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鴉不止的陣法極為簡單,就像是擺在明面上的牌,你知道它是什麼,但你沒辦法解決它。

黎尋暖就陷入了這樣的窘境,想救小丫頭就要破壞陣眼,而陣眼的一半就是小丫頭。若是不能在瞬間切斷羽毛,將它吸收小丫頭靈體的路線給切斷,那羽毛就會直接將小丫頭吸收乾淨,直接讓她得道。

很麻煩,如果祭出羽凰劍,只怕羽毛感受到威脅,會加快吸收靈體的速度。

但若是不使用羽凰劍,黎尋暖沒有把握真氣化劍瞬間斬斷羽毛,畢竟,真氣化劍也是需要時間的呀!若是提前化劍被感應到,只怕小丫頭又要得道成仙。

黎尋暖後退幾米遠,之間原本發亮的光圈緩緩變暗,最終消失不見。

“哦?”黎尋暖大致已經了解了陣法的作用。

當有修士靠近時,陣法就會被激活,修士遠離時,陣法就會恢復原樣,緩慢吸收小丫頭的靈魂。

黎尋暖不敢再去刺激陣法,他看得出來,小丫頭的靈體已經開始變得虛幻起來,說不定下一次陣法發動,就是小丫頭消散得道的時候。

黎尋暖張開“天眼”,仔細的盯着眼前的陣法,試圖找到它的一絲破綻。

僅僅只是鬼鴉布置出來的陣法,應當不會特別精細,這也是人和鬼怪之間最大的差別。

即便一隻鬼怪再怎麼有天賦,它終究修鍊的不是人類的功法,自然也做不到完整地使用陣法。

但如果妖族、鬼物之間有那麼一個鬼才,改變了修真者關於陣法的使用,讓妖力、鬼力催動陣法,拿着一片天地,修真者又將丟失一些自保之力。

黎尋暖將真氣灌輸到腳上,狠狠地一腳踏在地面上。

“轟!”隨着黎尋暖的布靴輕輕踏到地面,一陣波動從黎尋暖的腳下浮現,腳邊的樹葉最先抖動起來,像是被一陣清風吹起,飄在半空中,隨後以黎尋暖為中心地面開始凹陷,一道道龜裂自黎尋暖的腳下向外擴散。

不遠處泛着黑水的池塘最先遭殃,它像是翻了個身一樣,原本泛着惡臭的湖水全部沉到了裂縫裡,水底的淤泥原本就是極為鬆軟,黎尋暖這一腳徹底讓淤泥和黑水消失不見。

後院里的惡臭,似乎也因為黑水的消失而淡了不少。

再來是那個湖心亭,地面的塌陷自然也讓它失去了支撐,隨着湖水的消失,湖心亭瞬間暴斃,徹底倒塌成一團碎瓦青磚。

那些原本就枯死的樹就更隨便了,在地面震動的時候,它們就已經站立不穩,更別提地面龜裂時的慘狀。

黎尋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光圈,他在看,修士引動的異相是否可以影響到陣法。

這和暴力解決陣法一樣,比如說,人為的在山上布置了一道陣法,你沒辦法突破陣法進山,這時你想,破不了陣法我還破不了山?於是你一拳錘爆了眼前的大山,自然陣法也被你給破掉了。

這就是所謂的“以力破巧”。

黎尋暖採用的便是這般暴力的辦法,但他不敢確定這樣做對鬼鴉布置的陣法有沒有用,畢竟鬼鴉不是人,於是他盯着光圈,一有異動,他就會停止催動真氣。

但明顯鬼鴉的陣法也禁不住“以力破巧”,地面的震動和凹陷使得流光羽毛不斷地浮動,沒有修士之力的引動,它也沒辦法提取小丫頭身上的靈氣來催動陣法,再加上陣法被破壞,它已經淪為一支普通的鬼鴉羽毛。

“羌!”黎尋暖細劍一揮,一道流光斬過,切斷了最後一絲靈氣。

羽毛輕飄飄的落到少年的手中。

黎尋暖冷哼一聲,將它塞進了口袋。

走上前去,將靈體小丫頭抱在懷裡,卻發現小丫頭的靈體越來越虛幻,就像是一陣即將消失的幻影。

黎尋暖皺緊眉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但小丫頭的身軀已經漸漸地開始消散。

小丫頭的確不同尋常,她是天生靈體,若是修魂道,只怕是築基路暢通無阻,但她畢竟只是個俗世凡人,一聲靈體給不了她什麼,甚至還會招來鬼物。

小丫頭大概是昨天下午被鬼物抽出靈魂扔在這裡,用羽毛吸收她的靈體,雖然躲在角落裡沒有被太陽曬到,但青天白日,對她來說也是極為痛苦。

黎尋暖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準備放手讓小丫頭得道成仙。

但隨着靈體變得虛幻,小丫頭的一身衣物再也沒有了支撐,掉落在黎尋暖的手上。

“嗯?”一陣粘粘的感覺。

黎尋暖嘆了一口氣,對幾乎透明的小丫頭說道:“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分。”

說罷,真氣運轉,指尖凝出一滴赤紅色鮮血,隨着鮮血的不斷凝結,黎尋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些許蒼白。

“去!”屈指微彈,鮮血帶出一道赤紅色的血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紅龍衝進小丫頭那虛幻的身影里。

“凝!”黎尋暖大喝一聲,一股奇異的波動隨着他的喝聲向四周擴散開來,像是一道道波紋,不停地向四周擴散,最終以一個奇怪的角度進入小丫頭的身體里。

隨着波動不斷地進入小丫頭的靈體,她的身體竟然開始漸漸凝實,最終竟然凝結成一絲不掛的小女兒模樣。

“呼!”黎尋暖看到契約完成,終於呼出了那一口污濁之氣。

這一口黑氣從少年的口中吐出,竟然在半空中久久不散,像是一團正在凝結的黑色肉塊,最終竟是向著小女孩方向飛去,似乎想要融入她的靈體。

“區區污濁!”黎尋暖眼神一寒,羽凰劍出鞘,徹底讓那團黑氣消散在天地之間。

契約是有代價的,能不能成功首先需要看雙方的實力,這和弱小的人無法簽訂強大的妖獸是一個道理,但如果那隻妖獸願意待在你的身邊,那就不歸契約所管了。這裡的黎尋暖是修士,而小丫頭只是什麼都不會的凡人,就算是靈體,那也沒用。

其次,契約雙方必須心甘情願,當然,打暈也算,所以一般強大的修士就會選擇帶人群毆一隻強大的妖獸,揍暈了之後進行血契。這裡的黎尋暖便是佔了小女娃暈倒的便宜。

再者,血契后,被契約方的傷勢、體質、能力都會修復或者增強,而契約方則要承受被契約方的一切問題;剛剛黎尋暖吐出的黑氣,便是小丫頭身為凡人的污穢,所以它想要再度回到小丫頭的體內,但黎尋暖沒有給它這個機會;而且黎尋暖此刻受了一些小小的創傷,雖然不致命,但也算是個漏洞。

而且,天地間對於血契都有要求,一名修士,元嬰期之前只能契約一次,元嬰以後到出竅期可以再契約一位,出竅后也只能再契約一位。

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一名修士一生最多只能血契三位,但如果原先的血契對象死亡,倒是可以續簽,但最多只能續簽一次,這也是對於血契的限制。

當然,對於被契約者來說,一生都要保持忠誠,若是有一絲的違心,便是天劫加身,道消身死;而且,契約者可以將自己的致命傷轉移給被血契對象,可以在危急時刻保住自己一命。

他張開雙手,抱起懸在半空中的小丫頭,臉上露出輕笑,順帶從小丫頭的衣服里掏出了粘到自己的糖葫蘆。

是的,這串糖葫蘆改變了少年的想法,最終願意承受小丫頭所有的傷和失去珍貴的一次血契機會。小丫頭在被少年抱在懷裡的一瞬間睜開了圓溜溜的大眼睛,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將臉埋在少年的懷裡,拱了拱小腦袋。

“小丫頭,”黎尋暖知道,在血契的作用下,兩人的親密度已經刷滿了,“你叫什麼名字?”

是的,實際上,黎尋暖只知道她叫白家二小姐。

“我叫白泠鳶!”小丫頭脆生生的開口,黑漆漆的大眼睛可愛的眨巴眨巴,歪着小腦袋窩在少年的臂彎,“主人你呢?”

主人?

看來血契的效果有些太過厲害,竟然讓小丫頭說出這麼具有衝擊力的詞彙。

“不用叫我主人,泠鳶,”黎尋暖搖了搖頭,他和白泠鳶的心神連在一起,這就是血契厲害的地方,它可以將瀕死者救活,也可以讓契約雙方心靈交匯,讓契約者直接俘獲被契約者的心,讓被契約者一生都心甘情願為契約者服務,直到死亡,“叫我黎哥哥、尋暖哥哥或者子云哥哥都可以,隨你喜歡。”

黎尋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自將小丫頭變成了修士,從此小丫頭將要踏上一條不能回頭的漫漫修鍊路,前方生死未卜,後退也是無盡深淵。

但,在和小丫頭心神交匯的一瞬間,黎尋暖告訴自己,一定可以保護好她。

小丫頭似乎也感覺到了黎尋暖的決心,露出甜美的笑容,窩在黎尋暖的懷裡,不時露出舒服的神色,最終迷迷糊糊地睡倒在黎尋暖的懷裡,流下的口水打濕了少年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