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书,走在这条长的令人害怕的走廊里。
今天的历史课刚刚结束,我要通过这条长廊,从教室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夕阳通过西式的窗户透进来,打亮了整片长廊。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条走廊,不仅看着阴森,走起来的回声更让人感到恐怖,最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知道在这里浪费了多久毫无意义的时间了。
就连女仆和管家,打扫起这里的地毯和装饰品,也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吧。
真是的,真是贵族毫无意义的炫耀,百害而无一利。
我这样埋怨着,推开了卧室的门。
正对着卧室门的,是敞开着的阳台。
每天我都爱驻足在阳台上,远望着夕阳从地平线边落下,那时的景色是一天之中最美的。
火红的残阳,大片的晚霞,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点燃了。那种颜色,不同于朝日的白,也不同于夜晚的黑,是一片独一无二的红,是代表着生命的,最纯粹的红。
那种红色,十分绚烂,十分辉煌,但又十分短暂,仅在瞬息之间。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吧。
因此,为了享受这片刻的美景,刚推开门的我,就迫不及待的看向了阳台。
然而,今天的阳台和平日的不一样,有一位少女已经站在了阳台上。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眺望着远方,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威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与裙摆,她一手倚着栏杆,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夕阳穿过整个世界,照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长。
仅仅是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与这片美丽的夕阳融为一体的景色,我就有些看的出神。
虽然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
站在阳台上的,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仆,小宫绘里。
原本这时间她应该是来我的卧室里帮我清扫阳台的,但是此刻却静静地站在栏杆边欣赏着景色,这不像她的一贯作风。
因此,我迈开步子,将书放在桌子上,静静地走到了阳台上,站在了绘里的身后。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背影上,我就看出了她不同平常的寂寞与悲伤。
这种情绪笼罩着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我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怎么了吗?”
“吓!少……少爷!”
显然是被我突然的讲话吓了一跳。绘里下意识的转过头来,但又立刻别过头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就过了下课时间了。”
她将手放到了自己眼睛的位置揉了揉,之后才肯面向我。
然而她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抱……抱歉,是我没注意时间,我马上就整理阳台。”
“很美吧。”
我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绘里的肩,也没有在意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又红又肿的眼眶,只是对着她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
“诶?您……您是指什么?”
“夕阳,很美吧。”
我走到栏杆边,看向了远方。
“啊,嗯,是很美呢。”
绘里也学着我的样子,走到了我的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出去。
“如果是被这样的美景所迷住的话,即使不做工作也没事。”
“诶?但……但是?”
“没事,女仆长那边由我来说。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吧。”
“好……好的。”
就这样,我和绘里站在阳台上眺望着半片夕阳慢慢的沉入地平线。
我眼神的余光一直注视着绘里,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绘里的手背。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希望自己手心的温暖,能够让她感觉到些什么。
毕竟……自己很不善于语言表达呢。
“少爷……少爷怎么会知道……”
听到这句话,绘里转过头来。
“绘里是个,不擅长隐藏感情的孩子呢。”
“不行,女仆长说过……”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没有再说别的话,我只是淡淡地看着绘里的眼睛。
“……少爷……肩膀,能借我一下吗,就一会儿。”
“无论多久都行。”
绘里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把脸埋进了我的肩膀里,然后……
“呜……呜呜呜……”
就这样,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少爷……祖父他……祖父他……呜呜呜……”
“……”
绘里紧紧地抱着我,一边流泪一边啜泣,将自己所有的悲伤全都宣泄了出来。
而我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倾听着面前这位少女的悲伤与哭泣,并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我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抱……抱歉……少爷,让您看到了我失态的样子。”
大概过了三分钟,绘里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随后,她深吸了口气,离开了我的肩膀,而我的衣服早已被泪水浸湿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你的祖父……”
“不……我的祖父他走得很安详,只是……只是我还有些难以释怀。”
以前和绘里聊天的时候,也常听她聊过关于她祖父的事,那是个十分和蔼慈祥的老人,听说以前是个水手,绘里常说他的身上有种特别的大海的味道。
“是吗,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少爷您。”
“如果能让绘里的心情稍微好些的话,这样的事再做几次都无所谓。”
“少爷……”
“多依靠我一些也没事,毕竟我是这个家的少爷。”
看着眼眶和鼻子都已经哭的通红的绘里,我露出了尽可能温柔的微笑。
“嗯……嗯!”
看着我的脸,绘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重新绽放了微笑。
“啊,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真是可惜啊。”
她重新面向阳台,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只剩下几缕余光照亮残存的云彩。
“少爷,你说,山的那边,会有海吗?”
绘里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最后的光。
“山的那边……”
如果按照地理位置的话,山的那边还是山啊。只不过……
“嗯,山的那边就是海。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真……真的吗?”
绘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当然。到了大海的话,一定能感受到的吧,你的祖父。”
“嗯……一定,能感受到的。”
对于绘里来说,大海就是她祖父最后的归宿吧。一个属于海的男人,最终也要回到海里去。来到大海的话,一定能产生共鸣的。
“那么,少爷。”
“?”
“来做个约定吧。”
“约定?”
“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到海边去。”
“嗯,一定。”
我伸出手指,想和绘里拉钩。
然而,她却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伸出手,而是整个人凑了上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
在斜阳最后一缕光亮之下,一对十三四岁少女站在阳台上,彼此拥抱着,贴合着双唇的景色,应该也很美吧。