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暗色的夜幕之下,空旷的荒野被寂静笼罩,枯石与残叶躺在废土之上,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在脚印与车辙延伸的尽头,出现了与周围狰狞的山石违和的整齐的弧状建筑,沉重的巨石依附山体构筑成轮状的要塞,厚重的岩块布满了刀痕与裂纹,似乎有什么曾经如猎手般渴求着里面的猎物。

黑色的甬道中,身穿白衣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白布,跑过了一道又一道槛,身后的机械门接连封闭,曾经给予他短暂的安全感的门此刻成为了他最想远离的地方,暗红色的警戒灯在走廊两边轻轻地闪烁,将走廊点缀成了一道地狱的直行道。

而他的怀里,有什么在轻轻地起伏着,仿佛一颗初生的心脏,开始了试探性地跳动。

走廊的尽头快到了,仿佛不是他的腿推动着自己向那里前进,而是那个在一点一点向自己逼近。

终于,双腿迈入了那扇明亮的门,随后,他看到了,无数的黑色的门,在各楼层对准了自己,直径只有几厘米的“门”深邃的如同黑洞,与自己身后的门不同的是,那扇“门”之后,是地狱,是随时能喷发出火焰弹丸的枪铳地狱。

黑色战服的战士整齐划一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仿佛这是一座大剧场,而聚光灯只能打在身为舞台主人的——小丑身上。

他的喉咙前所未有的干涩,他在颤抖,不只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他张开嘴,各种词汇从布满汗珠的喉咙吐出,他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

如同所有的士兵一样,唯一没有拿枪的战士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场小丑表演,唯一不同的是,在战术目镜后面的那张脸上,没有丝毫感情。

温柔,欢乐、悲伤、怜悯……什么都没有,那才是,战士该有的表情。

战士抬起了手,所有人的手指如机械般整齐地扣到了如同死亡开关的扳机之上。他看着这一切,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绝望,双腿再也无力支撑沉重的躯体,重重地跪到地上,双臂却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东西。似乎是感到了他的不安,白布中的存在轻轻地蠕动了几下。

他低下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温热的泪,混入了满脸的汗液之中。

对不起,把你们带到了这种世界……

战士的手挥下,无数枪声在同一秒响起,集合的声波在空旷的刑场与他的耳蜗内肆意回荡,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子弹从枪口迸裂的火花以及弹头将他贯穿的景象。他没法反抗,只能紧紧地抱紧了怀中之物。

白色裹挟的黑暗之中,一只炫丽如梦幻又如同虚空的眼睛睁开,多彩的虹膜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华,那个瞬间,仿佛整个时空都已经暂停,在为这梦幻的诞生而静默致意。

梦幻具现化的风暴瞬间填满了大厅,在折叠与折射中,幻觉与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抽象与具象不再分明。

光华席卷,实存的穹顶化为了虚影。虚无之物,却在此刻成为现实,彩紫色的凌华裹着一道黑色的锋芒冲破了在空间的间隙间摇曳不定的穹顶,冲入天空,此刻天地都沉浸在宇宙尽头般的梦幻之中,翻腾的乌云化为了创世前的混沌,见证着降临,见证着别离。

规则在短暂的时空内被打断,万物在消融,万物在诞生。曾经存在之物,终于化作虚无。

序章 刃-人

深夜,月下,一个高高的黑色身影,在荒野上慢悠悠地走着。

脚步迈在泥泞的土壤之上,不轻不重,不缓不急,一步一步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荒野上行进,但是在那衣物鞋袜内包裹的躯体还尚存一丝温热。

衣物被神秘的力量染成了黑色,头发也不知为何变成了长长的白发,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呈现着病态的苍白,更为诡异的,是如同生长在手上一般紧握住的长刀,如同紧紧地箍在了手上……但这些诡异点丝毫无法引起这个躯体主人的注意,因为在遮阳帽一般的骨质沿下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也失去了所有的目标。

它一直在前进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从何时结束,永不停息而有漫无目的。只有被迫改变的本能,会让它在可动之物面前抬起手中的刀刃,任凭鲜红的液体溅到脸上,也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但是,这一切改变了,仅仅在几个小时前。

能量流动的变化如同风带来了食物的味道,将饥肠辘辘的雄狮引导至食物的所在。与其他“行进者”一样,他被吸引过去了,同时在那里的,还有拥有着体温的人类。

如同理所当然的,它举起了刀刃,但是,在他的刀刃落下之前,军队的导弹已经将他的右手在火焰绽放之时变作碎片,子弹穿过了它的胸口,它倒下了,在其他行进者之前,最后它似乎看见了,能量流动中心所闪烁的光芒,人类不知道自己只是那个东西所产生的能量而被卷入的牺牲品,而那如梦幻般绚烂的光芒,竟让那失神的眼睛留下了一滴温热的泪。

或许它该感到幸运,因为他重新站起来时,只有右手无法感知到,而其他无论是野兽还是行进者的残片,都无法再次拼合并站起来了。

月光下,它遵循着不知名的本能走向能量流动的源头,毫无阻碍地来到了那里。

周围荒草被什么东西感染销蚀,消失处的边缘化作了奇幻的彩色并向内部蔓延淡化,在荒草的中央,是刺入地面的,是一把刀,漆黑的刀体外,环绕着深紫色为主的绚烂的能量刀刃,彩色的能量在刀刃周围泛起层层涟漪,最奇特的是刀的形状,双环形如同衔尾蛇一般的形状,不过不同的是,在环柄一侧,本该存在一段刀刃的地方,却分裂出了第二段短刀刃,危险的能量化作了最为奢华的装饰品,点缀着这把奇特的刀。

看着静止在眼前的刀,它不自觉地伸出断掉的右手,断手在接触到刀柄前却奇迹般地被从断面中涌出的黑色物质恢复了形状,如同被吸出的黑色能量,化作右手,抓住了光芒流转的刀柄。

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光华不再流动,清风不再吹拂,刀刃不在闪烁,一切都再次停留了。但下一秒,飓风毫无征兆地掀起了,有什么在索取着,把天空再度映成了灰色。同时,彩色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裹挟着肉眼看见的崩坏能。

光华,能量,狂风与雨滴将周围一切可视作食物的东西填入自己的储存空间,而这场台风的中心眼,就是那柄被拔出的刀,曾侵略并支配它的黑色物质浮动在身体周围,又飞速融入了刀刃之中。

那时,被崩坏吞噬而失去感情化为血红的的瞳孔褪去了猩红,仿佛感受到痛感而重新找回的“表情”。

从这一刻起,它,向再度成为他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