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流逝着。
怎么说好呢……这种有些非现实的日常能否永远顺利地持续下去呢……让我不禁有了这种想法。
每天在早餐时间准时和缇缇争吵一番,上学路上一同和蒂娅拉一起欣赏巨人做广播体操,在教室中度过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普通高中生生活,放学后被莉莉用各种借口找过去当苦力。
蒂娅拉寄住到这个家中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我已经完全习惯把这位不速之客当成一名家人对待了。
缇缇依旧没有认可我,但也没有抛弃我,虽然我觉得这是因为她找不到其它肯收留她的人。我也因为没有侍奉精灵,依旧没能登记入神的阶级之中。
薇娅同学也没有催过我。但预定的奖励肯定是打水漂了,这让我感到十分遗憾。
莉莉像之前一样,时不时会出现睡眠不足和腰痛的情况。薇娅同学的座位也一直空着,她彻底放弃了自己好学生的伪装,我也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一切渐渐变得循规蹈矩,我也像人类时那样对此习以为常。
星期五的傍晚。
正因为是一周的结束,所以全校的学生都有些心浮气躁。
在无人问津的教学楼顶楼……
和充斥着喧嚣的校园截然不同,这里显得非常安静。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正常人都迫不及待地逃离校园。这样站在天台上感怀人生的家伙,大概就只有我了吧。
橘红色的夕阳在不远处的海面缓缓下沉。
今天我也依旧没能碰到薇娅同学。
老实说,我现在正处在非常迷茫的状态。之前许诺的那么信誓旦旦,却依旧在位阶外原地踏步。缇缇和我依旧站在平行线上,以后可能一直会站在平行线上。相处了一个月后,我开始确信她就是我想要与之签订契约的侍奉精灵,但也迷茫究竟该不该让薇娅同学继续等下去。
如果薇娅同学能替我做出决定就好了。
告诉我放弃缇缇或者坚持下去,这样我就能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但她就像和我约好了‘等你跨越难关之前绝不见面’一样。我始终没能在这个天台上等到过她。
我回到了教室。
同班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教室中人影卓卓。一位金发少女正坐在我的座位上等着我。
“真夜先生,一起回家吧!”
“蒂娅拉,你可以先回去的。”
上下学的路她已经十分熟了,但却依旧坚持和我一起走。
“那可不行,我在同学的面前已经是没有哥哥就活不下去的妹妹了。必须得演好自己最初的人设,这个是你说的哦,哥哥。”
这家伙又搂上了我的手臂,她最近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动作。喂,你不觉得演过头了么?
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但路过大型综合商场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真夜先生,今天要不要一起那里玩一玩呢?”
“哈?为什么?”
“那个,下课的时候听到前面两个女生谈话,说周末的时候打算去综合商场玩,那里面有很多的娱乐设施。所以……稍微对此有些憧憬呢,我也想和朋友一起去一次……”
“……毕竟,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最后似乎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我没能听清。
“好吧,那今天就去那里吧。”
“真的吗?”
“生活费反正很充裕,带你去一次也没什么。”
就算和蒂娅拉单独去,也丝毫不会对‘约会’这个词产生任何联想。如今她在我的印象中更贴近家人。周五的时候,放学回家的女儿提出要去娱乐设施玩,于是便心血来潮地答应了,在家人之间这在正常不过了。不对,她才不是我的女儿!
“哦哦,去那里玩吧 !去那里玩吧!”
缇缇突然解除了附身状态,兴奋地喊着。虽然你年龄不详的精灵,但这家伙的内心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太好了,今日一定要借助游戏之手,打败这个废柴男人!”
“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啊……”
进入了商场后,我们向着娱乐中心走去。中途,蒂娅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变红了起来。
“像这样三个人走在一起,总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呢。”
“哈哈哈哈,小蒂娅拉,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哦!就算是消亡,我也绝对不会和这种毫无理想的男人结婚的。”
“没错,蒂娅拉!这种性格恶劣,毫无作用,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的小鬼只有重度萝莉控才会娶她吧!”
“欸欸欸?”
陷入了异常混乱状态的蒂娅拉。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么第一个项目就选这个吧。”
“赞同,就用这个项目来打败他!”
“好吧,我也没意见。”
出乎我的意料,蒂娅拉选择的第一个项目是乒乓球。我还以为她一定会直奔游戏厅之类的地方呢。正巧,上了一周课,我的身体也有些疲乏,正想运动运动呢。
缇缇似乎寄希望能在此项目上战胜我,但是很遗憾,我对乒乓球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乒乓球不是团体运动,对独行者来说简直就是体育课首选项目。初中的时候我练出了稳定的下旋削球,面对同班的同学只要不想赢,就绝对不会输。除非实力过了拉下旋球那条线,否则打我基本是没有胜算的。
稍微放放水,不要让她们输太惨吧。
我握好了横拍,站在了球桌前。不一会儿,换好运动装的蒂娅拉和缇缇从更衣室走了出来。缇缇,你们精灵不是能自主变换穿着么?为什么还要跟到更衣室里?
“真夜先生,我们开始吧!”
蒂娅拉也拿着竖排,兴致勃勃地摆好的架势。
“嗯,先练几颗球吧。”
低抛球,手臂和手腕同时摆动。
发出的球又低又快,且带着强烈的侧旋。
放水也是要在能够确保胜利的前提下,所以先使出一个大威力的发球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吧。
蒂娅拉挥动了拍子。
“嘿咻。”
然后“啪”的一拍扇了过来。乒乓球以极快的速度击到了我的对角,等球从桌上落到地上时,我才反应了过来。
一旁的缇缇开心地鼓起了掌。
“真夜先生,刚才发的球真的很不错呢!”
“你……你是怎么打过来的。”
“嗯……就是看到球飞过来后,凭着感觉用力就这样打过去了。”
……是巧合么?
高抛球,用反手轻微摆动手腕。
这次我刻意收了力气,发的是贴网的小球。而蒂娅拉的依旧是大动作的一拍,她身子前倾,身体绷成了弓一样的形状,随后——
“啪。”
力道很足的球在桌子上弹了一下后,直接撞到了我的脸上。
这次提提直接开始喝彩了。
“真夜先生,这个球发的很有创意哦。”
“……”
这家伙,莫非是个高手?
我趁着她没摆好架势时用快速球偷袭,然后——
“啪”,干净利落的一拍。
“……蒂娅拉,你的领口有虫子。”
“欸,真的么,哪里哪里?”
卑鄙无耻的偷袭!
啪——
“你是职业运动员么,不管什么球都能一巴掌扇过去!”
“真夜先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其实没打过太久乒乓球,这些只是本能反应一样的东西啦。”
带着腼腆微笑的蒂娅拉。喂,你这家伙是在嘲讽吧!男人和独行者的自尊受到了挑衅,不管用什么下三滥的方法,我都要赢过你!
我紧紧地握住了球拍,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随后,我迎来了数局惨败。且没有一局能拿到五分以上。
我发球的回合基本是被一拍瞬杀,蒂娅拉发球的回合,我将其拖入持久战后反而得了几分。用本能便能打出百分之百KO的接发球,这家伙是天才吗?
我不由得回想起那位当过乒乓球教练的体育老师,那个猥琐的老头总是故意失误来玩弄我,等我拿到局点后又一分不失地将我打死。这种绞尽脑汁也无法取胜的无力感,我再一次体会到了!
一旁的缇缇已经笑的前仰后伏了。这个不敢上场的家伙坐在座位上疯狂地嘲笑我,尽管笑吧 ,你马上就没有笑的机会了!
“蒂娅拉,缇缇,下一个项目我们选羽毛球如何?”
“等等,还要继续选体育项目么?”
“缇缇,我觉得挺不错的,刚刚你一直坐在边上,这次你也可以来运动运动。”
“唔,嗯……嗯……”
三人最终达成了一致。但是蒂娅拉,你还是太天真了!其实我对羽毛球也是颇有造诣的!失去的场子就让我在这个项目中找回来吧!
然后……
迎接我的又是一场惨败。
不同于打乒乓球时那种不讲理的扣杀,蒂娅拉打羽毛球时的‘本能’更偏向于防守。她的后场高远球每一颗都贴着底线且永不断绝,我的体力直接在和她僵持的途中垮掉了。拜此所赐,我还被缇缇嘲笑成了不够持久的男人。
之后,我为了挽回自己男人的尊严,又在数个自己擅长的单人项目上向蒂娅拉发起了挑战,不过每一场都是完败。我修炼出的技巧在她所谓的‘本能’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商场的自动贩卖机旁。
运动完后的蒂娅拉用手绢绑起了头发,咕咚咕咚地喝着运动饮料。被汗水打湿的运动衫勾勒出了她身体的权限,给我一种有别于平时的爽朗的感觉。缇缇也站在一旁喝着运动饮料,她一边插着腰,一边学蒂娅拉露出了爽朗的表情。但你这家伙全程就在一边看着,根本没运动吧!
“呼啊,久违地出出汗真舒服啊。”
这还只是出汗的程度,我都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了。
“老实说吧蒂娅拉,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立志成为运动员的那种?”
“怎么可能,我只是身体的反应比较快而已。”
这已经不是反应快的程度了,在我看来,这种身体素质毫无疑问是千锤百炼后才形成的。
我望着蒂娅拉的侧脸。
在学校和家里笨手笨脚的蒂娅拉,与在运动场上将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蒂娅拉,毫无疑问都是眼前这个人。
眼前的少女,究竟还藏着多少幅我所不知道的面孔呢?
“喂,真夜,帮我拍张和蒂娅拉的合影吧!”
“缇缇……在寻求别人帮助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明白了。”
缇缇不由分说地掀起了裙子,我赶忙拉着她的手按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
“‘请求别人的时候把裙子掀起来可是基本礼仪’,你不是就喜欢这一套么?”
“你胡说!我哪里喜欢了!”
“这可是你偷偷看的漫画上的台词哦……”
“……什,什么漫画……”
“不要装傻,我平时可以依附在你的身上的,你那些东西我也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了!我这就帮你拍照!”
真是失策!或许是太过习以为常了,最近我竟然忘了这家伙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蒂娅拉已经开始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了,刚刚在体育场上虐的我体无完肤,如今又用这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的自尊再一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缇缇,这就是你的计谋么!
“那么,要拍了哦。”
“嘿咻!”
缇缇开心地抱住了蒂娅拉的照片。
以及蒂娅拉吓了一跳露出吃惊表情的照片。
然后是两人一起露出羞涩微笑的照片。
“……”
看着她们的笑容,我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变好了起来。
“蒂娅拉,你在各个项目上都完胜了真夜,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英雄了!”
“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只是身体素质比较好而已,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本能取胜的。”
有的时候过度的谦逊其实是一种傲慢,拜托你不要再提自己的身体本能了!
“那么,接下来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论是约会还是和家人一起休闲,综合商场之行的最后一步往往都是这个。
“太好了,我想尝冰淇淋的味道很久了!”
“没你的份,你不是宣言过,在认可我之前不接受我的供奉么?而且我一直都很怀疑,作为‘智慧管理意志’你们(精灵)真的有吃东西的必要么?”
“这……不一样!就算没有吃东西的必要,但想吃的东西果然还是想吃啊!”
“嗯,那个……真夜先生,不如回家吃吧。”
蒂娅拉罕见地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还是选个餐厅吧,生活费还很充裕,难得来这里一次。”
当然,其中也有被蒂娅拉累的够呛而不想做饭的原因。
“但是,我只想吃真夜先生做的东西。”
她难得坚持到这种地步,搞得连我都有些动摇了。
“……我做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吃么?”
“没错,十分的美味!美味到我想把那种味道一直记在心里。”
“……好吧。”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至少今天,就满足她的任性吧。
之后,买好了晚饭材料的我们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缇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依附状态,蒂娅拉没有和我并肩而行,而是以落后一步的距离跟在身后。
她的步伐十分轻盈,用心听才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真夜先生,今天真开心啊……”
“嗯。”
“要是之前能早些鼓起勇气向你提出请求就好了,我还想再多玩几次呢。”
“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别给我添乱的话。”
“哈哈,我以后会注意的。”
街道上只剩下了我的脚步声。
“真夜先生,谢谢你,这一个月的相处,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背后响起了轻微的呢喃,但我还没能听清,就消失在了风中。
——那么,再见了(口型)。
我转过身,发现蒂娅拉站在了原地,她的脸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
这家伙今天究竟怎么了?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日子依旧流逝着。
我也认为这样的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
“……”
“……”
莉莉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自己的起源。
漆黑的巨大机器,连接于其上的数不清的导线。无数个细小的意识通过线路和自己的精神相连,他们像是小虫子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然后,冰冷的情感从心底升起,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股情感的总量过于庞大,仿佛能容纳一切,仅仅是看着,自己也仿佛要被吸入其中。
“大小姐。”
“……”
“大小姐,该醒了。”
“……噗哦。”
窒息般的压迫感袭来。痛苦地睁开双眼后,莉莉发现自己的侍奉精灵正面无表情地捏着自己的鼻子。
“唔,唔……你是不是该先松手了……”
“抱歉,你的眼睛睁的太小,我没能注意到。”
“呼,呼啊……好危险,我还以为就会这样死掉呢。”
重获自由后,莉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大小姐,新的折越信标出现了哦,因为距离比较远,预计对方会在明天到达。”
“哼,又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家伙胆敢挑衅‘盖亚’家系的神族……”
“是上次那个家伙。”
残存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了,莉莉挑了挑眉毛,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对方没有赢了就跑真是太好了,这回一定要好好地欢迎它,把上次没能尽到的礼数都补回来!”
绿色眼瞳的深处,数字海洋在疯狂地汹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