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那是犹如地狱般的一夜。

还在读国中一年级的我,和平常的所有夜晚一样,躺在自家别墅中的床上安睡。

大概凌晨一两点的样子,一阵粗暴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吵醒。

是父母吗?那么不管也没事吧,管家回去开门的。

当时的我这样想着。

因为他们平日工作繁忙,像这样在午夜归家,或是干脆彻夜不归,对我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事。

但是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持续不断,睡在大门边房间的管家也没有要起身查看的样子。

本就被灌输了“生前何必多睡”的教育理念的我,被锻炼成了一位睡眠很浅的孩子,这样长时间嘈杂的敲门声的轰炸,将我的最后一丝睡意也赶出大脑。

我睁大着双眼盯着天花板,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埋怨着今天的觉是没法睡了,一边起身披上外套,从卧室慢慢踱步到了大门。

有点奇怪。

我的内心这样思考着。

家中的陈设并没有改变,变了的是气氛。

原本在夜晚常亮着的夜光灯,今天没有打开。

原本应该会查看情况的女仆和管家,却不知踪影。

原本做事完美,绝不遗漏的父母,竟会忘带钥匙。

一丝恐惧在内心蔓延,但那时的我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我一边喊着“来了”一边从门的这边打开智能锁,门立刻就从另一侧被粗暴的推开,平日里受过训练的我立刻绷紧神经,从门的正面侧开,躲开了门那一下强烈的冲击。

出乎意料的,冲进家门的不是熟悉的父母,而是三位长相恐怖,身材魁梧的黑衣人。

“你们是谁?”

我张开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大喊着。

但他们并没有想要回答我的意思,他们两个人不由分说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架了起来,将我直接甩出了家门。

我就这样飞在空中,从家门口长长的阶梯上飞了下去,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花园中停满的黑色车辆,以及一批批站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人们。

……

春日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斜射进来,照在了我的脸上,暖暖的,让人有一种“春天真的到来了啊”的实感。

正是这样的阳光,将我从那个可怕的噩梦,不愿再次看到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的内心对阳光保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如果阳光能够娘化的话,她一定是最适合当妻子的那一类。

睁开双眼,残留的泪水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正想伸手擦干眼角的泪,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抬不起来。

下意识的将眼神向左手瞟去,却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披着围裙,却躺在我的床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的女孩子。

平时扎着单马尾的黑发,今天好像因为还没来得及准备而披在肩上。

长长的睫毛,暗青色的瞳孔,娇小的脸颊,可爱的五官,与成熟完全搭不上边的有些残念的身材,与她十分搭配的国中水手服,画着兔子样式的围裙,这样子毫无防备的侧躺在我身边,还不时用脸蹭我的人,就是我的妹妹,牧村由纪。

“由纪,已经早上了,该起床了。”

“……”

没有反应,看样子睡得很熟。

“太阳都晒屁股咯。”

我伸出右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不一会儿,我的耳边就传来了因窒息发出的呻吟声。

“唔……呜呜!!呜哇,哥哥你干嘛啊!”

由纪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将鼻子离开了我右手的魔爪。

“我还想问你呢,穿成这样睡在哥哥的床上,你这是制服加围裙的双重诱惑吗?”

“嘿嘿,是不是很适合我?”

由纪得意地笑着。

“就算真的很可爱,每天看也变得很平常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哥哥你这算什么发言,直男癌还是傲娇?这种时候就该好好的表达自己的赞美之言才对。”

由纪气嘟嘟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说实话,比起妹妹贫穷的身体,我更想赞美今天的早餐。”

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从床边坐起。

“啊,糟了!原本只是想来叫哥哥起床,结果看着哥哥的床产生了“看上去好暖和”的感觉,一不小心就钻进来睡着了……结果早餐才准备到一半!”

由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感谢你解释了一切发生的原因,不过如果不抓紧的话,新学期第一天就要迟到了哦。”

我指了指床边的时钟,由纪立刻念叨着“不好了!”一边匆忙的跑出了我的房间,让我终于有了换衣服的私人空间。

这就是我在被赶出“家门”后,一直持续了四年的生活,日常而又平淡。

十多年前,我作为东京最富有的集团,长谷川集团董事的长子出生了。

父亲和母亲为了家族的产业能够更加壮大而结婚,为了产业能够有继承人而生下了我。 被赋予了长谷川空这个名字的我,从小就受到了父亲亲自制定的“精英教育”计划成长。

从四岁开始,我便每天都只睡六个小时,并被各种业界的精英亲自授课,灌输了各个行业,各个类别的课程。每天我都会和不同脸的人见面,但那些人中,没有父亲和母亲。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继承家业的容器,我只需要变得足够优秀就够了,不需要拥有父爱与母爱,甚至不需要拥有家庭。

小学毕业的我……不,应该说是,按照岁数来说,应当是小学毕业的我,已经基本掌握了经济学,运营学等为了继承产业所必要的知识,也已经学完了一直到高中毕业都不需要继续教学的课程内容,并在成长过程中学会了各种各样的体育运动,以及必要的防身术。

直到我到了国中的适龄,父亲才将我送进了东京顶尖的贵族中学学习,原本以为我终于能享受正常的学校生活了,但是仅仅在我上学一个月后,长谷川集团便在一次金融斗争中输给了其他集团,我们家在一夜之间破产,数以亿计的家产一夜归零。

虽然听说是被其他集团联手陷害,但那时的父母已然心如死灰,失去了重新斗争的信念,他们手牵着手,并肩从雄伟的长谷川大厦顶楼跳下。他们生前接受过各种各样新闻媒体的报道,这一条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条。

就这样,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那天晚上被无情的从家里撵了出去,从阶梯上一路滚进花园,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无尽的白色将我笼罩,似乎想将我一同拖入黄泉之中。

当时的我愕然,绝望,却无人依靠,无人诉说。 仅仅一个晚上,我便失去了所有我能失去的。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生活,我上学的权利,我的朋友,以及生的希望。

就在这时,我的继父牧村淳出现了。

他曾是我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在那天晚上,他将我送进了医院,并在病房门口等待着我苏醒。对我来说,他在这四年里给予了我父亲也未曾给予过我的父爱。 那天清晨我醒来后没过几分钟,他便带着由纪来到我的身边。

“很难受吧……如果可以的话,叔叔可以做你的依靠。由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够互相依靠。”

听完继父的话,我作为男生的自尊在那一刻完全放下,那一夜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太多恐惧和痛苦,仅仅一个晚上,我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我放声大哭,病房里一直回响着我的哭声,而继父无言的抚摸着我的头,由纪则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解的看着。

从那天后,我便改名为牧村空,跟随着继父来到了现在的家里生活。

继父对我就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给予了亲生父亲未曾给予我的父爱,虽然他的工作也很忙,但他总会抽空休息带着我和由纪出门玩。

而由纪这边,一开始我们彼此之间也很生疏,但因为发生了一些额外的事情,极大的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如大家所见,已经发展成了能够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了,由纪她完全不把我当外人,我也把她当亲妹妹来看待。

至于发生了什么,待我在后续慢慢谈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