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曆9999年。秋末

總覺得,最近時間過得很快,應該說有種周遭的事物都在飛速的流逝著這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我不再是獨自一人生活著吧,有了點變數的生活令人不會感到麻木。

回想起來也是不可思議,自從那天…瑟菲亞答應我不會離開後,我們已經一同生活了快要一年之久。

雖然跟她說過「如果想走我不會攔住妳」這種話,但假使她真的離開了的話,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

可能是因為一個人生活太久了吧,所以才會對她是否會離開這件事感到不安。

我知道這是很自私的行為,可一想到如果她之後又做出傻事的話,不如就讓她留在這。

當然,這或許也只是我的場面話吧。

「妳如果真的離開的話,我應該會很寂寞吧……」

一個人在廚房自言自語,當我在想東想西的時候,有些話總是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那也是身旁沒有其他人時才會這樣子。

手邊的活有些慢了下來,至少我不是能夠太一心二用的人。

不過我著實沒有注意到某個嬌小身影的前來。

「一個人在說些什麼呢?」

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轉過身來,她悄然地站在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貼過來的。

「啊…不,沒什麼……」

我倉促的回答她,然後繼續洗著晚餐後的盤子。

不知道是她的興趣還是習性什麼的,她很常無聲無息地繞到我的身後,沒錯,就是無聲無息地。

雖然是不排斥啦,但就是有點搞不懂她這麼做的用意。

說起來,瑟菲亞也不是屬於主動搭話的那種人。該說是帶給人的氛圍嗎?表面上感覺有些冰冷,但倒也不是生人勿近的那種感覺。

總而言之,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

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沒有再多問什麼就離開了。

我想自言自語的部分應該是被聽到了吧,說起來,我也一直都不清楚她是怎麼想的。

一年過去,我們各自的身分和立場什麼的,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瑟菲亞依然是那個樣子,雖然沒有一開始那種不熟識所導致的生疏感,但與她之間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距離。

簡單的說,若是有人刻意地跟自己保持距離,身為當事人應該不可能沒有察覺吧。

現狀也不是想跟她發展成什麼關係,但正是因為認識了好一陣子才會注意到這點。

但說實話,自從那次之後我也沒有再向她問些其他的事,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談論自身的過去的吧。

當然,我也是一樣的……

而且看見瑟菲亞那次的反應後,我實在也沒有自信再開口問她。

不過,既然沒有發生什麼變故,那不也是挺好的嗎?

那時的我,只是天真的這麼認為。

幾天後,再次看見潔白的雪飄落在森林裡。季節流轉,就跟往年一樣,冬季如期到來。

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原本安靜的屋子裡多了點聲音。

話是這麼說,其實自從入冬後,除了吃飯和梳洗外,其他的時候都看不見瑟菲亞的影子,好像都只是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如同先前所說的,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避著我,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早晨,我一如既往地起的很早。換下睡衣後,我過去浴室梳理自己。

然後開始每天的例行公事,打理兩人份的早餐。

或許是習以為常了吧,跟以前相比,不同之處只是工作量多了點。我好歹也是一個人生活了好長一段時日,這點事情倒也不會不情願。

不如說,我喜歡看著她吃我做的食物的模樣,因為這是她少數會露出笑容的時候。

平常日子,在我快要完成手邊工作時,樓梯那一定會傳來腳步聲。

不過今天直到把早餐端過去客廳時,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我一邊吃著早餐,不時望向樓梯口。

『真稀奇呢,她會睡過頭什麼的……』

甚至我都已經吃完了,樓上還是遲遲沒有動靜。

我沒有再繼續等下去,回到二樓,我敲了敲她的房門。

「瑟菲亞,起來了嗎?」

我對著房門喊道,不過另一頭沒有回應。

之後我又喊了幾聲,不過依舊如此。

「我開門了喔。」

我知道她沒有鎖門的習慣,再加上一直都沒有回應,就直接打開了房間的門。

房間內沒有她的身影。

『不在房間裡…嗎?……咦?』

視線環顧了下四周後,終於是透過窗戶看到了站在外頭陽台上的她。

扶著陽台的欄杆,她沒有注意到我已經走了進來,視線始終看著南方的天空。

我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勁,外頭分明還下著雪,她竟然連外套之類的都沒有穿上就……

『什…妳難不成又想!?……』

「瑟菲亞!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見狀的我馬上把早餐的事丟到一邊,直接跑到了陽台。

她仍然沒有半點反應的站著,我於是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面向我。

「不是答應過我……!」那一瞬間,我的身體被定格住了。

一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紫色眼睛,那豎立於其中的紫色瞳孔此刻正愣愣的看著我。

儘管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人類,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會感到害怕,只是這一年來我都盡可能的不去做任何的猜忌。

然而眼前的事實卻又再次的警告著我。

下意識的拉開了跟她之間的距離,無法遏止的,我知道我的身體正在顫抖。

但她仍舊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直到這時,我才看見她那有些泛紅了的眼眶。

隨即的,一絲淚光自臉頰滑落……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失神流淚的模樣。

那哀傷的神情我是熟悉的。曾幾何時,她也會一個人呆坐在窗前,不發一語的看著天空。

或許…現在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身上的氣息與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瑟菲亞……」

不知從什麼時候,身體的顫慄已經停了下來。

是人類又如何?不是人類又如何?瑟菲亞就是瑟菲亞,只要知道這一點……

或許是受到了外在刺激,她的瞳孔漸漸轉為圓潤的型態,眼睛也變回了天空藍色。

「梵亞…诶?你是什麼時候……!?」

我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而是先握起她的手。

如我所想,她的手已經凍僵了,十分的冰冷。

「進來再說!」

我拉著瑟菲亞回到室內,然後隨即把陽台的門關上。

我囑咐她坐在床上,拿起棉被猛地朝她身上一蓋。

現在不接受反駁。

她也不是沒注意到身體的狀況,所以也沒有多說。

「在外頭叫了妳很久,妳都沒有回應,我就直接進來了。」

我把早餐的熱牛奶遞給她,不過現在應該只剩下餘溫就是了。

她雙手扶在杯子上,低頭看著還冒著些許白霧的牛奶。

「對不起,我有點失神……」

這很明顯是藉口,她應該又想避而不談。

「這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敷衍過去的妳知道嗎。」

「我真的沒事……」

「連身體凍成這樣也沒有自覺的那種?」

「……」

她無言以對,說實話,我不認為她能反駁我什麼。

當然,我也無法從她口中得出點什麼結論。

「瑟菲亞,我知道妳有很多事不肯透漏,所以我也不會過問。但如果妳因此做出傻事的話,我不可能撒手不管。」

「……」

「我只是希望,妳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明明沒有人拜託你這麼做不是嗎……」

比起以往,她的語氣少有的充斥著情緒。

「我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我這麼說或許有些自大,但我無疑得跟她表明立場。

話已至此,她轉過身去,把棉被蓋得緊緊的。

「……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著。」

她的話語夾帶著情緒起伏,就像是恨不得我馬上離開。

「早餐就放在一旁的桌上,多少吃一下吧。」

「……」

她不再願意開口,我就在這麼個氛圍之下離開了她的房間。

關上房門時,心情彷彿掉到了冰點一般……

我癱坐在了地上,就著麼靠著房門。

「一直以來…我好像太自以為是了啊。結果是,也沒怎麼顧慮過她的想法……」

她留在這裡的原因,不外乎也是在迎合我的任性吧。

真正什麼都沒有長進的…是我啊……

那之後的的日子,屋內一直是安靜的,不存在任何的交談聲。

不過,屋簷下確實存在著我與她的身影。

我仍然每天做著屬於她的那一份伙食,並準時放在她的房門前。

儘管她把自己關在了房間內,卻使從來不曾唾棄我準備的食物。

日子漸漸的不真實了起來,甚至不禁讓我懷疑她是不是早就不在房門的另一頭。可每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吃的乾淨的餐盤便會悄然放回門外的地板上。

沉寂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那年的最後一天……

如同往常,我把晚餐放到了她的房門前。可就在轉過身的時後,我聽見了門被打開了的聲音。

我雖然馬上停下了腳步,可我沒有轉過身的勇氣。

接下來的十數秒鐘,我們彼此都沒有開口。

儘管糾結了一下,我最終還是選擇轉過了身,而她的房門也在這時關上了。

我甚至已經不明白她留下來的理由。

只是又一次的,錯過了與她當面說話的機會……

歸根究柢,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說些什麼,到頭來只會給她添加更多負擔。

我讓她活了下來,而這也成為了她無法離去的枷鎖。

我回到房裡,就這麼直接躺在了床上,有些失神的看著上頭的天花板。

換作平時,總希望自己能快點入睡。也不知道自閉上眼睛後過了多久,可我的意識始終無法淡去。

很快地…夜色漸漸深了……

『……對不起……』

『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

『你是…重要的人…所以……』

『我必須離開……』

我猛然睜開眼睛,胸口突然傳來一陣苦悶。

『剛才的聲音是……』

那道聲音有些模糊,但卻是清楚的……我不太知道該怎麼去形容。

「瑟菲亞……」

至少…我不可能錯聽她的聲音。

我馬上起身,這也才發現我竟然連衣服都沒換就躺下去了嗎。

抱著忐忑的心,我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

我把手放在了門把上,「喀哒」一聲,房間的門應聲打開。

「原來在那之後…妳也沒把門鎖上啊……」

直到這時,我才覺得自己好傻。這不都一直明擺著嗎。

我把門完全的推開了,映入眼中的,依然是那熟悉的白色身影。

時隔快一個多月,我再一次的看到了她。

今天的夜裡沒有月光,視野所及之處雖然漆黑,可她的身影卻清晰的處在其中。

她的頭髮比起當初來到這裡時長了不少,已經過了腰。

她穿著露背的衣服,正是她來到這時身上所穿的那一件。

「為什麼…要過來……」

她背對著我問著。

「妳是知道原因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心裡頭剛才聽到的那些,其實就是她的內心話的想法。

對於我的答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站著。

「妳要不告而別?」我反問道。

「是又如何,你不也說過這是我的自由嗎?」

「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有打算反悔。」

「那你又是為什麼而過來?」

「……因為我想跟妳坦白。如果不說出口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

「……隨你便吧,我會把它當作是你最後的餞別禮。」

說實話我很不安,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正因如此,我也不能在掩藏些什麼,唯有如此……

「……我想,在妳答應我會留下那時起,我就無可自拔地喜歡上妳了。雖然…我並不知道妳的身份與來歷,但我一直都是將妳當成普通的女孩子來看待。」

「……」

「一個人活著是自由的,不必為他人套上枷鎖,也不必掩藏內心的軟弱……但是,我們又何曾對自己說過實話?一個人活著…是痛苦的,難以言喻的痛苦,甚至連自己對這痛楚已經感到麻木了都無法察覺。」

「習慣了身旁有妳陪伴的日子,才明白過去的我究竟在追尋著什麼,那是我一直以來都不肯正視的……我啊,渴望擁有自己的歸屬。」

為什麼…會到了現在才明白呢?一直存在於內心深處的這份悸動,原來才不是什麼「希望繼續保持現狀」,僅僅只是…想與她比現在靠的更近而已。

「我希望…我的歸屬是妳,因為只能是妳。」

我把深埋在內心的話說出口了。不過,此時卻意外的沒有感到半分的羞澀。

她沒有說話。我好像能看到,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

「盡是些無聊的話呢……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僅僅如此就足夠了。」

「……這一年來受盡關照了,我在此致上由衷的謝意。很抱歉,我沒有能力留下任何謝禮……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這就是我的答案。」

即便她這麼說了,我也仍選擇相信著真實的她。

「……說謊這種事,果然不適合妳呢……」

我苦笑道,她頓時沉默了會。

「……再見。」

自始至終,妳雖然都不肯轉身面向我,可事到如今我又怎能看不出來妳內心的想法。

「如果真心要走,就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

「妳可知道,妳其實一開始就露出破綻了嗎?」

我無奈的說著。

當在看到晶瑩水珠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內心頓時緩和了幾分。

她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堅決啊,而且…很笨拙。

而在被我摘下面具的那時起,她的情緒也再掩藏不住了。

「你真的…很差勁……」

「……」

「總是一再的阻撓我。」

「因為我會擔心。」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那妳就讓我知道吧,徹徹底底的。」

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了她,只是感覺…現在的思緒異常的清晰,連同內心的這份情感。

「記住你說過的話。」

這時的她緩緩轉過身來,那雙藍色的雙瞳有些濕潤,豎立的瞳孔凝重地望著我。

不像先前帶有警示意味的威嚇,而是令人憐愛般的柔和。

「即便在看到這幅模樣的我之後……」

話音落下,她的身上開始出現變化。

耳朵慢慢地變的尖銳,頭的兩側長出了一對漆黑的角,尾巴也露出來了。而在那一系列的變化當中最為顯著的,莫過於身後展開的翅膀,寬約一米半,不時散發著淡淡的白光。

緊接著,銀色鱗片從胸口處向外擴散,逐漸覆蓋了身體,身上穿著的衣服也隨即沒入其中。

「我是龍,是早該不存於世上的種族。」

我想我是愣住了的,因為她看著我的眼神滿是無奈。還有就是,期盼落空的那種失落感。

她在期盼著什麼,我想我是再清楚不過。也正因為我表現出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才會被抱有的期待所傷。

「溫柔與諒解,我並不需要。我沒有權力擁有這些,也沒有資格……」

「……」

「我只能是一個人,曾經也是,今後也是。我無法給予你答覆,也請你不要再對我付諸感情。」

瑟菲亞面露苦澀,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她的話語很傷人,而她自己也明白。

我想…她自己也是感到不安的吧,從剛才開始,她也就都與我保持著距離。

我走向前,見狀她只是別過頭去。儘管我已經站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也仍然不肯直視我。

「對不起……」

她輕輕地說了聲,卻也在這時被我迎面抱上。

不想與她再有一絲隔閡,我雙手環繞住嬌小的身軀,緊緊的抱著。因為害怕下一秒,她就會從眼前消失。

「……還是不懂嗎……」

話語就像是要潰堤一般,映射著躁動的內心。

「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是不懂嗎……」

她哭訴著,雙眸之中淚光蕩漾。

「妳連自己的都無法完全說服,又怎麼能說服的了我。」

「……很狡猾啊……」

「我不反對,因為妳也是。就算妳把自己的心鎖上,卻始終沒有鎖上最重要的那一道不是嗎?若不是這樣,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

「……」

「不管妳的身分是什麼,我的心意才不是那麼輕描淡寫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模樣,妳永遠只會是我喜歡的那個瑟菲亞。」

她沒有再試著反抗,不過,卻是癱倒在我身上。

「結果……還是來不及了嗎……」

她的語氣很無力,身體也漸漸站不穩。

「妳!?瑟菲亞,妳怎麼了!?」

「放開我,梵亞。我是認真的,快點放開我!」

我鬆開雙手,她順勢把我推了開來。

「今天…是月蝕之夜,我身上…嗚……!」

話還未說完,她失去意識倒下,我立刻攙扶住她。

「瑟菲亞!喂-醒醒啊!」

就在我慌張地呼喊後,瑟菲亞再次的睜開眼睛。

不過,卻不是如我希望的那般。

一雙豎立的紫色瞳孔盯著我,比起先前那次,壓迫感不知強了多少。

許久後,也可能只是一瞬,『她』開口說道。

「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總算是再一次的回到了現世……」

那不是瑟菲亞的聲音,雖然相似,卻更加的沉穩,且充滿威嚴。

瑟菲亞重新站了起來,不,應該說『她』站了起來。

「妳……是誰?」

「吾輩名為阿爾蕾亞,還是說,你們人類比較熟悉『龍帝』這個名諱?」

『龍帝』,在這片大陸上理應是無人不知曉的一個名諱。

龍族的領袖─龍帝阿爾蕾亞,是自神治時代就存在的人物。據說其存在的時間早已超過兩萬年,雖然龍族的壽命並不能達到永恆,但也已經十分長壽。

終焉之戰爆發時,正是龍帝帶領整個龍族力抗吸血鬼族。可儘管是當時坐擁大陸巔峰實力的她,最終還是在兩族的廝殺中戰敗殞落。

但是早該消失於世的龍帝,現在卻是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說得準確一點,是出現在瑟菲亞的身上。

「話雖如此,吾輩也只是一道快要凋零的,僅存的意識罷了。」

她看向手心處,或許是想作出抓握的動作吧,可手指卻是有些不受控制。這畢竟不是她的身體。

『難道瑟菲亞來不及說完的事情,就是指這個嗎……』

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關係,但應該是龍帝暫時「借用」了瑟菲亞的身體。

「據我所知,您應該已經逝去,為什麼……?」

「月蝕之夜,是這孩子的誕生之時。所以,我才能在此刻與她建立起連結。」

「這種事…真的辦的到嗎?」

「並非絕無可能,雖然這麼說,一般情況下正是如你所想。因為,其中缺少著某種契機。」

「某種…契機?」

「這孩子的身上流淌著我的血脈,因而才能透過術式,將我生前的一點意識保留下來。」

龍帝的血脈…難道說,瑟菲亞的真實身分是……!?

「放心吧,我不會奪舍這孩子的身體。只是想藉由她的口,讓你明白你們所選擇的道路……」

她將左手伸向了我,然後做出抓握的動作。在那個瞬間後,我身體的主導權也不再屬於我。

「沒有拒絕一說,也沒有逃避一說。既然將她留在了你身邊,那你終將知曉這一切。」

我的身體跪倒了下來,她也緩緩向我走近,然後,在我面前蹲下身。

「至少……分擔一下瑟菲亞的痛苦吧……」

不再帶有先前的威嚴,而是以對等,甚至是下位者的語氣對我說著。伴隨著顫抖的聲音,她以祈求般的眼神注視我。

她閉起雙眼,身體略為前傾,用額頭碰觸了我的額頭。那一瞬間,無數殘破的畫面、聲音湧入我的腦海……

…………

聖龍界域的大廳之中,十道身影嚴然的肅立著,分別處在大廳的兩側,左右兩方各有五人。其中包含八名男性和兩名女性。

而除此十人之外,還有兩道身影處在台階之上。一道坐在高處椅子上,雙眼閉闔著,另一道身影則站在前者身旁。

當坐立那人睜開雙眼的時,凝重的威嚴感從那雙紫色的雙眸中釋出。這人,赫然是聖龍之首,也是整個龍族的統領,龍帝阿爾蕾亞。

而能夠出席這種場合的,必然是龍族其他分支的首領。

左方照順序下來,分別是光龍王、闇龍王、翼龍王、蝕龍王、影龍王。右方則是嵐龍王、地龍王、雷龍王、冰龍王、炎龍王。

如上,十個部族的首領,此時全部看向了龍帝。

「上次這般全員出席的盛況,究竟睽違了多久呢……?」

「也有千年了吧,阿爾蕾亞冕下。」冰龍王柔聲道。

這是,時隔數千年再次召開的,龍族十二分支的首領會議。

雖說現今的龍族早已僅存十一分支,不過卻從來沒有出現過改變之聲。因為所有的龍族都明白,殞落的一族,曾經對於龍族的存亡做出多大的犧牲。就算只是名義上的,眾人仍然沿用十二分支會議作為稱呼。

「這次如此知會我們,冕下所謂何事?」光龍王問道。

「想來諸位也應當有所耳聞,經過千年的變革,有許多種族已然不願接受吾等龍族的統領。對此,諸位有何看法?」

「正如冕下您所說,但是這也是莫可避免的。一方強勢,自然會存在另一方反抗之聲。」回應的是影龍王。

頓時間,大廳之中無人反駁或是接話。眾首領明顯同意影龍王的說詞,所以也只是顯露無奈之情。

「自從祈婭忒大人殞落以來,我等一直引領著拉法爾大陸上的眾族,也或許……該讓出這引領之位了也說不定。」阿爾蕾亞沉聲說道。

「冕下,萬萬不可!」

出聲的是翼龍王,一時間不僅是龍帝,其他分支的首領也略為看向這方。

「除去我等龍族,又有誰能擔負起引領大陸的重任。若是我等退卻引領者之位,其他種族必然會爭奪這個位置,甚至是不惜發動戰爭啊!」

「這也是必然的結果,正因這個位子的權勢太過沉重,所以才會引發鬥爭。也正因為我等一直以來太過強權,才會招來他族的不滿。」

「所以我等才更應該統領這些下位種族,因為他們太過於無知!」

當翼龍王說出「下位種族」這個字樣時,阿爾蕾亞的眼神隨之銳利了些。而注意到這點的,則是龍帝身旁的那位有著白色長髮的少女。

「冕下,恕我直言,當務之急是該除去有可能顛覆我等根基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處治吸血鬼族?」

「正是如此!同為古族,如今他們的勢力已經壯大到不容小覷的地步,若是不扼殺於搖籃之中,不久後的將來必定會與我等爭奪引領者之位。」

「在你看來,龍族與吸血鬼族萬年以來的交情,不過如此而已嗎?」

「那不過是他們表面上的偽裝!難道您不會畏懼……!」

「夠了!」

龍帝怒喝著,釋出的威壓使在場的眾人無不悶哼一聲。充斥著威嚴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了數秒之久。

「法夫尼爾,你身為翼龍族一脈之首,如此暴虐成何體統!你能斷言,自己的話語不曾夾雜私意嗎?」

龍帝站起身來,豎立的紫瞳沒有一刻從翼龍王身上移開。

「古族又如何?下位種族又如何?我等的存在,只是為延續那位大人所遺留下來的祥和。法夫尼爾,我等究竟是從何時變得如此傲慢自負,你能明白嗎?」

「冕下……」

「我意已絕,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不久後,十二分支會議結束。懷著不滿之情,翼龍王一人是率先離席,其餘各分支首領也接續離開了大廳。此時,大廳內只剩下龍帝和那名少女。

「母親大人?」白髮少女開了口。

「就算現在沒有其他人,妳還是改一下妳這壞習慣喔,瑟菲亞。」阿爾蕾亞無奈的嘆了口氣。

「啊-失禮了!……冕下,您還在生氣嗎?」少女慌忙地改口問道。

「這是當然。沒想到,連我們龍族的內部都變成這副德性了嗎……」

「所有得變故都是潛移默化,其實除了法夫尼爾閣下,也有很多族人們是這麼想的呢。」

「……或許有一天,不只是法夫尼爾他們,我們也會對一直以來的傲慢付出代價也說不定。我有預感,距離那個日子已經不遠了。」

「也是呢,可如今的我們,究竟還能做些什麼呢……」

少女如此說道。

……

吸血鬼族的首都,位於拉法爾大陸的極北之地,是一座寬度超過五公里的城市,名為拉斯城。

這座終年下雪的城市,也被眾人稱之為雪都,是所有吸血鬼的居住之地。然而,只是一夕之間,便悄然化為了火海……

或許在死亡之際的吸血鬼們可以看到,從千米高空中落下的數十道光束。以及,那數十道若隱若現的,黃金色的龐大身軀。

就在下一秒,大爆炸在光束的落地處油然而生,擴散的風暴瞬間將周圍吞噬殆盡。

寂靜深夜,猶如白晝……

同一時間,聖龍族所處的界域中,數名龍形身影從北方飛來,並很快地化為人形降落在地。

「深夜求見實屬冒犯!我等接獲緊急事態,前來通知冕下!……」

謁見廳之中,那數名身影單膝跪地,神色十分緊張。

「無妨。爾等所謂何事?」

「冕下,拉斯城……」

不過一刻鐘,消息很快的傳遍了整個龍域裡頭的各個界域。

「竟發生了這等事!?」

「是,我等以性命擔保,此番話絕無謊言!」

「騙人……冕下……」白髮少女頓時失聲。

「所有龍族聽我號令!」

阿爾蕾亞怒嚇一聲,沉重而充滿威壓的聲音隨即響徹整片龍域。

「上位龍種立刻動身隨我前往王都拉斯,無論如何一定要拿下法夫尼爾!其餘留守的中下位龍種,前往各界域召集其餘諸位龍王,動作快!」

「謹遵冕下命令!」

很快,阿爾蕾亞便率領十餘名上位龍族全速飛往極北之地。

『這不可能是毫無預謀!法夫尼爾肯定在暗中計畫已久。而且,一定還有人在其中穿針引線,究竟是誰……?』

但是,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即便距離拉斯城還有數十公里,即便現在是黑夜,還是掩蓋不了遠處那照亮天際的火光。

茫茫天空之中,灰燼取代了白雪緩緩飄落……

當阿爾蕾亞等人到達拉斯時,只見得被劇烈火光所吞噬的城市,以及飛翔於空中的幾道巨大身影。

而那飛翔於眾人的中央,擁有兩對翅膀的黃金巨龍,即是變成龍型態的法夫尼爾。

就在龍帝抵達這時,法夫尼爾也像是感應到了氣息般回首看去。

「法夫尼爾,你竟然做出這種事!」

早已無法壓抑內心的憤怒,阿爾蕾亞直接釋放了威壓。一旁的所有龍族身軀無不下墜數十米,可是,眼神堅定著的法夫尼爾卻是硬扛了下來。

「我只是完成了冕下無法下手的事,對此我責無旁貸!不管冕下您如何阻止,我都必然要守護屬於龍族的榮耀!」

「親手葬送了無辜生命的你,沒有資格談論什麼榮耀!這片大陸的祥和,將因為你的愚昧被一同葬送。你所犯下的罪刑,以死根本無法償還!」

語落,阿爾蕾亞以遠超音速的速度在空中連續跳躍,最後一次顯形時,已是在龍型態的法夫尼爾的上空。

當法夫尼爾反應過來時,身後的兩對翅膀已經應聲截斷。頓時間,感受到劇烈疼痛的他發出了淒慘的叫聲。

然而,本該失速落下的他卻是停在了半空中,同時從四面八方不斷襲來的威壓,使得他下意識的變回了人形。

就在生命的最後一剎那,眼前出現了一名白髮紫瞳的女性。不帶有一絲慈悲的神情,也不帶有任何遲疑,她將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為你的罪孽,付出代價吧!」

下一瞬,紫色的火炎包覆了全身,法夫尼爾只能感受到自身的肉體,甚至靈魂都如同被火焰焚化般的痛苦。

那是比先前斷翼還要悽慘無數倍的哀號聲。

而在同一時間,所有翼龍族的人們身上也燃起與法夫尼爾相同的紫色火炎。

不留一點殘骸,身體盡數被焚燒殆盡。

如此駭人的一幕,讓跟隨而來的上位龍族們再次體認到了,名為龍帝的那位存在,以及其不可被觸碰的逆鱗。

「……都先退回龍域吧,如果吾輩沒有回來,龍族的指揮權就交付給我的女兒。」

「冕下!」在場的所有龍族幾乎是同時向龍帝大聲喊道,但卻是遭到了後者的無視。

留下這句話,阿爾蕾亞全速飛向了地面,飛向那座被大火燒盡的城市。

不過,原初繁華的城市,早已不存在一絲生命波動……

距拉斯城西南方約莫五公里處,倖存下來的吸血鬼們聚集在這。遺憾的是,活下來的人數並不及原本的一半,而且都是貴族階級以上,和具有一定實力者。這也就表示,死去的多數都是毫無防備的平民。

不,如此無法覺察的大規模屠殺,究竟能談何防備?

而在看見阿爾蕾亞的身影時,多數吸血鬼起先都露出了畏懼的神情,不過更多的卻是在下一秒,轉化為憤恨之情。他們怒視著上方的那道身影,那道與毀滅自己家園有著幾分相似的身影。

存活下來的他們明白,自己早已沒有哀傷的權利。此刻…唯有復仇的情緒在灼燒著內心!

就在這時,一道暗紅色的身影瞬間飛向阿爾蕾亞,最終停在了後者的身前,兩道身影相隔不過三米。

「妳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嗎?龍帝阿爾蕾亞……」

在身後火光的照耀下,阿爾蕾亞看得十分清楚,來者眼中那夾雜悲憤的淚水。

「我並無此意,德亞。」

阻擋在阿爾蕾亞身前的是吸血鬼第二始祖德亞,論實力而言,是僅次於第一始祖的存在。

「胡扯!難道妳看不見後方的景色嗎!那烈火…還在持續的吞噬著一切。妳可曾體會過,家園被摧殘蹂躪的心情?妳究竟是多麼冷血無情,才會出現在此!?」

龍帝阿爾蕾亞,作為經歷過天魔之戰的人,自然能夠明白失去家園的痛苦。儘管如此,她也很清楚現在辯駁這些不會有任何結果,對方的情緒已經處於十分不穩的狀態。

說白了,現在還沒有遭受到攻擊,就表示對方的理性還控制著身體,但也只是僅存的理性。

不過既然只有德亞一人前來,無非表示……

「拉爾他……」

「父皇…第一始祖拉爾已經殞落。若不是父皇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我們早已在那數十道光束下灰飛煙滅。」德亞攥緊雙拳憤恨道。

吸血鬼族的王—第一始祖拉爾,也正是德亞的父親。

阿爾蕾亞與之相識已有萬年之久,他們也曾經是並肩作戰的友人。同為古族的強者,他們都曾參與數千年前的那場大戰。

面對滅世之神,四古族齊心奮力對抗,儘管最終艱難取勝,也仍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而第一始祖拉爾便是在當時的大戰中被其重創,在旁人看來那甚至是無法恢復的程度,但最終他還是憑藉著吸血鬼族堅韌的恢復能力活了下來,但可想而知一定也留下了暗傷。至少阿爾蕾亞始終認為,拉爾不可能再次立於戰場上。

不,他是不能的,胡亂而來的結果只會是致命的……可是,他仍然擋在了族人們的前方。

就跟當初的『他』如出一轍……

「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請求你們的原諒,可這副景色絕非我所願見。」

阿爾蕾亞此時的神情絕對稱不上是好,但她的內心絕對是更加難受的。

曾經的戰友,其性命最後竟是斷送在了自己的族人手中,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謀籌此事的法夫尼爾已經被我親手了結性命,連同親人、族人,所有翼龍一脈無一例外。」

「事已至此,妳認為說這些能起什麼作用?妳終歸是冷血霸道,手段甚至還如此俐落。今日葬送於此的,可是成千上萬名無辜的生命!妳真妄想能夠如此了結!?」

「我自然沒有奢望這樣就能平息一切,更甚者,我無顏面對你父親的死。若是你想…在此了結我的性命也罷,如果這能平息你們的憤恨,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話說到此,德亞才真正認清眼前之人並沒有逃避的打算。她那並不是場面話,而她也已經用行動證明了。

「這一切…真的不是妳指使的嗎……?」

眼前的這個人…興許真的不是這場災難的幕後主使。為此…她甚至要為了不屬於自己的罪名付出生命。

德亞的心境頓時沉澱了幾分,可或許…他內心的答案,早在故鄉化為火海的那時便無法動搖。

「……或許有人能釋懷,但我不能。生命不可能做到權衡,就算是妳也是如此,我們失去了太多,就算妳以性命為代價,也絕對無法平息我們的憤怒。」

「難道我們兩族…非得執起刀刃嗎?」

「唯有如此!離開這裡吧龍帝,我等…並不需要妳的憐憫!」

「你有所遲疑呢……」

「可別誤會了龍帝,我之所以沒有下手,僅僅是看在妳與父皇過去的交情,但也僅此而已。記住了!下次見面之時,我們就是敵人。」

阿爾蕾亞沒有再開口,在看了德亞最後一眼後,拍動雙翼離開了這化為赤紅色的大地。

不曾知曉片刻後,另一道深紅色的身影悄然向此處飛來。

…………

時間流逝,或許是片刻,也或許已經過去許久。片段的畫面裡,龍族的九名龍王先後殞落,亦或說是被無數身影所吞噬。

虐殺,然後掠奪,原初由龍族所掌管的力量已經被吸血鬼族奪走大半。

在我看來,或許自噬龍王殞落的那一刻,一切都已變得不可逆。

旁觀者的我清楚的看見,噬龍王的身軀被吸血鬼吞噬殆盡的那一刻。以及,墮落吸血鬼誕生的瞬間……

…………

「真是狼狽的樣子啊,龍帝。」

說話的人是德亞,早已化為墮落吸血鬼的德亞,散發著不詳紅色光芒的眼眸正訴說著這個事實。

「沒想到…連你也變成這副德性了嗎……」

而給予其回應的則是一頭身長超過百米的銀色巨龍。那是龍型態下的阿爾蕾亞,此時正被以德亞為首的數十名墮落吸血鬼包圍在了空中。

她已然成為了最後一人……

巨大的身體覆蓋著數不盡的銀色龍鱗,不過早有數處出現了裂紋,並從中滲出鮮血。

「我不得不承認,妳十分的睿智,卻也……因此愚昧。」

語中有意,在這場漫長的戰爭之中,龍帝出手的次數並不在多數。就連那數名龍王殞落之時,外人也未曾在她身上看到憤恨之情。

可族人們相繼殞落,她怎能不憤慨,但是她卻也是最清楚的。仇恨只會不斷的延續下去,如同血脈被不斷傳承,這一切,必須在自己身上斷絕。

就算心靈早已殘破不堪,也不能被仇恨所蒙蔽!

「吾輩倒是希望,如今與我對話的還是原來的那個你。」

有那麼一瞬間,阿爾蕾亞看見了德亞嘴角處的一絲邪笑。

『靈魂也已經被汙染了嗎,真是毫無人性的樣貌……』

不過阿爾蕾亞並不知道,在場的所有墮落吸血鬼除了德亞以外,其實早就已經神智不清了。

他雖然還清醒,卻也因此瘋狂。身前的他早已被仇恨這一事物控制了身心。又或者,只是其他的什麼……

「結束這一切吧……」

語落,銀色巨龍超過百米的身體開始向內縮小,最終重新化為了人形。

「也是,是時候該畫下句點了。」德亞如是說道,隨即衝向了人形態下阿爾蕾亞。

下一個瞬間,阿爾蕾亞的胸口被德亞的手貫穿。銀色的龍鱗飛散開來,鮮紅色的血順著貫穿自己的那隻手滴落。

沒有防禦,也沒有閃避,阿爾蕾亞只是硬生生地接下了攻擊。

「這就是…妳所選擇的答案嗎?」

訝異的神情一閃而過,德亞沉聲問道。在他看來,阿爾蕾亞這種行為簡直跟自殺無異。

一直在周遭等待機會的墮落吸血鬼也在此時聚集過來,打算給予龍帝最後一擊。

「我說過了,要結束這一切。」鮮血從口中吐出,不過阿爾蕾亞的神情依舊。

下一個瞬間,德亞感受到了異樣。

周圍的一切事物…在此刻盡數停止了運動,或說是被定格住了。

時間停止了流動……不,應該說這一個瞬間被無限延長了。

「就讓我贖罪吧,德亞,對你而言亦然如此。」

彷彿是聽見了這樣的話。

「我以我的生命作為代價,換取對你們吸血鬼永恆的束縛。」

從阿爾蕾亞身上留下的血液,在剎那之間化為了鮮紅色的枷鎖,層層囚困住了德亞。

不是束縛於肉體上的枷鎖,說得準確些,德亞似乎有那麼一瞬間認為身上的血液像是要凝結了一般。

不僅是個體層面上的壓抑感,那些枷鎖甚至藉由血脈束縛在了每一名吸血鬼身上。

「不!!!」如撕裂般猙獰的聲音迴響於時間的夾層裡頭,卻是一絲一毫都無法傳達出去。

德亞怎麼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樣的形式被反將一軍。原來在被誘導過去的那時起,自己就已經處在她的算計之中。

可一切都已經遲了。

禁忌的咒術─血咒,隨著被施術者的血脈無限延伸開來。在這彷彿靜止的一瞬之間,除了還留有意識的德亞,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知曉接下來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對不起,祈婭忒大人,我沒能守護好…祢唯一留存下來的這片寧和……』

『對不起…瑟菲亞,只能讓妳背負起這樣的未來……』

『對不起…巴爾……我沒能遵守…與你的…約定……』

白色的光芒從阿爾蕾亞的身上爆發開來,化為一道貫穿天際白色光束。伴隨著那響徹整片大陸的龍吟,將周遭的一切,全數籠罩在了其中……

…………

遠方,悠久的龍吟聲傳來,帶著悲痛、帶著哀傷。一名白髮少女,失神的望向那貫穿天際的白色光柱。

「母親大人……」

少女呢喃著,眼淚似乎就要奪眶而出。

「殿下,我們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請您下達命令!」

一道聲音打斷了少女,回過神來的她隨即拭去眼眶中的淚水。強忍動盪的內心,至少要在外表定下心神,隨後,面向後方的族人們喊道。

「諸位,隨我進入冥龍界域。從今日起,拉法爾大陸上將再無我龍族!」

在少女的一聲令下,百餘名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彼方……

…………

虛假……卻也真實……

那些是屬於她們的記憶,這時的我才總算明白。

那是一個久遠時代的結束,也是另一個終焉的開端。

是將平和所覆滅的,深重的罪孽。

至今,都無法抹滅。

是被傲慢所扼殺的,未完成的夢。

至今,也仍然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