屬於亞人種的矮人族女性,基本一直會維持稚嫩的外貌,成年以後也是一副蘿莉的外表。這麼想來,被我認作少女的負責人說不定並不比我父母小呢,那如此重視自身給人的感覺就說得通了。

投影中可愛又知性的蘿莉以微妙的眼神盯了我一眼,是我在想的失禮的事情被察覺到了嗎?

“我還是可以當你姐姐的沒有產生代溝的妙齡呢。”

果然是被洞察到了,這就是讀心魔法或看穿思想的魔眼之類的嗎?不愧是處理魔力輻射的職業者。話說這可是遠距離通訊,是投影啊,好可怕。

“咳哼,接下來請讓我詳細說明之後的安排吧。”

被多雙眼睛所注視着催促的弗蕾婭小姐快速提及正事。

“關於梅仁艾的綜合症具體癥狀與解決方案需要他本人到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援中心來聽取報告。我們所做的計劃是,讓梅仁艾到星環白鳥群島一邊生活一邊接受治療,我們已經為他辦理了眾星學院高中部的入學手續,也為他找好了住所,一切關於學校與治療的費用由聯合政府補助。住房與生活費會安排兼職給你,請自行選擇。梅仁艾需要配合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援中心的安排,積極主動地為康復而努力。以上,有什麼問題嗎?”

弗蕾婭小姐說明完畢后對我和父母進行確認。

關於我的真實情況完全沒有透露,去到那邊的各種信息也不詳細。但是像我這樣的綜合症患者會受到聯合政府的幫助毋庸置疑,這是戰後便定下的永久補救措施。而免費入讀眾星學院,在星環白鳥留學對一般人來說都是難以抗拒的大好事。以開放的思想,自由的校風,與星環白鳥群島歷史同源的聞名世界的學校,是多少學子所嚮往的地方。而我本人的真實水平不過是只能考上三流高中的學力,能因為患病而特別入學這樣的名校,該說是因禍得福嗎?

能夠到星環白鳥群島獨居讓我非常開心,甚至到了有專門組織幫我,綜合症也不必擔心的樂觀心態。我是一個孤僻的人,在現在生活的地方除了家人,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事物。星環白鳥是全種族共存,世界上最發達的地方,對我這樣涉世不深的孩子,那是跟小說、電影、動畫中的美好世界一樣令我嚮往之地,好奇心驅使我對那陌生的僅僅從各種媒介中認識的所有人都稱讚的地方產生幻想。

但是同時我很明白,我在純人類種的國家長大,在一個很安穩的環境中都活得失敗,初中沒有交到好朋友,一直是孤身一人,學習上不知進取得過且過。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一事無成,連在安穩的環境中都融入不了集體的只選擇逃避難事的自我中心的消極性格,能夠在星環白鳥這樣充滿積極性的地方生存嗎?真的有資格僅憑特別入學就讀眾星學院嗎?

幻想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只對自身認識的美好事物擅自放大,對可能不適的殘酷的真實性進行無視,所以才會美好、才會嚮往。如今要真正親身去體驗幻想外的真實世界,這讓我非常的不安。

然而事實上我的意願與心情怎麼樣的無所謂,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患者必須被遣送到星環白鳥集中救治,這是各國的統一規定,無法違抗。我的父母確認完情況后便帶我回家了,他們也只能讓我獨身前往迎接陌生的新生活。我家的家庭條件並不容許全家移民或到星環白鳥長住。父母只得進行千吩咐萬囑咐我照顧好自己,常與家裡聯繫之類的關懷。

“到那邊后就跟緋紅聯繫吧,緋紅已經在那邊生活了兩年了,你們姐弟很久沒見了。”

母親說出了我能在新環境中依靠的,我曾最親愛的,也讓我真正形成自閉性格的姐姐。緋紅,我曾最親近也傷得最深的人。父母並不清楚我們姐弟產生了多麼深的裂痕,我們在父母眼中或許一直如同曾經那樣關係親密,可惜不是了,我還能不能與姐姐重歸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