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去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卢子元却是几乎用了近乎多一倍的时间才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家里依然是空无一人,但是他在家门口的马路边上,找到了昨天夜里的那辆小车。现在卢子元可以肯定,自己的所有信息都已经被白家掌握了。

那怎么办呢?没能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能放弃去参加寿宴吗?且不说本身对于白老先生的尊敬就能让他动身,目前也没有发生什么伤害到他的事——如果说意识到自己这个处境有点难受这点不算的话。那么卢子元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还是说,要是白长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动身,就会马上派人闯进来绑了丢进迎宾馆旁的月湖中?真是完全是自己吓唬自己了。

想到这儿,卢子元反倒是笑着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厨房,打算倒一杯水喝。

一阵电子琴音乐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有人摁下了门铃。

卢子元楞了一下,等到门铃声停下,喊道:“谁呀!”

没有回应。门铃声再次响起。

卢子元环顾一下,抄起了一把水果刀,挪到了门前,颤声喊道:“谁呀!”

还是没有回应。一阵寂静。

忽然有个模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卢先生吗?”

“你有什么事?”

“是白老先生派我来的。”

完了,完了。卢子元感到腿有些发软,伸手出去却没扶住门,俩膝盖直接和地板亲密接触,疼得手中的武器也脱了手,“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那边的声音似乎听出了不妙:“卢先生,我是派来保护您安全的,您怎么了?”

横竖都是一刀——被扔在湖里淹死可真是太惨了,让他进来给我一刀吧——卢子元壮着胆子,把门拉开了一半。

外面是一位妙龄女郎,正扭头看向四周。她有着和卢子元差不了多少的身高,用粉红色发圈扎着几乎到背部的单马尾,鹅蛋脸上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背带勾勒出即使是穿着运动服也能让卢子元感觉到的标致身材,分明就是个大女孩,哪里是个能保护别人安全的样子?

女孩发觉门已经拉开了,把头转回来,似乎是用她那双直视着卢子元的充满活力的大眼睛笑着,夕阳的光辉给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卢先生,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呢!我叫兰静,这两天来负责你的安全的。”

卢子元下意识地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仿佛是被女孩纤手的温度烫到一样,又赶紧缩了回来,喃喃道:“哦,这就好,这就好。”

兰静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卢先生可真是个有趣的人,”瞄了一眼地上的水果刀,笑得更欢了,“刚刚是被我吓到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卢子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发现总不能就这样站在门口,只得向侧后方退了一步:“让兰小姐见笑了,请进,请进,我感觉最近有人在监视我,稍微有些风声鹤唳了。”

“哎,你是指昨晚和刚刚我在那边车子里看着你的事情吗?”

“怎么——唉,没事,没事。”

兰静进来后卢子元赶紧捡起水果刀要放回厨房去,顺便问道:“兰小姐要喝些什么吗?”背后传来某人甩下背包并坐在沙发上的声音:“汽水就可以了。”

”名字和外表看上去挺文静的,怎么一开口行动就是另一幅模样呢?”卢子元边想着从冰箱里给兰静和自己各拿了罐汽水后,回到客厅递给了靠在沙发上仿佛随时准备脱鞋盘腿的兰静,也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兰小姐看上去很年轻呀!”

“嗯,我今年二十岁,和卢先生同样年纪哦。”

“额,那不必喊‘卢先生’了吧,你叫我子元就可以了。”

“好呀,你也叫我兰静就可以了。”

“那么,兰静小姐,白老先生怎么要派你来保护我呢?”

兰静歪了歪头,脸上还是带着微笑,说:“我家和白家……算是有些交情,你是不相信我这个小姐能当保镖吗?卢子元先生。”接着她身体挺了挺,右手一晃,“咔”地一声,一把拉开了保险的小手枪已经指着吓了一跳的卢子元,而左手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把匕首。

看到卢子元的惊慌神情,兰静得意地以同样不显踪影的动作收回了武器。“听说卢子元先生聪明有胆识,所以这个任务我就请缨给你当保镖了。”然后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明英社吗?”

“明英社……”

要不是卢子元对于历史上这些类似的民间团体有点兴趣,也一时半会之间想不起这个名字。明英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自治市时期,最初只是一个小教派的附属,但经过数百年的演化,已经成为了一个激进的神秘武装团体,而且据说和白长泰先生还有些过节——不过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传闻,近年来明英社已经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活动而被渐渐遗忘了。

“根据可靠的消息,明英社可能会对白老先生在举办寿宴时发动袭击,但也有可能会攻击参与寿宴的宾客。”

“具体来说,就是这两天可得有人来保护一下最新也是最后一个被邀请参加寿宴的你了。”

大概是不习惯这么板着脸,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运动衫下摆几乎把小肚脐露出来),又恢复回靠在沙发上时满意的笑容:“因此我就来打扰你啦,卢子元先生。”

“还有一件很关键的事。”

“什么?”

兰静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你是在白府吃得很饱了,可是现在我肚子饿了,要吃点好东西。”

*

也太能吃了吧!卢子元差点就惊呼出口。这已经是兰静吃下的第三碗牛肉面了。看着兰静放下空碗后望向卢子元面前的视线,卢子元把自己面前剩下的大半盘煎饺推了过去,哀叹道:“你平时就是这么好胃口的吗?”

兰静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答道:“是呀,心宽体胖,吃饱睡好。”然后吞了下去,笑着继续说:“反正是卢大少爷结账的,当然要吃饱一点了。”

卢子元拿过一旁的杯子抿了抿,也给兰静倒了一杯,调侃道:“即使我家不算穷人,可能没几天就要被你一顿一顿给吃穷了。”

兰静接过来,端起“骨碌碌”地喝下半杯,才放下杯子:“你真是个守财奴,请女孩子吃饭又怎么了,再说了也就这两天,我总不会在两天之内就把你吃成穷光蛋吧!”

卢子元愣了一下,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请异性吃饭,还是——虽然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吃货,老板似乎也投来理解的眼神——这么漂亮的同龄女生。要是真的以后每天都一起吃饭聊天……卢子元赶紧又喝了一口水。

“好啦!”兰静放下筷子,显然已经解决掉盘上剩余的所有煎饺。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再点一些。”

“可以啦,再吃就成胖妞了。”兰静吐了吐舌头,“一般接下来你是要去哪的呀?”

卢子元看了看外边,才是华灯初上:“没去哪呀,就是在家里待着——话说回来,要是我父母回来——”

“不必担心,令尊令堂最近可是忙着发展事业,说不准好几天都没能回家一趟——是担心父母回来后,卢同学不知道怎么解释吗?”兰静别有深意地向卢子元眨了眨眼,吓得卢子元急忙移开了对视。

兰静似乎要穷追猛打:“那你在家待着做什么呢?”

“在房里看看书之类的。”

“那我就在客厅待着,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你进来房间也可以——”

“是要红袖添香,揉肩捶背吗?”

“……额,这个,虽然是保镖,你总不会一整晚都坐着盯着我吧?”

兰静扑哧一笑:“难道卢小少爷是长夜难眠,寂寞难耐……”

卢子元已经无话可说,只得举高双手,又对疑惑着过来的老板打发几句,才低声下气跟兰静说:“我的兰姑奶奶,我承认我完全被你折服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放心,我就是待在客厅就行,不会进去打扰你的。”

卢子元这才感到一丝安心,却又有点小小的期待。

出乎他的意料,兰静真的就在他在房里看书时,乖乖待在客厅里……看相声节目,还时不时的透过房门让卢子元感受到一个表面的文静少女能够被捧逗哏弄出多么开朗的笑声。

临近以往的睡觉时刻,卢子元走到客厅要打个招呼,才发现电视已经关了,而兰静如一只庸懒的家猫般斜躺在沙发上蜷缩起来,走近刚准备叫醒她,却不禁停下脚步,打量起女孩的睡姿。

兰静换上了估计是自己带来的连衣裙睡袍,印着各种小动物的头像,就像是宠物们簇拥在主人身旁,而主人已经解开了发圈,乌黑的秀发不少松散地贴着清秀的脸颊,身体尤其是护胸下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在淡黄的夜灯下,睡袍仿佛也陷入了沉睡,隐隐透出女孩的光滑肌肤。可能是在一个美梦之中,女孩的玉趾有些抖动,吸引住卢子元的视线,还有那优美的小腿,再往上就是修长的大腿——

“好看吗?”卢子元差点停住了呼吸,兰静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她的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在,在客厅这样睡容易着凉,额,您去主房那里睡吧。晚安。”他匆匆说完,没等到回答就赶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好看吗?”卢子元躺在了床上,才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兰静有没有开口说出这句话来。

卢子元夜里第一次做了一个关于某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