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笑塵揪着自己平時極為愛惜的鬍子,一臉的焦躁不安,不停地踱來踱去,哪裡還有半分藏天門門主的樣子?怕是藏天山被人推到了,柳笑塵的臉也不過黑成這樣吧。

他平日里雖然看上去像是在極力躲避喬依綰的襲擊,實際上那哪裡不是慈愛的體現,若說他是因為喬依綰的天分而愛惜,那也不盡然,更多的是在她那裡體會到了真正的兒孫情;柳笑塵的三個兒子,大兒子柳若希十年前下山歷練時遇險,不知被何人砍下雙手雙腳,血流而死;二兒子柳青衣過早成熟,對於自己這個父親反而一直都是敬而遠之,從不與自己交心;三兒子原本最得自己疼愛,但那脾氣也是被慣壞了,三子柳劍南與大兒子柳若希關係是極好的,他見大哥死狀慘不忍睹,竟然不顧自己的阻攔,獨自下山尋找真兇,十年時間杳無音信,如今早已不知生死。

柳笑塵的臉上帶着煩躁,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抱着小丫頭回山的情景,小丫頭當時已經兩歲了,臉上帶着如花般的笑容,拽着自己經過一個賣糖葫蘆的小哥;自己當時腦子一抽,順手買了一支糖葫蘆逗她開心,結果便一發不可收拾,最終進化到了無糖不歡的地步。

柳笑塵捏了捏自己的眉間,幾十年的心靜如水就這麼被這小丫頭給破了,他想要推開眼前這扇門,但又怕打擾到身處裡面的藏葯院院主,於是就那麼一臉糾結的待在門外。

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垂首而立的少年臉上寫滿了自責,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絕世天才,看上去像是一名做錯了事的孩子。

柳笑塵不太好意思去看他,因為當初直到喬依綰昏迷不醒時,自己曾急火攻心,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領,大聲質問他:“你這所謂的天才是幹什麼吃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少年人沒有說話,任由着老人發泄着自己的怒火;實際上,他也不能說自己一直在研究着新的苦瓜糖葫蘆。

柳笑塵很快收斂起自己的怒火,他的腦海里還是響起了老祖李天仰的每一句話,留下黎尋暖。不然,依照柳笑塵這般護短的脾氣,換了柳青衣只怕都要被一頓暴打。

但柳笑塵還是知道的,憑藉著金丹期的實力想要阻止調皮小丫頭的亂來恐怕很難,所以他並沒有過多地責怪少年的疏忽,但總歸是要發泄一番怒火的,誰叫剛好趕上了呢?

黎尋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他一直以為小丫頭就算再怎麼會鬧,也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但哪裡知道她竟然弄出這樣的爆炸,甚至破壞了半個綰院。

“綰兒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要煉藥呢?”柳笑塵直到這小丫頭懶得很,除了和糖葫蘆有關的事情,從來沒有半分主動做事的覺悟。

少年搖了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麼喬依綰會突然想要煉藥,明明她什麼煉丹能力都沒有。

“很簡單,因為這本假書!”藏葯院院主推開門走出屋子,手裡拿着一本破破爛爛的書,他隨手一甩,假書帶着青光撲向柳笑塵。

柳笑塵微微一笑,運起半分真氣,抬手接過來,隨後像是遭到雷擊般臉色一變,口中大罵道:“老不死的來真的?”

“哼!”藏葯院院主楊冬冷哼一聲,臉上帶着些許詭異的笑容,“你這混球,代替你的徒兒好好享受享受我的天蠶絲毒。”

“為······為什麼呀!”柳笑塵一邊運氣排毒,一邊一臉茫然的問道,“我這徒弟又幹了啥好事?”

“好事!”楊冬原本細小的雙眼像是被什麼東西撐開一樣,猛然增大,黑黝黝的瞳孔里寫滿了怒氣,“還好事!你這徒弟毀了我那麼多仙果珍材,要不是她出了事,我恨不得······”

柳笑塵一臉的無所謂,一邊壓抑着手上的毒,一邊淡然的笑道:“小事小事,大不了哪天你再花點時間去採回來。”

“採回來?”楊冬氣的渾身發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又要動手,隨即卻又是想到什麼一樣笑了起來,“柳老頭,我記得你好像最珍惜那一朵叫什麼······哦!對了!白露花,還說什麼‘此生唯愛趙白露’?”

“是啊!咋地了!”柳笑塵心裡嘀咕着,這老頭兒這個時候說這話有什麼意思,難道是自己和修女峰的蘭兒長老在一起的事情被這小老兒知道了?

“你那花,挺漂亮的,”楊冬慢條斯理的說道,“尤其是被拔出來又插回去那樣,真~漂亮!”

“嗯嗯嗯?”柳笑塵瞬間明白老頭兒的意思了,這明顯是報復,當時怒氣就上來了,“不可能,綰兒知道我喜愛白露花,可能······也許大概不會弄它。”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有底氣。

“哈哈哈哈!”楊冬笑的像是個一百多斤的孩子,他指着一臉不自信的柳笑塵,甚至做出了捧着肚子這般對他而言沒有修養的事情。

“楊前輩,”黎尋暖不想再聽兩個人玩互相傷害的遊戲,他比較擔心的是房間裡面的喬依綰,於是出聲打斷兩人的話劇,“我師傅她怎麼樣?”

“哦?”楊冬看了少年一眼,“你就是那個拒絕了柳老頭收徒的那個誰?”

“是的,”黎尋暖沒有給一旁的柳笑塵留半分面子,直接抱拳點頭,“我就是那個誰。”

“好!”楊冬一聲大叫,臉上露出笑容,“做得好!我就看不慣柳老頭見人才就收,抓在手裡都不放過!嗯!那個誰你不錯!”

“所以楊前輩,”黎尋暖迅速拉回話題,“依綰她怎麼樣了?”

“嗯?”楊冬詫異地看了少年一眼,帶着些許深意,嘆息道,“她這個不算是病,而是真氣倒流。”

“真氣倒流!”柳笑塵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他知道這對喬依綰來說是很大的問題。

“是的,”楊冬點了點頭,繼續解釋道,“喬小丫頭體內自小存在一股很強大的真氣,一直盤旋在她的腹部,那就是你們感受到的寒氣,本來如果沒什麼意外,等到喬小丫頭境界上了分神期,就可以慢慢化解一部分真氣,到時候便不會受到這般大的影響,但此時的她,還遠遠接受不了這股真氣。”

“為什麼會這樣?”黎尋暖的臉上布滿了焦急,甚至沒有帶上敬稱。

“綰兒身上的經絡就像是一條條水道,最終彙集到那股真氣里,它們之間不斷地同化,直到綰兒自身的實力強大到足以接受這樣一股真氣,不然,你以為為什麼綰兒不用刻意修行也可以不斷晉階?”柳笑塵似乎早已將知道這些事,他嘆了一口氣,“如果中途平安無事,綰兒大約十八歲時可以突破分神中期,一股同化體內寒氣,成就藏天門第一位出竅強者。”

“可是,僅僅只是煉藥出了問題,”黎尋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只想問清楚喬依綰能不能好過來。

“是啊!”柳笑塵提起手中的假書,“這本書我剛剛看了一遍,竟然是一本毒書,裡面講的都是一些偏方毒物,這些偏方毒物要的都是一個結果,經脈受損。”

“就像我剛剛說的,綰兒的經脈像是一道道水流,但如果其中幾道水流被截停了呢?”柳笑塵狠狠地捏着手中的毒書,書頁上的幾個大字“歧黃之術”,看上去格外刺眼,“那麼水流就會倒流,那股強大真氣就會逆流而上;而且不是一條經絡逆流,是所有的經絡都會處於逆流狀態,綰兒煉藥時吸入些許毒氣,又遭到爆炸的傷害,經絡受損,這些寒氣便反過來衝擊她的全身。”

“那該怎麼解決?”黎尋暖捏着發白的雙手,臉上早已失去了那份冷漠。

“別看我,”楊冬無奈的聳了聳肩,“我目前只能憑藉藥物做到壓制,但你知道的,那股真氣本身就已經很強大了,如果一旦積壓久了,爆發出來的能量是很可怕的,我不敢說整個藏天山,至少你這個綰院怕是一花一草都留不下來。”

“目前只能去找葯仙,”柳笑塵點了點頭,“只有葯仙有本事解救綰兒。”

“葯仙?”楊冬冷冷一笑,“那老頭子無利不起早,還特愛玩失蹤,天大地大,哪裡去找他?”

“原本應當是這樣,”柳笑塵微微一笑,“但三月後北地要開展一場煉藥大賽,你懂我意思不?”

“哦~我懂!”楊冬的臉上露出陰笑,“我懂你哦!”

“滾滾滾!”柳笑塵一臉的噁心,拂了拂衣袖,“那老頭子最愛湊熱鬧,尤其是有獎品的熱鬧,最好是貼近他專業技能的熱鬧。這不?北地葯展,這兩點齊了,幾乎就是給那老頭子量身定做的熱鬧。”

“估計那老頭又要賺個盆滿缽滿啦!”楊冬搖了搖頭,負手而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臉上帶着些許追憶,“尤記得當年我毛還沒長齊的時候也曾是一代明星似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